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然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去,结结巴巴开口,“下……下雨了,夜里温度低,先生记得保暖,不要着凉了。”
宋时眠的嘴角无声勾了一下,然后又飞快落下,仿佛是场错觉。
他冷着脸说了声“谢谢”,然后当着男人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在门合上的瞬间,宋时眠就打了个格外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提着外卖去了餐桌。
里面的菜依旧是他喜欢的,他拆掉一次性筷子,戳了戳蓬松晶莹的米饭。
“真是的,要伪装也不伪装得像一点。”
他塞了口米饭到嘴里,脑袋里回想着跟医生最后的对话。
“那你说,我之前提议的办法还有用吗?”
“心理疾病是个玄之又玄的问题,我无法跟你确保这个方法有没有用。站在患者的角度,我会建议!你试一试。但如果站在你的角度,宋先生,你知道的,我们无法预估一个精神类疾病的患者会做出什么事。”
宋时眠安静地吃着晚饭,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整个过程他都格外冷静。
冷静地吃好饭,又冷静地吃了几颗感冒药,翻出自己昨天穿过来的睡衣。
他换上睡衣,把何灿的家里打扫干净,甚至把垃圾都带走了。
宋时眠提着垃圾站在门口给何灿发消息。
【学姐,多谢你昨天晚上的收留。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跟厉潮谈一谈。我手机昨天晚上不小心磕坏了,我打算送到店里修一下,如果联系不上我,不要担心。】
他打完字后,看着手里完好无损的手机,想了想,还是选择关机。
最后,宋时眠看着跟前空无一人的电梯缓缓吸了口气,拎着垃圾走了进去。
天空还在飘着毛毛细雨,一夜风雨过后,路边的枯叶一层叠着一层。秋风萧瑟,行人过往匆匆,偶尔会有人朝穿着睡衣的青年投去几分奇怪的目光。
宋时眠没在意这些目光。他搓了搓手,没着急回家,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他的余光看见了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男人一身的黑,脸上戴着个口罩,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天空中的小雨渐渐有下大的趋势,宋时眠拐了个弯,进了个没什么人的公园。
公园的植被很茂盛,再加上没什么人,显出几分清冷幽静来。
宋时眠挑了挑,选了个格外偏僻的亭子进去躲雨。
亭子在层层叠叠的密林下,明明天还未黑,可亭子里光线暗淡,仿佛已经陷入了黑夜。
亭子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桌子旁有椅子,他选了个背对着来路的椅子坐下,用手枕着下巴,盯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不说话,也不回头。
时间一分分的流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时眠枕着下巴听着雨声,有些昏昏欲睡。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那声音不急不缓的,每一下仿佛都踩在了他的身心上。
听着这声音,宋时眠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了过去。
终于,那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
下一秒,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哪怕宋时眠早有预料,可猛然被拍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醒。
他支起上半身,在回头的瞬间,一只手拿着手帕精准地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辛辣而浓烈的气体顿时涌入他的鼻腔,宋时眠被呛得险些要昏厥过去。
他心里有些抓狂。
毕竟,在他的设想里,他既然一个人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捂在他嘴巴上的好歹也是什么迷药之类的。
结果,他等了半天,甚至都做好了心里准备,结果一闻,、那手帕上的味道分明就是香水。就这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少说也有半瓶。
真的,在那一刻,宋时眠宁愿闻没什么有害成分的迷药,也不愿意被半瓶香水堵住鼻子。
哪怕他被呛得想要疯狂打喷嚏,可还没忘记自己此刻是名敬业的演员,于是他假装在男人手里挣扎几下,顿时脑袋一歪,靠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扶着他肩膀的男人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晕得这么快。
他拿开手帕,垂眼看着毫无防备靠在自己怀里的青年,眼底的情绪晦暗一片。
最终,他的手还是缓缓伸向了怀中人的脸庞,他用指尖细细描绘他脸部的轮廓,露出一个阴翳古怪的笑。
“宝贝,无论你怎么跑,最终都逃不出我的手……”
“阿嚏!”
