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其实柳体亦属于楷体。”柳淮之边说边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来两个柳字,一个采用柳体、一个采用大景朝盛行的正楷体:“你能够看出他们的区别吗?”
“柳体瘦硬方折、更为的飘逸。”许泽平观摩了一下,迟疑的说道:“至于正楷规整、方正与馆阁体相似,只不过馆阁体更为的刻板统一、显得十分的拘谨。”
“嗯,说的很好。”柳淮之点头,“也算是观察到位了,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说大景楷书四大家:“欧体、颜体、柳体、赵体……”
柳淮之这一讲就是整整三个时辰,他先是讲了四大体的风格、然后又讲了大景朝盛行的正楷、然后是行楷以及姑娘们喜欢写的小楷。
他讲完以后,许泽平只觉得脑壳涨得很,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些知识还真是多。
柳淮之看着晕头转向的小徒弟,故意的问道:“都记住了吗?”
许泽平搔了搔脑瓜子,嘿嘿一笑:“老师,你说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柳淮之用戒尺敲敲他的脑瓜,“你猜说假话,你这脑瓜会不会开花?”
“也就七八分吧。”
柳淮之沉吟一息,“差不多了,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了!”
这几个徒弟当中,也只有之英在他说完以后全部记住的。
多数也只是葫芦吞枣记了个五六分。
柳淮之拿出早就准备的临帖,“打明儿起,你就按照这个临帖临摹,每日临摹三个时辰,直至家中的水缸水黑了三遍以上,你再来同我汇报结果。
嗯,当然了,你若是想要出去游学了,情况就另算。”
“老师,我可以来你这儿临摹吗?”许泽平憋了半天,终于闷闷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怎么了?”柳淮之挑了挑眉,试探性的发问:“莫不是你阿娘阿父给你张罗亲事了?让你这么为难?”
“老师,才不是的!”
许泽平心里几经周折,最终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惆怅压了下来,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瞎想去污了人家哥儿的名声。
“好了,为师不逗你了。”瞧着小徒弟要急眼了,柳淮之摆了摆手:“今日我让厨娘准备了北方的铁锅炖大鹅,要不要留下来陪为师用点?”
“那就谢谢老师的招待了!”
瞧着瞬间眉开眼笑的臭小子,柳淮之不用的嘀咕,还真是小孩子啊!
这神色就跟多变的天老爷一样,初时晴空万里、转眼又乌云密布了。
哗啦啦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嘀嗒的雨声让柳淮之生了作画的心思,他指挥许泽平开始研墨,自己打开了空白的画卷……
不到一柱香时间,一幅夏日落雨图顷刻而成。
许泽平探头一看,不经一愣,黑白的水墨画卷上窗檐外是嘀嗒嘀嗒的落雨、摇曳的藤蔓是独属于南方小镇的温婉坚毅,而窗檐内正是一老一小授课图。
这写实清新的画风,让他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不经意的灵光一闪,对,是在书房!
“老师,我阿兄还真是尽得您的真传呐!”
小徒弟酸溜溜的话,让柳淮之大吃一惊:“这话从何而讲?你们两兄弟我可谓是一视同仁。”
“我阿兄的画风可是和老师的如出一辙,这还不是您教得吗?”
对于这作画,许泽平也没有多少分兴趣,之所以说出来,不过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当然啦,呕一呕老师也是可以的。
“你这小子,我柳某可是对天发誓你阿兄可没有跟随我学作画。”
老师信誓旦旦的起势,倒是让许泽平怀疑自己了,“当真没有?”
柳淮之瞪了他一眼:“那我还能够骗你不成?”
程哥儿看着旁边再次空置的座位,捏着筷子,心里几经起伏,平平这是在躲自己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好生的惆怅,是自己让他感觉到困扰了吗?
