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卖草药,品相如何?”一位老大夫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萧寒锦,他立刻瞪眼,“你要卖草药?”
“是。”
“不收不收,谁知道收了你的草药会不会吃坏人,赶紧走赶紧走……”
萧寒锦心中暗骂,这大夫明显是认识原主的,八成还闹过不愉快,但原主的记忆却没有,可见是单方面的不喜。
他捏了捏鼻梁,尽量放低姿态道:“老先生误会,这是我夫郎和大嫂精心采摘晾晒的,医馆若不收,晚辈不能强求,可若是因我不收,那便是晚辈的过失了。”
大夫像是被惊到一般,嘴巴张张合合也没说出完整的语句来,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到背篓前查看。
这些草药采摘完整,晾晒的也很适宜,品相不错,可见是有些小聪明的,倒是也能收,毕竟医馆也需要给病人熬煮汤药。
“罢了,你既然诚心,那我便收了。”老大夫摆摆手,“日后若有品相不错的,都可以送来。”
“多谢老先生。”萧寒锦拱手行礼。
老大夫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你倒是真转了性。”
江以宁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眼疾已有数年,且因为从始就没有好好养看,真诊治起来亦是费劲。
他只当是来卖草药的,哪里想到会给他看病,听到萧寒锦那般说也是怀着期待的,只是大夫那般棘手模样,让他期待落空了。
王秀莲不免紧张起来:“大夫,这还能治好吗?”
“时日过久,难啊难啊!”
“那——”
“大夫直言便是,究竟是能治不能?银钱时间我们都有,只要能治都好说。”萧寒锦适时进来,随意将手搭在江以宁肩膀上,“若是能治,往后我们便都来您这了。”
大夫捋捋山羊胡,微微阖着眼点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用药和饮食都得仔细些,我会写张单子给你,先调养身体,再用药。”
萧寒锦立刻微笑:“多谢您。”
大夫哼笑一声,颇有些骄矜的提笔写字,满满写了两页纸,都是需要忌口和能多食的。
所幸萧寒锦带足了银两,不曾拖欠,将纸张折叠好放进胸口处,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从医馆出来,江以宁情绪有些激动,一手被萧寒锦牵着,一只手紧紧抓着背篓,木棍则是在萧寒锦另一只手里,这是他第一次外出不需要拿木棍指路,哒哒的声音也没有了。
“嫂子可有要买的东西?”萧寒锦说着将自己之前换好的碎银和铜板给她,“嫂子若是有要买的,便拿着去。”
“这是做什么,你大哥最近存下很多,你和宁哥儿也得过日子……”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二十两的债说还就还,现在还能拿出这些给她用。
萧寒锦低声:“财不外露,嫂子悄悄拿着就是,我得带宁哥儿买些其他东西,若你买好,便直接去荷叶轩,与小二说是等我便好。”
王秀莲又不是什么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平时遇到赶集日也会如村里的妇人们一般带东西来卖,自然不会胆怯,何况她也不是没眼色的人,痛快的接过钱袋子就走了。
萧寒锦牵着他走到首饰铺子里,掌柜的一看是他表情瞬间有些古怪,都是在镇上做事的,自然也能听说他最近的情况,都能去荷叶轩做账房了,可不得了。
掌柜的狐疑:“客人要买什么?”
萧寒锦扬唇:“掌柜客气,来给我夫郎挑几条发带。”
“啥?!”掌柜震惊,他看看模样俊美的萧寒锦,又看看站在他旁边瘦弱如鸡的小哥儿,你是从人牙子那买了个难民吗?
“这是我夫郎,给他买几条束发的发带。”萧寒锦礼貌性微笑。
“这边都是,随便挑选即可……”
萧寒锦点头,牵着江以宁走过去,小瞎子眼睛看不到,只能用摸的感受,萧寒锦就帮他形容颜色。
掌柜见他们要上手,不由得皱了皱眉,那些都是贵的,摸坏了可不好,他下意识阻止:“不——”
一个字没说完,就被萧寒锦抬手打断,他微微点头,表示摸的都会买,反正小瞎子看不到。
“怎么了吗?”江以宁干裂的手要伸不敢伸的,“不不让摸吗?随便都可以,我不挑的。”
其实随便一条破布条子都能做发带,只是那天萧寒锦语气过于真诚,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不贵的发带,他是带着期待的,得到回应自然高兴。
萧寒锦将发带放到他手心,淡声道:“可以摸,开门做生意,连布料都能摸,发带自然也可以,这条是湖蓝,浅浅的颜色。”
他说着又将另一条递过去:“这条是水绿色,你摸摸,喜不喜欢。”
“喜欢的,就就这两条吧,我能用很久的。”江以宁赶紧出声,如果摸了不买,那多不好?
