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我怎么好好谢谢你?当牛做马伺候你?还是以后把钱还你?”
“我不要你当牛做马,也不要你把钱还我。”
“那你要什么?”
厉潮侧着头,他的脸在阳光下半明半暗。
“如果眠眠真想报答我,别拒绝我就好,别让我付出了金钱还失去了老婆。”
宋时眠没想到他会用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种幽怨的话来,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呀!都跟你说了我只是不习惯……”
“嗯。”厉潮问他,“那你要什么时候才习惯?”
青年垂下眼,很小幅度地往他那边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直到两人腿挨着腿。他犹豫了一小会,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然后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这样可以吗?”
那一瞬间,厉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兔子一头撞了上来,又酥又麻。
这一天以来的所有情绪都随着他这一靠顿时消散了。
他总是懂得如何轻易地拿捏他。
或者说,只要他肯哄哄他,他便会控制不住地心软。
“可以。”
厉潮哑着声道,“眠眠愿意这样我就很开心。”
宋时眠不看他,眼神追随着落日,“那你还真是好哄。”
“所以你得多哄哄我。”
宋时眠想了想,伸手反扣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相贴在一起,连心的距离也一并拉近了。
他垂下眼,颤抖的眼睫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没有不喜欢你。”
厉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让他看远处,“看,太阳快下山了。”
宋时眠抬起头,在远处的山坳间,太阳只剩半轮光辉了,那还没落下去的半轮将日光丝毫不吝啬地投在两人身上。
只可惜,太阳终会下山,阳光在他们身后拉长,然后逐渐后退。
宋时眠伸手,用指尖描绘阳光的温度。
“我瞎的那年刚好是冬天,那年的冬天来得早,我盼了一个月,一直到我一点也看不见那天,整整一个月,我都没见过阳光,当然了,可能不止那一个月,或许是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那一刻我觉得,我不仅眼睛,连心也暗了下去。”
他转了转手,指尖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出现不仅是带我治好眼睛这么简单。厉潮,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腐烂掉了。”
“你一直跟我说我拯救了之前的你,所以你感觉亏欠我,是你利用我的同情心我才跟你在一起。我拯救了年少的你,可你也拯救了现在的我,你做的并不比之前的我少。”
“我们谁也不欠谁,你无需自卑,也不用惶恐,因为就现在而言,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你,或许我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更在乎你。”
“你完全可以大胆一点的。”
厉潮许久都没说话。
宋时眠也不在乎他的回应,他目送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在最后一丝光消失的瞬间,他将手握成拳。
“你看,我抓到了光。”
厉潮握紧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目光全在他身上。
“我也抓到了光。”
他追逐了一生的光。
一直到宋时眠出院那天,天气都好得不像话。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国内的早上十点,临近九月的太阳毒辣,哪怕是早上依旧晒得人眼睛睁不开。
宋时眠脸上戴着墨镜,跟着厉潮出了机场。
江清韵一大早就往机场门口赶,就连厉劭也被她抓了过来。
宋时眠和厉潮外形惹眼,在来来往往的人里,她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俩。瞧见宋时眠手里没拿着导盲杖时,她的眼睛红了一瞬,很快又被她收敛了下去。
她笑着在人群里挥了挥手。
这是宋时眠第一次看见江清韵,以往听着声音,他在脑海里勾勒的是一个温柔和善的中年妇女形象。
可如今见了她,他才发现,对方很年轻,而且很漂亮,眉目里带着几分厉潮的影子,浅色的长裙在阳光下仿佛会跳舞的蝴蝶。
他们停在她面前。
江清韵走上前拉过宋时眠的手,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圈,“怎么还戴着眼镜?是不是眼睛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本来想过去看你的,结果团团说不要去太多人,免得你紧张,所以才没去。”
宋时眠被她这么拉着,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忍了下来,拘谨地喊了声“妈”。
“没有不舒服,只是医生说刚好的话最好不要太长时间直视阳光。”
“那就好……”
江清韵侧过脸抹了下眼角,“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坐了一路的飞机肯定很累吧?我跟你爸定了餐厅,我们先去吃饭……”说着她犹豫了瞬,朝厉潮看去。
男人敛着眉眼,没发表什么意见,“看眠眠自己。”
宋时眠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刚好我们坐了一路,早就饿了,谢谢妈。”
江清韵这才笑出来。
怕宋时眠不习惯,她没定很高档的地方,只选了一个一般的餐厅,虽然环境不是很好,但胜在味道很好。
厉劭平日里比厉潮还要话少,加上他面容冷硬,很符合宋时眠对霸总的刻板印象。
但他没想到话很少的厉劭在饭桌上二话不说塞了张卡给他。
宋时眠被墨镜挡着的眼神止不住地往卡上飘,“爸,你这是……”
厉劭咳了声,言简意赅,“恭喜你。”
宋时眠,“……”
您这恭喜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不过他喜欢。
江清韵以为他在不好意思,拿过卡塞他手里,“他就是这样的,平日里话少不讨人喜欢,对家里的小辈动不动就塞钱。”
“他给你你就拿着,你现在眼睛好了,能干的事多了,拿着自己花也好,存着也行,创业什么的也可以,总归有个选择。”
宋时眠没推拒,收了下来。
吃了会,他忍不住道,“爸、妈,我下午想去我舅舅那边去一趟。”
江清韵这才想起他舅舅没来,“眼睛好了是得回去聚聚,不过……”她有些埋怨,“你眼睛好了,按道理是他们过来,怎么还要你跑一趟?”
