“没什么。”殷诵摇摇头,不打算拿这件事去烦恼小布丁的脑袋瓜。
殷诵将花岗石上最后一点多余的石料凿掉,殷诵喊来伙计,取水将凿好形状的两块花岗石清洗干净。
同时,殷诵手脚麻利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从终南山薅来的千年古木。
拿出刻刀,三两下将千年古木削成需要的形状。等了一会儿,花岗石晾干了,殷诵动手将石磨组合完毕。
剩下的木头刚好一切二,给石磨做底座。
殷诵双手叉腰,一脸骄傲地站在石磨后面,看着这样划时代的造物。
黄天祥围着石磨转了一圈,脑子里一直在想象怎么用两块石头将难吃的小麦磨成面粉,从而做成可口的面条、面饼。
殷诵让伙计牵出一头毛驴,再将店里存着的半袋小麦取出来。他要现场试验一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石磨能不能使用,能不能如书中所说,高效地磨出细腻的面粉。
把毛驴的眼睛蒙上,再给它套上磨绳。殷诵抓起竹筒装了满满一筒小麦,小有激动地对身边的三个人说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尽情地欢呼吧。
将竹筒里的麦子小心翼翼地倒入磨眼,殷诵手一挥,示意伙计牵着毛驴绕着石磨顺时针走动,拉动石磨转起来。
伙计柳谓伸手在毛驴的脖子上轻轻一抹,毛驴“昂昂”叫了两声,开始带动石磨转动。
黄天祥望着转动起来的上磨片,扭头问殷诵:“这样就能把小麦变成面粉啦?”
殷诵点点头:“看着吧,很快就会出面粉的。”
殷诵话音刚落,就听到伙计钱子惊喜震惊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真好啊!”
黄天祥连忙扭回头,贴近到石磨边上,看一点点的面粉从下磨片的斜口稀稀疏疏地落到地上等着的篮兜里。
黄天祥瞪大了眼睛,饶是他不关心庶务,也知道殷诵做出来的石磨的重大意义。
“好厉害呀!”黄天祥冲殷诵竖起了大拇指。
情不自禁跟在毛驴屁股后面转起来的钱子,以及拉着毛驴的柳谓,看到黄天祥的动作,跟着学起来,冲小主人比了比大拇指。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后人的智慧罢了。”殷诵摆摆手。
两个伙计愣了一下,全当小主人说错了,没当真。
黄天祥是殷诵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殷诵既然说这是后人的智慧,那就是后人的智慧。管他大外甥怎么从还没出生的后人那儿得来这么好的东西呢。
石磨效率远远高于人工。很快,半袋子小麦被磨成了一篮子面粉。殷诵嫌弃有些糙,又让两个伙计重新磨了一遍。
他们在这里用这么大的家伙制作面粉,早就吸引了一圈人过来围观。
大家伙瞅着第一遍出来的面粉,都说已经很好了,压根不需要再来一遍。
等到第二遍面粉出来,围观的人顿时不说话了。就算是面粉也分高档低档。眼前第二遍磨出来的细粉,寻常人力根本舂不出来,约莫也就只有大贵族吃得到嘴了。
殷诵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了“免费磨面”四个大字,然后用浆糊将纸贴到店铺的墙面上。
有识字的小贵族,夹在人群里凑热闹。瞧见纸张上写的字,小贵族不等殷诵打开嗓子宣布,抢先问了出来:“老板,你这个石磨……是叫石磨吧?真的免费供人使用?”
殷诵看了小贵族一眼,而后笑道:“是啊。但是毛驴不是免费的,得把它们喂饱。当然,客官也可以牵自己家里的驴子、骡子来用,刚好让我家的毛驴歇息一会儿。”
小贵族满意地点点头。
有个壮高的汉子,摸了摸木头做的推把,说道:“这个由人力来推,也行吧?”
殷诵笑着点点头,毛驴、骡子这些牲口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的。
刚好毛驴被解了下来,立刻有人上前试了一下,果然能将石磨推动,就是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不比舂臼来得轻松。
殷诵立即告诉大家,这台石磨不仅能磨小麦、大麦,还能磨大豆和其他谷物。
西岐的老百姓真是热情,纷纷给殷诵和石磨鼓掌。但是谁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好好的大豆、谷物做什么磨成粉呀?
