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by喜水木
喜水木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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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摸了摸那套校服。在那一瞬间,他感觉想回到过去的不是厉潮,而是他自己。
校服很宽松,穿在他身上很明显大了一个号。可宋时眠还是对着镜子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他把拉链拉上,转身进了卧室。
在此刻,他们没有和煦的阳光,没有盛开的木芙蓉。一个穿着宽大笨拙的校服,另一个穿着一身睡衣。
好像时间地点都不对。
又好像这样才是对的,这才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和地点。
宋时眠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安静地看着厉潮。在男人略显紧张的神色里,他很忽然地笑了一下。
“如果按照之前的流程,那么我现在应该跟你表白,跟你说十七岁的宋时眠很喜欢十八岁的厉潮。”
“可直到刚刚,我看到了这身衣服,我忽然不想那么说了。”
灯光照进他眼底,暖融融的一片。
“我想说的是,十七岁的宋时眠其实很差劲。他明明知道他的朋友可能发生了意外,但却因为某一次的失约,于是他赌气般的离开了生活的城市。”
“他差劲到什么都不知道,全让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在你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没有出现。比起帮助,他给予你的全是伤害。”
“如今我站在你面前,其实更想问你:十七岁的我那么糟糕,那十八岁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说完后,房间里久久没有声音。
宋时眠如同那天傍晚一样,在厉潮跟前伸出手,然后摊开手掌。
“所以,哪怕我都这么糟糕了,那么厉潮同学,你还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那一瞬间,厉潮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曾经抛下他的少年,他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如同记忆里的那般,在他深陷泥沼的时候朝他伸出了手。
那不是手,那是他的救赎。
历朝缓缓伸出手,抓住了摊在他跟前的手。
他缓缓笑了起来。
“我愿意。”
说完后,他弯下腰,缓缓抱住宋时眠。
“谢谢你,哥哥。”
谢谢你愿意拯救我那么糟糕的十八岁。
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我很开心。”
宋时眠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别过脸没说话。
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然后温热的气息落在脸测,宋时眠扭过头,干燥的吻就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很轻的一个吻,像秋天离别的羽毛轻轻刮过。
“我爱你。”

第139章
霜降一过,气温就开始骤降,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逐渐南移,A市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惨淡的薄雾,就连阳光也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不过,这忽如其来的冷空气并没有影响到宋时眠的好心情。
他和厉潮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在医生出来的瞬间就站起身迎了过去。
看见他,医生没有卖关子,朝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恭喜你们,成功了。”
不得不说,这是他接手厉潮以来第一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宋时眠。
“这么看来,你说的方法是非常有用的。那么接下来,就请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出了心理诊疗室,宋时眠看着雾蒙蒙的天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厉潮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语调很平淡,就像生病的那个人不是他,被治愈的也不是他。
“眠眠很棒,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时眠想回他:如果没有他,他也不会患病。
可倘若真的没了他,他都不敢想象,厉潮一个人该怎么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
有些事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好像无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好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弥补这些遗憾。
明明距离十一月份还有几天,可A市却忽然袭来了一波小小的寒潮。
街边烤红薯的香味变得更加诱人,原本浓郁的桂花香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冷空气。
万圣夜在不知不觉间来临。
这边没有过万圣夜的习俗,但陆林说他们学院组织了一场小型的蒙面舞会,为了贴合万圣夜的主题,提供选择的面具都是些造型夸张奇特的幽灵。
这还是宋时眠恢复眼睛以来第一次回到母校。
曾经那些在他记忆里模糊的景色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在他眼里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他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在他眼里变得鲜活生动。
厉潮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脸上戴了副没什么度数的银边眼镜,比起穿着随意的宋时眠,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位优雅风趣的学长。
此时正值中午,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他们融入人群,跟着大部队去了学校食堂。
宋时眠站在食堂楼下,他把手揣进兜里,眯着眼睛抬头往上面看,然后伸出手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做鸡公煲的窗口是不是在那里?”
