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次日睡醒,戚禾的睡姿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侧着拥着他,明明身量已经比他高,却还是垂首靠在他的肩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显得又乖又温驯,可握着他腰的手却带着不容他挣脱的意味。
林织一动,戚禾便跟着醒了,蹭了蹭他的肩,才唤了声师父。
刚刚睡醒的少年声音低哑,呼吸落在耳旁,朝着耳朵里钻。
林织应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戚禾同样起身,动作显得有些迟疑,但这异样转瞬即逝,林织背对着他并未发现。
戚禾穿好鞋,转头望向了窗子的方向,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好像能看到一点光亮了?
戚禾闭了闭眼又睁开,更加仔细地感受到了明暗的差别,按下心中的激动与喜悦。
他还是看不见东西,只是眼里的灰蒙变得明暗不一,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林织,怕让师父和他一块空欢喜。
等到他能瞧见的时候,再告知师父。
洗漱好后,师徒二人用过早膳,站在甲板上看江景。
这是一艘商船,船上的人不少,但都没露面,只有寥寥几人守在重要的位置上,以免有人从水下潜入。
为了避开赤羽门耳目,林织和海烨约好在船上见面,因此不用中途泊船。
东江是这一片的主支流,若干河流顺着水汇聚于此,沿路船只众多,有乌篷小船缓缓过,亦有华美船只香风透,更有些洒脱的人,乘坐竹筏顺流而下。
林织看见了不远处的竹筏上站着的一男一女,瞧着有些眼熟,但距离太远,有些看不太清。
竹筏上女子运起轻功,手里短剑钉在了船的桅杆上,丝线在阳光下仿若透明,女子借力飞起,翻身落在了甲板上。
林织微微抬手,阻止了手下现身。
“林大哥!果然是你们,这也太巧了,居然又遇见了!”
严亦萱穿着身玄色衣衫,对着林织和戚禾露出笑容。
林织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严亦萱立刻对着竹筏上的人招手,大喊:“曲梓珩!快过来!”
曲梓珩衣不带水,上了船板。
林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两个,几日没见,曲梓珩和严亦萱诉说着见闻,让他明白了缘由。
几日前他们俩顺着姜彦的方向追寻,但没有得到结果,听闻钦鹤谷召开洗剑会,便从港口出行,他们出发的晚,竹筏速度不比船只,所以此刻正好遇见。
严亦萱开心一笑:“说明我们就是有缘分!”
戚禾颔首:“的确。”
不过若是可以,他其实并不想遇见他们,甚至不希望他们出现在洗剑大会,此行古怪凶险,戚禾并不希望相识之人牵扯其中,尤其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是心思纯善又纯粹的人。
曲梓珩打了招呼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看着林织说了出来。
“林大哥,这几日我们听到了一些关于你们的不好的传言,不过我们相信林大哥你们不是那种奸恶之辈。”
严亦萱想到这些风言风语就生气,冷哼道:“那些人根本也没有和你们相处过,就把你们说的多么不堪,气的我和傻瓜剑跟他们吵了几架,什么乱七八糟的屎盆子都往你们身上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和我们待在一块的时候,上哪儿去杀他朋友。”
曲梓珩抱剑道:“林大哥,小禾,你们放心,我们为知交好友,自然不会因风言风语而心生罅隙。”
“关于我们的传言确实有很多不实,但有些也不是空穴来风,如你们所听闻的那般,我确实是苗疆之人,也是所谓的蛊教圣子,但我自认并未滥杀无辜,小禾和蛊教更是没有关联,他并未碰过蛊。”
林织看着两位朋友道,这些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都快走到尾声,不必遮掩。
曲梓珩和严亦萱嘴唇微张,显然没想到这居然是事实,他们的朋友是传闻中无恶不作的邪门歪道中人。
看他们因不知所措而有些怔愣的模样,林织贴心地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我们相信。”
曲梓珩和严亦萱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句话,对着彼此笑笑,又对林织和戚禾展颜。
“旁人说的哪有我们亲自看的感觉的可靠,反正我们门派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严女侠爽朗道,她出身亦正亦邪的清影派,门派中的叔伯们也不是没有和魔教中人交好,与朋友交,不亦乐乎,殊途同归即可。
“我虽是名门正派弟子,但师父教导过,交朋友不应该看出身,朋友间投缘最重要,我自始至终相信林大哥和小禾不是传言中凶恶之辈,但若有一日我们分道扬镳,刀剑相向时无需手下留情。”
曲梓珩知道自己的武艺不如戚禾,但他亦有名门弟子的骄傲,不说自己不手软,只让他们别留情。
“怎么就说到这里了,呸呸呸,不吉利!”
