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回
意料之中,萧寒锦兄弟两人刚走没多久,就降了大雨,每一滴砸在地上都想输鹌鹑蛋那么大。
李桂兰坐在檐下看着雨幕,冷不丁问道:“雨伞带了吗?”
“带了,大郎二弟带走一把,家里剩一把留着用。”王秀莲赶紧接话,但回话时有些小心,生怕因此挨骂。
李桂兰却没什么精神,昨日挨了一巴掌,还差点被休,这让她有些难受害怕,这把年纪要是还被休弃,传出去得多丢人。
她没骂人,只平静说道:“两人一把伞怎么够用,等二寒回来,让他从镇上多买两把吧,家里这些活计,都破旧了。”
这话有些出乎王秀莲意料,就连江以宁都觉得惊讶,昨晚还疯了似的闹,现在居然都能说出花钱买东西这样的话,可见萧大山的话是真的起作用了。
王秀莲没多想,赶紧碰了碰江以宁,小瞎子立刻接话:“娘放心。”
“放心?你和二寒也没个孩子,我怎么放心,怕是来日死都看不到小孙子。”李桂兰突然扬声说着,竟是抹起了眼泪,“宁哥儿你也别嫌娘昨儿说的话难听,当娘的,不就这点念想吗?你要是能给二寒生个儿子,我也就圆满了!”
这些话莫名有些刺耳,江以宁不知道怎么接,萧寒锦不喜欢他,也从未碰过他,怎么会有孩子?
王秀莲听着也不是滋味,她是怕对方,却也没想咒她死,这样的话,谁听都会觉得不舒服。
“您别说这样的话,孩子就是迟早的事,二弟懂事,不会让你操心这些的。”王秀莲安慰着,但她也知道,萧寒锦现在主意多,除非他自己想要,否则谁劝都没用。
“你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儿子,等天晴了,田里没事,你跟我去镇上庙里上香拜拜吧!可得求个儿子才行,否则咱们老萧家岂不是要绝后了?”李桂兰说着还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
谁不盼着生儿子?
王秀莲对这自然没异议,要是能生儿子,她在这家里也算是熬出头了。
雨势有些大,两个汉子同打一把伞吃力的很,一到镇上萧永福就想把伞给萧寒锦,自己跑着跑着去搬货的地方。
萧寒锦赶紧拽住他:“大哥一道与我去酒楼就是,然后再将伞拿走,否则淋雨生病又要吃药了。”
“哪家汉子淋雨就能病,你才是别淋着,别管我了,你赶紧去做事,迟了不好。”萧永福知道他向来娇气,也没多说别的。
只是他拗不过萧寒锦,只能撑着伞一道过去,然后将伞拿走了。
“大哥,下工时若是还在下雨,你记得来酒楼找我。”萧寒锦提醒着。
萧永福只当他是怕自己忘了接他,赶紧应声撑着伞跑开了。
为着这事,去做工时还被人打趣一番,说他娘们唧唧的居然还打伞。
萧寒锦淋了雨,掌柜的在后厨给他盛了碗姜汤,到底雨天客人不多,前厅的账就好算些,左右生意好坏都和账房先生无关。
“瞧着这雨要下整整一日了,还不知要如何回呢。”温中撑着下巴唉声叹气,“寒锦兄在万渔村,离这里更远些。”
萧寒锦点头:“若是雨势太大,今日就不回了。”
他摸索着腰间佩戴的香囊,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草药清香,沁人心脾。
小瞎子还挺能干的,虽然有些地方针脚不好,但心意他是感受到了,他甚至能想到小瞎子偷偷摸摸缝制这个有多小心。
怪可爱的。
“你不回吗?你夫郎可会担心?”温中狐疑,扭头就瞧见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他突然想到什么。
萧寒锦先前是镇上书院的,还和自己夫子的女儿胡巧云有些牵扯,娶夫郎……肯定不是自愿的,对那位夫郎,想来也没有多喜欢,那日说不定是刻意做给他们看的。
他倒是也理解,毕竟若有资格,谁不想娶漂亮姑娘,而不是一个小哥儿。
萧寒锦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淡声道:“出门时曾与家中说过了,将手头的账校对完再闲聊吧。”
“好好……”温中有些尴尬,倒显得他有些过于小心了。
这场雨下得大,也冷得厉害,像是要把先前所有的冷意都带走,从此之后就彻底进入炎夏。
酒楼的大门都关上了,左右没有客人来,还这般冷,东家便准备关门了。
“你们趁着雨小便回吧,明日雨停再来。”蒋亦疏站着台阶处说着,“回去路上都小心些,莫要被风雨给刮走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见生意惨淡对他并无影响。
温中和张元都要趁雨小时走,萧寒锦猜想大哥那边恐怕也做不成活,借了酒楼的伞就朝码头去了,萧永福一直都在这边做长工,他一身腱子肉,力气大,这里的管事给他开的工钱都比别人多。
只是这样的活也累。
萧寒锦过去时,就见一群人还在冒着雨做事,雨幕遮眼,他也看不清,只能一直喊。
“萧大哥,听着有人在叫你!”