突然响起的喷嚏声打断了男人残忍的话,宋时眠靠在他怀里,浑身变得僵硬,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缓了几秒后,他实在忍不住,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不敢睁开的眼睛是他对这场戏份无声的坚持。
在他打完喷嚏后,空气变得有些沉默。
最终男人弯腰抱起他,带着他走出了公园。
秋天的夜晚降温降得厉害,穿着睡衣的宋时眠早就冷得不行,男人的怀抱宽厚温暖,再加上他出来前吃了药,本来是想装晕的,结果靠在他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被熟悉的黑暗覆盖。
宋时眠试着动了动手,结果不出意外,他的手也被绑住了。
这熟悉的黑暗,熟悉的捆绑,让他不得不回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经历。
果不其然,几秒后空气里传来一些稀稀疏疏的动静,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最终,脚步声停在了他跟前。
下一刻,他的下巴就被人捏着,被迫着抬起头。
熟悉的阴冷气息迫近他,男人的目光浓稠又黏腻。
“醒了?”
宋时眠张嘴想说话,可刚一张嘴,顿时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堵着了。
“想求饶?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在这里,哪怕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帮你。”
宋时眠听到了男人上床的动静,他感觉到男人叉开腿跪在了他跟前,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近到他甚至可以听见对方有些杂乱的心跳声。
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男人压着眉,盯着躺在自己身下的青年。
“生了这么一张漂亮的皮囊,难怪要出轨。”
宋时眠微微瞪大双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可惜他的嘴被毛巾堵住,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呜呜”两声。
“怎么?你的老公满足不了你吗?就这么饥渴,迫不及待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像是被他说中了心事,青年微微涨红脸颊,脸上闪过羞愤的神情。
男人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脸上的神色很冷。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他对你还不够好?他那么纵容你,结果呢?得到了什么?”
宋时眠用舌头把嘴里的毛巾顶出来,他张嘴呸了一声,解释道,“我没有……”
修长的指尖挤进湿润的口腔,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
“既然犯错了,就要乖乖受罚。”
宋时眠神色微怔。
还没等他回过神,他听见空气里传来咔哒一声,那是皮带解开的声音。
下一刻,他就被拽着脚踝往前拖。
“既然这么喜欢别的男人,那今天就让你尝个够。”
他扣着青年的手,眼底下是一截白得晃眼的腰,再往下,就被他的黑色衣摆盖住。
男人眼底暗芒更甚,眼神带着几分露骨的扫视。
“现在,让我们来玩个游戏。”
青年的脸被热气熏成一片粉白,闻言也只是茫然地歪了歪头。
男人弯腰靠近他,说出来的话直白又下流。
“宋先生奸夫这么多,对每一个应该都了熟于心了吧?”
“那宋先生好好猜一猜,正在上你的人究竟是谁。”
宋时眠呆在原地,像是还没从他说的话里回过神。
缓了几秒,他挪着屁股往后退了退,在黑色丝绸下的脸由粉慢慢转成白。
“你、什么意思?”
男人就这么看着他,眼底显出几分冷酷和残忍来。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宋先生不是喜欢勾搭吗?今天就让你勾搭个够。”
他话音刚落,宋时眠就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一只手按住,他所有的惊呼声都被唇舌堵了回去。
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晚,青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压在床上无情地侵犯。他的眼睛被蒙着,手被绑着,从心底升腾起来的热气让他全身布满一层细汗,整个人汗津津的,透着一股异常的香。
在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宋时眠被迫着被探索、被深入。他双眸失神,大脑变得一片混沌,像是无力招架无情的风雨一般,整个人变得泞泥又狼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后颈上按下一只手,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告诉我,现在是谁?”
什么是谁?
宋时眠懵了几秒,没听懂他忽然蹦出来的问题。
很显然,他的沉默惹恼了男人,后颈上的那只力道骤然加重,同时还被咬了一口。
宋时眠被疼得“嘶”了一声,大脑短暂地清醒了下,终于回想起男人之前的问题。
“我……”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现在是谁。”
明明就只有一个人,这让他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可男人不依不饶,“眠眠可真狠心,你不是说最爱我了吗?怎么转头就忘了我?”
宋时眠发出一声哭泣的长吟,眼尾的泪终于挂不住坠了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
他胡乱道,“厉潮,你是厉潮!”
“猜错了。”
头顶传来男人古怪的笑声,“那我要怎么罚你好呢?要不罚你再多吃一点?”
宋时眠一点也不想吃。
他勾着男人的手臂,后背被他的指甲带出好几道长长的血痕,“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你放了我好不好?”
“怎么会不知道呢?”相比于他的崩溃,男人的语气却很温柔,“眠眠不是说最爱他吗?怎么可能会连他是谁也不知道?”
“我把他们关了那么久,久到他们谁也不敢在你跟前闹腾,结果你反而在怪我,既然你这么想见他们,又怎么会连他们是谁都认不出?”
