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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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倒也不是差了什么契机,只是就他们的性格而言,谁也不是直率的人。
如果他利落地答应,不仅仅是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戚禾聪慧又了解他,想必也会觉得有些微妙和古怪,他必然不会将疑问表达出来,积压在心中,何日会将问题显现不得而知,但这样不利于他的目的。
林织看着水面上因为他的动作而出现的涟漪,轻笑了一声。
和性格相近的人玩恋爱游戏就是如此,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这样林织不免期待起戚禾会怎么应对。
林织的手靠在了木桶边缘,撑着面颊,水珠从他的指尖淌落,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弯着,透着兴味十足又无害的情态。
从浴房沐浴更衣回去后,床上的戚禾已经醒了。
他按着额角,面对林织时神色有些茫然,几个瞬间后他变得又羞赧又不安。
“师父,我应该没有冒犯您吧?”
戚禾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他的眉眼不自觉皱着,那是对自己的不满。
“我记得我卸了右臂,之后便一片混沌。”
少年按着太阳穴,似乎因为回忆不成,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充满了紧绷感。
不记得了?林织眉眼上扬,并未多言。
“你中的并非一般情毒。”
林织没有详细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解释了他的异状。
听见毒效,戚禾的面色冷了几分,周身的气压骤降。
“我本不打算杀他们,毕竟也算不得我的仇家,也没有生死过节,问完话打算放他们走的时候,那女子偷袭了我,我还了她一剑,他们二人跌撞着逃跑我便没再追,若是下次再遇见……”
戚禾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意味已经很明显。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误以为他有杀心,可他若是要下手何必只是打晕,而且对方下了这样的死手,梁子便结下了。
如果下的只是天地合欢,他倒还要多谢成人之美,自然不会计较,可竟然是截然相反的东西,好在师父足够谨慎且医师医术好。
林织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先去沐浴一番,之后再喝药。”
戚禾点头,拢好了衣衫起身。
他的背影远去,01有些干着急道:【宿主,他好像不记得了,怎么办?】
01颇有些心痛,大有一种白菜白被拱了的感觉,任务对象怎么能吃了不认账啊。
林织十指交握,徐徐道:【这招以退为进倒是不错。】
如同他设想的那般,戚禾是个聪明人,足够了解他。
有来有回,这才有意思,一眼望得到头的地方,又有什么趣味。
01反应过来说:【也就是他没有忘记!】
林织笑笑:【或许吧。】
宿主的回答又让01有些迟疑了,不过它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不想。
它可以永远相信宿主!
它不用担心自己不聪明会被宿主嫌弃,宿主说就喜欢它这个可爱的样子,哎嘿嘿。
01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又可以有很多动画片看啦。
还有些湿意的浴房里,戚禾从容地解开了衣衫,却没有着急进入水中洗去一身的味道,而是抬起了右手,嗅闻着快要消失不见的甜腥味。
虽然出生起就被以侠义之道教养,但戚禾觉得自己恐怕没多少守礼之心。
对师父的心思尚且懵懂时,他就不喜欢旁人靠近师父,不喜欢师父对别人有过多的注意。
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时,其实有过瞬间的挣扎。
他怎么能爱上他的师父呢,他应该敬他尊崇他,以弟子之礼守在他的身边。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同他远离,让别人靠近他。
他何止是爱上,他还想以下犯上据为己有,师父待他那般好,又那么纵容他,那种过界的纵容与引诱无异,养大了他的野心。
戚禾含着指尖,回想着柔嫩的触感,恨不得以唇舌替之。
这便是师父对他的试探给出的答案吗,戚禾走进了水中,摸了摸右臂,眉眼带笑,他知道,师父向来吃软不吃硬。
毫无虫鸣的小院里,林织坐在亭子内,将血滴入瓷瓶中,给新炼成的蛊虫喂食。
他看着内里躁动的虫子,轻轻晃了晃瓶身,示意它稍安勿躁。
到了约定的第五日,清晨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林织换好衣服出去时,戚禾已经在那里了。
只是他看不见,只能偏头问道:“师父,是什么?”
