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了,没有提前和寒锦兄说,哪能就这样去,过两日,我们亲自去桃户村,介时嫂夫郎可要好好招待我们!”
江以宁微笑:“这是应该的。”
这些人根本不是二寒的朋友,至少不是知心朋友,否则怎会连他家是哪个村子都不知道?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来打秋风的。
“大哥,这事我们得告诉二寒。”江以宁皱眉抿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萧永福脸色比他好不到哪去,毕竟送出去的串儿没有上千也有五百,都是银子……
傍晚归家,便将这事说给他听了。
萧寒锦早就知晓会有这一出,听他们这样说,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现在只是骗吃喝,来日再大胆些,怕要打银钱的主意了。
“明日他们再去,便去酒楼喊我,日日由着他们打秋风可不行。”萧寒锦神情淡淡,仿佛早有对策。
“你准备如何做?”萧永福有些担心,“这阵子总有事发生,我这心里不安的很。”
王秀莲当即捶他一拳,皱着眉嗔怪:“你这是说啥呢?那都过去了,现在二弟名声多响亮,谁还敢找咱们麻烦,你别自己吓自己。”
王秀莲这话还真没说错,毕竟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那些所谓的同窗也是因为不敢见他,所以才时常躲着。
“大哥,往后生意只会越做越大,你必须得静下心来,我知道你从前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总要有头一回,开门做生意,诚信经营就是,其余什么都不用怕。”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他虽觉得麻烦,却也能理解,毕竟萧永福从前就是个只会抗大包的乡下汉子,能动嘴皮子做小买卖一起很不错了。
萧寒锦自然可以对现在的他提要求,但也绝不能太高。
萧永福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等到了年底,我们算算今年赚了多少,我想明年将铺子再开大些,像荷叶轩那般自然是有些费劲的,但小酒楼应当是开得起。”萧寒锦随口与他说着,具体到时再说,还是先将眼下顾好。
“生意上的事,我都听你的。”萧永福说完这话,神情明显犹疑起来,他试探性询问,“二弟,你那些同窗才学如何?我看他们成天玩乐,也在学着……”
“只有将银子攥在手里才踏实,大哥不要庸人自扰,今年便先这般做着。”
实际上萧寒锦满脑子都是赚钱,但他想的那些都需要做各种用具,一时半会都无法完成,只能先构思着,慢慢实施。
听他这样说,萧永福也不好再说什么,略坐坐就和王秀莲回自己院里了,刚出去就碰到了李桂兰,手里还端着药。
王秀莲脸色一白,干笑道:“娘来送药啊,我一会吃了饭就喝。”
“现在喝,我看着你喝。”李桂兰神情严肃,一副不盯着她把药喝下去就不罢休的样子。
王秀莲之前让江以宁看过那药方,都是用什么符纸和香灰制的,这要是喝下去,别说孩子会不会女转男,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
“娘——”
“我让你现在就喝!”
第44章 不给
李桂兰神情严肃冰冷, 语气更是不容置疑,光从她的行为举止来看,就知道, 她一定是知道王秀莲没有按照她的叮嘱乖乖吃药了。
在李桂兰看来, 王秀莲的肚子里就是女儿,花银子月月给她买药喝,她不知足不说,竟然还将药全都倒了,这明摆着就是要和她对着干。
没有婆婆能接受儿媳这样挑战自己。
“娘, 这药又不是啥好东西,干啥非得让秀莲喝, 男女不都一样吗?”萧永福皱着眉,颇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自从知道这里头是啥东西, 他看到就觉得恶心,怎么可能让王秀莲喝?
李桂兰瞬间恼了,她直接将碗摔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脆响,她尖锐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这怎么不是好东西!女儿有什么好的?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啊!你要咱们萧家断子绝孙啊!你得生儿子才行啊!”
“生生生!”萧永福也跟着怒吼, “这才第一胎就算是女儿又咋了!秀莲就算一辈子只能生女儿我也愿意!她就算啥也不生,我也要跟她过!”