越想他的心就越疼,不禁红了眼眶。
许泽柔注意到红了眼的程哥儿,立马招呼翠竹给程哥儿盛汤:“翠竹,快给表公子盛汤,今日这菜有点辣了。”
许泽柔的声音很低,但也引得了许松山夫妇的注意,看着桌子上的酸辣鸡丁……
许林氏不由的凝了凝眼神,今日确实忘记嘱咐厨娘了,程哥儿吃不得辣。
程哥儿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喝汤调整自己的情绪。
待连续喝了两三口汤后,他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许松山主动将摆在程哥儿面前的酸辣鸡丁同自己跟前的糖醋排骨调换了一下位置,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程哥儿却明白他的意思,甜甜的露出笑容表示孺慕。
就在一家四口和睦用餐时,一声惊呼打破了他们的氛围。
“礼少爷回来啦!”
粗使丫头来报,这让许松山夫妇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往外走。
许泽柔与程哥儿接连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跟着许松山夫妇的步伐走向前院。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许泽礼的话刚说完,许松山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肩膀上,“你这死小”子!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一道挺拔的身影就从门口迈了进来。
“伯父、伯母,陈某厚着脸皮前来打扰了。”
看着陈凯旋那硬挺的身姿,许松山的一腔怒火只能够含在了喉咙里头了。
“哪里哪里,陈将军可是我们的大英雄,说哪里的客气话?”许松山笑得褶子都出来了:“陈将军能够光临寒舍,可都是我们许家荣幸!”
许泽礼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心里一松,果然将陈凯旋叫到家里来休息是个明智之举。
“哎呀,伯父当真是远近闻名的和善人。”陈凯旋笑呵呵的靠近许松山,当他眼神注视到许松山身后那道纤细精致的哥儿时,瞳孔不由的颤了颤,这是照着画儿生的仙人吗?
好在他知道是在他人家中做客,及时的回了神:“伯父,莫要喊我陈将军了,陈某不过一个小小的伍长,喊我凯旋就是了。”
第132章 少年初长成67(捉虫)
因为有外男的缘故,程哥儿和许泽柔不好多呆,二人行了个平辈礼就自行离去了。
瞅着两姐弟离去的身影,陈凯旋又忍不住得望了望。
站在他身侧的许泽礼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不由的眯了眯。
倒是处于兴奋中的许松山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乐呵呵的询问他们吃没吃晚饭,听到他们说没有吃晚饭,连忙让许林氏去催促厨娘准备宴席。
许林氏瞧着忘乎所以的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了老大一个眼神。
在许松山招呼陈凯旋前往东耕院时,默不作声的跟随许林氏前往了厨房。
许林氏边走边询问,“老大,陈伍长可有什么口食上的忌口?”
“阿娘,陈伍长就是个大老粗,他能有啥忌口的,什么都吃,你正常准备就是了。”许泽礼同陈凯旋来往这些天,对于他这个人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老大,陈伍长贵庚?家中可有妻儿?”因为就是两母子走着,许林氏也问的直接。
她观这陈凯旋生的英挺、浓眉大眼,个子也是极高的,同程哥儿也是极为的相配。
不由的心里就生了小主意。
许泽礼一听这话,就知道他阿娘又起了拉郎配的心思,立马说道:“阿娘!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程哥儿还小,陈凯旋他都快要弱冠之年了,哪里配得上程哥儿?你可别乱来。”
“男儿大懂得疼人,再说了六岁也不算大。”许林氏说得头头是道,“只要他尚未婚配,哪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主要是得看程哥儿欢不欢喜他,欢喜他,你这个做大哥的,帮忙做保又怎么了?”
“是是是,阿娘你说得极是。”许泽礼也不欲与他阿娘起争执,一脸赞同得说道:“但是得程哥儿欢喜他,阿娘你可不要强迫人。”
“臭小子,你阿娘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许林氏瞪了许泽礼一眼,心里的小九九开始盘算了起来:“明日天气也也好,不如你带程哥儿他们一起出去踏踏青吧。”
许泽礼知道阿娘这真的是生了心思,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
许林氏看着许泽礼着急忙慌的身影,不由的啐了一口,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不得不说许泽柔与许林氏不愧是两母女,程哥儿与许泽柔两姐弟回到花厅继续用晚膳的时候,许泽柔就开始试探性问程哥儿了:“程哥儿,你觉得陈将军怎么样?”