“也好。”萧寒锦点头。
摸了两条,买了两条,还都是比较贵的发带,掌柜瞬间喜笑颜开,说来他也是知晓萧寒锦从前是什么样,没想到娶了夫郎就彻底变了,这夫郎娶得好呀!
一路连拉带拽,又给江以宁买了好些东西,他付完银子,让店家送到荷叶轩去,这才带着他去酒楼,毕竟还和人约在这里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萧寒锦特意让伙计开了一间雅间,和胡巧云前后脚进去了。
萧寒锦牵着江以宁坐下,将在街上买的吃食放到他面前,将小瞎子安置好,他这才看向胡巧云,淡声道:“胡姑娘坐下说。”
“他是谁?”胡巧云皱眉,眉心一点红,分明就是个哥儿,该不会是故意请人来气她吧,
“按理说没有介绍的必要,但胡姑娘该知晓,这是我夫郎,所以胡姑娘所担心的事,完全是庸人自扰。”毕竟是姑娘家,萧寒锦尽量说的委婉,“往后说是旧相识也可,陌生人也罢,都无所谓。”
胡巧云有些难以置信,她忍不住冷笑:“短短月余不见,你倒是连夫郎都娶了,也是,若是要娶我,没有五十两银子哪够,我瞧他是个瞎子,想必是白送的!”
江以宁手一顿,缓缓将点心放下,有些难堪的搓了搓指腹上的残渣,瘦弱的身子,连背影都写满了无措。
萧寒锦彻底冷脸,下逐客令:“胡姑娘这般拈酸吃醋不肯离开,可是要与我做小吗?”
“萧寒锦!亏你从前对我如何情深义重,如今看来,不过是薄情寡义自私虚伪!”胡巧云气急败坏,从前萧寒锦在书院如何讨好她和她阿爹,她可都是记着的,这会居然说这般话侮辱她?
“旁人不喜你,便是薄情寡义?这般说辞倒是新鲜,那你只当我薄情寡义,快些离开就是,莫要扰我们清净,当真聒噪!”
他说话不留情面,胡巧云亦是面上无光,提着裙摆便匆匆离开了,待她回去定要告诉阿爹,不许他再好好教导萧寒锦!
她却不知,对方早已不准备走仕途,连那书院都不准备再去了。
江以宁紧紧扣着手腕,这些说辞,怕是来日都得扣在他身上,叫他也再听一遍吧。
“现下彻底无事了,我得去做事,若一会大嫂找来,我便让她上来找你,午食就在这里吃,介时再送你们回去,耳朵坏了?可听见了?”萧寒锦问。
“耳朵怪好,听的实实的。”小瞎子忙接话。
萧寒锦轻笑一声:“那我下去了,有事便让小二喊我。”
“好好……”
第15章 渣渣
江以宁端坐在桌前,直到屋内再没有任何人,他才敢稍微松懈些,否则有人在,他就总怕被挑到错处,怕给萧寒锦丢脸。
虽然看不到,但之前都不知道,对方竟然是在这样的大酒楼做事,只是进来时就能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当真厉害,他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他小心捏着点心,每吃完一块,就要摸摸桌面上有没有残留的碎渣,若是有就赶紧扫开。
略吃了两块,他便不吃了,这点心酥脆香甜,里面的馅儿更是软糯甜腻,他得留着,一会给嫂嫂吃,回去也要给爹娘尝尝。
另一头。
王秀莲手里有了银子,买东西底气十足,但该讲价时也绝不会留情,到底是拿着萧寒锦的银子,她便多扯了些布,到时候都拿回家做衣裳,眼看着就热了,得多做两身衣裳换洗。
柴米油盐也都买了些,因着东西多不方便拿,还特意让人帮她送到了荷叶轩,她也跟着见到了这漂亮华丽的酒楼。
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想过那个不成器的二弟是在这样好的地方做事。
“那个……”王秀莲叫住门口揽客的小二,脚边堆满了东西,她有些局促,“我来找人,我二弟让我来等……”
“二弟?您可是萧先生的嫂嫂?”小二脸上带笑,得到准确回应后,立刻帮她拎东西,“您随我来,萧先生正在账房做事,我带您去楼上雅间,萧夫郎已经等着了。”
闻言,王秀莲便不好再说什么,忙笑着跟着他脚步了。
越往里走越心惊,宾客满座,桌上的餐食是她见都没见过的,这样的酒楼,吃上一顿饭,得花不少银子吧?