小瞎子最怕跟别人吵架, 也怕看别人吵架,这样随时可能会爆发更严重争吵的氛围, 是他最怕的。
他在自己的小土坯房待惯了,没有争吵, 没有烦恼,但也导致他不会和别人接触说话, 现在遇到这种情形,就吓的要掉眼泪了。
萧寒锦忙把他揽进怀里,一手捞着他后腰,一手放在他肩膀轻轻拍着:“没事,别怕,吵架很正常,这样的事不吵不闹才可怕。”
“那个不能喝的,香灰和符纸,不知道会不会有毒……”小瞎子额头抵在他肩膀,揪着他腰侧的衣裳闷声说着。
“大哥不会让她喝的。”萧寒锦拍拍他后背。
外面的争吵不断,生儿子在这些人眼里就是天大的事,如果没有儿子,就是断子绝孙,这可真是不小的罪名。
李桂兰坐在地上撒泼,她猛拍着胸口哭喊:“造孽啊!那可都是银子!几两银子买的药就全都被糟践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和二弟把银子给您,是让你收着有体己钱,不是让您买那些脏东西来祸害我媳妇和孩子!”萧永福亦是气急败坏,“我只告诉您,若您再拿着银子给那些乱七八糟的寺庙,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
“萧永福,你敢不孝顺爹娘!”李桂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连土都来不及拍,就指着他开始怒骂,“贼老天,生儿子有什么用啊!”
左右好赖话都让她说尽了,凡是不如她的意,不管男女全都没用。
萧寒锦突然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女子,没投生到萧家来,否则来了只怕也是死。
说到这份上,眼看着萧永福拗不过她,萧寒锦也不能独善其身,否则来日萧永福不给银子,他却照常给,也是麻烦事。
“你在屋里,莫要出去。”萧寒锦叮嘱一句便出去了。
也幸好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吃饭,偶有人听到动静,也看不到热闹,便没有往上凑,否则这时候门口恐怕要围满了人。
萧寒锦站在檐下看着他们,他扬声道:“大哥准备何时不给银子,我也好和大哥统一时间。”
“啥?二寒,你这啥意思?你也不给娘银子了?”李桂兰惊的连发怒都来不及,要是二寒不给她银子,她以后还咋给香油钱?!
“大哥说的不错,我们给爹娘银子,是希望你们有银子傍身,平时采买也能有银子,尽管家里一应事物都是我和大哥买,该给您的银子也从没断过,但您总给外人,可说不过去。”萧寒锦淡声说着,对她的神情无动于衷。
“我没……儿啊!娘没给外人,娘这不是去神母庙给你大嫂求药了?还让他们指点了宁哥儿,这不都是为咱家里人花的吗?”李桂兰连忙解释,生怕他们真不给自己钱。
萧寒锦冷眼看她,字句道:“我先前每月都给娘五两银子,只我自己,这数月下来都有二十多两了,再算上大哥的,娘手里得有三四十两,乡下人家恐怕都得卖地才能得这些,您该知足了,从下月起,我便不会再给你银子了,免得银子烧手。”
他不是不愿给,也不是在意这几十两银子,银子若能花到正途,他自然高兴,可总买那什么狗屁汤药,还不如没有的好!
听他这样说,萧永福就知道是认真的,他自己虽说着不给,却也不会真的不给,愚孝多年,一时还改不了要事事顺着的脾性,但二弟说不给,那就是真的不给了。
李桂兰当即愣在原地,这时候就算再说悔过的话也不可信,可不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也没有银子拿。
“您也别气恼,三四十两给了您,莫不是数月就没有了?寻常人家,得花五年不止!”萧寒锦淡淡瞥她一眼。
那一眼不仅仅是告知,也是威胁,他赌李桂兰不敢说银子已经花光,只能吃亏。
李桂兰就像是打了败仗,彻底沉寂下来,萧寒锦没有再看她,转身回了屋里,萧永福也带着王秀莲回去了。
虽说闹了这一场,但王秀莲还莫名觉得痛快,以后都不用再变着法的倒掉那些所谓的汤药了。
第二日一早,萧家两兄弟便收拾妥当离开,也是因为昨日那一闹,李桂兰和萧大山没有出来送不说,连之前的场面话也没说。
他们倒也不在意,紧赶着就离开了。
“他们若是再来,一定来喊我。”萧寒锦叮嘱一声就进酒楼了。
他倒不是要找那些书生麻烦,只是他将蒋亦疏的话听了进去,来日他若是离开,总要找先前书院的学生才是,总不好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来。
江以宁和萧永福一上午都在忙活串串儿,熬煮蘸料,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晌午时,铺子便开门了,常客们早就算准了时辰,在外面排起长队,各个翘首以盼,就等着能尽快买上。
前面排的几乎都是镇上大户家的小厮婢女,他们最是能丢面儿的,喊的也最大声,买不回去可是要被斥责的,丢脸算什么?