“我也听见了,那边站着的好像是你家秀才!”
萧永福抹了把脸,朝他们说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了一道人影还撑着伞,他赶紧冒雨跑过去,真是萧寒锦!
“你跑这来干啥!”萧永福没进伞,他这会浑身湿,进去肯定要跟对方挤着,病了可咋整!
“酒楼今日关门,我寻你与我一同回去。”萧寒锦拔高音量说着,“这会雨小,我能借酒楼马车回,家里都是老弱妇幼,我怕他们出事。”
萧永福想了想点头:“等着我去说一声,你往旁边站站,别冻着了,我给你找件衣裳!”
萧寒锦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背影,这叫他如何不羡慕原来的萧寒锦,偏心的父母,疼爱他的兄嫂,可他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总是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真心待他的人。
之前他想,只要给银子就好了,银子能解决所有的困境,可现在他有些后悔,萧永福想要的从来不是他这个弟弟的银子。
片刻后,高大的汉子撑着伞跑来,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件衣裳,他接过萧寒锦的伞,往他怀里塞:“快,都没啥干净衣裳,你先胡乱套上,回去让你嫂子洗,别冻着了!”
两人快速返回酒楼,萧寒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刚刚就该直接借车过去,接上就直接走……
另一边。
萧家人都坐在檐下看雨,这雨大,水田里的秧苗都是刚插上没多久的,恐怕都要被拍倒,庄稼汉都是靠天吃饭,这会都急得很。
江以宁能感受到冷风在不停的往里窜,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想回屋里坐着,但公婆都在外面,他也不好直接进。
“宁哥儿,过来屋里给我搭把手吧,外面越来越黑,做针线活都费眼!”王秀莲突然出声叫他,她这会正做全家人的衣裳呢。
江以宁没多想,拿着木棍哒哒的就过去了,经过公婆主屋时,他们半点反应都没有,所有心思都在庄稼上。
他是能理解的,从前他就只靠那一小片地过活,也怕遇到恶劣天气。
“嫂嫂,我做什么?”他轻声问。
“你就帮我理线吧。”
理线这活琐碎,但不算费眼,小瞎子也就不会觉得为难,何况他自己缝补时也常做,这会依旧能帮上忙,他欢喜的很。
两人轻声轻语的聊着,屋内越来越暗,外面大雨滂沱,掩盖了屋外的所有动静,只能听到风雨摧残地面的声音。
突然,江以宁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微微皱眉:“嫂嫂,外面好像有人……”
“我咋没听见?”王秀莲停下手,侧耳听了听,依旧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是不是听错了,雨这么大,没人出门。”
江以宁莫名紧张起来:“我我去看看,二寒跟我说有事要找村长……”
“我去吧,你就别出来了,爹娘八成回屋了。”王秀莲说着朝外走去,外面天色昏暗,院子里都是积水,啥也看不到。
她在檐下走了两步,并没有看到人,想着可能是宁哥儿听错了,抬脚便准备回屋,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是从萧寒锦的屋子传出来的!
这下,不止是她,连公婆都出来看了。
萧大山和李桂兰手里拿着棍子,警惕的盯着屋门,他挥手示意王秀莲躲远点,然后猛的一脚就将屋门给踹开了。
里面的人立刻无所遁形,正慌张的捡地上的茶壶碎片,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他立即就慌了,捂着脸就开始乱闯乱窜,还想从门口处跑出去,被萧大山一棍子给梆回去了!