严亦萱拍着曲梓珩,不希望气氛太紧张。
戚禾弯唇:“曲大哥向来磊落,如此坦诚我们都放心,无论未来如何,但求问心无愧。”
曲梓珩朗笑:“便是如此,但求问心无愧!”
气氛便又松快下来,林织让他们在房内落座,让人上茶。
谈话间,他们又不免说到了姜彦。
“我们没能找到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但想来连我们也是不想见的,如此便算了。”
曲梓珩叹气,神色间有些苦闷。
严亦萱也有些愁绪,说:“他伤的那么重,别说不能习武,恐怕要完全好起来都难,他又躲着我们,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碰上。”
戚禾作为最后碰到姜彦并且还断了他一指的人,丝毫不见异样,只是随着他们叹息了一声。
他并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曲梓珩和严亦萱,他们的身份和心性都注定了他们不适合掺和进这件事,姜彦的身份特殊,是赤羽门的叛棋也是西域圣教的人,他们二人知道了除了徒增烦恼外,也没什么作用,起码在眼下是如此。
如果告知了他们真相,他们不仅不会离开钦鹤谷这个是非之地,反而更往里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林织声音平静,也算是劝慰。
严亦萱看着椅子上坐着的美丽青年,同他们初遇时相比,林织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如今更是平添几分她说不出的韵味,十分迷人眼。
严亦萱看的入神,惹得曲梓珩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这动静不小,惹得严亦萱去看他,拍着他的背说:“怎么了,你被口水呛着了?”
“你以为我是你那么笨吗?”
“你说谁笨,你皮痒了是吧?”
两人没说几句就掐了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朝气。
戚禾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推测几分,在桌下握住了林织的手,将计划提上日程。
离抵达钦鹤谷还早,曲梓珩和严亦萱毕竟男女有别,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戚禾挨个和他们谈心。
在严亦萱面前以谈笑口吻道:“曲大哥离开后还有女侠追到我们这边问他的去向,托我问曲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严姐姐你看见曲大哥去哪儿了吗,我好找他。”
严亦萱的短刃出鞘,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喜欢仙女都不关我的事!”
好一会儿严亦萱才反应过来戚禾并不是问她,语气生硬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谁和他似的天天跑来跑去,招蜂引蝶!”
戚禾故作迷茫地打算告辞,还没走出去就被严亦萱叫住。
身后传来严亦萱带着些别扭的声音:“小禾若是你问到了,就知会我一下,我就是好奇,再说了身为朋友,我知道了也好帮他物色物色。”
戚禾点头,到了曲梓珩跟前却不是这么说的,只是叮嘱曲梓珩好好照看严亦萱。
曲梓珩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有谁要害她?”
“却也不是,我只是听见有人放言说要娶她,又听见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污言秽语。”
戚禾措辞委婉,曲梓珩却听明白了,不仅有人对严亦萱势在必得,还有人用龌龊想法臆想她。
曲梓珩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厚实的木桌轰然倒塌。
曲梓珩怒不可遏:“谁这么大放厥词,告诉我名字,我非得一个个教训过去,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戚禾抱歉道:“我瞧不见,所以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直接告诉严姐姐也不太好,还污了她的耳朵,所以让曲大哥注意些。”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姓名,曲梓珩却不会怪戚禾,反而因为自己疏忽了这点以及戚禾提醒他而连连道谢。
之后严亦萱来找戚禾,戚禾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机会问,严亦萱闷闷地走了。
船上的气氛变得极为古怪,详情便是曲梓珩离严亦萱特别近,堪称亦步亦趋,严亦萱则是离得远远的,让曲梓珩滚远点。
“严亦萱你不识好人心!”