程哥儿打着马虎眼:“阿姐,什么怎么有样?我又不认识他。”
从程哥儿这口吻,许泽柔就知道他是看不中这类型。
心里又有点不甘心的追问,“你这哥儿,真是的,跟我在这里装傻呢?我是说你看不看得中这个类型的汉子?”
“阿姐~”程哥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我就生气了。”
好吧,没戏。
许泽柔摸了摸下巴,看来程哥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
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闪,勾住了程哥儿的手指,俯身在他的耳边询问:“程哥儿,你觉得平平怎么样?”
程哥儿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他的耳尖滚烫,心脏砰砰砰的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程哥儿:这,自己是暴露了什么吗?
许泽柔见程哥儿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自己乱说话了,正准备道歉自己嘴边不把门,却眼尖瞅见了他滚烫发红的耳尖。
吓得她的心脏不由的一窒,天呐!
她本来是想说平平这个类型怎么样,但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平平怎么样……
哪有少年不慕艾?
程哥儿之所以看不中别人,是他心中早就藏了人。
越想许泽柔的思绪越混乱,越混乱有些事情就越清晰得在她脑海里浮现。
怪不得程哥儿总是喜欢跟在平平的身后……
怪不得平平每一年的生辰礼,他都会亲自缝制礼物……
凳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程哥儿转头一看,只见阿姐因为惊慌向后倒了下去。
程哥儿顾不得什么,连忙伸手去抓!
“小心!”
许林氏从厨房走到花厅时,只见两姐弟连人带凳子的往后倒。
她顾不得什么,连忙跑了上去,急促的将两姐弟接住了。
待二人坐好以后,许林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了:“伺候的翠果翠竹呢?这两死丫头,主子都不伺候了?”
许泽柔连忙拉住阿娘的手腕:“阿娘,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你别怪她们,她们被我指使去洗被褥了……昨日我月事来了,刚刚也是不小心的。”
许林氏的脸色稍霁,语气还是有些硬冷:“那伺候的粗使丫头也不见有一个,怎么就让你们两主子孤零零的坐着?”
“阿娘,没事啦。”许泽柔因为发现了秘密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反正我也用好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程哥儿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也慌的很,他动了动嘴皮子:“舅娘,我也累了,我跟阿姐一起回去了。”
许林氏盯着两姐弟的背影,不由的摇头,今日是斗嘴了吗?怎么两个都这么奇奇怪怪?
“凯旋,你要是累了就早些回房休息,我得先把我阿父送回去。。”许泽礼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老父亲,头有些大,这扶回去怕是会被阿娘赶出去:“你的厢房就在我屋子隔壁的第三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下我让丫头们给你送热水过去。”
陈凯旋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不想就这么早回去了,连忙说道,“我还不累,正好晚间夜风凉,让我醒醒酒也是极好的。”
正当许泽礼扶着许松山走出去东耕院时,撞上了回来的许泽平。
许泽平闻到一身酒气的阿父,连忙就迎了上去,帮着许泽礼扶着阿父:“阿兄,今日可是你回来了阿父高兴才喝了这么多?你也是的,怎么不都不劝劝?”
许松山不好酒,加上身体的缘故,平日里基本上滴酒不沾,现如今看着他醉成这个样子,许泽平难免得有些责怪许泽礼。
“你这小子。”许泽礼定定得看着他,“我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许泽平有些狐疑:“那是?”
“是阿父见着陈伍长,很是高兴,连喝了数杯。”许泽礼很是无奈。
“陈伍长?”许泽平纳闷,“他怎么会来家中?”
许泽礼沉默片刻,才说道:“我请回来的。”
这一刻,许泽平秒懂,拉回来的挡箭牌。
第133章 少年初长成68(捉虫)
“我先送阿父回去。”许泽礼安排许泽平去救场,“现如今陈伍长还在东耕院的小花厅,你先过去同他寒暄寒暄,免得冷落了客人。”
“阿兄,你一个人可以吗?”许泽平看着体型欣长的阿兄,再看看体型圆润的阿父,难免的有些怀疑。
“无碍,大虎去厨房督促丫头熬醒酒汤了,马上就回来了。”
许泽平见阿兄已经安排妥当,打了声招呼,就往东耕院行去。
陈凯旋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看,他只当是许泽礼回来了,热情的发问:“仁之兄,你回来了?速度还蛮快嘛!”