厉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轻笑了一声,“学长真是好记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
宋时眠也笑了,“没办法,这么多年了,只有他家的鸡公煲让我念念不忘,哪怕毕业了都还想着。”
他们跟着人群上了楼,来到卖鸡公煲的窗口,点了一个双人份的鸡公煲。
卖鸡公煲的小哥在他们面前支起砂锅,浓郁的香气伴随着烧开的汤底蔓延开来,宋时眠嗅了嗅鼻子。
“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没有机会像普通的学长学弟一样聚在一块吃东西,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看似难以实现的愿望,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厉潮站在他身后微微侧着脸,眼神落在他身上,“其实我们在一块吃过的,只不过……”
他往后撤了一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座椅,“只不过那时候你坐在前面,而我坐在你后面。”
那时候,他卑劣的庆幸青年的眼睛看不清,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小哥把煮好的鸡公煲放在面前的托盘里,宋时眠端起托盘正对着厉潮,“那现在……我可以有幸邀请你和我一块儿共度午餐吗?”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缓缓笑了,眼底的温柔仿佛将外界的冷空气都隔绝了。
“那是我的荣幸。”
吃完后,宋时眠拽着厉潮去了教学楼。
当看见他拽着自己进了间大教室的时候,厉潮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他在门口停住脚步,连带着走在前面的宋时眠身形被他拽住停滞不前。
他回头向厉潮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而对方则微微抿着唇,“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时眠忽然一个用力拽了他一把,对方一时不察,被他拽得猛地向前趔趄一步。
“来教室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上课了。”
“可是我们没有……”
“没有可是。”
不等他说完,宋时眠就将他一把拉了进去。
这是一节公共大课,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每个专业的人都有,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他们来的时候并不算太晚,靠后几排还有几个空位,但宋时眠没去。
他抓着厉潮的手,带着他直奔第一排。
就跟他之前上课时每次坐的位置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的位置由两端变成了紧靠在一起,横贯在两人中间的银河顿时消失不见,两颗彼此遥望的星终于靠在了一起。
老师站在讲台上调试麦克风的声音,底下的同学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前排除了他俩没什么人,他们周围空荡荡的,无形的空气将他俩单独隔成了一个世界。
公共课都没什么学生认真听讲,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站在上面慢吞吞地念着PPT,拖长的音调,再配着外面雾蒙蒙的阴冷天气,催得人昏昏欲睡。
脱离校园生活好几年的宋时眠听了一会,没忍住把脑袋枕在手臂上眯了过去。
他的本意是想跟厉潮上一堂课,弥补一下他们大学生活没有说过话的遗憾。没想到二十分钟过去,遗憾有没有弥补不知道,他自己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等到被厉潮叫醒的时候,宋时眠整个人都是蒙的,瞧着跟前的黑板,甚至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这时候已经下课了,教室里的学生走了大半,偌大的教室显得空荡荡的。
宋时眠揉了揉发麻的手臂,难得的有些愧疚,“我其实就是想眯一会儿来着,没想到睡过头了。”
厉潮在旁边没有动,黑色的风衣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冰冷的色泽,但他侧过来的脸却是温柔的。
“不用感到抱歉,其实这样我很高兴。”
他看着他,像是透过这张脸看见了几年前那张更为青涩的脸庞。
可能别人都不知道,在大家眼里厉家那位金贵无比的太子爷,其实习惯了仰望。
他的前半生都用来仰望和追逐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他眼里,他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他需要很努力、很认真才能够勉强追上他的脚步。
可今天一起坐在这里时,他才知道,原来那座高不可攀的山,那抹他触不到的月光,其实也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他也会犯错,也会在课堂上偷偷打盹。
他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遥不可及,甚至只要他……
想到这里,厉潮的手指动了动,伸手抓住了宋时眠。
甚至只要他肯主动一点,就能抓住他。
在青年有些疑惑的目光下,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
——看,我抓住你了。
上完课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校园的主干道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宋时眠拢着手对着嘴哈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前方,“我有点后悔,当初那场辩论赛我应该去的。”
厉潮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清楚。”宋时眠笑了笑,“可能是想更早一点认识你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读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其实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至少通过别人,他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厉潮。一个在他跟前完全不一样的厉潮。
他们这些行为说是在治病,其实更像是将当初那些缺失的遗憾一点点填补上。
在宋时眠的设想里,他们估计要在这个学校里耗费许多时光,才能解决厉潮身体里的另一个副人格。
但没想到的是,在晚上的时候,厉潮拒绝了去蒙面舞会的邀请,主动带他来到了学校外面的大排档。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大排档那里格外的热闹。一眼望过去全是搭起的红色帐篷,帐篷下面支起无数个烧烤摊,热腾腾的雾气在夜色里升腾。
宋时眠有些意外,“你想跟我吃这个?”
