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灿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去,不去是傻子。”
对面男人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欣赏,拾起旁边的签字笔递给她。
何灿坐在他面前填资料。
余光里,男人好像在回消息,他手掌宽大,单手打字完全忙得过来,另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在下午柔和的光线里,他指节上的戒指散发着温暖的光。
何灿莫名觉得那戒指也眼熟。
填着填着她的手越来越慢,眼睛恨不得把他手上的戒指盯出一个窟窿来。
几秒后,敲着的指尖倏地停下,一阵凉意从何灿的头顶传来。
她心底一惊,抬起头,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眸。
“你好像对我的戒指很感兴趣?”
她看见他嘴角牵动了下,那存在于别人嘴里的冷意终于朝她迫近。
“既然感兴趣的话?要不要我摘下来给你研究下?”
何灿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心想传言果然没错,大boss身上散发的冷意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外貌。
她虽然是来述职的,但不代表她交了报告就可以溜之大吉,就算是呆工位上玩手机,也得等到下班后才能走。
好在她升了经理,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办公室,摸起鱼来得心应手。
她拿着手机骚扰宋时眠。
【你老公好相处吗?脾气怪不怪?你说,我要不要换身更彰显我富婆气质的衣服去给你撑场面?】
宋时眠耐心地回她。
【好相处,他话虽然不多,但人很老实。】
【脾气不怪,就是性子有点冷,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
【至于衣服……就不用换了吧。】
他强调。
【他脾气很好的,你别有心理压力,放平心态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何灿顿时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想想也是,一个老实人而已,她应付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下班,不过第一天回公司她不敢太招摇,在群里看见有人说总裁走了后才拎着包溜之大吉。
出了公司,门口停着的那辆大众也不见了。
何灿没多想,她拿出手机打算打个车,输入宋时眠发给她的新位置后,她看着上面的金额,沉默了。
她默默退出软件,融入人群站在公交站台下。
还是公交好啊,两块钱就能横跨半个市区。
厉潮下班就开车回了家,一打开门,平日里热情迎接他的小丈夫也不出来了,他一扭头,对方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摊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走过去,将对方低着的头推了起来,“看来有的人在家里过得很滋润,连医生说的话都忘了。”
宋时眠这才发现他回来了,他狡辩道,“我这是第一把。”
厉潮往他手机背面一摸,“这个温度,你确定是第一把?”
这跟小时候那些摸电视机屁股的家长有什么区别?
不过厉潮知道他有分寸,倒也不至于偷摸玩很久的手机,挺多是太久没玩这些,忍不住多打一两把游戏。
他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眼药水给宋时眠滴了两滴。
他看着青年水润的眼睛,没忍住伸出指尖在他眼皮上轻点了下,引得对方的眼睫轻轻地颤。
“买菜买好了?”
游戏又输了,不过宋时眠没怎么在意,他站起来拽着厉潮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的门,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看,我买了好多。”
厉潮往里面扫了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四五个人。”
宋时眠不明所以,“?”
厉潮没说他买的那些快够十个人吃了,他扣住人的脑后勺亲了他一口,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很棒,比我第一次买菜的时候强多了,我那时候连什么菜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时眠顿时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其实有些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问老板。”
他那副样子看得厉潮心又有些痒,没忍住又亲了一口,不过眼下显然不适合他们再做些别的事。
他检查了下宋时眠买的东西,不得不说,还挺全,基本上厉潮考虑到的他都买了。
不过……
厉潮又翻了翻,问他,“火锅底料呢?”
“啊?”宋时眠呆了瞬,“我好像给忘了。”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终于找到了真相,“这份攻略里没写要买火锅底料。”
导致他样样跟着上面买,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厉潮笑了声,把冰箱门关上,“我下去买,顺便再买点别的食材。”
宋时眠收了手机,问他,“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厉潮把脱下的西装外套又穿回了身上,面对他的失误,他的情绪很稳定,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责怪的表情,“不会,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第一次买菜连菜都认不全,而且我第一次做饭也很难吃,你会觉得我没用吗?”