石磨这么好的东西,不说免费,就是加钱都会有一大群排队要用。西岐苦麦饭久矣。
有心善的人劝说殷诵收点费用,最好是把石磨收进院子里,不要大大咧咧地摆在外面,和姜源一样顾虑石磨被人偷学去。
殷诵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大大方方地表示,石磨试用几日,效果好的话他会将石磨的制作工艺绘制成图,贴在店铺门口,欢迎大家来学着做。
围在店铺门口的人们,听他这么说,纷纷称赞感慨起来。这家免费给人磨面粉的店铺很快在城西传扬了开来。
哪吒和殷郊、殷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家门口围了不少人的景况。
殷诵告诉众人,可以免费使用石磨后,立刻有一群人兴冲冲地回家拿了小麦,想要抢先尝试使用石磨。
殷诵看了看天色后,只同意了最前面的五位,后面赶来的人都被他好言相劝,将粮袋送了回去。
西岐的百姓经过几代领主的教导,耳熏目染下颇通礼节,知道夜黑后,不方便使用磨盘。
店主人已经十分慷慨了,他们可不好意思强求天黑了还让他们继续磨面,让店家白贴灯火钱。
店铺里的两个伙计在殷诵示意下,拿了三张桌案和许多席子出来,供外面围观的人使用。
昆仑山的修仙人个个耳聪目明。哪吒三人从人群中走过,都不用眼睛看,光靠耳朵听,就已经知道了这番热闹景象是为了什么。
殷郊和殷洪还没什么反应,哪吒已经问殷诵道:“是你做的呀?”
殷诵跑来哪吒跟前,点了点头:“我让柳谓他们去揉面了,今天我们吃面。我让他们给哥哥窝两个鸡蛋。”
殷洪听到殷诵的话,立即酸溜溜地开口:“王兄和我呢?”
殷诵笑弯了眼睛:“父亲和叔叔也窝两个。”
哪吒和殷郊同时朝殷洪甩了个鄙视的白眼:就他们都已经辟谷了,不吃饭都没问题。殷洪这臭不要脸的,竟然好意思酸不拉几地跟侄子要鸡蛋吃。
黄天祥乐呵呵地走过来,仰头望着几个人:“诵儿答应给我窝三个鸡蛋。”
哪吒、殷郊、殷洪瞬间冲着得意夸耀的小布丁瞪了过去:你小子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翌日,西岐早会朝议,武王看到四弟姬旦一直试图用袖口遮掩右眼眼眶。仔细看去,就看到姬旦的右眼眼角被人打出了淤青。
英明神武的武王不用想,就立刻锁定了出手的嫌疑人。
下一秒,武王目光灼灼地瞪向三弟姬鲜的站位。然后就发现本该站着姬鲜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好嘛,这还用说什么?
肯定是姬鲜挑衅姬旦,然后两人互殴,双双中彩。姬旦忍着疼和损失颜面的风险,敬职敬业地跑来上早朝。姬鲜则是面子比什么都大,直接在家躺平了,不敢来见他这个二哥找打。
武王心中有数,当然不会让姬鲜就这么逃过一劫。
下了朝,姬发立即叫住了四弟,同时下令给身边小臣,去把姬鲜叫到王府里来。
小臣们对这种命令已经习以为常,立即呼朋唤友前往三公子的府邸,去“绑”人。
武王朝关系最亲近的弟弟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上自己的脚步。
两人从九间殿出来,向武王办公的书房走去。
走在路上,武王向姬旦询问起了他与姬鲜打架斗殴的缘由。
姬旦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右眼角,他自己还在迷糊,姬鲜昨天发什么颠,突然跑到他门上,和他吵嘴打架。
姬旦听着姬鲜的话头,明显是姬鲜得知他去探望过王孙诵,并且姬鲜觉得他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去会见王孙诵的。
姬旦完全不明白姬鲜为什么这么想,为什么说话那么阴阳怪气,问他“为什么去见王孙诵”、“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对不起二哥,我就弄死你”。
姬旦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一个由头:“昨日我与大哥,还有姜源表妹,一起去见了王孙诵。可能是让三哥误会,以为我要……嗯,通敌。”
姬旦如实说出自己的怀疑,一点要给姬鲜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没错,他就是要告状。谁让姬鲜这个混蛋要这么怀疑他!