宋时眠笑着道,“他们还不知道我好呢,我没跟他们说,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吃完饭后,宋时眠给宋英打了个电话。
接到他的电话宋英很开心,“我还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没想到你就打过来了。眠眠,你眼睛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好多了,外婆你不用担心。”宋时眠问他。“你一个人在家吗?舅舅他们今天没回来?”
“来了,都在家呢,明天今雨和今冷就要开学了,他们关店一天,回来打算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那还真是巧……”宋时眠立刻就笑了。
宋英不明所以,“什么巧?”
“没什么。”宋时眠道,“医生叫我呢,外婆我就先挂了。”
“哎!”听他要挂,宋英立马道,“先等等,我这个糟老婆子又不会玩手机,我就让你舅舅转了点钱给你,那钱是外婆的,我自己存的,虽然不多,但也是外婆的一点心意,你就领了,到时候想吃什么自己买,别委屈了自己。”
宋时眠眯着眼,被太阳晃得有些睁不开,他抿着唇,眼眶有些热。
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被这些细微的举动感动。
“我够的外婆,不是跟你说了吗,厉潮有钱。”
宋英在电话里骂他,“你个混小子,小潮我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就上次去我们家,他那衣服质地粗糙得不行,还掉色,我看他那脖子上黑漆漆的一片。”
宋时眠,“……”
他扭头,朝厉潮看去。
后者摸了摸鼻子,心虚的不说话。
挂了电话后,宋时眠捅了捅他的腰,“厉大少爷,我怎么还不知道你的衣服掉色呢?”
厉潮老实道,“临时去地摊上买的,没洗就穿过去了,结果天太热,出了点汗,就这样了。”
宋时眠想想那个画面,觉得有些好笑,“可以啊,穷人人设屹立不倒,反正到时候你自己跟我外婆他们解释,你搞出来的乌龙你自己摆平。”
厉潮,“……”
两人又花了四十多分钟开车赶到赵广家的小区楼下。
他们在楼下挑挑捡捡,买了些水果,又带了点营养品抱上去。
下午阳光依旧毒辣,宋时眠脸上还戴着墨镜,才恢复视力没多久,他走路有些慢,厉潮不让他拎重的东西,只提着一小袋橘子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好在厉潮记性还不错,哪怕只来过一次,但依旧记得在哪栋楼。
楼下的大树下坐着几个大妈大爷在乘凉,都是以前宋英他们村里的人,但宋时眠没认出来。
不过他们认出了宋时眠,跟他打招呼,“时眠过来玩了啊?”
宋时眠隔着墨镜往那边看了眼,勉强和记忆里的几个人对上号,但不太确定,因此不太敢认,只能腼腆地笑了笑,“啊对,过来看看我外婆。”
他走得慢,因此那几个人没注意到他手里根本没拿导盲杖,旁边的人也没扶着他。
直到看见他上了楼梯其中一个大妈才发现不对劲,“他不是瞎了吗?这楼梯是怎么上去的?”
几人面面相觑。
宋时眠没理会楼下几个人惊讶的心情,他跟着厉潮上了楼,看着门上还未褪色的对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下午阳光热烈,开着风扇都嫌热,赵家一家老小都在睡午觉,只有宋英坐在客厅纳鞋底。
听见敲门的声音时她还愣了愣,毕竟他们一家子都在屋里,这么热的天,按道理没什么人找他们。
可过了没几秒,敲门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赵盼夏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打开门,“谁啊?”