“快!我来五十串素,五十串肉!”
“萧老板,我也一样!”
“萧老板肉素各一百串,张家要!过后我们派人来取!”
萧永福边做边应声,江以宁也默默记着都有哪些要了串儿,免得一会对不上账来。
这些客人都知晓串儿会在几时卖的差不多,时间越久,剩的也就不那么新鲜,所以总是趁早来,这会也是零星剩了几串,江以宁估摸着那几个书生快来了,和萧永福说了一声就去酒楼了。
萧寒锦听他说了原委只觉得好笑,这些人还知道背着人来,可见也是怕被耻笑的。
“萧大哥,我们是寒锦兄的知己同窗,今日又来光顾你的生意——寒锦兄?”为首的书生脸色一僵,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全都断回了肚子里。
萧寒锦微笑:“诸位又来光顾?只是来的不凑巧,没剩几串了。”
为首的孙伟岸尴尬笑道:“没剩几串了?想来是不太新鲜了,那不如我们几个就帮寒锦兄处理掉如何?”
“不用,都是水煮的青菜,拿回去喂牛也是一样的。”萧寒锦只当做没有听懂他们的话,“明日你们早些来,便能买到新鲜的,先前你们也买过,知道这串儿味道好。”
“是是,寒锦兄何时有空闲,咱们也好叙叙旧,书院同窗都甚是想念你。”崔志勇跟着搭腔,言语间都是客套。
书院还真没有人会想念萧寒锦,毕竟他成为秀才都侥幸,后来屡次不中,也就学会了吃喝玩乐那一套,平时行事作风也十分不讨喜,若不是忌惮他秀才功名,没人愿意与他多交谈,除了这些狐朋狗友。
萧寒锦自然不会信这些话,但他也不想这些白吃白喝的人过得太舒心,他微笑道:“既如此,那就明日吧?明日我休息,诸位若不嫌弃,可来荷叶轩同聚,介时看在我面子上,酒楼想来会与我们便宜些。”
孙伟岸愣了愣,以玩笑口吻说道:“寒锦兄,你这是何意,瞧你赚了大钱,合该请我们才是?”
脸还真大!
萧寒锦呵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不如我将书院的全都请到荷叶轩做客?热热闹闹的和大家聚一聚?”
“寒锦兄,你是在开玩笑吗?”崔志勇震惊的看着他,眼底的期盼和贪婪却快要溢出来了。
萧寒锦挑眉:“不是各位先与我开玩笑的?我当你们喜欢玩笑话,特说来试试,如何?可喜欢?”
两人不说话,连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林槐都有些尴尬,他是头次跟着过来,原想着占点小便宜,没想到跟着被刺了。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他们甚至连提出离开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一群人只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偶尔有人路过,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
萧寒锦如今气势可与从前不同,在他的注视下,孙伟岸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干笑着掏出钱袋子,说道:“那余下的串儿我们便都买了,小本生意,合该如此。”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他会付钱,明日的聚会就当不曾说过。
“大哥,快帮他们装好,与他们便宜些,都是朋友。”
“好。”
朋友二字,此时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挥之不散的讥讽,但若是不在意的人,也听不出。
将他们打发走,铺子也该关门了,时辰倒是还早,萧寒锦想赚钱的心就再次活络起来。
他轻啧一声,扭头看向萧永福:“今晚回去与大哥商量些事,你和宁哥儿先回——”
话还未说完,衣袖便被小瞎子扯了扯。
他抱歉道:“今日有些忙,不能带着你,你先和大哥回去可好?”
“不是……”他再次拽拽对方,示意他低下头,然后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云糕吃完了。”
萧寒锦偏头看他,就见小瞎子一脸严肃,眉心都紧皱着,若非知晓他说了什么,恐怕都要以为他讲的是什么机密了。
被他表情唬住的萧永福一颗心掉了起来,紧张询问:“莫不是出大事了?”