姬发眸光微顿。他自然不相信姬旦会出卖西岐投靠王孙诵。
他这个弟弟出卖自己,都不会出卖西岐和他这个二哥。
武王思索的是,姬旦特意借着伯邑考的名义去探访王孙诵的原因。
姬发立刻就想通了窍门。
姬发苦笑一声,吩咐姬旦道:“四弟不必在意那幅画。孤已经将它收起来了。”
姬旦立刻听明白了武王话中含义,是在告诉他这个弟弟,武王已经放下了那副画上的人。
姬旦低眉垂眼,心中暗暗吃惊,这回他是百分百确定了,二哥原来真的喜欢男人喜欢大商太子这件事。
姬旦随即又开始纠结,二哥究竟什么时候和成年后的大商太子见面的。对于这件事,四公子完全摸不着头绪。
武王话已点明到此,姬旦不便继续深究武王和大商太子的事。
他将这件事轻轻地放下,转而说起了殷诵:“昨日我们去时,王孙正在打造一台石磨,王孙说此物可以用来磨制面粉,只需要驴和骡,不需要人力。”
按照殷诵说的,马和牛都可以。同时这位王孙又评价,“杀鸡不必用牛刀”——用马和牛来拉磨,太奢侈了。
所以,马就算了,为什么用牛也不行?
姬旦想了许久也不明白。牛不就是养来杀了吃的吗?
武王有些惊讶道:“可真有用?”
姬旦随着武王走入书房,各自落座。
四公子不急不缓地回道:“今早我府里小臣回禀,王孙昨天傍晚时就做好了这样物件。已经有不少城西百姓在他那里试验过,十分实用。”
姬旦说道:“因为王孙言明谁都能去他那里学习石磨的制作法子,所以臣弟家中的仆人有意想去学习,在府里也做一个。”随即,姬旦复述了一遍昨天姜源和殷诵的对答。
武王侧耳倾听,目光落在案上摆着的棋盘上。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已经落下无数,棋局正是在他继承王爵前一夜做下,每一枚棋子都是武王亲手布置。但是自那一夜后再没有新子落下。
有小臣走进书房,想要将这盘棋撤下,被武王摆摆手挥退了。
姬旦说完,武王轻声呢喃了一句:“这位小殿下很有趣。”
武王盯着棋盘,笑了一下。
他抬眼对四弟吩咐道:“小殿下虽说是诚心回馈百姓,但我西岐着实不曾为他的成长做过什么,反而是蒙他恩情让父亲受封为王。”
“这样,你去找姬奭,组织一支人手,去殿下那里学习制作石磨。这支人手学会后,就让他们将石磨的制作方法带去陈塘关与朝歌。”
“之后,再去其他小麦种植多的地方。”武王一步步安排道,“每去一个地方,要向当地的人说明,这是太子殷郊的儿子诵所造,绝对不能含糊,让别人贪功。”
“人手多少,让姬奭自己安排。”
姬旦俯身,领命。
没一会儿,姬鲜被人连劝带拽地拉进了王府。这人脸上果然也挂了彩,两边嘴角都青紫了一块,颇为对称。
武王将姬鲜狠狠地训了一顿,责问他为什么要找四弟的麻烦。
姬鲜可不敢把自己怀疑姬旦绿了武王的事说出来,毕竟“殷诵是武王儿子”这件事只是他的个人猜测,还没啥证据。
姬鲜清楚,一旦自己无凭无据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二哥一定会“破戒”,像继承王爵之前那样,直接动手打他!
姬鲜可以让武王骂,也愿意受罚关禁闭抄写祖训,但是绝对不想被他二哥亲自动手揍一顿——他二哥打人可太疼了!
姬鲜为求自保,信口胡编:“我就是看老四这几天懈怠了练武,找他练练手,敦促他一下。哪里有这么严重,让你骂我一顿?”说着说着,姬鲜就委屈了起来,仿佛他胡编出来的话是真的。
姬旦闻言,狠狠地瞪了姬鲜一眼。姬鲜这番话,与“看他不顺眼,就想揍他一顿”有什么差别?有兄如此,真是他倒了八辈子大霉!
武王压根不信姬鲜的话,又将他骂了一顿,然后罚他去王孙的店铺,亲手做出五十台石磨,分与城中与西荒百姓。
姬鲜一听,愣了:“这不好吧?人家小孩儿刚刚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就给人传得到处都是?”
姬鲜成天在城中晃荡,不知道有多少狗腿子散布在各处。今天早上他甚至比姬旦更早一步知道石磨的消息。
“你告诉别人,那都是王孙做的,送给百姓使用的。王孙殿下只会高兴,不会有所怪罪的。”武王没好气道。
姬鲜更加愣了:那岂不是他花力气,功劳都给了王孙?
还说王孙诵不是二哥的亲儿子?