他心里有大概的猜测,只是不能确认。
林织看着熟悉的人影,将人翻了过来。
“白无求。”
老头因为醉酒而常年布满红晕的面颊如今青白,眼睛瞪的极大,气息已绝。
他死了,却不是因为林织的蛊毒。
转瞬间院内出现了数道气息,朝着林织和戚禾袭来。
林织布置在暗中的人同时现身,戚禾拔剑攻了上去。
林织退到了亭子里,没有催动银铃,而是拿出了一支短笛。
乐声短促尖锐,十分古怪。
向他袭来的人心中惊骇,立马后退了几步。
只见清幽的小院里不知从何处爬出了蜘蛛,角落亭柱屋檐上盘着各色的蛇,不论毒性,光是从视觉上就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里盯梢许久的人完全不知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虫子,即使他们带了药粉似乎也无济于事。
在笛声的驱使下,密密麻麻地毒虫蛇蚁朝着敌人涌去,小半部分盘旋在亭子的周围护卫。
细小的黑色蜘蛛与蚂蚁顺着鞋面不断往上爬,钻进衣服的缝隙里啃咬。
惨叫声声,那些人不仅动作受限心神也受到了干扰,乱了阵脚,戚禾持剑于其中,势不可挡。
有人知道应该先攻亭子,阻止蛊师控制毒虫,可亭中吹笛的美人眉眼带笑,周围毒蛇吐信,色彩鲜艳的硕大蜘蛛静静地爬在他的手背上,邪异又毛骨悚然,叫人不敢靠近。
不消一刻钟,来袭的数十人便倒在了地上。
林织留了一个活口,其他的让人处理了。
在笛声下,毒虫们如潮水般退去,又隐没在了宅院与屋檐阴影里,死掉的虫尸铺在地面上,如同灰烬。
即使是暗卫们也因为这一幕而浑身不适,他们先前知道这里有毒虫,主子也提前给他们服用了解毒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戚禾封住了这人的穴位避免他逃跑,将他带到了亭子里。
外边日头大,自然不能让他师父晒着。
“我要第一堂堂主血蔷薇的全部资料。”
林织根本不用问他是谁派来的,血蔷薇用白无求的尸体作为答案,杀人夺宝的意图十分明显。
赤羽门的门主神秘,这位第一堂的堂主现身也不多,大多数事情是由第二堂堂主出面,包括当初蛇云草的事情也是以他的名义,所以林织能得到的关于血蔷薇的信息有限。
林织留的这个活口是个三四十岁的瘦高个,是那群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位。
他并没有被毒虫咬到,那些虫子刚近他身就被他用剑气绞碎成粉末,但也因为不断靠近的虫子注意力分散,很快落败在戚禾手里,受了重伤,此刻他穴位被封,无法轻易动弹,坐在地上颇有些狼狈。
他舌下藏的毒林织在捉到他的时候就让人取了出来,避免他自尽。
男人听见林织的话没抬头,显然不打算配合。
林织拿出了瓷瓶,拔开了塞子,从里倒出了虫子。
他炼的蛊虫大多有翅,方便驱使,但偶尔也会有这种无翅肉虫,毒性要更加猛烈些。
林织没有浪费口舌进行威胁,这种人不知见了多少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撬动心防的人。
男人的身上有伤,青黑色的蛊虫嗅闻到了血肉的味道,更加兴奋。
男人看着蛊虫往自己血肉里钻,瞳孔放大,但依旧没有吭声。
林织坐在了椅子上,用扇子扇风。
戚禾站在他的身侧接过了他手上的扇子,另一只手递到林织身前,低声道:“师父握着我手腕,凉快些。”
戚禾不说掌心,一是目的太明显,二是担心和师父交握手心会烫以至于冒出汗,让师父不舒服。
他将衣袖向上拉了些,露出了手腕,等林织放置上去。
如此,早已超了师徒界限,不过他们之间又何止这些。
夏日林织的掌心高热,触及到冰凉肌肤眉眼舒展,笑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因为蛊虫开始发抖。
这种蛊的蛊毒极为阴寒,哪怕是六月天,也让人如坠冰窟。
握着的地方被掌心的温度所染透,林织自然地将手向上碰,寻觅其他冰凉的地方。
戚禾的身体微僵,袖下温热柔软的手正顺着他的手腕触碰到了小臂,让他一阵失力。
地上的男人蜷缩着,挣扎中看见了软椅上的青年几乎靠在了少年的臂膀上,少年衣袖勾勒出手指的形状,虽无任何裸露,却难掩扑面而来的过界的情色。
原来这对师徒竟然是这种令人不齿的关系,难怪这个蛊师会这么竭尽全力地帮戚禾复仇,师徒断袖之情,若是将这个消息一并宣扬出去,他们的名声一定会更臭,可他恐怕没有命走出这里了。
男人稍显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屋檐上缠着的蛇,林织微微蹙眉,戚禾虽然看不见,不过无需林织开口,他便上去点了男人的哑穴。
林织懒散地靠着,想着云虚道长最好不要此刻登门,否则他这魔教作风真是遮掩不住了。

赤羽门人的嘴比林织想的要难撬开些,不过这也是时间问题。
在得不到终结的漫长折磨中,到最后只会有解脱这一个想法。
林织让人看好他,去看了白无求的坟。
他让人买了棺材把白无求下葬,他不知道这老头的故乡,就埋在了这里,坟上的最后几把土是戚禾添的,他们好歹师生一场,戚禾烧了纸钱放了贡品。
戚禾低叹:“也不知道他徒弟是否还活着。”
白无求被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如今白无求死了,白有求也不知下场如何。
林织并未回答,因为这个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江湖残忍之处就在于此,昨日相见的人,可能转瞬就没了性命。
时间快到正午,周围的草木被晒的有些没精打采。
林织回了宅院里,暗卫低声回报:“方才云虚道长来过,只是您还回来,他便留了口信。”
云虚道长听闻了林织他们遇袭,特地赶了过来,却发现事情已经结束,他再次留下话,表示相关的事情可以随时去七星门找他,他门派中还有事情要处理,需要返回。
林织颔首表示明白了,云虚道长不太放心,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
事实上对付赤羽门林织并不需要他出手相助,只是关于药方,还是需要他帮忙。
小院经过收拾,很快恢复了原样,只是空气中还带有些许血腥味。
林织到了卧室,拿出了暗格里的盒子,看着内里的冰玉莲,这东西不易携带,拿在路上不太方便。
他摸着瓶口不易被发现的天星,给它喂食,安抚了一下它,而后将东西放在了隐蔽处。
他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也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这个信息。
冰玉莲就在这,他们要杀的人也在这,如果需要,那就上门自取。
写好信件后,林织派人送出,去往了昭芸处。
昭芸在帮戚禾诊脉,查看他体内情毒消失的情况,也在观察他的眼睛。
戚禾轻声问:“还是查不出来什么吗?”