萧寒锦笑出声:“没事,你们先回,路上注意安全。”
见他没事,萧永福这才放心,将门关了,赶着牛车就带着江以宁回去了。
这阵子不如先前烦热,酒楼的生意也恢复从前,萧寒锦自然也有得忙,何况明日他要休息,也得将今日的账目看完才可。
最后和蒋亦疏聊了几句,到家时天都黑了,他远远就瞧见门口有微弱的光,马车渐进,果然看见小瞎子拎着灯笼靠在门前睡着了。
他走上前,曲起手指碰了碰小瞎子脑门,低声:“我回来了。”
第45章 旧友
萧寒锦将小瞎子抱回屋里, 囫囵吃了几口已经放凉的饭菜,将自己之前就写好画好的东西带上,去找萧永福了。
他最近晚上回来有时间, 便会教他认几个字, 萧永福虽然没上过学,但从前总听原身念书背书,倒也能说几句不成调的诗,只是不会写字罢了。
萧寒锦没觉得麻烦,如果不是时机不对, 他恨不得把萧永福送到书院去,或者请个教书先生单独授课, 但此时还是歇歇吧。
左右他画都画了,也能和他说清楚, 接触这几个月, 他也发现萧永福记性不错,当初若是送他去读书,恐怕也得是个秀才。
王秀莲见他过来赶紧起身:“二弟来了, 快坐,我给你们倒水。”
萧寒锦连忙阻止:“打大嫂身子重, 不用做这事,等我和大哥说完话再喝。”
王秀莲便没再和他多客气, 平白让人觉得疏远,也跟着坐下了。
又到了萧永福激动的时刻, 他紧张又期盼的看着萧寒锦,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反正不管二弟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要赚银子的!
萧寒锦也没拿捏着, 将自己画好的一摞纸放到桌面上,摊开铺平,借着烛光准备和他好好说说。
萧永福惊讶:“准备了这老些东西?”
萧寒锦点头,视线一直在那些纸上,他组织好措辞开始和他说:“目前铺子只是在做串儿,再过几个月便是年节,我也不愿再折腾,但明年该做的我已经仔细画在纸上,明年要做的事情多,且还需要很多锅子用具,都得大哥看着做才可,所以这几日便能先让匠人做着了。”
“这我明白了,那你且说说具体的。”
“好。”
萧寒锦的意思是,只做串儿很单薄,他也没想着只做这个,但这些都是薄利多销的好东西,前世那些小吃摊,他恨不得全都放到这里来,也得徐徐图之。
如今是串儿,可凉可热,但他想把炸货铺子也开起来,他对前世存在的各种摊位都很有信心,那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名气,代表了顾客们的喜好。
只是炸货要用的锅子和串儿的不同,摊车这些也都得重新做,内里的构造也得仔细琢磨,术业有专攻,都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不只是这些,还有烧烤摊,他得将这些全都做起来,银子才会进入口袋。
这些东西光是准备就会耗费很多时间,萧寒锦将各种用具的用途大小尺寸都和他说了一遍,还用差不多大的木板跟他比对着。
“大哥将这些拿去给铁匠,按照今日我与你所说的告诉他,若实在不行,就将图纸给他看,他会明白的。”萧寒锦说。
这些事他确实可以自己做,但不能永远都是他来做,何况此时分工明确些,对方心里也踏实。
萧永福仔细看了又看,脑海中大概能想象到这些东西的样子,他谨慎道:“那我带着图纸去,到时给他看也好。”
“好,那就交给大哥。”
萧寒锦满脑子都是赚钱,还得找好固定货源,真做炸货,鸡是必用的,村里这些人家他信不过,得找个养鸡大户才行,每件事都需要银子操办。
回到自家院,小瞎子约莫是刚醒,本就无神的双目,配上凌乱的发丝,显得更加疯狂。
萧寒锦没忍住笑出声,小瞎子茫然看向声源:“怎么了?”
他三两步走上前,两手放在小瞎子肩膀上带着他往里走,他笑道:“无事,你可吃过饭了?”