姬鲜有一点点怨言。好歹这回他没有挨其他的惩罚,姬鲜没敢多言反对,只得闷闷不乐地出了王府。
今天,雷震子又跑去和哪吒他们一起去了军营。姬鲜当自己得了清闲,没特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他出了王府,径直带着随身的小臣,去了两天前刚刚卖出去的城西宅子。
姬鲜找到殷诵,没有兜圈子,将武王的命令告诉了殷诵。
姬鲜怕殷诵误会,将二哥的话每一句都带到:“二哥说了,这五十台石磨用你的名义送出去。你要是不乐意,我掏钱与你买。”
殷诵有些惊讶武王的做法。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是想着门口那台石磨先试用几天,不出问题的话,就把制作流程画出来,供有需要的人学习、制作。”
殷诵向姬鲜问道:“你要不要等几天,等我确定没问题了再来学?”
姬鲜想了想,觉得可以。他向来娇生惯养,打造石磨这种苦差,肯定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指不定时间久了,他二哥就忘了,他就能当没这回事了。
第063章 我跟你二哥又不熟
姬鲜来的时候,殷诵刚交代完两个伙计,让柳谓去粮店购买大豆和粗盐,又让钱子取出昨天拿去泡发的大豆,用剩下的面粉充分搅拌,拿去避光阴凉的通风处进行自然发酵。
姬鲜过来晃悠了一圈,好事地蹲在石磨边上看毛驴拉磨。他对石磨磨出面粉没兴趣,对蒙着眼睛绕着石磨打转的毛驴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头毛驴傻不愣登的。
殷诵在院子里表演了一番怎么把粗盐过滤提纯,然后就把活交给了两个伙计。
伙计柳谓忍不住向新东家提议,以后店里就出售这种精盐,一定有很好的销量。
柳谓没有说出口的是,别再把东西白白送出去了,他这个伙计看在眼底都觉得肉疼。
殷诵思索了一下,平民应该是舍不得将粗盐提炼成精盐使用的。而且食盐和小麦、大豆不同,出产量向来不高。
提炼精盐的方法一旦流传出去,垄断盐矿的贵族肯定会将大量的粗盐去粗取精,特供于精贵的贵族阶层,反而让百姓陷入少盐、无盐可买的境地。
殷诵最后决定,不将粗盐提纯的法子流出去。
殷诵点点头,让两个伙计自己出钱做这个生意,赚的钱就当他们的薪水了。
柳谓和钱子不是姬鲜家中的奴隶,而是雇佣的帮工。如今,姬鲜将这两个人丢给殷诵,殷诵肯定要支付他们的薪水。
说起来凑巧,这两个伙计老家竟然就在朝歌南城外的郊野。两家人家是邻里。五年前,柳谓和钱子带着家人,互相扶持着跋山涉水来到西岐。
两家人家却都不擅长种地,开荒还可以,但是种什么死什么。柳谓和钱子只能在城中找活计做。
两个伙计作为地道的商民,有些东西是深埋在基因里的。柳谓和钱子哪能不晓得殷诵提供的法子,让他们比以前赚得更多?
至于偷了方子自己出去单干,两个伙计是决计不敢的。新东家一共五个人,三个是有法术的仙人。他们疯了才做这种事。
殷诵打发两个感恩戴德的伙计各自干活去,然后带着黄天祥在院子的角落丈量土地。黄天祥询问殷诵这是要做什么,殷诵回答想弄个塔楼。
殷诵准备塔楼造好后,在上面安装一个望远镜,天天监视王府。只要姬发老儿会和他母亲见面,他总能找出母亲的下落的。
殷诵没想着逼迫母亲为他做出让步,与他的父亲殷郊重修旧好。殷诵就是想见一见她。
也许,他透过望远镜见过母亲的面容后,就能心满意足,不会去到她的面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没一会儿,丈量出一块地。殷诵带着黄天祥出门,寻找工匠搭建塔楼。
按照殷诵的要求,塔楼不算高,也就比普通二层小楼高出半层。用的是西岐本地的搭建技术,殷诵没有提供当年建造鹿台的设备和材料。
塔楼搭建的这段时间,殷诵指挥两个伙计,将豆腐、豆浆一一做出,又将头一批泡发的大豆拌盐倒水,进一步发酵。
姬鲜压根不想给殷诵白做苦力。那天跑来告知殷诵他奉命要打造50台石磨后,姬鲜再没有登门过,一直都是让仆人跑过来询问一番。
殷诵仔细观察石磨的出面情况。后面三天他将两块磨片解下来,把磨槽重新修整了两回,至此才满意。
殷诵拍拍手,让伙计柳谓跑去姬鲜府上,让他过来干活。
姬鲜磨磨蹭蹭地过来,脸黑如锅底地拿着凿子和榔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凿着仆人特意挑选,搬过来的花岗石。
殷诵瞧他这副熊样,摇了摇头。
“你别觉得你是在给我白干活。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是看着这些石磨从你手里出来的。不是你说石磨是我造的,别人就相信的。”
他不想姬鲜这么个丧气玩意天天蹲家门口,就试着鼓舞了一下姬鲜的气势,让他赶紧干完活滚蛋。
姬鲜将殷诵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依旧一脸死气沉沉,两眼充满怨气。
殷诵再次摇头:“可惜了。武王这么安排,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你在百姓口中积攒一点好口碑,改变一下你的形象。”
姬鲜忽然就听见了这句话。他连忙扭头向殷诵确认道:“你肯定二哥让我做这些,是为我好?”