她战战兢兢的跟着上楼,在雅间前停下,小二微笑:“您请进去,若有需要随时叫人就是。”
“谢谢谢谢……”王秀莲干笑两声,她扭头准备推门,门却从里面开了,“宁哥儿,快将东西拿进去。”
“好。”江以宁接过她递到手里的东西,慢慢往里面走着。
小二见他们没有其他吩咐,就赶紧下楼了。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江以宁默默将糕点推到她面前,小声:“嫂嫂和宝宝吃,很好吃的。”
“二弟心疼你,还会给你买这些哄着你,拿你当小孩儿呢。”王秀莲笑着打趣,却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银子都拿了,不差这口糕点。
镇上的东西就是好,这点心酥的掉渣,里面却软糯的很,比豆腐都香!
江以宁垂眸笑笑,都十六了,村里寻常姑娘哥儿,像他这个年纪早就连孩子都有了,他早就不是什么孩子了,只是萧寒锦对他没那意思罢了。
王秀莲没察觉到他情绪,将自己买的东西拿给他看,买了些布匹,都能给家里一人做一身衣裳,还有平时用到的调料香辛,米面都还有,不差这些。
她还买了些柔软的碎布,等着给娃娃做小衣裳。
萧寒锦比预计时辰来得早,账房处有他也稍显松快些,今日更甚。
“寒锦兄,楼上不是忙着,怎会还有心思来做事?”温中嬉笑,和张元挤眉弄眼的,想臊臊他面皮。
“若非听小二说起,竟不知寒锦兄已娶妻,先前还以为你与胡……是我失言了,寒锦兄何时带夫郎与我们瞧瞧?”张元笑问。
将夫郎介绍给人相识,本就是较为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这两人与原主年岁相仿,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要与他好好相处的。
他微笑:“今日恐不方便,来日有机会定会组局。”
小瞎子现在还不能独挡一面,若是就这么快见外人,恐怕要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还是过阵子再说吧,何况这种事总要问过对方的意思。
两人倒也没坚持,毕竟是哥儿,他们两个男子若是急着见像什么样子?
“午食我便不与你们同吃了,雅间的银子都由我来结算,我先上去了。”
一到时辰,萧寒锦就赶紧上去了。
他推开门进去,就见自己走之前什么样,现在来,江以宁就还是什么样,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王秀莲,多了些东西。
他挑眉:“怎的不起来走走,屋内都可观看,先不说这些,小二!”
“萧先生!”
“将这几日的新菜都来一份,还有精米。”萧寒锦点头。
小二立刻将话送到后厨,萧寒锦在这里,多少都能优先做上。
王秀莲皱眉:“二弟,这得花不少银子吧?你在这里做事也得稍微节俭些,话说回来,你给我的银子是咋回事啊?”
“没几个银子,我瞧嫂子买了些布,可是要给小侄儿做衣裳了?”萧寒锦随意拉开话题,“宁哥儿的衣裳也该新做了。”
小瞎子来时就没带什么东西,那些老旧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闻言,王秀莲立刻接话:“我都买着呢,回去我和娘一起抽空给你们做,宁哥儿都得开始补了,衣裳也得略做宽大些,还长呢。”
萧寒锦看向小瞎子,双目无神,瞳孔却是十分漂亮的,来日若是恢复清明,不知道得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小瞎子虽然看不到,但感觉很敏锐,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叫他摸到了残渣,瞬间就红了脸,头埋的低低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怎么了?”萧寒锦当他不舒服,下意识去摸他额头,“不烫。”
“渣渣……”
“怎么还骂人——”
不等他说完,小瞎子就颤巍巍伸出手,掌心放着一点很小的碎渣,萧寒锦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感。
他忙帮小瞎子拍开,嘴里还把他当小孩似的哄着:“行了,没了。”
小二很快将饭菜送来,并送了壶新的热茶,嘴里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毕竟这段时间的相处,外面的人如何看萧寒锦都无所谓,荷叶轩里做事的倒是都挺喜欢他。
饭菜喷香扑鼻,王秀莲看着这些饭菜都愣住了:“二弟,咱们吃这些,不会遭报应吧……”
萧寒锦:“……”
萧寒锦无奈扶额:“嫂子别想这些,赚银子本就是为了花销,若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银子还有何用处?”