厉潮点了点头。
好久不吃宋时眠也馋了,他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发现之前爱吃的那家烧烤摊还在。
他拽着厉潮去了那家,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厉潮很少吃这些东西,但每一次的尝试好像都跟宋时眠有关系。
他看着对方熟练地点了一大堆菜,然后又起身去身后的冰柜里拎出两瓶啤酒。
啤酒不是很贵,甚至算得上劣质,可却是深夜大排档里的最佳拍档。
在这样的场合里喝这样的酒才叫畅快。
宋时眠打开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递给厉潮,朝他举了举杯,“我们之间不说那种客套话,干杯。”
男人的眉梢柔和了一瞬,拿起啤酒瓶和他轻轻地碰了一下。
“干杯。”
清脆的响声过后,辛辣的酒气伴随着烧烤的孜然香味在初冬的街头碰撞升腾。
厉潮仰头灌下小半瓶劣质啤酒,口腔间充斥着不太好闻的啤酒精的味道,但他还是笑了。
“你之前很爱来这里吗?”
“差不多吧。”兴许是这里环境太过于熟悉的缘故,宋时眠很放松,几乎是没什么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小半截下巴缩进卫衣的领口里。
“毕竟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没什么钱,那时候老担心自己眼睛看不见,所以就想着趁能看见的时候多学一点,至少得学到让我在瞎了之后不至于饿死自己。”
说着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所以来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心情郁闷了就喝一两瓶酒,再撸点串,感觉自己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厉潮问他,“那平时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来吗?还是和朋友?”
宋时眠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嗝,“有时候是自己,不过大多数是和朋友,和室友一块来,还有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没接着往下说。至于答案,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老板娘端着烤好的烧烤放到他们桌子上,瞧见宋时眠的脸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开口,“我记得你,你之前老爱来我这里吃烧烤来着,不过这几年没怎么看见你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毕业了。”
虽然烧烤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但气质独特的青年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时眠也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自己。
“已经毕业了,不过又来故地重游了。”
“那看来我家的烧烤还挺让你满意的。”老板娘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向坐在他对面气质斐然的男人,“这位是你朋友吗?感觉之前没见过。”
“不是我朋友。”宋时眠笑着认真解释,“他是我丈夫,我带他来看看我大学最喜欢吃的那家店。”
听他这么说,老板娘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祝福,“二位一看就很般配,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时眠朝她举了举啤酒瓶,“那也祝你生意红红火火。”
宋时眠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但因为今天厉潮在的缘故,他比平时要放心得多,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一点。
临走时,他拽着厉潮要去结账的手,说什么也要请他吃这顿烧烤。
青年用手扶着红伞的撑杆,从兜里掏出手机,慢吞吞地解锁,然后找到老板的二维码,点开扫码。
厉潮原本是站在他身后等着他的,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米的距离,站在一棵大树下,转身盯着还在付钱的青年。
他的身后是大树,大树头顶是路灯,路灯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芒。
周遭人来人往,有的甚至从刚刚的蒙面舞会出来,身上穿着礼服,脸上戴着有些滑稽的幽灵面具。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从他跟前匆匆走过,每一张脸都是不同的形状,但落在他眼里,却又是同样的冰冷。
仿佛那个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夏夜。
时间在那一刻倒退。
寒冷的冷空气和热腾腾的雾气交汇,交响出了盛夏的蝉鸣,但夏夜是没有蝉鸣的,唯一有的是他喧嚣鼓动的心跳。
可随着青年与他漠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心就这样由沸腾的夏坠入了寒冷的冬。
那一夜就跟现在一样,他们中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付了钱,然后走出烧烤摊。他们的视线短暂地在半空中交汇,随即又游离开。
他的遗憾是什么呢?