“我怎么能肯定呢?我跟你二哥又不熟。”殷诵摇摇头,不给姬鲜打这个包票。
姬鲜又成了聋子,听不到殷诵的话。
三公子很会借坡下驴。他立刻挺直了腰背,整个人精神气都提了上来:“我告诉你,二哥就是这么想的。他可疼我呢!二哥终于发现,我才是他最好的弟弟了!”
姬鲜自我攻略成功,此时此刻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三公子脸上一片荡漾,手上活儿猛猛地提速起来,效率至少是刚刚的十倍。
殷诵没回姬鲜自我攻略的话。主要是这话太昧良心。殷诵一点不觉得姬鲜这个浑人是武王姬发眼中“最好的弟弟”。
殷诵让姬鲜自我陶醉去,他转身指导其他真心学习打磨技术的人。
有益的东西,传播起来总是非常快的。当这样物事关系到百姓口中一口食物时,尤其如此。
最近,西岐城连带周边的小诸侯领地,都兴起了打石磨的热潮。但凡家中有两个牲口的,都会专门打造一方磨盘供家中和邻里使用。
经过一番对比,大家发现,果然如豆腐店老板所说,毛驴和骡子最适合拉磨;马与牛次之。猪和狗都不适合,两者太活泼,根本耐不住性子绕着磨盘打转。
家里只养了猪与小型家禽的人家,起初还有一点后悔。但是很快就有手巧的人,将石磨等比例缩小,做成手摇式的小号磨盘,用来磨面磨豆粉除了速度慢点,也不差。
起初城西的百姓,听豆腐店小老板说要把大豆磨成粉,心里都在嘀咕,这不是纯纯浪费粮食么?
等到这家店铺换上新的招牌,摆出了招牌“甜品”——豆腐花,大家立即被滑嫩的豆腐征服了口感。
这家老板真是大胆,竟然连豆腐的制作法子都放了出来,还将几道用豆腐为主料的菜谱一起贴在墙头上,仿佛叫嚣着全西岐都来做豆腐、吃豆腐。
西岐百姓不想这么听话的,但是豆腐能做的菜式是真的多,也是真的好吃。最重要的是,大豆磨粉做成豆腐,吃到肚子里不会产生那种多余的气体。
就是豆浆,饿的时候捞一碗来吃,也是相当美味。
西岐百姓对大豆的感情迅速升温,从以前的爱恨交织,变成了如今的情意绵绵。
西岐百姓平白得了石磨和豆腐两种宝贝,不得问问无偿拿出这两样的豆腐店老板是何方神圣?