他说着给江以宁的饭碗里夹菜,甜口和辣口的都给他夹了些,这对小瞎子来说,大概就像是在开盲盒,每一口大概都会很惊喜期待。
王秀莲觉得他说的不对,可饭菜进口,她一时又无法反驳,只好老实吃饭。
三个人再努力也吃不完六个菜,王秀莲看着只觉得可惜,她心一横,烫着脸问道:“这些吃剩的都花了银子,咱们能带走吗?”
带自然是能带的,只是不好带。
无奈,萧寒锦只能暂时用酒楼的食盒和盘子,待明日他来做事,再将东西带来就是了。
尽管没人嫌弃这种行事作风,王秀莲依旧觉得她好似给萧寒锦丢了脸,只是剩那些菜,如果不带回去,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东西太多,萧寒锦去找了牛车将他们送回去,自己转身继续回酒楼做事了。
赶集日就是去买东西的,可像萧家这样两人占了一整辆牛车的还是少数,牛车进村时,好多人都瞧见了,不由得念叨萧家这是赚大钱了。
王秀莲没理那些碎嘴的,急着将东西都带回去,要是丢点,她得急死。
这个时辰,萧大山和李桂兰还在家里,看见这些东西眼睛都瞪圆了,李桂兰吓得话都不敢随便说了,她指着那些东西,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秀莲,这是怎么回事……”
“爹,二弟给我银子,让补贴家里,我扯了些布给家里做新衣裳,还有些油盐……”王秀莲声音也很轻,她有点不敢说还有酒楼里的剩饭菜了。
江以宁深知这种事推到萧寒锦身上绝对没事,他立刻点头,小声附和:“二寒说的。”
李桂兰用力捶着胸口,呼吸急促的哀嚎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萧大山臊眉耷眼的摆摆手:“都弄进去吧,别在院子里放着了。”
王秀莲赶紧往里拿,江以宁也悄悄将自己的东西都藏进屋里,生怕被李桂兰看到,又要气的骂人,尤其是那两条发带,肯定很贵!
只是这事儿到底还是影响了情绪,萧家今日连田里的活都没顾上,李桂兰更倔,硬是在门口等着,守着萧寒锦回来,势必要问清楚他到底哪来的银子。
日暮西斜,萧寒锦和萧永福一道儿回来,看见门口木着脸的李桂兰,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娘,有话回屋说。”萧寒锦说着就往里面走,对于李桂兰的行事作风,他是极为不喜的,但该承担的责任,他会承担。
他没办法和对方上演母慈子孝的话本,就得在其他方面补足,若是换了真正的萧寒锦,恐怕什么都做不到。
李桂兰生了半天的气,这会也喊不起来,她咬牙询问:“娘就问你一个事,银子哪来的,赚了多少,是不是干坏事赚的!”
“我卖与酒楼食谱,东家给我银子,这是正规途径,至于所得几何,您无需操心这些。”萧寒锦淡声说,“能让您过得比村长还要气派。”
“你早有这般本事,你怎么不早点赚,不就把那胡家小姐给娶回来了!”李桂兰忍不住拍桌,这事让她耿耿于怀,哥儿难怀孕,他儿要是一辈子没孩子怎么办!
江以宁没想到又扯到了自己身上,他下意识扣住手腕,心里默默反驳,萧寒锦才不喜欢那胡家姑娘……
第16章 香囊
在李桂兰眼中,儿子娶镇上姑娘是极有排面的事,所有人都会羡慕他们,这是连村长都做不到的事。
可这些都落空了,如果不是提前算过江以宁的八字,她也是绝对不会低声下四亲自去找他的!
萧寒锦最烦她提这些早就过去的事,他皱眉,语气带着不耐烦:“木已成舟,且我早已对胡家姑娘无感,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让彼此都不痛快!您若当真闲着没事,就在家里做衣裳吧!”