他的遗憾不是那晚青年没有认出他,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鼓起勇气往前站出一步。
哪怕是句简单的问好。
一个喝得有些醉的男生不小心撞了厉潮的肩膀一下,他转过头,醉眼朦胧的跟他道歉,然后被朋友搀扶着离去。
厉潮回过神,周围的喧嚣声顿时涌入耳朵。
他看见宋时眠迷迷糊糊的结了账,然后晕乎乎的站在原地,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搜寻他的身影。
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他只能拿着手机跌跌撞撞地朝他这边走来。
厉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缓缓朝自己走来,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俩几乎面对着面。
但对方始终都没发现他,就这么直直地掠过了他。
他从他身边走过,身上带着微微苦涩的酒气,像无数次在梦里的那般直直掠过他。
而这次……
厉潮转过身,盯着他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身体僵硬得一点都动不了,眼神有些发直,心跳在沉寂过后又开始了如雷声一般喧嚣。
“眠眠……”
他这么喊他。
像是倾尽了所有勇气才能喊出这两个字。
喊完后,他攥紧双手,舌根品到了一点发苦的滋味。
而在他这一声过后,背对着他的青年忽然转过了身。
那一刻,他们的视线在半空直直交汇。
厉潮看见青年的眼底像有烟花绽放,瞬间迸发出绚烂的光芒。
那光芒耀眼到让他有些不忍直视,但同样的,也烫到他的心脏开始颤栗。
宋时眠如同一个小炮弹,直直地扑进他的怀里。
厉潮伸手拥住他,眼眶有些发酸。
“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你找了好久,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
“抱歉。”厉潮把头深深埋下,“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我在找回一些曾经丢失的自己。”
“那找到了吗?”
厉潮将自己身上厚实的大衣裹在他身上,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橙色的光芒温暖又明亮。
“找到了。”

第140章
过度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宋时眠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晕乎乎的,他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严肃。
他缓缓伸出手指头。
一瓶、两瓶、三瓶、四瓶……
仅仅四瓶酒就把他给撂下了?!
他举着四个手指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的酒量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晨跑完刚洗好澡的厉潮出现在他身后,他的头上搭着毛巾,随意地瞥了宋时眠一眼,“你这是要对天发誓吗?”
宋时眠格外沉重地把小拇指弯曲,让小拇指和大拇指靠在一块,竖起三根手指头。
“我对天发誓,我再也不喝酒了。”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四瓶就倒,得多丢人啊。
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凑近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后颈。
他竖起的手指头被拉了下来。
“发誓就不用了,就眠眠这酒量,下次出门喝酒还是得带个可靠的保镖。”
宋时眠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
“对了,昨天那个副人格怎么样了?”
厉潮从他身后支起身子,垂下来的目光落在他睡得有些卷翘的头发上,他伸手压了压那团不听话的头发,回答得轻描淡写。
“他消失了。”
“消失了?!”
宋时眠正在挤牙膏的手一顿,险些将拧开的牙膏挤到了水龙头上,“我昨天干什么了?他怎么忽然就消失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
宋时眠抬起眼睛,通过镜子和站在他后面的男人对视。
男人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水珠在发尾颤了颤,然后从他的眉梢坠下,落进宋时眠的后颈。
他被冰得打了个激灵,没忍住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透着狐疑,“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厉潮伸手擦掉他后颈上的水珠,弯下腰从他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他插上吹风机的电源接口,响起的嗡嗡声盖过了他略显低沉的声音,“真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他实在说不出口。说他闹出来的那些大张旗鼓的人格,其实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拥抱就满足?
怎么都问不出来,宋时眠只能放弃刨根究底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吐掉嘴里的唾沫,对着镜子亮出自己的一口白牙,心底顿时又充满了干劲。
寒潮过后,A市又迎来了一场短暂的艳阳天。
南方的冬季就是这样,下雨的时候冷得要命,一旦出了太阳,又仿佛置身于温暖的夏季。
宋时眠把前段时间穿过的厚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清洗,站在阳台上回复江清韵的消息。
【厉潮临时有个会,等他开会回来我们就过去。】
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江清韵难得有了兴致。
她兴致勃勃地烤了饼干、做了甜品,然后还研究了几道菜,让他们今天下午无论如何也要回别墅吃饭。
今天是周末,宋时眠在家睡了一个懒觉,被初冬的暖阳一照,整个人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江清韵此举刚好给了他一个可以免费蹭饭的机会。
厉潮回来的时候洗衣机刚好结束工作,发出清脆的提醒声。
宋时眠窝在阳台的吊椅上看书,听见声音原本是想起身晾衣服,结果刚好看见开门回来的男人。
他怀里捧着一束还挂着露珠的月季,弯腰换鞋的时候光影落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显得优雅又迷人。
感应到了宋时眠的目光,男人直起腰,伸手拨弄了下月季娇嫩的花瓣。
“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楼下的花店新进了一批花,瞧着还算新鲜,就买了一束回来。”
宋时眠起身,兴致勃勃地找出一个空花瓶,拿起花瓶看了看,举到厉潮面前,“放在这个里面可以吗?”