先前还称呼阿兄为许兄,现如今就变成了仁之兄,这就是过命之交的厉害吗?
许泽平按下满肚子的腹议,清咳了下嗓子,乐呵呵的回应:“陈大哥,是我!”
“是平平啊!”陈凯旋笑眯眯的转过头,热情的走了过来,伸手拥住了许泽平的肩膀,指着小花厅外的小花园:“平平,你还别说,这里的风景可真是不错,假山流水的好不惬意呀~比我叔父那大老粗的庭院可是强多了,还真是想长住在这里!”
许家祖父修建这宅子的时候,就是打算将东耕院留给长孙的,故而假山流水的堪比江南园林,这乍一看还真是别有风情。
许泽平:这陈伍长倒是自来熟,怎么整的他像是个主人一样?
“陈大哥,过奖了。”许泽平笑呵呵,不动声色的从陈凯旋的手臂下溜了出来:“若是陈大哥不嫌弃,在这儿多住上几日也是寒舍的荣幸。”
“平平,说哪里的话,我荣幸至极,又何谈嫌弃?”陈凯旋见目的达到了,连连说道:“正好我叔父见我最近状态不佳,批了我几天假。”
“陈大哥,可是有忧愁之事?”许泽平对陈凯旋的印象还不错,现如今他来家中做客了,作为东道主还是热情的关切一下。
陈凯旋沉重的叹息了一口气,他颓废的坐到了座位上:“还能够是为什么?还不是年纪大了,仍是独身一人,被叔父催的急了,这不心里烦闷的极了。”
此时的许泽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还极为的同情,果然天下的长辈都是一个样,催婚催孕。
他拍了拍陈凯旋的肩膀,同情的安慰:“陈大哥你长的一表人才、年轻轻轻又官场有为,哪里还怕找不到心仪的夫人?”
陈凯旋苦闷的摇头,“唉,军营里都是一帮大老粗,这让我如何是好?”
见许泽平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陈凯旋心里就不由的有点着急,他思来想去,自己配许家的哥儿是极为的合适,自己都这么暗示了,咋这许泽平还没有反应?
莫非这孩子还没有开窍?
如果是将这话点给许泽礼听,他又怕许泽礼这个笑面虎看不上自己……
故而他才临时起意套路一下许泽平,他觉得许泽平小小年纪的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只是不开窍的小毛孩,难不成定要自己戳开了窗户说话不成?
许泽平此时懂了,他这是想让自己介绍?
“陈大哥,说笑了,若是陈大哥有心。”许泽平打着哈哈,“从了家中长辈的心意,不出三日,那花名册定将堆满陈府大门。”
陈凯旋摇着头,嗓音十分的低落:“唉,我家中就余下一个独身的叔父,他也是个大老粗,只懂得催促我,哪里晓得访问……阿父他们早就战死了沙场。”
听闻,许泽平的同情心猛然生起,想不到这陈家竟然是满门忠烈……
看着如此自来熟的陈凯旋,还真的看不出他竟然没有父母。
“陈大哥,抱歉,我。”
不得不说,陈凯旋十分懂得示弱,他得这一招打的许泽平手足无措。
“无碍,我都习惯了。”陈凯旋摇了摇头,“我只是见着平平你们如此优秀规矩,想必你们家风也是极正的,才想向你们打听打听有无合适的哥儿,若是有,我定然让叔父三日内来提亲。”
陈凯旋的话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打得许泽平的警铃猛然爆炸!
家风极正,合适的哥儿?
他猛然后腿了半步,眼里不由的带上了警惕和愤怒,他竟然打上了程哥儿的注意了?
程哥儿都还是个孩子,他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好生不要脸的畜牲!
陈凯旋对上许泽平那双眼睛,心里一突,完了,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吗?
莫非那哥儿不是许家人?
可是今日同许伯父拼酒时,许伯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家中四个子女除去老二定了人家,余下皆还未说亲……
许伯父还曾放言,有合适的人选让自己帮忙留意……
只可惜自己把他灌得太多了,这后话还没有说话完,就趴在酒桌上了。
突然他想到了叔父话,做事不可操之过急,带兵打仗更是要三思而后行,不然是要吃大亏的!