“你就是这般对你娘说话?我可是你娘!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现在觉得娘话多了,你是不是还盼着我死呢?”
李桂兰发起疯是谁都治不了,只是如今孝字当头,这些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变了脸,要是传出去,恐怕萧寒锦的秀才功名都得被掳走了!
萧大山懦弱一辈子,此时却突然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乡下汉子黝黑的脸上带着怒火:“你个疯婆娘要害死儿子啊!”
“你敢打我?萧大山!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居然敢打我!”李桂兰立刻挥舞着手朝他扑去,嘴里不断叫骂着,“我可是给你生了儿子的,是你们萧家的功臣!你敢打我,你个狗屎玩意敢打我……”
萧大山再懦弱,到底是男子,立刻就将她给控制住了,拽着李桂兰往屋里推,嘴上无奈说着:“别发疯了,叫人看笑话!”
萧寒锦看着这一幕,丝毫笑不出来。
萧家的人性格都有些缺陷,但村里的人几乎都是这样,无谓其他,都是穷之一字闹的。
被推到屋里,李桂兰还是争吵不休,嘴里叫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萧大山面上无光,他猛的踹了一脚房门,怒道:“你要是再闹,我就休了你!”
李桂兰先是猛的大喊几声,然后渐渐没了声音,她也是怕的,这时候的女子再如何跋扈厉害,“休”字一出,都得胆怯。
这场闹剧随着萧大山的话结束,他羞愧的看向萧寒锦:“别听你娘胡说八道,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也别买这些贵东西了,一脚踏进黄土的人,用这些东西恐怕得遭报应。”
“吃穿用皆是人之常情,能有何报应?”萧寒锦不爱听这种话,他看向那些布匹,“既是买了,若是不愿用,那就放着腐坏生虫,左右爹娘觉得我的银子好赚,那便随意糟践吧。”
萧寒锦在不高兴了。
江以宁瞬间紧张起来,虽然从他嫁到萧家来,对方就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但情绪这样外露,说明是真的恼了。
王秀莲今日可算是知晓了有银子的好处,她轻声道:“这都是二弟的一片孝心,您和娘就受着,二弟现在这么懂事,您和娘也该放心了。”
萧大山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去看屋后头的菜地了。
“嫂子,宁哥儿眼睛不方便,衣裳的事就要麻烦你了。”萧寒锦还想再说说她身孕的事,但想到这里的男女大防,还是没多嘴。
“你放心,宁哥儿的身体也该好好调理了,回头眼睛得用药,你那方子我看不懂,有什么忌口的,你早告诉我。”
“多谢大嫂。”
在酒楼带回来的饭菜还有很多,王秀莲将这些全都热了,给公婆送进屋,又去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吃,吃过就各回屋了。
萧寒锦坐在桌前出神,江以宁就宛如小厮一般在旁边站着,不敢出声,先前他还敢劝两句,但对方真恼了,他也就怕了。
屋内本就昏暗,虽有蜡烛也不亮堂,江以宁在旁边站着,萧寒锦更觉心烦,他皱眉:“坐下说话,不嫌累?”
小瞎子立刻摸索着坐下,对方先开了口,他自然也就有了勇气说话,他小声道:“你别气,村里都是这样的,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三瓣用的。”
“你也是?”萧寒锦挑眉。
按理说这样的小瞎子,还是孤儿独住,说难听些,保不齐哪日就悄无声息的死了,若是手头有银子铜板,那就是得能花多少就花多少,否则死了也带不走。
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他拨弄着手指,声音细小还带着笑:“我要活很久的呀,我赚不到银子,就只能省着花,剩余的那些,都是他们之前给我的补偿。”
他像是在说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可细想想,能将几两碎银用五六年,也确实厉害。
他从没有想过不好的事,甚至还在说自己要活很久,即便是在那样的处境,都没有动过不好的念头。
萧寒锦盯着他唇边的笑,自己也不自觉扬唇,旋即反应过来,严肃说道:“我不喜欢这般节省,银子从来不是能节省出来的,若你真能生铜板,那自当另说。”
“我、我不能的呀……”江以宁羞耻的捏了捏指腹,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做到!