宋时眠终于体会到医生给他的劝告是什么意思了。
厉潮的确会搞死他。
但是是在床上。
就在他晃神的功夫,男人的神色忽然一变,弯下腰亲了亲宋时眠的额头,低声开口,“刚刚的我真是太坏了,眠眠都这么辛苦了,还说些惹你伤心的话。”
宋时眠被他亲得有些意乱神迷,思绪混混沌沌的,顿时就被他牵着走了。
他没由来地感到了委屈,“你太坏了。”
“嗯。”男人依旧温柔,“我的确太坏了,那我给眠眠道歉好不好?”
“道……道歉?”
“赔礼道歉,那就……”他顿了顿,“换一个让眠眠更舒服的姿势吧。”
“呜……”
宋时眠哭得更大声了。
可男人落在他背上的吻依旧是温柔的,“那眠眠猜猜,现在是谁?”
“……”
“又猜不出来?”男人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帮你的,只可惜眠眠不争气。”
泪水将黑色的丝绸晕出一团深色的印记,青年的脸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空洞,到后面,他几乎是瘫软在男人怀里。
他可怜巴巴地揪着男人的手臂,明明对他造成伤害的是他,他却下意识地寻求始作俑者的庇护。
“我、我的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实在是可怜极了,男人低下头卷掉他脸上的眼泪,“可学长还是错了呢,错了就要认罚,这还是你教我的道理。”
说着他凑近宋时眠,低声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听完后,青年脸上的燥意更甚。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人的脾气都不知道换了几个,宋时眠终于从惨痛的教训里顿悟了。
他抓着男人的肩膀,泪水和汗水一并淌下,搭在床沿的小腿一抽一抽地跳动。
他的手往上移,扯着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扯起来,哑着声音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学弟对不对?我的大学学弟?”
他话音一落,男人的眉眼骤然冷了下去,手上的动作越发的不留情,“学弟?眠眠很喜欢他吗?和我在一起都忘不了他?”
“呜……”
又猜错了。
在男人欺身压住他的时候,已经没了存货的宋时眠脑袋灵光一现,制止男人的动作。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大声道,“你是我的高中学弟对不读?”
男人终于笑了出来,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哥哥真棒。”
他又问,“那你最喜欢谁呢?”
宋时眠自然不会作死到选择别人,“自然是你了。”
男人终于满意了。
接下来又换了个人格。
有了经验的宋时眠这会终于不会答错了,毕竟每个人格的性格都不一样。
不过,每个人格在最后都问他一个问题——
“那你最喜欢谁呢?”
宋时眠无一例外都是你。
到最后,宋时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次,他觉得他哪怕是块海绵,也挤不出一滴水了。
而在他混混沌沌之际,感觉到有人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像一个珍宝一样被拥抱着,力道温柔里带着隐忍的克制,几秒后,一个下巴落在了他肩上,像是把全身心都交付在了他身上。
两人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待了会,谁都没说话,气氛倒是比之前都融洽了许多。
宋时眠不等对方问,自己先开了口,“厉潮……”
厉潮把头埋在他肩颈,很轻地应了声。
“抱歉。”
宋时眠软在他怀里几乎快要睡过去,闻言也只是眼皮颤了颤,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
厉潮看着他满身的痕迹,伸手将他脸上的丝绸扯下,“抱歉,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厉潮……”宋时眠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你不用跟我说抱歉,我是个成年人,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那么相应的,造成的后果也是我应该承受的,这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不是我……”
“没有可是厉潮。”
宋时眠看着他,“这是我自己选的。”
“如果你还是不清楚,那我换个更直白的说法——”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上一刻他累到连手指也抬不起来,下一刻他却主动抬起头亲了亲男人的唇。
“所以你不用对我的行为感到抱歉,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老是往你跟前凑。”
厉潮张了张嘴,“这不一样……”
“没有不一样。”
宋时眠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手臂,耐心出奇的好。
“其实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的,我那天不应该那么说你,说你在迁就我。我只是很生气,我们明明是夫夫,也说好了要一起面对,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擅自做决定。”
“我……”厉潮揽紧他的肩膀,“抱歉,的确是我错了。”
他总是习惯性地想把一切都扛下来。他隐忍成了习惯,不麻烦别人也成了习惯,所以导致他忘了,可能对宋时眠来说,不麻烦他才是对他最大麻烦。
宋时眠伸手扣住他的手,“那你不问我问题吗?”
不知道想到什么,厉潮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什么问题?”
宋时眠歪倒在他怀里,慢吞吞道,“不问我最喜欢谁吗?”
