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毒辣,他们没带伞,宋时眠头上扣着顶鸭舌帽,就这么顶着太阳沿着小路往上爬。
走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一家餐厅,他们也顾不上味道好不好,先填饱肚子再说。
度假村没什么客人,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老板格外热情,还送了他们一盘西瓜。
“你们怎么会来这边?这个度假村都要倒闭了。”
宋时眠闻言有些诧异的瞪大眼睛,“倒闭了?”
“可不是。”老板道,“生意不行啊,之前这边山上可以露营的时候人还挺多,后面出事,死了人,就没人敢来这边了。”
“死人?”陆林惊讶道,“几年前被困的学生不是都被救了出来吗?”
老板道,“那是之后的事了,防护没做好,几个中学生摔下山死了,这边就没什么人敢来了。”
“你们上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吧?路边的店没几家开门的,都搬走了,我们过段时间也要搬走。”
宋时眠的心沉了沉,“这边的店铺都搬走了吗?”
“差不多吧,还剩五六家。”
宋时眠拿着西瓜,顿时没了什么想吃的心情,“那还可以上山吗?”
“上山?”老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上山的路都被封了。”
“你们是来探险的吧?听我说,那山别去了,多危险啊,而且你看外面这日头,说不定下午要下暴雨呢。”
陆林歪过头往外面看了眼,“这大太阳的,怎么可能会下雨?”
老板摇了摇头,“你们不懂,反正听我的别去,最好吃完饭就赶紧回去。”
宋时眠跟老板道了声谢,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等到老板去后厨忙活,陆林问他,“咱们要回去吗?”
宋时眠咬着瓜,沉思了几秒,“先上去看看。”
陆林大惊,“你要上山?”
“不上,就在山脚下看看。”
陆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你说你非来这边干什么?眼睛看见了,要故地重游一下?”
“我……”
宋时眠看着老板从后厨端菜过来,止住了话头。
他看着盘子里的菜,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厉潮发过去。
等到老板走了后他才开口,“你相信是林季同救的我的吗?”
陆林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问这个干什么?你不相信啊?那你直接问他就了好了,何必还跑这么一趟?”
想着宋时眠和林季同的关系,他又道,“好吧,那孙子天天拿着这件事挟恩图报,估计也不会告诉你。”
“不过,不管他是谁,反正你活得好好的,何必还操这个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地方都倒闭了,你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家饭的味道不怎么好吃,宋时眠胃口被厉潮养刁了,吃着有些难以下咽,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饭,怕待会没什么力气走路。
他匆匆扒着饭含糊着回答陆林的问题,“我只是心底有个猜想,这次过来就是想证实一下这个猜想。”
“什么猜想啊?”
宋时眠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催促他,“赶紧吃,吃完我们上去看看,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话就先回去吧,万一真的像老板说的那样下暴雨,被困在这里就不好了。”
俩人吃完都顾不上休息,付了钱就往上面赶。
这边是一个原始村落,不过开发得太过,原始的部分没保留多少,全被这些商铺给占了,没什么本地人住在这里,现在商铺陆陆续续搬出去,度假村顿时就空了起来,蜿蜒上去的青石板小路甚至都开始长草。
太阳依旧毒辣,宋时眠长时间不运动,走了没一会脸色就被晒得发红,两眼直发黑。
陆林看着担心得不行,“你没事吧?你说你,非要上去干什么,我看下面不是还有几家开着的店。”
“问他们没用……”宋时眠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脸上全是汗水。
“我知道有一家,就开在上山的路口,只要想去山上,就必须得经过他家门口。”
陆林扔了瓶矿泉水给他,“所以你想去看他家的监控?”
宋时眠结果水灌了口,“对,哪怕没有监控,问问人也可以。”
陆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拼了命的想找救命恩人的,要不是你结婚了,我都怕你找到了要以身相许。”
宋时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又走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宋时眠说的那家店。
他站在店门口,看着那扇半掩着的门,在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揭下帽子,将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撩了上去,露出晒得通红的脸,走上前去往里面看了看。
这家店已经空了,里面的桌椅随意堆放在角落早就落了灰,没开灯,看着暗沉沉的一片,也不见一个人。
宋时眠探过脑袋往里面喊了声,“你好,请问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的话。
陆林站他旁边喝了口水,讲话时带着浓重的喘息,“不会是没人吧,这个地方看着像是好都没人来过一样。”
“没人那门怎么是开的?”