“那就不要总想着过分节省,较贵些的布料是为了穿着舒服,米面粮油买精贵也是为了吃着养身体,无需在这些上节省,该花银子便花,想要什么就买,一时买不起,不代表日后都买不起。”萧寒锦说。
他只是不希望这家里总是过得愁云惨淡,什么能力就做什么事,银子本就是用来花的,藏着掖着不用,难不成要饿死冻死自己吗?
他就是穷苦过,所以不想再委屈着自己。
这些话对小瞎子来说有着极大的冲击力,他还是头次见这般新奇的“花钱法”,虽然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但只要听对方的准没错!
小瞎子立刻点头:“都听你的,真真的!”
“那就好,明日若是需要去田里,你就跟着去,若是不需要,就在家里和大嫂一起。”萧寒锦叮嘱着,“大夫说要多吃些明目的果蔬,明日我会买回来,莫要乱跑。”
“都听你的。”小瞎子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萧寒锦觉得他有些被拿捏住了,没人不喜欢身边有个听话懂事的人,将自己所有的话都奉为圣旨,并诉诸行动。
方才那点气,早就被一句句“都听你的”给放没了。
荷叶轩是在赶集日之前推出了新菜,赶集日时更是热闹非凡,还能给萧寒锦留出一间雅间来,都是看在他是账房的面子上还给了银子,否则连大堂都没得坐。
荷叶轩这些日子赚的多,给萧寒锦的一百二十两,一日都翻了好几倍,也幸好,他从一开始就留了心眼,也要这几道菜的分红。
萧寒锦每天都算着账,还是不由得感慨,入口的东西就是赚钱,连镇口的馄饨摊都赚,否则早不干了。
“萧先生,我听说你要买黑鱼?”快到时辰,酒楼的管事从后面找来,“我常去采买,你若是要,我帮你带两条!”
“每七日帮我带三条可方便?若是有牛奶我也想买些。”萧寒锦询问。
管事笑了:“我当是什么,这自然没问题,只是牛奶可能要难些,毕竟这东西腥得很,很少有买卖的。”
萧寒锦道谢:“无妨,您若是能遇到卖的,只帮我带些就好,没有也无事,多谢管事。”
方子上写着多忌口和能多吃的东西,吃食是最简单的,银子到位,什么都能买到。
没两日,萧寒锦就带着黑鱼回了。
这些时日,为了能尽快给小瞎子治眼睛,萧家从没有出现过的蔬菜鲜肉都吃了个遍,眼看着小瞎子脸上的肉都多了起来,但还是瘦弱。
萧寒锦心知急不来,何况如今也都四月底,天都热起来了,他也没太多心思做那些热烫的饭菜。
吃过晚饭,萧寒锦坐在院里树底下乘凉。
“二弟,爹说明有雨,你和你大哥去时带把伞,热了这些天,得痛痛快快下一场。”王秀莲叮嘱着,将伞放到了门口位置。
他们带走一把,家里剩一把,也就够用了。
“知道了。”萧寒锦应声的同时还不忘将飞过眼的蚊虫给拍死。
这地方夏天热得没办法,冬天估计冷的也受不了,习惯了现代科技,他真是愁得很。
江以宁敏锐,只是从他拍蚊虫的动作和偶尔的轻叹中就能察觉到问题,他前两日摘了些草药回来,趁着明天得赶紧做好了。
他默不作声回了屋,将缝制了一半的香囊拿出来,每缝两下就要停下摸摸针脚,好在这些年他也动过手,不至于半点都不会,不过他看不到具体样子,只能慢慢摸索。
好在萧寒锦怕热,他趁着晚风微凉在屋外歇着,江以宁也能快些缝制。
天气有些昏沉,看得出是要下场大雨的。
萧寒锦边穿衣边叮嘱:“今日天不好,若是回得晚就别等我了。”
“好好。”江以宁连忙应声。
“天不好,就别出门了。”萧寒锦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白日里也尽量掩着院门,若是有人来就去找村长。”
江以宁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乖巧点头,反正萧寒锦说的都是对的!都有道理!
萧寒锦见他懂事,心里舒服不少,穿戴整齐就准备出门了,刚要迈步出去,袖子就被小瞎子拽住了。
那力道很轻,他却像是被定住一样。
“这个给你,我在里面放了草药,驱蚊虫了,小纸包里的可以涂抹……你手背上起包了。”小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萧寒锦轻笑一声:“你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