厉潮没吭声。
过了会,他伸手盖住青年的眼睛,“睡吧,明天再说。”
宋时眠任由他盖住自己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扫过手心,带来细微的酥痒。
他缓缓道,“我最喜欢你。”
“不是为了应付才说的答案,而是在慎重的思量下才得出的结果。”
盖着他眼睛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宋时眠抬手拉开厉潮的手,男人冷峻的面容倒映在他眼底,表情算不上好看。
在他的目光下,厉潮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容,“眠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
宋时眠认真道。
“你为什么就确定我不喜欢你?”
“我……”
厉潮动了动嘴唇,感觉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自己所有的狼狈都无所遁形。
最终他躲开了宋时眠的眼神,别开了脸,自嘲般地开口。
“我是他们所有人里最差劲的那个,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哪里差劲了?”宋时眠问他。
还不等厉潮回答,他就自顾自道,“因为你没有高中生人格的活泼和热情,没有大学时期人格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你不像默默窥探我的路人那样大胆,甚至当邻居的时候都没有邻居的果敢……”
“你想干的,你不敢干的,除了你,别的人格都能做到。你多没用啊,聚集了一身的缺点,优柔寡断,懦弱胆小,这样的你,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厉潮默默垂下头。
宋时眠于是又伸手捧起头的头,他支起上半身,定定地看着他。
“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懦弱胆小也好,优柔寡断也好,我都喜欢。因为这才是厉潮,是那个我在高中遇到的小胖子。”
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是完整的你,而不是拥有某项特质的你。”
当天晚上宋时眠的告白有多深情, 第二天坐在办公室搓鼻涕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万万没想到,哪怕他吃了药,可还是避免不了的感冒了,桌子上的纸巾都快堆成小山了。
同事端着热咖啡从他身后路过,打趣他,“时眠这两天是去干嘛了?请了两天假不说,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宋时眠埋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没、没什么,就处理了下家里的事。”
同事走到他对面坐下,脑袋从电脑旁边歪了过来,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笑得格外暧昧。
“那小宋记得把自己脖子上的痕迹也处理下,毕竟组长见不得这种到处秀恩爱的行为。”
宋时眠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爆红。
对面的同事见他这样,笑着收回了脑袋,“年轻就是好。”
宋时眠把桌子上的纸巾都收到垃圾桶里,端着还剩一半水的杯子跑到了茶水间。
镜子里的青年神色一片萎靡,眼底挂着青黑,鼻尖被纸巾搓得通红,怎么看怎么狼狈。
他往自己的脖子上看了看,今天穿的高领毛衣被蹭开了点,露出里面青紫一片的痕迹。
不仅是脖子那块,从脖子到脚踝,他的皮肤就没一处是好的。
要不是组长发消息问他是什么样重大的事值得他一个新员工连请两天的假,他今天决计不会顶着这幅模样来上班。
宋时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了一句话来表达他此刻的状态。
被过度使用。
他再次把衣领拉好,确保别人不会看见脖子上的痕迹后才又端着水杯溜达回去。
他昨夜睡得本来就晚,再加上感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看着英文字母感觉在看小蝌蚪打架。
还好今天的工作不多,他勉强能应付得来。
因为工作不多的原因,同事们工作完了都聚在一块小声的聊着天,宋时眠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昏昏欲睡,就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
这下彻底清醒了。
他伸手去抽纸巾,结果摸到了一个空包装袋。他包装袋丢垃圾桶里,一回头发现一盒新的纸巾递到了他跟前。
是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
宋时眠接过跟前的纸巾,跟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女人笑咪咪的,“小宋啊,你这两天是跟家里那个闹矛盾了吗?”
宋时眠抽纸巾的手顿了顿,抬眼往女人那边看了眼。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他没在她眼里看到什么恶意。
“一点小事,不过现在解决了。”
“这样啊……”女人又道,“我前几天看见你上了一辆黑车,那是你老公的吗?”