“说不定是小偷什么的。”
宋时眠不信,又喊了声,依旧没人回应他。
他看着眼前的玻璃门,想了想,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和外面的炎热不同,一走进去,一股阴凉的气息就迎面扑来,空气来传来潮湿发霉的味道。
果真像陆林说的那样,这个地方好久都没人住过了。
借着外面太阳斜斜照进来的光,宋时眠看见了地上的陌生脚印,是在他们之前进来的。
脚印歪歪扭扭地向前,一直漫延到楼梯口。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楼梯上。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楼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在他们头顶响起,然后从楼梯的尽头出现一个抱着箱子的老头。
老头看见他们俩的时候愣了愣,“你们是谁?怎么在这?”
宋时眠最先反应过来,朝老头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刚刚站门口好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就擅作主张进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面容柔和,瞬间让人卸掉大半的防备心。
“我刚刚在楼上收拾东西,估计是没听见吧。”
老头问宋时眠,“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宋时眠看着他抱着的箱子,问他,“爷爷,请问您是这家店的主人吗?”
“我不是。”老头道,“我儿子是,这不山上出了事,开不下去,换地方工作了。我年纪大了,念旧,想着还有好些东西放这里,所以来收拾一下。”
还好宋时眠他们运气好,要是早来一天或者晚来一天,等着他们的估计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店。
老头拿了两张椅子,又打了点水把椅子擦干净让他们坐下。
宋时眠的脸泛着红,看样子好像有些晒伤了,不过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
他看着老头,神情里带着激动,“我这次来是想找你打听点事,几年前,山上有批学生去露营,结果下了暴雨被困在山上,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老头道,“这也算件大事了,我怎么可能会记不得,当时救援队的还有好几个住我家这里呢。”
“我……”宋时眠咽了咽口水,“当时有一个人摔下了山崖,差点死在那里了,你有印象吗?”
老头垂着眼思索了会,“是有点印象,那时医生还说,再烧一会他人就傻了。”
“那你记得是谁救的他吗?”
老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些干什么?”
宋时眠回答他,“因为我就是那个人,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所以我带了证据。”
当时那事挺严重的,都上了当地的新闻,宋时眠昏迷不醒的照片也被记者拍了上去。
他找到当时的新闻递给老头,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的确能认得出那个人是他。
老头拿着手机看了看,“奇怪,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找救命恩人当时不找,四五年过去了才找,这哪找得到?而且,你要找问当时的救援队岂不是更方便,来这里问我干什么?”
宋时眠抿了抿唇,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家里有个长辈在那方面很厉害,他给我算了算,说我认错了救命恩人,当时救我的人并不是他。”
老人对这些都比较信,闻言还真的认真帮他回想了下,“不应该会认错啊,那么大的体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宋时眠心底一动,“你是说他体格很大吗?”
“对啊。”老头道,“我还没见过那么胖的人呢,又高又胖,那么大的雨,人人都往山下跑,就他不一样,疯了似的往山上跑,拉都拉不住。”
听他说完后,宋时眠脸上的唯一的一点笑也落了下去。
陆林朝他看去,一时间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好一会后,宋时眠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那你知道他是怎么下的山吗?”
时间太久了,老头坐着慢慢回想才能想起那些画面。
“那时候雨其实还没那么大,救援队上山很快就把被困的学生带了下来,不过据他们说山上面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找到。”
“后来雨越下越大,有的地方还山体滑坡,救援队的人无奈只能先下来再想办法。”
“那个胖子就是这个时候冲上去的,救援队的好几个人都拉不住他,就这么让他给冒着雨上了山。”
宋时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他越说他的脸就越发的白。
“后来呢?”
“后来啊……”老头缓缓道,“来了好多人,我还看见一个穿军装的男人,那些学生和村民都被送走了,要不是我家在这,再加上我一大把年纪了,说不定也要把我赶出去。”
“说起来也是你们命大,也不知道他在山里怎么找的,救援队都找不到的人硬生生被他给找到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我瞧见那个穿军装的人上去就给救你的人一耳光,打得那个响,我在屋里都能听到,然后就看见他在骂那个人……”
“不过骂了没两句,那人就晕了过去。”
“再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外头刮起了风,卷进屋里,将宋时眠的衣角吹了起来。
他松开被攥得发白的指尖,“谢谢你,我知道了。”
老头看了他一眼,“那些人一看就是不简单的,我看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要是那个小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怪在你身上怎么办?”