看来自己今日是操之过急了。
“平平,你可不要同愚兄较真,愚兄今日贪杯了,这是说胡话了。”陈凯旋扶着脑袋,晃悠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自己头疼。
恰好,此时,许泽礼踱步而来:“平平,陈伍长,这是怎么了?”
“陈大哥应该是醉了,说了一串胡话,就扶着脑袋坐在这儿了!”
想到陈凯旋的心思,许泽平的心里就是怒不可揭,他的话语里也难免带了几分尖锐。
“许是后劲上来了,难免会说两句胡话。”当着人的面,许泽礼自然也不好问太多,“大虎,进来扶一下陈伍长。”
“至于平平,你让人送点醒酒汤和热情到东四厢房去,陈伍长就住在哪里。”
“阿兄,我知道了。”
许泽平的嗓音闷闷,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想到陈凯旋的话,他就是火冒三丈。
他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陈凯旋说得不是程哥儿呢?
可是他偏偏夸赞自己极为优秀规矩、又说许家家风极正,他就不免的敏感。
愤怒过后,他的心里确实一阵惊恐。
在他看来程哥儿还是个孩子……可是在大景朝,程哥儿却不小了。
哥儿十六岁及笄,正常十四五岁定人家。
程哥儿今年十月,就十五岁了。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心就很难过,他……他好像也是个畜牲。
“阿兄。”
看着正襟危坐的老幺,许泽礼慢悠悠的给他沏了一杯酒水:“说说看,今日陈伍长说了什么,让你能够对这个救命恩人发怒失了态?”
许泽平就知道被阿兄请到书房中来,准会被上思想教育课的。
唉,但他还是来了。
他低着头,不想吭声。
“平平,这里就我们俩人,大胆的说,阿兄不会怪罪于你。”许泽礼语调平和,缓缓说道:“为兄是不是从小就教育你,做人要懂得感动?若陈伍长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兄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的。但若他只是说错了什么话,我们也要大气一点,笑笑就过去了。”
“他惦记上了程哥儿。”许泽平犹豫了片刻,还是闷闷的说了出来。
果然不管何时,面对阿兄,他还是难以说谎。
许泽礼神色一怔,果然如他所料,陈凯旋当真对程哥儿一见钟情了。
“那他可是说了什么伤及程哥儿名誉之事?”
“那倒没有,他只是隐晦的点了点,夸赞我们极为优秀规矩、又说我们许家的家风极正派,希望我们能够给他寻一个哥儿。”
许泽礼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这倒也无碍,陈伍长是个聪明人,不会让我们下不来台,既然他有心,也就不会记恨这点小事,哪家汉子求娶夫郎不得造受点白眼?”
关于陈凯旋想求娶程哥儿这件事情,许泽礼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
陈家满门忠烈,除去陈家幺子陈盛棠以及尚未满月的长孙,皆是战死在了沙场。
而这长孙也就是陈凯旋,而陈凯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父、阿娘,他的名字都是他叔父陈盛棠取的。
陈盛棠陈指挥使不知是为何原因,更是终生未娶,故而陈家也就只有陈凯旋这一独苗了。
思来想去,陈凯旋也是配得上程哥儿的。
只要程哥儿瞧得中陈凯旋,他嫁过去日子也过得舒心,没有什么婆媳矛盾、更没有什么家产之争。
若是他没有记错,陈凯旋将来还会继承他叔父的爵位。
陈家有个四等忠勇伯的爵位,看似不起眼,却是个实打实的世袭罔替爵位。
这爵位是开国文武帝赐下的,陈家开国起就是戎马功臣,文武帝还曾言,若无滔天恶事,不可剥夺陈家功勋爵位。
陈家爵位怎么落到了陈盛棠这个幺子身上,当然也是另外一桩事,许泽礼不是很清楚。
“阿兄,你也看的中陈凯旋吗?”许泽平急的是团团转,他有些坐立不安:“陈凯旋都一把年纪,你瞧瞧程哥儿才多大?也不怕被人说!”