回来时小瞎子都在门前睡着了,他也没把人叫醒,通过留的饭菜也看不出什么。
小瞎子靠在他怀里摇头:“饿了。”
自从那日吻过他额头,小瞎子举止间对他表现出不少黏糊,这会靠着,虽然因为夜间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红晕,但也是壮着胆子贴着他的。
萧寒锦捏捏他后颈,轻声道:“云糕给你买回来了,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煮碗面。”
“那我不吃云糕了。”小瞎子面无表情,紧拽着他袖子不撒手,一副依赖至极的样子。
这样的小事自然是由着他,萧寒锦扶他坐下就去厨房忙活了,热来热去的饭菜,他也不是很想让小瞎子吃。
吃饱饭,困意来袭,萧寒锦给他敷好药,哄着他睡着了,自己则是给他换了几次药,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萧寒锦休息。
原本他是想跟着同去镇上的,但恰逢村长那边有事和他商议,就只能留在家里,便让他们把阿祥一同带上了。
萧永福将铺子里的东西都准备好,留小瞎子和阿祥在那串串儿,自己则是拿着图纸去找铁匠了。
为了避嫌,铺子的门头一回开了一道缝,够来往的行人看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少顾客都在这排队看起来了。
只是他们也只能看到两人在那串串儿,什么秘方之类的,可我半点瞧不见。
“萧夫郎,萧大哥呢?这位可是你弟弟?”门外有人跟他们闲聊着。
江以宁能听得出是熟悉的声音,这才小声道:“是我夫君买来做事的,叫阿祥,我大哥有些事,马上便会回来。”
“你家人少些,是得买仆从做事,萧先生是做大事之人,有你这样贤惠的夫郎,有福了。”
镇上多有娶夫郎的人家,对哥儿也不是非常排斥,何况江以宁日日都在他们面前做事,心眼儿如何他们都看得见,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江以宁脸颊骤然一红,颇有些羞涩的没有应答这句话,本就是故意逗他玩的,客人们也没有跟他计较。
串串儿多,且都是手串的,外面的人等的都开始要其他摊子的饼子茶水了,但他们的屁股却没挪开,生怕被人抢先了。
阿祥见状觉得有些古怪,他想说些什么,但自知身份不敢胡乱说话,便只好将思绪咽回肚子里。
江以宁却是敏锐,他偏头看向阿祥,轻声询问:“你想说什么?”
“回夫郎,没什么,这些我来煮吧,从前在家里也常做这些。”阿祥低声说,“您……所以我来吧。”
“也好。”江以宁沉默片刻答应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当做瞎子的感觉的,萧寒锦似乎从来没有刻意小心翼翼对待他,若非看不见是实打实的,他也要忘记了。
但阿祥是好意,他也没要计较这些。
直到将菜全都熬煮好,萧永福才回来,时辰也几近晌午,铺子刚好可以开门了。
“铁匠怎么说?”江以宁问。
“能做,只是时间久要等,但也没事,咱们能等。”萧永福说。
确实,本就是为明年做准备呢。
“福锦串”的铺门大开,排队的人瞬间热闹呼喊起来。
阿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愣在原地了,还是萧永福叫他名字,才把人叫回神,立刻就投身做事中,再无暇想其他事。
其实方才他想问,为何不如别的铺子一般,也做卖早点的生意,饼子馄饨面条都能卖得极好,现在他才彻底明白,那些摊子一月都不一定有这串串儿半月的赚头。
他们串了一上午的串儿,一两个时辰就卖光了,照旧剩些不算新鲜的,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若有人要便便宜些,若无人要,他们就自己吃了。
萧永福知道二弟宠着宁哥儿,通常都不会再卖,让他垫肚子了。
他将辣料涮好,递给江以宁:“你先吃着,我把别的也涮一下,一会不吃就拿回去。”
“好。”
“阿爹,我饿。”
“木哥儿,回家阿爹挖野菜给你吃,不吃这个。”
孩童听他阿爹说完,就站在铺子前不说话了,他虽没再继续喊饿,却也不肯离开,像是在用沉默反抗。
江以宁耳朵微动,听声音,做阿爹的这位岁数也不大,想来也是没铜板吃这些,他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那小哥儿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赶紧出声:“这些、这些我们都不打算卖了,要吃吗?”
“我们没钱买。”那夫郎一把抱起儿子,“咱们回家吧,今日刚买了碎布,给你做衣裳!”