宋时眠低声道,“我倒是情愿他怪在我身上。”
他站起身朝老头鞠了个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头往外面看了眼,“我看你们今天是走不了。”
宋时眠不明所以。
“这天啊,马上就下暴雨了,山里下暴雨很不安全,等雨停了再走吧。”
陆林也探着头往外面看,“这太阳这么大,怎么你们一个俩个都说要下暴雨,天气预报上也没显示今天有雨。”
老头笑了笑,“活得久有经验了,有时候人的感觉比机器准多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茶包,泡了壶茶放桌上,“再等等吧,左右也不差这几分钟。”
宋时眠和陆林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等等再走。
厉潮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最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来。
宋时眠拿着手机去到外面接电话。
“眠眠玩得不亦乐乎,把我都忘了?”
阳光刺眼,听着他的声音,宋时眠恍惚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他缓缓吐了口气,稳住心神,笑着道,“没有忘了你,这不正打算给你打电话。”
厉潮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今天玩什么了?”
宋时眠抬头,盯着头顶耸立的山峰,“跟陆林去爬山了。”
“好玩吗?”
他垂下眼,摸了把火辣辣的后颈,“不好玩,又累又晒。”
风越吹越大,宋时眠心底隐约爬上一抹不安。
那头厉潮道,“晒伤了晚上跟老板要点药涂,下次去爬山的时候记得涂防晒。”
宋时眠瞧着天边漫延过来的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厉潮哄他,“开视频吗眠眠?”
“不行。”宋时眠果断的拒绝他,“山里面信号不好,卡死了,再说了,我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
男人有些不满的抱怨,“山里有什么,为什么非要留下来过夜?”
宋时眠骗他,“我答应陆林了,晚上要跟他一起露营。”
提到露营两个字时厉潮猛地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在山上吗?高吗?”
宋时眠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下,顿时疼得不像话。
“不高,在山下,旁边就是马路,人也很多。”
厉潮在电话那头说,“眠眠不回来的话,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找你好不好?”
宋时眠握紧手机,笑得很勉强,“厉大壮,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你乖乖的在家,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男人笑了声,“我缺那点吃的?”
“那你要不要?”
厉潮沉默了瞬,“如果是你带的,那我要。”
他又说,“把你们玩的农家乐发个位置给我。”
再拒绝下去就该被发现问题了,宋时眠只能答应下来,“行行行,我待会挂了电话就给你发好不好?”
还好他出门前做了准备,找了个和他描述里差不多的农家乐。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颗豆大的雨点砸在了宋时眠脸上。
他抬头看去,高大的山后面已经完全被黑云覆盖,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
“怎么了?”
宋时眠看着从天际蔓延过来的雨幕,指尖有些颤抖,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如潮水朝他呼啸而来。
“下暴雨了。”
这场雨比宋时眠想象的还要大。
雨如瓢盆大水顷刻间泻下,狂风卷着树吹得呜呜作响,不过下午四点,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宋时眠坐在位置上,盯着外面的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随着他指尖轻点,手机屏幕短暂地亮了几秒,在大雨里,信号微弱得勉强只有两格。
这雨太大了,下得他格外地不安。
陆林瞧见了他的不安,搬着椅子坐在他身边,随便找了个话题,“你知道救你的那个人是谁吗?”
一声闷雷过后,宋时眠把手机放旁边的桌子上。
“知道。”
“谁啊?”
没想到下一秒宋时眠就说了个陆林意想不到的名字。
“厉潮。”
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是他?刚刚那个爷爷不是说是个胖子吗?”
坐在床边的青年垂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以前就是个胖子。”
这倒是陆林不知道的事。
他想问问宋时眠他和厉潮的事,但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回忆过去。
“你来之前就猜到是他了吧?那你干嘛不直接问他,还跑那么远过来?”
宋时眠盯着玻璃上宛如瀑布的水幕,“我问了他也不会说。”
既然他不想说,他就自己来找答案。
来之前他还特意看了这两天的天气预报,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在磅礴的雨里,屋子门口的山在暗沉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的压抑,仿佛随时都能压下来。
老头端着茶慢吞吞地喝了口,往宋时眠那边瞥了眼,“别担心,山不会塌,我在这里住这么多年了,这山就没塌过。”
“不过……”他悠悠叹了口气,“进度假村的那座桥就不一定了。”
百无聊赖的陆林顿时就朝他看过去,“桥?什么桥?”