宋时眠摇了摇头。
厉潮弯腰亲了他一口,“所以眠眠很有用,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要在超市忙活多久呢……”
他揉了把他的头,“好了,我出去买东西,你在家里等他们。”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何灿才找到宋时眠发给她的小区。
她看着眼前这一排排独门独院的小公寓表情有些呆滞,作为一个在这个城市打拼多年的社畜,她比谁都清楚A市的房价。
就这地方,这建筑,说一句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宋时眠说他老公挺有钱这句话好像不似作假。
靠!他不会嫁了个暴发户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何灿进了小区。
小区里的设施很完善,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大型超市。
瞧见超市的时候何灿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第一次见面空着手好像是不太好,于是她进了超市。
超市里的人不是很多,她茫然地张望了圈,想了想,去了水果区。
怎么说呢,那些货架上的水果每一个个头都很饱满,看着水灵灵的,但价格也足够水灵灵。
何灿拿起一个苹果掂了掂,心里恍惚有种死丫头终于暴富的感觉。
她忍痛买了几串葡萄,又想着待会要吃火锅,干脆再抱个西瓜上去算了。
她站在西瓜摊前徘徊,这边就她一个客人,没一会就来了个超市的员工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女士你是要买西瓜吗?”她抱起一个西瓜跟她推销,“推荐您买这一款,这是精心培育的品种,又脆又甜,口感是所有西瓜里最好的。”
何灿一看西瓜的价格,脸顿时有点绿。但她转念一想,这超市就在宋时眠他们楼下,那他们平时也在这里买东西,要是她买个便宜的东西过去,还不知道他老公要怎么看她?
而且,作为宋时眠的娘家人,她自然是想撑撑场面的。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道,“你给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断了。
“出于上司对员工的关怀,我不建议你买。”
何灿扭头,对上了厉潮冷峻的脸。
对方手里拎着一袋子活蹦乱跳的虾,另一边还拿着几袋火锅底料,黑色西服的袖口里探出一截手腕,上面戴着一只价格几乎要上千万的手表,领带夹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忽然一只虾从开口里蹦了出来,男人弯下腰把那只虾捡起来又塞了回去。
他塞虾的时候满身的矜贵气息顿时染上了几分烟火气,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忽然被拽入了凡尘。
这个场面对何灿的冲击力有些大,以至于她好一会都反应不过来。
毕竟这只拿着火锅底料塞虾的手刚刚还在办公室里签着上亿的单子。
见她没有反应,厉潮站直身体,“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
他的声音将何灿拉回了现实,不过她已经没心思管西瓜的事了,紧张地弯下腰跟厉潮问好,“厉、厉总好……”
她干笑两声,“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啊?”
厉潮微微颔首,算是跟她打过招呼。他对别人的事都不感兴趣,所以也不在意为什么他的员工会来这里。
见她走了后,何灿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瞧着厉潮那张脸,她生怕他会问她论西瓜的可持续发展这种问题。
不过,她的余光忍不住朝男人看去。
厉潮也住在这个小区吗?
她还以为霸总都住大别墅呢,不过这个小区的确也不便宜,也像是厉潮会住的地方。
她见对方又买了点牛肉。
这是买菜做饭吗?原来堂堂霸总也会跟他们一样吃火锅。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吃上他做的饭。
不过这些都和何灿没什么关系,虽然她不知道厉潮为什么不推荐她买这个西瓜,但她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的老板,在摊子前面选了半天,终于选了个满意的西瓜。
她抱着西瓜去结账的时候厉潮已经不在了,她没忍住歪过头往外面看了看,想看看对方住哪栋楼,回去好跟宋时眠吐槽。
结果她刚一扭头,就和又折回来的厉潮打了个照面。
何灿,“……”
老板不说话,她只能硬着头皮尬笑,“厉总又回来啊……”
男人似乎没想到还能撞到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瓶大瓶的可乐。
何灿看着可乐,又没忍住看了厉潮一眼。
呃……原来他喜欢喝可乐啊……
厉潮没察觉她异常,或者说是不关心,他付了钱拎着东西就出了超市。
何灿后知后觉地抱着西瓜也出了超市。
她艰难地拿出手机,找到宋时眠发给她的定位,慢吞吞地跟在厉潮后面。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诡异地走了快五分钟。
看着上面没有偏航提示音,何灿快要崩溃了,在厉潮回头看她的时候,对方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开始着急解释,“厉总,我没有要跟着你,只是我朋友家住这里,我来他家吃饭而已。”
厉潮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她拿着手机看导航,眉梢微动,“第一次来?”
何灿又拿西瓜又拿葡萄还拿手机的,跟前还站着她的头顶上司,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手忙脚乱。
“啊对……我刚回国,他请我吃饭来着,没想到厉总你也住这里,好巧啊哈哈……”
厉潮默了默,“你朋友家的地址是?”
何灿不觉有异,乖乖的把宋时眠给她的地址告诉了厉潮。
对面男人沉默的时间比刚刚更长了些。
终于,他低咳了声,主动朝何灿走了过来。
何灿不明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
把她手上快要掉下去的葡萄接到了自己手里。
何灿,“!!”