“秀莲,快去把村长找来!天杀的都偷到家里来了!”
“好!”
王秀莲这会心还狂跳着,一听这话,立刻就撑着伞去找人了,只是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萧寒锦和萧永福,以及被叫来的村长和几个看热闹的。
萧寒锦盯着屋里抱头捂脸的男人,突然嗤笑出声:“这不是吴贵吗?”
“吴贵!你在这里做什么?”万德禄又惊又怒,“你老子娘昨儿还说给你说亲,今天你就干这种丧天良的事!”
吴贵难堪的蹲在地上,缓缓露出脑袋,他干笑两声:“我、我来找萧秀才……”
“在我屋里,翻箱倒柜的找我?”萧寒锦听着都觉得可笑,“你若这般说,那便报官吧!”
“寒小子,不能报官!”
万德禄连忙阻止,身为村长,他管理的村子出了这样的事,他这个做村长的难辞其咎,对外说起来也不好听。
而且都是一个村的,要真闹到报官这一步,往后可还怎么见面?
萧寒锦微笑,视线从村长脸上划过,落在吴贵身上,他勾唇:“吴贵,你来我家里想找什么?”
“我就是找你聊聊,你、你赚了银子,我也想跟你学学……这都是误会,我不是要偷东西!”吴贵立刻接话,他满含期待的看着村长,“村长,我真的不是要偷东西!”
“我还以为你是要拿我藏在床底下的银子。”萧寒锦庆幸地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只是他话刚说完,吴贵眼睛都亮了。
他愣愣盯着床底,有些不甘道:“我怎么就没想到那里!”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一不是面露鄙夷,真要找人,哪日找不行,非要在大雨天找,还偷偷摸摸的闯进人家的屋子,摆明了就是要偷东西。
居然还能说出“找人”这种掩耳盗铃的话来。
“村里都知晓我近日赚了些银子,不想才过几日,就有等不及要来偷盗的了,此事若不能秉公处理,我便诉状一张,交由县令大人处理。”萧寒锦掷地有声。
这村子的风气实在不好,碎嘴的人数不胜数,心思更是多,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要看热闹,大雨天都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若不趁此时杀杀这种风气,来日他越赚越多,岂不是日夜都得防着这些人?
万德禄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吴贵,他扭头看向萧寒锦,试探性商量:“此事不会轻易放过,只是这会雨大,实在不方便,不如等雨停再做处置?”
“也好。”萧寒锦点头。
万德禄面上一喜,立刻示意看热闹的都回去,还不忘叫上吴贵:“你也一同——”
“稍等。”萧寒锦温和叫停,偏头对萧永福使眼色,“大哥先将贼人扣下,等雨停再处置。”
萧永福立刻拿起挂在墙上的麻绳,利利索索的将吴贵绑结实,连脚都没放过,嘴里也塞上了破布团。
萧寒锦轻佻眉梢,这有点功夫啊?
万德禄看的眼睛都瞪直了,他的本意是让吴贵先回去,等下雨再处理,谁知道这直接将人给扣下了,回头吴家肯定要闹,这不是摆明了逼着他立刻处置吗?
“寒小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随便绑人?”万德禄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萧寒锦还有这些脑子?
“村长放心,只是将贼先扣下,等雨停便能立刻处理,不会报官。”萧寒锦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万德禄从他眼中看出了软刺。
他方才只是想着,若能先哄过萧寒锦,此事便好说许多,左右吴贵没真偷到,也能大事化小,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改变了很多。
“也罢,去把吴家的叫来,让他们看看养的好儿子!”
一群人站在檐下,雨势隐约变小,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吴贵的父亲吴达和吴孙氏就过来了。
吴孙氏一看到这一幕,扯着嗓子就开始哭:“我的儿啊!你这是遭了什么罪,这些黑心肝的就只会往你身上泼脏水啊!天杀的!是不是要逼死我儿啊!”
“吴家的,你也讲讲道理,是你家吴贵要偷银子,被逮了个正着,你还有脸哭!”
“这老娘们儿啥时候讲道理,该她家吴贵说不上媳妇儿!”