“就你们进来走的那座桥,时间太久了,这雨又这么大,水一涨,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
陆林张了张嘴,“不会这么倒霉吧……”
宋时眠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厉潮的。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屋里的两个人,拿着手机去了另一个房间。
手机信号不是很好,雨又大,厉潮的声音传过来断断续续的。
“眠……现……你……在哪……”
宋时眠看了眼信号,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机信号不好,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就在那个农家乐里,等雨停了我明天就回来了。”
“我……看……”
得,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举着手机在屋里转了转,试图找到一个信号好的地方。
和陆林说话的老头看见了他的举动,朝他道,“你去楼上试试看,那里信号要好一点。”
宋时眠拿着手机上了楼,厉潮的声音顿时就清晰了很多。
“眠眠,你确定你在你说的那个农家乐?”
宋时眠抠了抠眼前开始脱落的墙皮,有些心虚,“在啊。”
那头厉潮的声音很平静,可宋时眠却听出了一丝冷意。
“你知道农家乐那片的地是谁开发的吗?”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宋时眠的心头。
“那是我们家的地。”
“我问了那边的负责人,现在大太阳的,哪里来的暴雨?”
“宋时眠,你到底在哪里?”
宋时眠沉默。
他的沉默让厉潮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瞒着我究竟去了哪里?我们是夫夫,哪怕你不想让我跟着,你跟我说就是,为什么要骗我……”
“我……”宋时眠张了张嘴,“抱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最后才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连陆林都可以知道你去哪里……”
宋时眠闭了闭眼,如实道,“我跟他来了南县这边的度假村。”
说到南县这两个字时厉潮的呼吸重了几分,“你来那边做什么?”
宋时眠含糊道,“来办点事。”
他以为厉潮会刨根究底,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问,就连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雨太大了,你就在哪里待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宋时眠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你别担心我,我和陆林就住在山下的度假村里,很安全的。”
“嗯。”厉潮很轻地应了声,“害怕吗?”
雨声呼啸,闪电似乎要将天撕开一个口子,听着他的声音,宋时眠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怕了。
“不怕。”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我听到你那边打雷了,安全起见,先不说了,如果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他太平静了,宋时眠总觉得有些反常,“我听到脚步声了,你下班了?”
“不下班,去见个客户,下午约了他吃饭。”
听他这么说,宋时眠安心了不少,“好,那你乖乖的在家,有事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宋时眠看着手机百分之五十点电有些担忧。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想法,反而越下越大。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重重下,除了雨雷声,周围寂静得可怕。
这家店许久没人,电早就停了。老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根蜡烛,微弱的烛光在三人脸上跳跃。
宋时眠把包里带的面包和零食拿出来给每个人分了点,这些就是他们搜罗出来的晚餐。
陆林咬了口面包,有些忧愁,“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先别说走不走的问题,这都没个睡觉的地方,总不能坐这里等天亮吧?”
老头往外面看了眼,“附近还开着的店最近离我们也有十多分钟,再等等吧,等雨小一点,我们去那边找个睡的地方。”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点。
雨势终于变小了,好在店里还有两把没带走的雨伞,陆林和宋时眠一把,老头一把,他们朝着离他们最近的那家店走去。
外头的青石板小路已经变成溪流,才一出门,宋时眠的鞋就湿了,他们两个大男人挤一把伞,再加上风又大,跟没躲没什么两样。
宋时眠用手机照亮跟前的路,往下一看,水都淹过他的脚踝了,透着一股刺骨的冷。
手机的电量停在百分之三十八,可在这期间厉潮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他的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到了。”
走前面带路的老头收了伞,站在一栋屋子前。
屋子没有开灯,透明的玻璃门里点着两支蜡烛,几个人围着蜡烛聊天。
老头在外面喊了声,没一会里面的一个男人出来开了门,瞧见老头的脸时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别说了,回来拿东西结果遇上了暴雨,有够倒霉的。”他侧身露出站在他后面的宋时眠和陆林,“遇上两个来这边的游客,我家那里住不了人,所以想着来这里看看。”
男人将门推开,“赶紧进来,这雨看着又变大了。”
三人收了伞进屋。
宋时眠看着跳跃的烛光,问了嘴,“是停电了吗?”