厉潮自然是没什么异议。
宋时眠去卫生间接水,他就拿着剪子把带着枝叶的花枝修剪干净。
青年接完水回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他旁边看他修剪花枝,看着看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碰了厉潮的肩膀一下。
“对了,你今天的药吃了吗?”
厉潮握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他垂眸将手里的花枝转了个圈,把背面的刺剔干净。
“吃了。”
医生给他开了新的药,用于辅助治疗。
这个药和他之前偷偷吃的药相比副作用小了很多,虽说不至于让他昏昏欲睡,整日里提不起精神,但终归是抑制情绪波动的药物,吃了药的男人整日里冷冷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所以见他忽然买了束花回来,宋时眠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会忽然想起买花?”
厉潮把修剪好的花放进花瓶里,“车载广播里说今天立冬了。”
“所以要买花吗?”
男人笑了一声,“不清楚要不要买花,但想着以往的冬天都是自己一个人过,这次终于是两个人了,所以想要庆祝一下。”
宋时眠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他盯着月季花瓣上要落未落的水珠,很忽然地扭头在男人的肩膀上撞了一下。
“厉潮同志,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这不是庆祝我们俩终于可以在一起过冬天,而是庆祝这是这么多年后我们俩过的第一个冬天。”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三个,甚至是无数个。”
厉潮被他撞得手抖了一下,娇嫩的花瓣颤了颤,在桌面上溅下几滴水珠。
他把最后一枝花也插进花瓶里,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
“你说得对,的确是我狭隘了。”
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江清韵把烤好的饼干和做好的点心都搬到了后院的花园里,花园被佣人照顾得很好,哪怕经历过一波小小的寒潮,可依旧还在开着花。
自从厉潮逐渐接管了总公司的事物后,厉劭变得没有那么忙了。
他在后院给自己泡了壶茶,跟前摆着一个棋盘,看见宋时眠和厉潮从外面走进来,朝他俩招了招手。
“来陪我下一盘。”
他的话是跟宋时眠说的。
这种东西厉潮自然是不会的,倒是宋时眠他爸喜欢下棋,他小时候跟在他爸身边,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一些。
所以每次回来的时候厉劭都会让他陪他下棋,虽然他的棋艺不精,但也能勉强和厉劭下个几个回合。
于是才刚进门连江清韵的面都没见到的宋时眠就这样坐在花园里陪厉劭一块下棋。
他的棋艺不精并不是谦虚的说法,而是真的并不精湛,每下一步棋都要仔细斟酌一会,避免才刚开局就被杀个措手不及。
厉劭也不催促,就这么端着茶时不时的喝一口气,定神闲的等着他。
佣人将江清韵烤好的饼干和点心从桌子上搬了些过来放到两人的旁边,宋时眠伸手摸起一块饼干,像松鼠一样一点点的啃着,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棋子。
见他落下一颗棋子后,厉劭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落下一子。
“对了……”他问宋时眠,“厉潮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宋时眠咬饼干的动作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我们按照之前跟医生说的那个方法,目前已经融合了两个人格。毕竟这种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治好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嗯。”厉劭应了一声,“辛苦你了,待会儿我让秘书汇一笔钱给你,想买什么就买,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而宋时眠看向厉劭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不愧是他们家最像霸总的一个人,这关心人的方式真是……
朴素又讨人喜欢。
见他不说话,厉劭以为他不喜欢,于是解释道,“不要多想,我们家的规矩向来如此,谁出力最多,谁就应该有奖励。”
“这是给你的零花钱,没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毕竟厉潮的病,就算我们想帮忙也做不了什么,说到底还得全靠你。”
“我知道。”宋时眠低低应了一声。
要是这也算瞧不起的话,那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就等着这瞧不起的待遇。
见他脸上没什么别样的神色,厉劭才放下心来。
他往自己空掉的茶杯里添了杯热茶,升腾起来的雾气模糊掉他变得有些苍老的眉眼。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宋时眠斟酌着落下一颗白子,“接下来我想搬回之前我跟他住的那个小区。”
厉劭饮茶的动作一顿,朝他投去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
只见对面的青年也同他一样端着一杯茶缓缓喝了一口,“既然他的第三个人格是在那里产生的,那么也应该在那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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