许泽礼被老幺的话逗乐了,“陈伍长都还未行冠礼,哪里老了?再说,程哥儿十月满十五,寻常哥儿嫁的早的,十五都当阿爹了,哪里还小了?”
“阿兄!”许泽平的情绪急促,思绪有些混乱:“阿姐,不是十七八岁才说人家嘛?为什么程哥儿要这么早?”
看着气急的老幺,许泽礼不知为何他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安抚:“是是是,我们这也只是聊聊天,事情都还没有定呢!再说,也得看程哥儿自己的意思不是?”
大景朝,目前来说国力强盛、人丁兴旺,并没有实行前朝那套规矩,男儿女子哥儿到了年龄就要成婚、不然就要官配。
故而一些疼孩子的家族,留孩子留得晚、双十年华成亲的也不占少数。
就如同瑜哥儿,也是双十年华,苏家才榜下捉婿的。
“阿兄知道你同程哥儿关系好,只是哥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许泽礼见老幺不吭声,继续安抚的说道:“提前物色物色人选,对程哥儿也好不是?即使程哥儿出嫁了,我们也还是相互帮衬的兄弟,对不对?”
听着阿兄的话,许泽平只觉得格外的扎心,这般平和的话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刺耳得很,或许是冲动又或许宠爱给予他的任性,他直接明了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阿兄,你别说了,我不想和程哥儿做兄弟!”
许泽礼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显然是震惊万分,他愣在原地好半饷,才动了动嘴皮子:“老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许泽平的语调平稳、但是他的语气格外的坚定:“我知道我很出格,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内心,阿兄,你就当我是个畜牲吧。”
“你……你!”
许泽礼见他这般辱骂自己,许泽礼诸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挺直的脊梁在这一瞬间弯了下来。
老幺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许泽礼下意识的责怪起自己没有教好。
他晃悠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微微叹气:“唉,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你可莫要吓坏了他。”
说罢,许泽礼有些蹒跚的走出了书房。
大景朝多得是表兄弟/表兄妹联姻巩固家族权势的,但程哥儿和老幺的情况和他们这些又不一样。
二人打小一起长大,阿父阿娘他们完全是当做亲兄弟一样抚养,老幺怎么会起了这种心思?
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当做他的弟弟
这句话反复在许泽平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对自己这种肮脏的心思愈发厌恶,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看着阿兄蹒跚的步伐,许泽平止不住的痛苦,阿兄身为一个局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所以是自己会错意了?
因为有陈凯旋这个外男在,许家的早膳就分隔了开来。
许林氏、许泽柔以及程哥儿这些后宅家眷在西禾院用膳,许松山、许泽礼与陈凯旋三人仍是在东耕院小花厅用膳。
“仁之兄,平平呢?怎么不来用早膳?”陈凯旋虽是害怕昨日的话传到了许家人的耳朵里,但面子上还是想体现一下自己的热情,于是乎还是出口关心了一下许泽平。
“这小子,一早就出去了。”许泽礼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说是同老师约好了用膳。”
“是啊,凯旋你可别管这小子,他总不会傻到把自己饿死的。”许松山想到喜娘同自己提的话,在帮腔完后说道:“这两日天气还挺好,老大啊,不如你们年轻人出去踏踏青放放风筝?”
陈凯旋暗自窃喜,自然的喝了一口汤,等着许泽礼的回答。
许泽礼则是想到了昨日老幺说的话,出门踏青放风筝定是不好撇开老幺的,为了不让老幺陷入更深的情感纠葛,应该减少老幺与程哥儿的近距离相处。
“阿父,这些天我有些累了。”许泽礼对着陈凯旋歉意的笑笑,“对不住了,陈伍长啊,折腾了这些天我这身子骨熬不住了,这几日想休息休息。”
比起他们这些将士,书生郎们确实身子骨弱,想着连日来的奔波,陈凯旋也只好按下自己的遗憾。
他体贴的说道:“哪里哪里,仁之兄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我又何敢怪罪于你?”
陈凯旋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剿匪这一功绩可是实打实的,这让他连升两级,从一个小小的伍长成了千户长!
只待他回去,便走马上任。
“平平,你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