吴孙氏当即急了,她站起来大喊:“捉贼捉赃!你们哪只眼看到我儿子偷到银子了!你们红口白牙的污蔑人,要我儿子的命吗?”
“村长看着办,若是不能处理,我便报官。”萧寒锦淡声说道,“今日是我与大哥回来的及时,若是没回,我家中只有老弱孕妇,若是出了事,谁能担责?”
“可你说的这些,到底没发生……”万德禄有些为难,若是按照律法来,盗窃罪可是要重判的,但既然要私下解决,就绝不会按照律法来。
萧永福心生不满:“是被逮正着,要是没逮到谁知道会发生啥!”
“寒小子,你想如何?”万德禄皱眉。
“村长既然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萧寒锦微笑,“我家都是老弱妇,田地上也是看种不过来,便与我家做三个月农活吧。”
“萧寒锦!你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敢让我儿子给你当下人!”吴孙氏大吼,“你敢这样做,我孙英就一头撞在这!”
这说到这份上,饶是万德禄都有些语塞。
果不其然。
萧寒锦立刻笑了起来:“可巧,这般解决我也不满,还是报官的好。”
“不能报官,此事便按寒小子说的吧。”吴达不能再沉默,开口敲定了此事。
做农活还是在村里,他们还能看顾着,要是真去报官蹲牢狱,那才是真的要遭大罪了,万一在牢里出点啥事,他们家香火就彻底断了!
孙英想不到这层,还想继续吵闹,还是吴贵亲口答应,她才罢休。
萧寒锦点头:“既如此,有些话我也要提前告知你,我家田地向来长势喜人,若自你帮工后田地有任何疏漏,我便第一个找你!”
萧寒锦精明,还不忘立了字据,由村长做见证,事情便这样解决了。
从头到尾都做的滴水不漏,吴家就付出了代价,雨一停,这事就传遍了整个万渔村,村里百姓议论纷纷,无一不是在讨论萧寒锦到底赚了多少银子,能引得吴贵去偷,又觉得萧寒锦如今更不好相与了。
傍晚时分,雨停了,天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黑沉,萧寒锦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就进灶堂做饭了。
说是灶堂,也就是搭建的小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房屋也是破旧,虽有院墙,但也有股子年久失修的意味,都得重新建。
乡下农户建房费不了几个银子,只是他想着翻新重建,也得在入冬前建好,他可不想大冬天的在屋里都瑟瑟发抖。
照例给江以宁做的鱼,变着花样做,每日都得吃上肉,小瞎子身板看着都硬朗了。
“我不用每天都吃这么好的。”江以宁还是有些愧疚,他尚不习惯对方花银子的方式,大有一种过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
“不早日补身体,就没法早日用药,你要一直瞎着吗?”萧寒锦淡声询问,还不忘给对方夹虾,“带壳吃,补身体。”
江以宁连忙应声:“好好……”
萧寒锦不忘给他灌输自己的思想:“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话,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花!”小瞎子掷地有声。
“既然是用来花的,那吃穿就要大胆的花,人活一世就是为了这些,所以不管今日我们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曾亏,对不对?”
“对!”小瞎子声音都大了很多。
“那就不要每日都因为肉和米面愧疚,吃饱了好做事,多补身体,然后就能用药,眼睛就能早些好,你难道不想早点好了帮我吗?”
“想!”小瞎子甚至有些激动,他特别特别想!
萧寒锦满意了:“吃饭。”
今日吃饭早,用过晚饭,萧寒锦就去和萧永福商量重新盖房子的事了,他们总不能一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着。
萧寒锦自认从前喜欢古朴有历史的物件,可这老房子看着随时都要不行,他真的住不下去,而且还得做好暖墙和热炕,为冬天做准备。
萧永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现在没存多少钱,帮不到什么,银子也不能都让二弟出。
“大哥,我在酒楼做事,不能帮到什么,所以你来找木工,盯着他们做,银子花销,一应都由我来出。”萧寒锦说。
“找啥木工,邻里乡亲就能帮这些,管顿饭就成!”萧永福觉得不太好,“这种事都是你来我往的,你先前只顾着读书不懂这些。”
“就找木工建筑工,得将火墙和暖炕都做好,村里没几个人有那般手艺,屋内的格局也要变,院墙还得建高些,否则外面人踮脚就能看见院里,很不方便,您只管听我的就是了。”
乡下讲究“以物换物”,无非就是有事互请,但萧寒锦不想那样,自己都要过得不舒服了,难不成还要去在意别人吗?