男人别过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声音比平日里听到的柔和了许u多,“收了手机,跟我走吧。”
何灿看着他的背影,抱着西瓜惊疑不定。
她跟在他后面,谨慎道,“厉总你也住那边吗?”
“不住那边。”厉潮用肩膀推开门口的铁门,甚至还站在门边把门挡住,让何灿先进去。
“因为那是我家。”
何灿缓缓抬头,铁门旁边的504缓缓映入她的眼帘,和宋时眠发给她的地址赫然一模一样。
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老板。
绷着的脸终于裂开了。
宋时眠把冰箱里的食材又检查了遍,发现他们好像把饮料也忘记了。
于是只能给厉潮发消息让他带瓶可乐回来。
他以为他要好一会才回来,没想到不到十分钟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宋时眠汲着拖鞋走过去迎接他,还没看见人进来,他就先嚷了起来,“我的可乐你买来了吗?”
他拉开门,厉潮拎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手上挂着一瓶摇摇欲坠的大瓶可乐。
男人迎着他的目光,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然后缓缓侧开身,露出站在他后面的何灿。
宋时眠眼睛顿时一亮,“学姐,你来了啊!”
他推开厉潮,走到何灿身边,“你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我好到小区门口接你,不过好巧,你们俩竟然一块到了。”
“对了,忘了给你介绍……”
他拉过厉潮,“他就是我丈夫,厉潮。”
何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哈哈……”
宋时眠没察觉到她的崩溃,朝厉潮道,“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学姐,对我很好的,说起来,也是你学姐来着。”
厉潮的神色看起来倒还正常,甚至还乖乖地跟何灿问好,“学姐好。”
何灿,“……”
她险些将手里的西瓜当场徒手掰开。
直到进屋在玄关换鞋,何灿都很沉默,沉默里带着空白,空白里带着怀疑人生的麻木。
她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熟练换鞋的高大总裁,又看了看站他旁边扒拉袋子的宋时眠,实在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不是这世界癫了就是她疯了。
一觉醒来好闺蜜变成总裁夫人,做梦她都不敢这么梦。
她的沉默太过于异常,宋时眠终于发现了不对,“怎么了吗?”
厉潮脱了外套挂架子上,比起何灿的沉默,他要从容得多,“学姐可能不习惯吧。”
宋时眠,“啊?”
他轻咳了声,第一次觉得世界这么小,“学姐是我公司的员工。”
谁能想到下午刚见过面,转眼就要在一起吃饭了。
厉潮默默在心底回想自己有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什么很过分的话?
宋时眠也沉默了。
他抬着眼朝何灿看去。
对方抱着西瓜站在门口,在厉潮看不见的地方朝他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然后牵起嘴角无声冷笑。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厉潮拎着食材进了厨房,“你和学姐说话,我先去把食材处理了。”
公寓的面积算得上宽敞,厨房和客厅隔着较远的距离,何灿把西瓜往茶几上一搁,一把拽过宋时眠,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老公是厉总?”
“呃……”宋时眠无辜道,“我也不知道你在他公司上班……”
何灿,“……”
“不是,你是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
宋时眠老实道,“相亲。”
“你看我的脸。”
宋时眠朝她看去。
何灿缓缓道,“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呵呵!”
宋时眠,“……”
他只能老实道,“其实我们之前认识来着。”
何灿看着他满脸无辜表情深吸一口气。
今天这个魔幻的事实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想问宋时眠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能转变成一句——
“他就是你嘴里的老实人?”
宋时眠往厨房里看了眼,男人正弯着腰洗虾,勤勤恳恳地干活,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不挺老实的?”
何灿,“……”
她也往厨房看去。
厨房的玻璃门没关,她头顶大boss干活的身姿很容易的就被收入眼底,肩宽腿长的,哪怕是干着洗虾这种活,也觉得优雅贵气。
她默默扭回头,觉得自己眼瞎了。
宋时眠在她旁边道,“你看我没说谎吧?老实,话不多,还勤俭持家。”
何灿有些麻木地坐在沙发上,“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评价他的。”
宋时眠顿时就想到了她在手机里跟他吐槽的哪些话,“之前你说你老板的……”
何灿警惕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了他吧?”