“阿爹,吃野菜,吃饱饱的!”小孩儿突然笑了起来,只要不饿肚子,吃什么都行。
那夫郎低应一声就准备离开。
江以宁听的心里难受,阿祥偏头看他一眼,赶紧拦人,他笑道:“这位夫郎,我们这些串儿本就是最后剩的不新鲜,我们夫郎说白送,就让孩子吃一口吧!”
“是如此。”江以宁忙点头,将一串素菜递给他,“当真不收铜板的,我们自家若不吃,也是要给别人的。”
镇上偶尔会有小乞丐跑来跑去,偶有剩的,也会给他们吃。
“多谢。”那夫郎小心翼翼伸手去接,却发现江以宁眼睛无神,他突然想到什么,“你可是宁哥儿?”
不止江以宁,连萧永福也愣住了,他这才仔细打量了这夫郎一眼,熟悉感涌来,他皱眉:“你是生哥儿?”
陈生立刻点头,神情激动:“我是,您是萧大哥吧?”
萧永福点点头,没再说其他,饶是他再木讷,也瞧得出来,生哥儿嫁到桃户地后过得并不好,分明十七岁,看着二三十似的,他的小哥儿也瘦弱的很,眼睛显得格外大。
江以宁没想到他是陈生,从前家里还没发生变故时,他时常和陈生一起玩,陈生大他一岁,一直都是如哥哥般照顾他,后来家中骤变,和陈生没再来往。
前两年是听说他嫁出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陈生忙拍了拍木哥儿,笑道:“木哥儿,快叫人,这是你宁小叔!”
“宁小叔。”木哥儿瞪着大眼睛乖巧喊着。
“木哥儿乖,这串串儿送给你吃,当见面礼了。”江以宁笑说,这话也是说给陈生听的,免得他还要想方设法的把那几枚铜板给他。
果然,听他这样说,陈生没有再多说什么。
“生哥儿,你今日去我家吃饭吧?带上木哥儿一起,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得好好说说才行呀。”难得遇到相熟的人,江以宁也是恨不得好好拽着他说话,言语间都带着期待,和小时候似的。
“哪能呢,我得回家做饭,等下回,下回有时间,我带着木哥儿去找你。”陈生轻声说着。
仅一句话,那些被他拼命藏起来的愁苦和悲哀,都悄无声息地进了江以宁耳朵里。
此刻他很想感慨,嫁给萧寒锦是幸运的。
可他觉得这样很无耻,在别人经历苦难时,他怎能高喊自己的欢愉?
江以宁轻点头:“好,你有时间一定要去,我若不在家,你就等我,一定要等我。”
陈生笑弯眼睛:“好。”
待人一走,江以宁就红了眼眶,他过得不好。
第46章 等待
萧寒锦在这之前从没听说小瞎子还有朋友, 现下见他双目通红,只能说些中听的话哄他,但也不知对方是不是生出点兔死狗烹的心灰意冷来, 竟是如何哄都没用。
但他奇异的没恼也没烦, 甚至试图用各种理由安抚他。
若是在从前,有人在他面前哭闹,他别说费劲吧啦的哄,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且哭着,我去做饭。”萧寒锦见他哄不好, 干脆在别的地方给他补补,掉这半天眼泪, 一会得多吃点才行。
“做什么?”小瞎子立刻擦了擦眼泪,双目通红的望过去, “不知为何, 我现在很饿,能吃下一头猪。”
萧寒锦仰头无声笑了笑:“炒菜配白米饭,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小瞎子轻轻哼哼了两声, 他缓了缓情绪,想到今日的事, 他抬脚跟过去,边走边问:“村长找你做什么?这段时间我们都乖的很, 没有闹事。”
“是说牛的事,过阵子秋收, 家家户户都得用牛,村长的意思是让我们把牛借给村里用, 先来问问我的意思。”
没有直接和萧大山商定,可见万德禄知晓, 萧家如今已经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小瞎子点头,没再说什么,村里借牛都是常事,毕竟牛很珍贵,若是买好些的,十几两都是有的,不好好照顾,稍有不慎可是要吃牛官司的。
再者,十几两银子,普通人家也买不起,因此村里牛数量有限,每每到了秋收的时候,村里有牛的人家都是要借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