“别离我这么近,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眼中钉。”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离我远点!讨厌!”
曲梓珩较上劲,严亦萱非不让,他就非要杵在严亦萱跟前。
严亦萱用轻功在船上跑,曲梓珩就在后边追着,气的严亦萱想跳江走人。
“有本事你就跳,你跳了我就下去捞你。”
“你有病啊,你又不会凫水你捞什么捞!”
“那我跳下去让你捞。”
一阵叮叮当当声音响起,想来是打起来了,安静的船上变得十分热闹,藏在暗中的护卫和装扮成商客的人竖起耳朵听热闹。
林织悠悠地喝茶,挑眉道:“你的杰作?”
戚禾替他将有些松散的发挽好,低声道:“只是说了几句见闻。”
他靠的近,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了林织的面颊。
林织未躲开,神色不变。
戚禾胆子便大了些,轻吻落在师父的面颊上,又去寻师父的红唇。
林织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亲吻,笑眼盈盈。
他的唇瓣微张,从容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向后靠在椅背上。
戚禾痴痴地深入,同林织唇齿勾缠,这是在他和师父都清醒的情况下的亲吻,让他如何不沉迷。
房间里的窗半支着,内中景色可以从缝隙中窥见一二。
为了躲避曲梓珩潜行过来想告状的严亦萱下意识抓紧了衣袖,不敢发出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严亦萱只看得见他们依偎的背影,那是远超师徒间的亲密。
她慢慢发现那似乎不止是依偎,戚禾垂首靠的那么近,那姿态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有人忽然在背后出现,严亦萱下意识想惊叫,却被捂住了唇,被带离了这里。
到了甲板上,严亦萱下意识拉着曲梓珩的衣袖,脑袋发懵地吸气呼气。
“曲梓珩……我我……他……他们……林……小禾……”
严亦萱几乎没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他们可是师徒,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就糟糕了!
严亦萱从没想过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只以为戚禾眼盲所以林织多宠着他,加上师徒二人年龄差距也不是很大,所以更显亲密,却没想到是这样。
她看着曲梓珩脸色不变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你早知道还不告诉我?”
“也没有早知道,只是有点感觉。”
曲梓珩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些意料之中。
他早就感觉到戚禾对于林织有着极大的占有欲,他们初遇时,戚禾就有些对他微妙的不喜,尤其是他靠近林大哥时,为此曲梓珩还特地多多靠近,来验证不是错觉。
不过那时候他没多想,只觉得是小孩对师父的依恋,可再见时情况不改反而越发严重,他但凡靠近林织一些,还没碰上,戚禾就会隔开他们。
曲梓珩一直觉得古怪,不过没想到那个地方去,刚刚才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曲梓珩低声道:“这事咱们保密,别往外说。”
“我还用你教,”严亦萱瞪着曲梓珩,发现她都快靠曲梓珩怀里了,赶紧退后一大步说,“别离我那么近!我可不想让人误会!”
曲梓珩微恼:“你怕谁误会?”
“谁喜欢你谁就误会呗,我们只是朋友,干嘛要靠那么近,我可不想别人来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什么女子都不喜欢!我……”
严亦萱错愕:“你也喜欢男子?”
严亦萱何止是不可置信,恨不得跳江跑走算了。
“不是不是,我不喜欢男子。”
曲梓珩头摇成拨浪鼓,比严亦萱还要惊恐。
“管你喜欢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可你喜欢谁和我有关系!”