宋时眠迟疑着摇了摇头。
何灿松开手,“还好你没说,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后在公司要怎么面对他。”
宋时眠觉得有些好笑,“他哪有那么可怕?顶多就是不爱说话罢了。”
何灿,“呵呵……”
厉潮把虾处理了,见客厅里的两人低着头肩挨着肩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把何灿买的葡萄洗了串放盘子里端过去,不动声色将宋时眠的脑袋推离何灿,“这边光线太暗了,对你眼睛不好,你往旁边坐一点。”
宋时眠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光线太暗,但还是听话的往另一边坐了坐。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何灿见了厉潮后跟个哑巴似的垂着眼睛不吭声。
宋时眠指挥厉潮,“你把那个西瓜和可乐放冰箱里冰着呗,待会我们吃火锅的时候刚好可以吃冰的。”
男人不赞成地皱眉,“吃火锅的时候吃冰对容易得肠胃炎。”
宋时眠道,“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吃的。”
厉潮回他,“那只能代表你以前难杀。”
宋时眠瞪着他。
男人无奈,弯下腰抱起茶几上的西瓜。
他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转身朝何灿道,“学姐,刚刚在超市让你不要买那个西瓜是因为那个瓜不好,一看就没熟透,那边的员工看你不懂,想坑你的。”
他诚恳道,“我没别的意思。”
何灿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解释这个,她对两人身份的转换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只能干笑道,“是吗,那还得多谢厉总提醒了,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吃那个不好的瓜。”
厉潮矜持的点了点头,言行间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来者是客,学姐你还是眠眠的好朋友,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何灿看着他那张脸,实在叫不出口。
厉潮把西瓜放冰箱,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顿时间身上的凌厉气息少了大半,显露几分居家男人的温婉来。
他抽出围裙系在身上,问宋时眠,“你室友他们到哪了?”
宋时眠塞了颗葡萄到嘴里,“他们说还有二十分钟。”
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伸手将衣袖往上叠了叠,“鸳鸯锅可以吗?一个辣锅,一个番茄。”
“我都可以,学姐喜欢辣的。”
宋时眠撞了下何灿的肩膀,“你不是跟我说喜欢虾滑吗?我买了好几盒呢,够你吃了。”
话是这么说,但何灿没想到是厉潮给她做。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厉潮自然地把宋时眠的话接了过去,“买的虾滑不干净,也不新鲜,我买了虾,待会自己弄。”
啪嗒——
何灿手里的葡萄掉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把葡萄捡起来,“不、不用了吧,这现做什么的多麻烦……”
“不麻烦,你们先玩着。”
说实话,这小半年来,这是何灿第一次听到厉潮这么和颜悦色的口气。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堂堂太子爷给她做的虾滑。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捏了把宋时眠的脸,“死丫头,命可真好!”
宋时眠不明所以地看她。
何灿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道冷冽的目光从她背后看了过来,她头皮一麻,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等那股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褪去,借着余光,何灿看见了厉潮若无其事洗菜的背影。
她抽了抽嘴角,又看了看宋时眠。
对方的脸被养得气色红润,一看就比她离开的时候胖了许多,正没心没肺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宋小狗,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宋时眠茫然地挠了挠脑袋,往厨房里瞅了眼,“要帮忙吗?”
何灿的心哽了哽,“平时你们在家也是他给你做饭?”
“差不多吧,有时候他忙不过来就给我点外卖,不过晚饭都是他在做。”
何灿脑补一下厉潮白天在公司谈着几个亿的项目,回到家了摇身一变成了家庭煮夫的画面,她不由得再次感叹,“死丫头命是真的好。”
她问宋时眠,“陆林也知道你老公是厉潮?”
“知道。”宋时眠道,“我刚刚在手机上跟他解释了。”
“……”
她道,“他回你什么了?”
宋时眠拿着手机看了眼,“他没回我。”
何灿不由得对陆林怜爱一秒。
很显然,她的怜爱是正确的。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门口站着陆林和周柯。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木然,手里提着何灿同款葡萄。
陆林的目光幽幽落在宋时眠身上,“你相亲的老公是厉潮?那个厉家的少爷?”
他的表情有些裂开,“你不是说他是个老实人吗?”
周柯的目光幽幽落在厨房的厉潮身上,“他也没告诉我他的相亲对象是学长。”
他俩异口同声地谴责宋时眠,“你俩早就结婚了,为什么还当着我们的面装不熟?”
只差没张嘴问:
我们也是那么play的一环吗?