萧永福沉默片刻,说道:“听你的,银子就当大哥借的。”
萧寒锦笑起来:“大哥与我一母同胞,不该说这些生分话,如今我已成家,自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混账,兄长已帮我太多,若这样的事都要和我清算,那我岂不是要将从前用过的银子全都奉还?”
萧永福只认识几个字,自然说不过这个头头是道的读书人,冷硬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好小子,都听你的!”
两人一拍板,这事就要立刻办了。
听他俩说完这些,李桂兰还是有些不同意:“好好的房子又不是不能住,花那钱做什么,浪费……”
“你们长大了,自己看着办吧。”萧大山显然不想管这些,经此一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俩是有主意的,这会和他们说,也只是说,不是商量。
萧寒锦微笑:“那就好,房屋推翻重建费时间,也得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你二叔家在村里还有旧房子,先住着,等这边弄好再搬回来。”
“我看行。”
第19章 谈谈
萧家要建房子的事传遍了万渔村,不少人都艳羡的盯着他们家,盖房子肯定要找人帮忙,有些等不及的直接就找到村长家说这事了。
眼看着天气要热起来,田里的活计每日看着浇水就行了,这事家里女人孩子都能做,他们就想找点其他事做,赚顿饭不少,有铜板拿更好。
如今萧寒锦赚了大钱,各个都眼巴巴瞅着呢,要是能在他家做事,肉还能少啊?
万德禄早知道他们要来,但萧家那边一直没说用人的事,他也只能劝说这些人先回去。
“你们别着急,我去问问,邻里乡亲的肯定都会有用到彼此的时候,你们安静等着。”万德禄安抚了村里人,就准备去萧家看看情况。
只是等他们去时,就发现好多不是本村的人也在,万德禄隐约明白什么,但他是村长,该问的也得问清楚点。
他叫来萧永福问:“大郎,这些人是?”
萧永福按照萧寒锦教他的话说道:“这是二弟从外面请的建筑工,二弟说家里的格局要重新布置,所以请了专业的人来。”
万德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干笑两声:“这不该找村里人帮忙吗?找外人得花不少吧?不至于费那个银子!”
“是,不过二弟说家里有些小,不能只建些大屋,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以后要是家里还有事,会找村里人帮忙的。”萧永福说。
这些话显然不是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糙汉子能说出来的,万德禄就知道肯定是萧寒锦提点过的。
从前这家里就是萧寒锦说了算,他总是跋扈自私,如今也是,只是情势却与之前不同了,现在的萧寒锦更冷静、冷漠,也够头脑清醒。
万德禄将这事告诉村里人,他们都有些不甘心。
“都是一个村的,怎么还找外人!”
“就是,萧家之前也没有这么小气,这寒小子一娶夫郎,倒是小气起来了!”
“斤斤计较的……”
万德禄皱眉:“都别说了,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人家不请,你们就做好自己的事,人要盖镇上那种房子,你们会吗?”
“……”
当然不会,他们也就是艳羡人家的银子,想吃那顿饭罢了,若真有镇上那个手艺,早就去外面跟着建筑工做事了。
万德禄把他们打发走,他也算是明白了,这萧寒锦是个有本事的,科举虽无望,但也并非只有这一条出路。
萧寒锦照旧在酒楼做事,因着盖砖瓦房,手里的银子瞬间就下去了一大半,虽说赚钱这事急不来,但小瞎子的药也得用银子,还是得想办法才行。
卖方子是他目前能想到最简单快速的赚钱方法,不过也得看荷叶轩要不要。
“方子自是要的,只是寒锦你前些时候不是刚得了百两银子,可是手头不宽裕了?”蒋亦疏有些诧异。
在他决定用萧寒锦时,便将此人调查了一番,就是个农户,便是再能花,也不能一月就将一百多两银子花光。
萧寒锦坦然点头:“是如此,家中房屋要重建,夫郎眼睛也要用药。”
都说读书人好面,蒋亦疏却并未从对方脸上看出“窘迫”,可见此人心胸当真开阔坦荡。
“若我说此时不需要,你待如何处置?”蒋亦疏温声笑问,他着实好奇这位会做生意的读书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不瞒蒋兄,任何菜样都有过时吃腻的时候,此时不需要,总会有需要时,但我却只是此时紧迫。”萧寒锦说。
言外之意便是,他是先想到的荷叶轩利益,若荷叶轩真不需要,他也不是只有荷叶轩一处能卖,此时是他手头不宽裕,所以着急,日后怕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这番话委婉,且留有情分余地,即便萧寒锦日后卖到别处,蒋亦疏也是没话说的。
蒋亦疏闻言笑了起来,手中的折扇轻摇,语气带着打趣:“萧弟真是出色的生意人,这般言辞将我引的欲罢不能,着实不想让给旁人,你总算着账,自是知晓这一月来入账如何,我又怎能舍得这样好的机会?”