“怎么和你有关系了……唔……”
严亦萱捂住嘴唇,下意识拍了曲梓珩一掌,运起轻功就跑。
曲梓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他傻笑着摸了摸嘴唇,又表情痛苦地按住了胸口,严亦萱那一掌可没留情,拍的他差点吐血。
“外边可真热闹。”
林织舔着微肿的唇,声线沙哑。
方才的气息他们也察觉到了,但因外边人看不见什么,所以没多开口。
“他们性子一向如此。”
戚禾仍觉不够,轻松地将青年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与青年相比,少年的身形更具压迫感,他将人搂在怀里后并未急切地亲吻,而是声音低低地请求垂怜:“师父,再亲亲我。”
林织看着少年的面庞,心中无声轻叹。
这并非是不满,只是对情人手段的无奈纵容罢了。
他这般,叫人怎么舍得不给。
这么多性格各异的情人,被他养大的戚禾算是其中最温吞又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倘若他不言语,他的存在感极其微弱,可偏偏他极有心机,以这种方式缠着人的心。
向来是他算计别人的心,唯独这里,是戚禾在算计他的心,他甚至能让人怜惜他的算计。
无论是谨小慎微亦或步步为营,都是为了贪图他给的情。
早些年兴许还有为了他的利,如此除了心便无其他了。
他分明没有说过太明显露骨的情话,甚至到此刻都不敢莽撞地戳破,可他又分明无时无刻都在表露,期许着爱意。
林织的手搭在戚禾的肩上,含住了他的唇。
他的眉眼风情动人,眼盲的少侠却瞧不见。
戚禾握着林织腰肢的手收紧,即使看不见,他也足够亢奋贪恋。
他最敬爱最仰慕的师父,他最想侵入最想囚困的心上人。
…………
时间悄然流淌,转眼到了用晚膳时。
严亦萱的椅子上仿佛有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她谁都不看,闷着头吃饭。
曲梓珩坐在她旁边,不停给她夹菜,严亦萱放在盘子里不吃,曲梓珩却固执的很,两人用筷子你来我往交锋,最终严亦萱输在了脸皮上,不好意思在友人面前这样胡闹,愤愤地扒饭。
林织和戚禾都面带笑容地吃东西,并未开口说话。
这夜他们依旧同睡,戚禾同样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睡前缠着林织要了个吻,便心满意足地揽着林织入睡。
次日,林织好好布置了一番,等着客人前来。
他并不打算告知严亦萱和曲梓珩海烨的身份,只说有客人来访,对方身份并不太光明,让他们去屋里避一避,以免被人误会了。
严亦萱和曲梓珩自然是不怕被误会,但听见林织话语见都是为他们考虑,也感动地依了。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回房间,就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林织唇角微微下压,这代表他的情绪不算很好。
戚禾也不自觉皱起眉头,这是蛊师的腰铃,准确的说是苗寨银饰的铃声,并不是特制的蛊铃。
一道紫色身影落在了甲板上,来者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的外貌出挑,杏眼柳眉,给人一种活泼俏皮之感。
她梳着同中原女子不同的发髻,上身是苗疆的短衣,露出胳膊和肚脐,下身是及膝的短裙,身上缀着大大小小的银饰,腰间别着短笛。
严亦萱第一次瞧见这样算是露骨的打扮,忍不住多看两眼。
深浅交叠的紫色以及绣纹让人一瞧便知道少女的出身,她的右臂上有着黑色的臂钏,但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只盘旋的小黑蛇。
因为得知林大哥的身份,面对眼前的蛊女她倒是没有太紧绷,而且在心里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曲梓珩亦然,他没顶着姑娘瞧,只是让看漂亮姑娘的严亦萱回神。
“我来啦舅……”时隔多年终于看见舅舅真人而不是书信的林棠很激动,看见舅舅身边还有陌生人后,急忙停住了话语,亡羊补牢道,“就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啊。”
在场之人沉默,林棠尴尬笑道:“是不是太生硬了点?”
曲梓珩和严亦萱默默点头,林织开口替她解围:“这二位是我的友人,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顾忌。”
林棠松了口气,跑到了林织的面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那就好那就好,舅舅我可想你了,这么久没见我,你有没有想我呀?”