这种时候,他们身边一定有人告诉大家,这都是殷商太子的儿子——王孙诵带给西岐百姓的造化。
紧接着,这个人一定会将殷商太子的母亲姜王后如何被暴君迫害至死,两位王子又是如何被逼得逃离朝歌,继而被仙人收留,成为昆仑山徒弟——没错,就是西岐最小的公子雷震子求学的那个昆仑山——两位殿下学艺的过程中,时不时下山斩妖除魔,拯救黎民百姓,以及太子殿下如何英雄救美,救下王孙的母亲,两人相知相恋的过程,全部讲述给大家听。
整个系列故事,全部讲下来,至少要三天三夜。
随着口口相传,这些故事不断扩散和演变,短短时间内便已经家喻户晓。殷商太子殷郊俨然成为西方二百诸侯百姓心目中无可匹及的大英雄、救世主,拥趸、粉丝无数。
有好事者哪吒将这些故事都听了,一天一个讲给主角本人听。羞得太子殿下脸蛋通红,抄起雌雄宝剑就要把所有的造谣者都砍了。
殷诵作为男二号,对这些少半真大半假的故事不甚在意。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新搭建的塔楼上。
工匠只用了一个多月,就将塔楼建造完毕。殷诵花了三天时间把他在终南山打造的大号望远镜安装了上去。
殷诵没敢告诉殷郊和哪吒,这个望远镜的真实用途,怕他们不高兴。
殷诵在塔楼上,就着望远镜一连“蹲点”了武王姬发许多天,没有发现异常。
武王姬发因为两条胳膊被殷郊扯伤,这段时间他都在休养。
殷诵通过凹凸镜经常看到姬旦、姜子牙、姬奭、散宜生等臣子时常出入王府,向武王汇报公务。
殷诵通过这些大臣出入王府的频率,大体判断出哪些是武王亲近的臣子,哪些与武王关系疏远。
殷诵非常确定,姬发最宠爱、喜欢的弟弟是四公子姬旦,而后是姬奭、姬高……姬鲜大概要排到武王九十八个弟弟中的后五名。
西岐三公子,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催。
这天,殷诵正在塔楼上日常观察王府,就听到黄天祥在塔楼下面呼喊他。殷诵将望远镜调整成仰望天空的形态,从塔楼上直接跳了下去。
“怎么了?”“嘭”一声,殷诵双脚落地。他缓了一下定住身形,而后扭头看向黄天祥。
黄天祥回道:“相爷来了,点名要见你。我把他带去迎客厅了。”
殷诵眨眨眼,立刻想通了姜子牙特意来见自己的原因。他让黄天祥自己玩去,然后一个人走去了迎客厅。
姜子牙此刻正端坐在厅堂内,身边的茶桌上已经端上了茶水。
殷诵走进迎客厅,向姜子牙行礼。说起来,姜子牙于殷诵还有半师之情呢。
姜子牙正一手靠在茶桌上轻轻搭着茶杯边沿,两条花白的眉毛微微地皱着,不怒自威。
师生两人此时相见,双方心中都是一阵感慨,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听哪吒说,他将你带入乾元山,待了七年?”姜子牙待殷诵行了学生礼后,伸手将他扶起。相爷原本板着的脸,瞧着曾经寄予厚望的学生,神情稍稍软和了一点。
殷诵点点头:“昆仑山的师叔都很可亲,很照顾我。”殷诵向姜子牙说起太乙真人每年带着他们三个到各个山头拜年收红包的事。
姜子牙是从来不曾在昆仑山收过红包的,也不曾有哪位师兄带着徒弟上他门上拜年。他一年到头见到师父元始天尊的次数都不够两根手指头,更别说其他山头的师兄师弟了。
唯一见得多的就是师弟申公豹。但是申公豹入阐教之前就是修行千年的散修,本领极高。姜子牙心里明白,对方并不怎么看得起自己。
姜子牙不禁促狭道:“你真的把副教主的七宝玲珑塔炸了?”
殷诵不答反问:“这件事是雷震子告诉你的吧?”他表哥哪吒才不会到处宣扬这件事。毕竟是伤了燃灯道人面子的事,知道的人越多,燃灯道人跟他的梁子就结得越大。
那燃灯道人看着就是心胸狭隘的人。不论是殷诵还是哪吒,都觉得燃灯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
姜子牙仿佛逗乐一般,点了下头。
殷诵忽然说道:“你看,当初我与师叔道别,师叔要我有空来西岐看看。我这不就来了。”
“你莫骗我。你分明是跟着哪吒来的。”姜子牙丝毫不被学生的甜言蜜语迷了双眼。
姜子牙再一次想起殷诵堪称扑朔迷离的身世。文王去世后,姜子牙曾经委婉地向武王打听过殷诵是不是他的亲弟弟,但是武王表现得仿佛他全然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人们常说“鬼话连篇”,但是姜子牙很肯定,当年在朝歌,季历的魂魄没有撒谎。
姜子牙更是确定,文王既然埋下这么重要的棋子,绝对不会让殷诵荒废了,一定会将这个小秘密告知继承人姬发。
所以,姜子牙坚定地认为,武王姬发并不像面上那般信任他这个亚父。姬发比他老子姬昌还会演戏,装得很。他这个了解真相的人,都差点被姬发迷惑了。
姜子牙这一次来,不是为了揭穿殷诵的身世。他是为正在西方诸侯领地传播的关于大商太子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