“那我们便能好好谈谈了。”萧寒锦扬唇,颇有些运筹帷幄。
“这都一上午了,寒锦兄为何还没出来,莫不是吵起来了?”
“东家性情温和,待人极好,即便寒锦兄有错处,自然也不会与他真计较,不过上次寒锦兄这般,还是研制食谱。”
“这次保不齐也是。”
掌柜突然走进来,面上带着苦笑:“这萧先生,真是我见过最英勇的书生!”
温中立刻好奇:“发生何事了?”
掌柜:“东家方才气势汹汹的进了后厨,那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也不知聊的如何,反正是又要有新菜色了!”
“寒锦兄,当真厉害……”
萧寒锦神情自若的回了账房处,瞧见掌柜还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继续做事了。
几人不好当面议论他,毕竟也多少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酒楼生意好,他们月银也会多涨些,互惠互利之事,没人会说什么。
实际上蒋亦疏紧张是应该的,萧寒锦与他说的是卤菜,卤肉是四季都能吃的,只是冬日食得少,但真好这口的,也不在意冷热。
萧寒锦前世曾花钱跟人学过卤肉菜的制作,自己再去售卖,但后来因为又寻了其他的出路,就将这生意放置不做了,但学了的东西,不管学到多少,都是自己的。
卤菜的配料都是常见的料,不过有些得去香料铺子买香辛,大头的就是茴香籽,八角,桂皮,糖这些。
不仅仅是大五花,鸭翅,鸡脚这些处理干净都可以照卤不误。
还有些其他夏日凉菜,夏日炎炎,一旦上桌,必定会遭到哄抢。
字据到手,萧寒锦心情都舒畅不少,眼看着到了时辰,他将手头的账清算好,标记妥帖就准备离开了。
“萧先生要走?”蒋亦疏掐着时辰下楼,看向萧寒锦时唇边带着笑,但言语颇有些咬牙切齿。
萧寒锦拱手微笑:“正是,东家有何事吩咐?”
蒋亦疏哼笑:“自是好奇萧先生要建的宅院,我也腆着脸去瞧瞧看看,好观赏是什么农家院,要费百八十两银。”
萧寒锦没忍住笑出声,怎么还阴阳怪气上了?
他自然不会拒绝,蒋亦疏若去,必然要乘坐马车,对方自然不会不管他,他也能省下那枚铜板哄小瞎子开心了。
说来,蒋亦疏能将酒楼的马车借给他用,他当真是感激的,毕竟许多事旁人不做是本分,做了便是情分。
“万渔村,我倒是听说你们村子许多人家都有藕塘,想想倒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蒋亦疏悠然自得的说着。
萧寒锦却是笑了,古往今来,富贵人家都有点通病,那就是“单纯”,未知的事物总爱理想化,他倒是有些好奇对方如果和万渔村的某些百姓说上话,会是什么表情。
如今进了夏,街道两旁花红柳绿的,瞧着甚是清新,蒋亦疏一路上都十分享受乡下的风,唇边的笑意丝毫未减。
“前面便是万渔村,直走上坡往右是村南,我家此时正在建新屋,眼下住在二叔家的旧屋处。”萧寒锦说。
再往上马车上不去,也不差那两步,蒋亦疏就跟他下地走了。
这会正在拆房,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蒋亦疏还是能瞧出房屋不算破损太严重,他不禁有些好奇:“你要何种风格?图纸可能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