男人将门关上,“风太大,把电线刮断了,不止停电,暴雨把出去的桥给冲垮了,这破天气,真造孽。”
听见桥垮了,宋时眠和陆林齐齐变了脸色,陆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没了桥,我们要怎么回去?”
男人张罗着他们坐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抬手给他们倒了杯热茶,“别担心,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出去,只不过要绕一些,等雨停了,你们可以走那条路回去。”
她好奇的问宋时眠他们,“这地方都要倒闭了,你们来玩什么?”
陆林笑着道,“嗨!这不来之前没了解,听说这里有过度假村就来了,没想到一来是这个鬼样子。”
陆林会说话,很快就和那几个打成了一片,宋时眠垂眼看着手机,没什么聊天的兴趣。
电量越低电掉得就越快,这么会的工夫,他手机的电只百分之二十。
“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他站起身,朝门边走去。
他拨通厉潮的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上。
“怎么了?”
宋时眠抿唇,“你现在在哪?”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在回家的路上。”
“都快九点了,你才下班?”
厉潮似乎是笑了声,“你又不在家,我回去那么早干什么,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然后想你吗?”
宋时眠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厉潮道,“所以在你还没回来之前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要怎么补偿我。”
聊了十多分钟,手机就发出了电量过低的警告。
“早知道就随身带个充电宝了。”
“度假村没电了?”
宋时眠无意识地跟他抱怨,“不仅没电,连上山的桥都被水给冲垮了。”
厉潮在那头沉默了瞬,声音有些压抑,“眠眠害怕吗?”
宋时眠侧眼往身后看了眼,桌子上的蜡烛快要燃烧完了,光芒越来越微弱。
“说实话,有点害怕。”
明明知道他们现在很安全,可曾经的经历还是让他对这个地方、对暴雨充满了恐惧。
哪怕宋时眠还想跟厉潮再说说话,可手机电量却不允许,说了没一会,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他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第一次产生换个新手机的想法。
桌上的蜡烛也燃烧完了,没了多余的蜡烛,大家只能选择睡觉。
店主没什么多余的房间,宋时眠和陆林只能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宋时眠盖着毯子有些难受的蜷缩在沙发上,奔波了一天,身体明明很困倦,可他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偶尔天边掠过闪电,仿佛沉睡着的巨兽在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光亮过后迎接他的只有窒息的黑暗。
他用手抵着指节上的戒指,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冰冷的戒指染上他的温度后才缓缓吐了口气。
他转过身,背对着外面,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梦里还是雨,无边无际,像是要将他溺毙。
黑暗如同潮水一点点漫延,无尽的夜将他淹没。
恍惚间,宋时眠闻到了泥土的腥味,雨水混合着泥土溅在他脸上,四肢由一开始的疼痛渐渐变得僵硬麻木。
他的思绪脱离他的躯体漂浮在空中,意识在缓慢地消退。
他好像要死了……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过往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浮现,他的父母、老师、朋友、同学……
那个在树下枯等一晚也没等到祝福的生日。
还有连告别都没有的忽然离去。
说不恨是假的,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时眠都很排斥交朋友。
在浮沉的思绪里,宋时眠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他从泥土里被托起,豆大的雨砸在他背上,耳畔的声音在雨夜里交汇成杂乱的乐章。
世界空荡荡的,只有身下的人背着他缓慢但坚定的前行。
“宋时眠!你不能睡,醒醒!”
“……”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起,宋时眠猛地从沙发上惊醒。
陆林在一边打起了鼾,雨势比刚刚还要大。
宋时眠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不安。他摸黑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着茫茫夜色。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在闪电的光亮下,一道不甚明显的身影从下面走了上来。
那一瞬间,宋时眠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可几秒后,茫茫黑夜里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那光像是无尽黑夜里亮起的星,穿过厚重的雨幕,一点点地朝着自己的月亮奔赴而来。
待走近了,宋时眠终于看清了掩藏在手电筒后面的面容。
男人身上套着不合身的雨衣,全身都湿透了,就这么站在窗外面的院子里,和里面的宋时眠遥遥相望。
夜幕被闪电撕开,厉潮的狼狈清晰地倒映在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