宋时眠,“……”
他心虚道,“其实那时候是真的不熟。”
可惜没人信他的话。
瞧见在厨房忙碌的人是厉潮后,陆林和周柯沉默了。
最后陆林忍不住发出一句由衷的感叹。
“死丫头命真好。”
厉潮备菜很快,他们人齐了没多久就开始吃晚饭。
相比于何灿的别扭,另外两人显然要自在得多,有其他人在场调节氛围,何灿的那点不自在也渐渐消散了。
火锅冒着热气,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冒着凉气,冷热交汇在一起,在盛夏的余晖里碰撞出沁人心脾的舒爽与凉意。
陆林举起手里的杯子,“虽然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稀里糊涂在一起的,不过既然结婚了,那以后就是一家人,是朋友,是朋友就来碰一个。”
宋时眠露出一个笑来,和其它人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下。
厉潮坐在他旁边不怎么说话,不过夹菜、添饮料什么的都是他在忙,完全看不出一点架子,乍一看,倒和宋时眠说的老实人没什么差别。
何灿和周柯都没说话,只有对厉潮完全不了解的陆林感叹道,“我还以为像厉潮这样的人不会干这些活呢,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吃上他做的火锅,说出去都没人信。”
毕竟像他这种少爷,再不济家里都是有一群保姆,怎么可能会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给另一个人剥虾?
“而且……”他补充,“脾气看起来也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差,挺多就是不爱说话而已……”
想着每天在群里抱怨的员工,何灿埋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周柯就没她这么多顾忌。
他开了罐啤酒,酒意微微上头,伸手拍了拍陆林的肩膀,“你还是对他了解得少,作为室友的我亲口跟你证实,外界传闻的都是真的,你感觉他现在脾气好不过是因为在人家老婆面前罢了,这对待外人和对待内人能一样吗?”
厉潮抬手丢了个丸子到他碗里,眼神瞥了过去,嗓音不冷不热,“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仅一眼,周柯就老实了,把丸子塞嘴里,闭嘴了。
只有宋时眠还在捧着装可乐的杯子没心没肺的笑,“我还不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是怎么样的呢……”
厉潮把烫好的牛肉放他碗里,“都是一个人,能有什么区别,再不吃牛肉就被他们抢完了。”
宋时眠连忙起身去捞牛肉,暂时放弃了对厉潮的探究。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宋时眠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下陆林的脚,朝厉潮道,“对了,陆林跟我说附近新开了家农家乐,据说还挺好玩,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我跟他去玩两天呗?”
忽然被cue的陆林神色有些懵,瞧见宋时眠跟他使眼色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在聊天记录里交代的事。
“啊对,我想着他天天在家里呆着也无聊,不如出去玩玩,看看风景什么的,放松放松眼睛。”
厉潮没作他想,觉得他天天在家也无聊,“什么时候去?”
宋时眠拿着筷子别开眼,“就后天吧,那边风景好,顺道住个一两天。”
一听他要住那边,厉潮顿时就皱起眉头,“山上蚊子多,而且还没个人照顾你……”
宋时眠打断他,“我这么大个人了,要什么人照顾?再说了,不是还有陆林吗?”
陆林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肯定把人全须全尾的给你带回来。”
厉潮还是不想让他去,“要不等周末我和你一起去……”
“他家这两天打折,等到周末就没折扣了,再说了,就两天而已。”
瞧着青年望着他的眼神,厉潮做不到拒绝。
但一想到他回来,家里人都没有一个,他也开心不起来。
宋时眠才不管他的小情绪,吃完火锅后,等到后天一大早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去找陆林。
车是陆林开的,不过车是厉潮的。
当手握上方向盘的瞬间他的手都是抖的,“说实话,能开一次这车,洒家这辈子都值了。”
宋时眠坐副驾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别摸了,再摸下去太阳都落山了,赶紧出发,争取在今天晚上赶回来。”
陆林这才收回自己的手,他启动车子,往宋时眠那边看了眼,“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里?而且还要瞒着厉潮,你之前……”
他顿了顿,“对那里不是有心理阴影吗?”
旁边的青年安静地垂着眼,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纤长的眼睫被染上一层柔和的金。
“有些事,我想去弄清楚。”
陆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啊?还得跑到那个地方去。”
“行了……”宋时眠无奈叹气,“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赶紧开车。”
陆林嘟囔着发动车子,“要是被你老公知道我瞒着他带你跑那么远,说不定我小命要不保。”
宋时眠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没理会陆林的抱怨。
五个小时后,黑车的豪车停在了度假村的山脚。
宋时眠下车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从后备厢拿出准备的包,他背上包,问陆林,“你要跟我一块上去还是留车里等我?”
陆林也拿起一个包,“你觉得我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