宋英放下手里的鞋垫,“不知道呢,我去看看。”
说着就往门口走。
她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宋时眠和厉潮愣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宋时眠举着手里的橘子在她跟前晃了晃,“下午好,外婆。”
宋英心底一慌,压根没想别的可能性,一把抓住宋时眠的胳膊,“你不是在国外治眼睛吗?怎么忽然回来了?你是不是骗外婆,压根没去?”
“没有……”
宋时眠无奈。
陈盼夏也走了过来,看见他们时也愣了下,她拉过宋英,“你别着急,让小眠先说,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呢?”
宋英这才松开手。
宋时眠摘下脸上的墨镜,看着宋英,“外婆,你看,我眼睛已经完全好了。”
宋英盯着他,好久都没反应。
宋时眠细细打量着她。
她都忘了能清楚地看见她的脸是多久以前了,老人慈祥的面孔在他眼里越来越模糊,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童年里那风风火火的模样。
但现在看来,老人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差得太远了。哪怕身体依旧健康,可步履还是渐渐变得蹒跚,皱纹堆砌了满脸,青丝换白发。
他心底酸涩难忍,“外婆,好久不见,你的白头发都这么多了。”
宋英忽然哭了出来。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把宋时眠和厉潮往屋里拽。
“好了好啊……好啊……”
“你说你!”她伸手在宋时眠背上拍了把,“好了也不告诉外婆,还说什么医生叫你,我看你就是在撒谎!”
宋时眠嘿嘿一笑,“惊喜嘛……”
他问宋英,“你就说惊喜不惊喜?”
怎么能不惊喜,这简直又惊又喜。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把屋里还在睡觉的其他人都给吵醒了,在知道宋时眠的眼睛已经好了后自然是高兴得不像话。
赵广脸都没洗,抓起车钥匙就去门口换鞋,“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肯定得好好庆祝一番,我再去买两个菜来。”
宋时眠张嘴刚想阻止,“不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今雨打断了,“龙虾!龙虾!我要吃小龙虾!”
陈盼夏给了她一下,“那是给你表哥庆祝的,你考成那个鬼样子,还虾,饭都不想给你吃。”
她问宋时眠,“小眠想吃什么就给你舅说,别客气。”
宋时眠想了想,笑着道,“龙虾吧。”
“好耶!表哥万岁!”
在客厅坐了快二十分钟,宋英还是不太敢相信宋时眠眼睛已经好的这个事实。
她好几次都想去摸摸他的眼睛,但抬起手又不敢,最后是宋时眠主动把她的手抓起来放到自己的眼睛上,“不信你看,是真的好了。”
宋英摸了下连忙放下手,“别乱摸,万一又看不见了怎么办?”
“没有那么脆弱的外婆。”
宋英又有点想哭,但忍住了,“我心头的这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了,你妈还活着的时候就为你这眼睛操碎了心,你说要是你还治不好,我要怎么下去见她……”
陈盼夏低声道,“妈,这么喜庆的日子,你就别提这种话题了。”
宋英打了自己一下,“你看我,这人老了就开始犯糊涂,今儿个就该开开心心的。”
赵今雨手里拿着东西挤进宋时眠旁边,“表哥,你看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宋时眠无奈道,“橘子,上面还有两片叶子。”
“哇哦,真厉害,看来是真的好了。”
宋时眠,“……”
小姑娘羞涩道,“我可以坐你和表嫂中间吗?”
这是她的真实目的吧?
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话的厉潮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不可以。”
态度冷硬得不像话。
直到陈盼夏瞪了她一眼她才老实下来。
之前宋时眠在国外,有些事大家也不好问,现在他回家了,吃过饭后,宋英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眠眠啊……”她坐在沙发上,拉过他的手,语气有些担忧,“之前就问你钱够不够用,你老是跟我说你们有钱,外婆那时候不好问你,你们这钱是哪里来的?”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宋时眠和厉潮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事再瞒着他们的确有些不地道了。
可让厉潮自己解释,也不知道他那张嘴能吐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宋时眠觉得自己得先给宋英打个预防针。
“其实厉潮家真的比你们想象的有钱,而且忘了告诉你们,我之前和他认识来着。”
旁边正在剥橘子的陈盼夏闻言动作一顿,朝厉潮打量了一眼,“他还和你认识啊?之前是同学吗?”
“也不是……”宋时眠组织着措辞,“之前我家还没搬家的时候,在江城那边租房子,外婆你还来我家待过一段时间,你忘了吗?”
宋英不明所以,见他说起这个,还是回想了下,“有吗?外婆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不过好像是去待过这么几天,不过那地方太小了,我待不习惯,没几天就回家了。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宋时眠看了厉潮一眼,对方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垂着脸不吭一声。
“你待那的时候,不是老有个人来我们家吃饭吗?你还记得不?”