那日他们出了寨子后,林棠就只能收到书信和礼物了,她离开寨子来闯荡江湖的时候是为了寻舅舅,但她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得知舅舅没什么事后就没急着寻了,但心里还是惦记的。
曲梓珩和严亦萱无意打扰,和林织他们说了声回房了。
“一晃眼,我们棠棠都这么大了。”
林织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模样变了些,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舅舅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更好看了,还有小禾哥哥也是,让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林棠看着身边比她高许多的少年剑客,有些感叹,以前小禾哥哥还和她差不多高呢,转眼就长的这么高大了。
“而且我还听说了你在比武大会上的威名,你真厉害!”
林棠夸奖着戚禾,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说:“舅舅,这次我是和我朋友一起来的,只是我等不及跑的很快,他应该也马上就到了。”
“他和中原人不一样,和我们也不一样。”
林棠的语气欢快,话语间的意味又让林织心里皱眉。
他不希望严亦萱和曲梓珩搅和进烂事里,自然更不想林棠蹚浑水,他甚至觉得自家单纯的小丫头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也是他的疏漏,他派去的人只是为了防止林棠出事,却也没让他们事无巨细地向他回报,江湖本就是要自身闯荡,林织没打算拘着,没想到却让个麻烦靠近了林棠。
“他人很好,救了我一次,也教了我不少东西,他说要来找舅舅你谈事情,我肯定要跟着来,不过舅舅不是我和他说的你和小禾,你嘱咐过我不能说,我谁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说他对你们没有恶意,想要和你们合作。”
林棠说着拉了拉林织的袖子,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
她一动身上的铃铛也跟着动,悦耳动听,娇憨模样仍如幼年时那般。
戚禾冷不丁说道:“若是我们对他有呢?”
海烨想要用药培养圣教势力,这对于中原武林来说大大不利,他们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云虚道长也是这个意思,可他也不愿意见中原武林因一张药方而引起腥风血雨,让戚家的惨事重演。
可是趋利是人的天性,这等珍物只要有人知道必定藏不住,虽然他们现在打算和海烨合作,但药方一事,他们必定有摩擦,这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事,而是武林大事。
林棠一愣,望向了舅舅,见他默认,顿时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见自己说的人来了,便没再开口。
来人一副中原人打扮,戴着斗笠,遮住了样貌。
当他掀开斗笠的时候,林织便明白林棠说的不一样是为何。
海烨的眉眼并不是传统的西域人的轮廓,但他有一双碧绿色的眼,宛若上等的玉石。
“林兄、林少侠,闻名不如一见,久仰。”
海烨的中原官话说的极好,问候的方式更是中原人做派。
他明知道戚禾的事,却也没有这么点破。
打完招呼后他才对林棠笑道:“你跑的可真快,我都追不上你的影子。”
林棠想着戚禾刚刚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也没有和往常那样和海烨笑闹,只是傻笑了一下。
海烨眯了眯眼,看向了带着同样的笑意却都格外冰冷的师徒,笑着进行解释。
“为了避免误会,我便没有在信上细提,我认识阿棠在得知你们之前,还望你们切勿误会。”
海烨的言辞诚恳,林棠犹豫了一会儿说:“舅舅,他的确没有问过我你们的事情。”
林织轻轻带过了这话,并不想在林棠面前讨论什么信或不信。
就算海烨是在知道他们之前认识林棠,海烨不好好在他的西域待着到中原来结识了蛊教圣女,再想着五十年前圣教与蛊教勾连中原魔教入侵中原武林之事,他的动机就很难清白。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海烨并没有带任何下属前来。
林织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并未对他这诚意有什么表示,只请他屋内一会。
林棠知道他们三个有事情要商量,没有跟进去,在门外不远处发呆站着,梳理思路。
她讨厌太过复杂的事物,对着远处的海叹气,有些不知怎么办,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小蛇,摸着它光滑的鳞片,低声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又叹气:“想你也不知道,真头痛。”
屋内,林织、戚禾与海烨详细地商量了这次的合作。
他们都清楚,赤羽门这次摆这种阵仗,一定会动手,海烨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名单,也会帮忙对付赤羽门,他要的报酬就是那株冰玉莲。
林织答应了,三人又商谈了些细节,这次的合作便这么敲定。
海烨的长相太引人注目,此次他不会与林织他们同行,只打算在暗处。
林织自然不会让林棠跟着海烨离开,在林棠开口之前让她留下。
林棠一向听舅舅的话,没多犹豫就点了头。
话别时,林棠听见海烨问她:“见到你舅舅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见你一直心事重重?”