宋时眠才刚入职没多久,对翻译社的很多业务都不太熟,虽然翻译社不提倡加班,但他下班会自己多留一会,多了解一下翻译社的业务,所以他一般都是最后走的那个人。
下班是厉潮来接的他,但他走得晚,没什么人看见,没想到却被对面的同事看见了。
女人解释,“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生活,只是那天忘记拿东西,回到翻译社就看见你上了他的车。”
“那车很贵吧?我老公痴迷车,我偶尔看他在看视频,里面就有你老公正在开的这辆车,据他说,这辆车已经绝版了,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
宋时眠那时候眼睛看不见,没考虑过开车和考驾照这种事,所以对车都不怎么关注。
厉潮之所以开那辆车是因为他们买的大众被男人送去保养了,随便从车库里找了辆开的。
那车黑漆漆的,看着笨拙又沉闷,宋时眠完全不知道会这么贵。
在女人探究的目光下,他抬起杯子喝了口水,“那不是我丈夫的车,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就想装一下,跟一个富二代朋友借的车。”
听他这么说,女人明显变得更开心了。
“我就说嘛,我们小宋看起来这么简朴,怎么可能会是有身份的人。”
身上穿的那件毛衣就可以抵半年工资的宋时眠低着头又默默喝了口水。
“小宋啊……”女人明显对他更亲近了,“我上次虽然匆匆一瞥,但看你丈夫长得还可以,这男人啊,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她看着宋时眠,才想起来他也是个男的,话顿时又拐了个弯,“这有的男人啊,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你家那个那么好看,你可要小心点。”
宋时眠翻出早上被厉潮塞到包里的感冒药,他挤出胶囊,笑了下,“还好吧,我家那个应该不至于。”
“怎么会不至于……”女人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姐不是在质疑你们的感情,只是时间久了,这些事谁能说得清呢?”
“我也不是想挑拨离间,只是我活得久,见得多。你看你,光看脸的话,多帅一小伙,只是这衣服穿得……”
女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男人最看重面子了,哪怕嘴上不说,但家里人拿不出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嫌弃的。”
终于,她说出了最想说的,“要不,你改改你的穿搭?”
宋时眠准备去接热水的动作一顿,他低头,看着早上男人给他套上的衣服。
棕色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白色裤子,男人甚至还塞了件深色牛仔外套给他,宋时眠嫌热,没穿。
好像是挺恶心的……
宋时眠穿衣服很随意,一般来说是什么简单穿什么,后来和厉潮结婚后,他的衣服搭配就交给男人了,直到工作了也没改变。
他上班穿的衣服都是男人给他挑的。
也不知道男人存的什么心理,给他挑的那些衣服款式老气,颜色沉闷,比起在翻译社上班,他穿得活像一个工科宅男。
愣是没一个小姑娘和男人对他表现过非分之想。
见他沉默,女人鼓起勇气道,“你看你,每天穿那么沉闷,话也不多,这时间久了,对方肯定会腻。这夫妻啊,虽然没有谈恋爱那么腻歪,但适当的情趣还是要的。”
宋时眠愣了愣,手里的杯子差点没端稳,“情趣?”
女人以为他感兴趣,“是啊,情趣。别看我年纪大,我知道的很多的,他们还有种说法,叫、叫什么cosplay……”
宋时眠涨红着脸,“我们不是那种……”
女人打断他,“别害羞嘛,你越害羞越抓不住老公的心。我老公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想看我穿校服,跟我重温我们的高中生涯呢,还说什么要把那时候没做的事补上……”
宋时眠告别女人来到茶水间,他打开热水的开关,看着水流下,思绪缓缓被抽离,不知不觉开始发起了呆。
直到水溢出来烫到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心爱的大众保养回来了,厉潮一下班就开着车去接宋时眠。
昨天过后,两人变得比之前还要腻歪。宋时眠才坐上副驾驶,男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就凑了过来,他捧着宋时眠的脸亲了口,黏黏糊糊道,“最喜欢哥哥了。”
今天出现的明显不是主人格。
宋时眠伸手揉了把他的头,放任自己瘫倒在椅子里,“最喜欢我?那听我的话吗?”
“当然听。”
“那周末的时候你来找我好不好,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说完后,男人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周日那天是个晴天,白云像棉花糖一样层层叠叠的堆砌,木芙蓉大朵大朵的开。
厉潮沿着种满木芙蓉花的墙往前走,另一边的梧桐树叶几乎快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直指苍穹。
当木芙蓉到尽头时,他也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A市一中。
厉潮站在学校门口,抬头往前面看去,阳光落在他眼皮上,干燥温暖。
保安亭的保安看见他,探出脑袋朝他道,“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家长吗?过来填过资料就可以进去了。”
说着把一份表格放在台子前。
厉潮走上前,按照宋时眠给的信息把资料填了。
保安接过看了眼就开门放他进去了。
阳光灿烂,田径场里喧闹的声音几乎快把学校的顶给掀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他跟前匆匆跑过,然后又回头看他。
厉潮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有些恍惚。
下一刻,他的手机响了。
“这位家长,请问你进学校了吗?”
厉潮抿了抿唇,“进来了,哥哥,你让我来这里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