他这么一说,宋英还真有了那么点印象。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是不是一个小胖子来着,话还不多?”
宋时眠忍着笑,“对……”
他道,“我跟你说,其实那个胖子就是厉潮。”
这回宋英是真的呆住了,他忍不住盯着旁边的厉潮看,实在没法把他和之前的那个胖子联系在一起。
“真的假的?他真的是之前那个小胖子?这看着也不像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厉潮身上,饶是厉潮再淡定也忍不住身体微微僵硬,耳根爬上一抹不起眼的红潮。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里,他开口,“他说得没错,之前那个胖子是我。”
陈盼夏笑道,“难怪你两相亲一相就看对眼了,原来之前是朋友啊。”
“不过,既然是朋友,那就是好事,怎么还瞒着大家?而且,这和钱的事有什么关系?”
宋英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她问厉潮,“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不叫这个名字?”
厉潮老实道,“后来改过名。”
宋英不说话了。
宋时眠拉了拉她的手,“外婆,你怎么了?”
宋英一把把宋时眠拽了起来,“你们坐,我跟眠眠单独聊聊。”
厉潮下意识就站了起来,被宋时眠一个眼神制止回去。
他跟着宋英去了外面的阳台。
落日熔金,远处的天边金灿灿的一片。
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欣赏的心情。
宋英面色严肃,“当真是他?”
宋时眠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他原本以为宋英是最能接受厉潮的身份的,毕竟她比谁都希望他过得好,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却是她。
“是他,你见过他,应该知道他脾气很好的,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是不满意……”宋英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他在你们家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了?”
她这么一说,宋时眠顿时就想起来了。
宋英道,“我之前不知道小潮就是以前那个小胖子,就想着他家是农村人,父母都是个老实安分的,就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可现在……”
“先不说他爸妈,就他那个爷爷,你和他结婚,那你们……”
宋时眠没想到她先考虑的是这个。
“他爷爷没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据说是被他爸送进了京市的疗养院,至于他爸他妈,他们和厉潮的事我跟你说不清楚,但对我还不错,我们也不跟他们一块住,发生不了什么矛盾。”
宋英抓住宋时眠的手,“那他那些亲戚呢?”
宋时眠抿唇,“我不清楚,我问过同学关于厉潮的事,厉家对外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没听说他爸那边还有什么亲戚。”
宋英还是不放心,“可当时那事……”
宋时眠打断她,“外婆,你也知道之前的厉潮多可怜,我都瞎了他还跟我在一起,我现在眼睛好了,如果因为他家之前的糟心事就跟他离开,那我也太不是人了吧?”
宋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说不过你,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心里也有分寸。你俩隔了这么多年还能碰到,那说明你们有缘分。”
宋时眠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所谓的缘分其实是某个笨蛋拼了命才换来的。
俩人又回到了客厅,宋英的脸色比之前缓和了不少,陈盼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把赵今雨和赵今冷赶回了房间。
厉潮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就站了起来,他拘谨地看着宋英,“外婆……”
宋英看他这样,心底那点气怎么也撒不出来。
她最终还是坐到了厉潮旁边。
“刚刚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外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之前在眠眠家见到那些给我留了些心理阴影。”
“我就眠眠这一个外孙,他爸妈都不在了,眼睛又那样……我知道你对他很好,可有些事,不是光是好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厉潮低声道,“外婆,我跟你保证,那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宋英往他手上拍了下,“表情那么严肃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
“说起来,我那时候对你印象可深了,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家庭才把你养成那个样子呢?白白胖胖的,可喜庆了。”
宋时眠坐厉潮另一边悄悄道,“我做证,外婆是真的喜欢你,她不止一次埋怨我瘦,她见了你后,问我怎么不长成你那样。”
见厉潮嘴角微微上扬一点,他又坏心眼地补充,“那时候我外婆养猪,猪越胖他就越开心。“
于是那点微末的弧度也落了下去。
那边的宋英又道,“那时候你俩还吵架,吵得可凶了,眠眠把给你拍的照片都给丢了,可见是真的气得狠了。”
宋时眠愣了瞬,挠了挠头,“都怎么久的事了,外婆你还记得啊?”