林棠心头一跳,垮下脸说:“舅舅想让我回去,可外边这么好玩,我不想回去。”
“可能他也是担心你安全,可惜了,本来还说想邀请你到我家去做客。”
海烨那双碧绿的眼眸里流露出惋惜,林棠叹气,苦闷更明显了。
戚禾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转告给了林织。
林织点头:“还算不傻。”
他本是担心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头扎进情海里听不进别人的话,好在林棠还拎的清。
船在次日上午会停在港口,骑马小半日即可抵达钦鹤谷,洗剑会也是后日正式召开。
这种盛会通常会提前半个月发帖,避免有些人赶不到,钦鹤谷这次的时间卡的很紧,不过人家以小打小闹试试作为理由,倒也能说得过去。
林棠本想在戚禾那里问清楚事情,可见他们不说,干脆也不问了。
下了船骑马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林棠才发现她是人群中的异类。
不仅仅是她的张扬,舅舅和戚禾共乘,那名曲少侠和严女侠同行,只有她孤身一人骑马。
严亦萱本也不想,但曲梓珩死皮赖脸说要贴身保护她,严亦萱勉为其难才同意了。
进入钦鹤谷后,周围的江湖人士多了起来,因为这次洗剑会邀约了各路人士,包括赤羽门和问缘派,因此鱼龙混杂的很。
不过纵使如此,林棠在其中也打眼的很。
苗疆妖女这样的议论没有停歇,林织和戚禾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见他们和林棠一起,更是坐实了他们蛊师的身份,见他们如此不遮掩,笑话比武大会第一名是个魔教中人的声音越发大了。
不过说归说,也没人敢跑到他们跟前来闹事,正派人事杀人还得师出有名,魔教中人可不顾忌这些,他们可不想找死。
到了客栈,房间已经不多了,只有三间上房空着,普通一些的都被订完,剩下的就是大通铺。
“那我一间,舅舅你和小禾哥哥一间,曲大哥和严姐姐一间。”
林棠开口,自我觉得分配十分合理。
“等等,我为什么和他一间,我和你睡一间吧。”
严亦萱说完,又有些后悔。
她虽然不觉得林棠会害她,但是对蛊师还是有些忌惮,很怕睡着后床上爬满了虫子,场景让她想想都头皮发麻。
“你们不是夫妻吗?”
林棠有些迷茫,看向了林织,眼里写满了困惑。
严亦萱羞恼:“谁跟他是那种关系!”
曲梓珩嘴都快笑歪了,说:“可以是,我们一间房,我打地铺,守着你睡。”
“我才不需要你守着,别小瞧我的武功。”
“没小瞧,可我需要守着你才安心。”
曲梓珩还记着戚禾的话,生怕谁惦记上严亦萱欺负她。
曲梓珩说的这么直白,严亦萱丢下句“随便你”便不好意思地往上走了,曲梓珩追了上去。
“他们感情真好。”
林棠有些歆羡地说,虽然这两人吵吵闹闹,但这种欢喜冤家的感情也叫人羡慕了。
“对了舅舅,我出门前我娘叫我问你,若是定下来一定要带回寨子里让她瞧一瞧,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舅母吗?”
林棠很是困惑,不应当啊,在她心里舅舅可是很让人喜欢的。
而后她更困惑了,她明明是在和舅舅说话,为什么小禾哥哥对她笑的那么温柔,笑的她浑身发毛。
对于林棠的话,林织只是笑着应声,并未在这个时候给戚禾名分。
林棠也没有多在舅母这件事上投以注意力,即使她不知道内情,也知晓舅舅此行是有大事要办。
因地形特殊,钦鹤谷时常有些新鲜玩意,林棠打算四处转转,戚禾与她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