“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样,急赤白脸的,小学被人诬陷偷东西都没这样过,印象可深了。”
“对了……”她拍了下大腿,“你丢的照片我还给你捡起来留着,本来想给你来着,结果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给带回去了,搬家的时候好像给带过来。”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去卧室要把那张照片找出来。
宋时眠阻止不了她,只能任由她去。
他盯着宋英翻箱倒柜的背影,不好意思地朝厉潮道,“其实我有偷偷回去找过,没找到那张照片,我还以为真的丢了,没想到被她捡了回去。”
宋英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时间过去太久,她手里的照片已经泛黄,边页卷曲。
她把手里的照片往两人跟前一摊,“看。”
“这是小潮领奖的照片吧?我瞅了瞅,还是第一名呢,多神气,现在嘛看着冷冰冰的,没有以前讨人喜欢。”
宋时眠看着照片,思绪有些恍惚。
少年举着手机,不满地皱眉,“厉大壮,你这么严肃干什么,笑一个!”
小胖子捧着奖状站他面前,神情拘谨得不像话,“要不还是算了,一个奖状而已。”
“什么叫一个奖状而已?”宋时眠指着上面的字,“看看这是什么?江城市第一中学初二三班厉大壮同学荣获本次期末考试全年级第一名,第一名哎,这还是你拿的第一个第一名,多有纪念意义。”
“可是已经照了一张了……”
宋时眠拿着手机看了眼,“这多丑啊,你笑都不笑一下。”
小胖子抿着唇,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很是不好意思,“要不还是……”
宋时眠拽着他往一棵树下站,“没有可是,再来一张,你笑得好看一点,到时候我打印出来,跟我的放在一块,到时候我们就是一中的王。”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小胖子往树下站着,举着奖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宋时眠也如他说的那样,去打印店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打算回到家把它装裱起来。
“为了庆祝你期末考试勇夺第一,我妈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外婆还打算做她的拿手菜呢,我们回去吃大餐!”
只可惜,他们的大餐最后还是没吃成。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厉家陈旧的沙发上,他的面容很严肃,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身后站着两个保镖,原本祥和的家里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回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那是宋时眠第一次见到厉潮的爷爷,一个让他打心里害怕的老人。
很显然,老人并没有丝毫想要尊重自己孙子唯一的朋友的想法,他抬了抬下颌,看见了小胖子手里的奖状,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走上前,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小少爷,老爷想要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宋时眠下意识地把小胖子的手握得更紧。
见他们不说话,保镖直接弯下腰把小胖子手里的奖状抢了过去。
老人举着手里的奖状看了眼,嘴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把奖状给撕了。
“大壮。”他喊小胖的名字,“爷爷不是警告过你,别乱交朋友吗?什么时候,你开始沦落到要和贫民窟的人做朋友了?”
宋盈是个暴脾气,当即没忍住上前一步,还没开口就被宋时眠他爸给拉住了。
小胖抿了抿唇,往前一步,挡在宋时眠面前,“和什么人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自由?”老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厉大壮,看来是我长时间没管你,现在都敢跟长辈顶嘴了。”
“我没有……”
老头并不想听他多说,他站起来,手杖在两个少年跟前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带小少爷回家,然后……”
他看了宋时眠一眼,“教教他什么样的人才配做朋友,别在外面带一身不知道哪里染的病菌回到家里。”
宋时眠忍不住道,“你说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对方对年少的他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予,头也不回得的路过他。
保镖轻蔑道,“小少爷,回家吧。”
宋时眠扭头,对方的脸从所未有的苍白。
第114章
那场争吵在现在的宋时眠来看简直既幼稚又可笑,可那时候的两个人,一个固执得不肯再给他添任何麻烦,另一个年轻气盛得觉得自己可以摆平所有麻烦。
于是争吵在所难免。
宋时眠从所未有的生气,觉得对方没有把他当朋友。
“他们都那么欺负你了,你打算就这样忍气吞声?哪怕对方是你亲爷爷,也不能这么对你啊?你在学校受欺负是不是也跟他有关系?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告他……”
可无论他怎么义愤填膺,对面的少年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等宋时眠尽情发泄完了才开口。
“以后我们别在一起玩了。”
那一刻,宋时眠感觉自己对他失望透顶。
“厉大壮,你怎么这么懦弱啊!你一直不反抗,难怪对方要欺负你。”
少年的指尖颤了颤,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如果你实在害怕,你就把他们干的事情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可豪门的恩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最后两人只能不欢而散,宋时眠气得狠了,那张被他放在书包里的照片被他找了出来,恶狠狠地朝楼下丢去。
不过半个小时,他就后悔了,大晚上的,打着电筒在小区的绿化带里偷偷摸摸地翻找了一个小时,除了满身的蚊子包什么也没收获到。
几年前,宋时眠没问清楚原因,几年后,他歪头看着旁边开车的男人,忍不住开口问他,“你爷爷……”
厉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一次没选择隐瞒。
“其实我爸不是独生子,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