戚禾的指尖不自觉按着掌心,等待着答案。
昭芸有些不忍,还是如实回答:“和之前一样,并无瘀堵现象,我查不出来缘由。”
戚禾点头,又问道:“这毒可会反复?”
昭芸想了想说:“不会反复。”
“那会有什么残余的效果么,比如更容易情动?”
戚禾的态度自然,像只是在询问。
昭芸想到了他和林织的事,忍不住咳了几声,有些犹豫答:“可能会吧。”
她对这种毒的了解来源于师父的经验传授,何况毒与药在每个人身上出现的情况可能都不动,昭芸身为医者不能妄下断言。
“多谢。”
戚禾起身,并未系上白绸,朝着庭外走去。
林织站在廊檐下看着他走过,并未出声叫住。
少年却在靠近他时加快了脚步,对他露出了笑。
“师父,外边晒,怎么出来了。”
从他们相遇起,戚禾便眼盲不能视物,可他的出现,戚禾从未错漏一次。
林织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戚禾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些,原来是出来寻他。
“没什么大碍,但药性可能会有些残余,我用内力即可压制。”
林织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似笑非笑,领着他进了书房,商量接下来的事。
为了避免赤羽门派大量人手前来围剿追杀,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地将人手布置到周围,林织已经安排了一批人入城,第二批人正在赶来。
等他掌握了第一堂相关的信息,就可以为直捣黄龙做准备。
敌静我动,敌动我静,不外如是。
戚禾没有任何异议,师父的安排总是很周全。
虽然有把握,但林织没有掉以轻心,仔细思虑着自己的安排。
次日清晨,睁眼没有在房间里看见戚禾的林织有些微惊。
除了有要事的时候,这么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日日睁开眼就能看见戚禾,今日戚禾不在,难免让他精神有些紧绷,立刻让系统查看戚禾的位置,
01:【宿主,任务目标在他的房间里。】
林织有些疑虑,洗漱过后到了戚禾的房外。
戚禾的房门只是虚掩,靠近时林织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声音。
林织了然,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他并未推开房门,只是透过缝隙看着少年的侧颜,以及他握着的玩意。
少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按理来说应该哪儿都漂亮,可偏偏那未熟之处却颜色略深,与之形成反差。
戚禾微微低着头,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
他的面庞依旧清俊,因为爱欲覆上一层噬人的冷淡,上下动作缓慢又漫不经心,五指张开又合拢,念着林织的名字。
大逆不道的直呼其名与尊崇敬爱的师父之称交杂,落在人的耳膜中,融进血液里。
这是他无声又放肆的引诱,拙劣又精明的陷阱。
林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向来明白何为愿者上钩,弯唇用眼眸品尝着盛宴。
林织向来受用他人的讨好,若是合心合意更是会在心上浓墨重彩地勾上一笔,这些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
他们谁都没点破这件事,彼此心照不宣。
…………
出乎林织意料的是,除了那天清晨派来的一波人,赤羽门没再有动作。
这很反常,无论是从哪方面想,都很反常。
林织调查过,最近可没有新的四十年以上的冰玉莲的消息。
不过也有好消息,被林织种下蛊的男人,在第三天后终于松口,吐露了他所知道的消息,林织没打算放过他,这种人手里沾了不少无辜之人的血,可没什么可怜,这人也没求饶,反倒是求个痛快,直言若是堂主知道他透露了消息,无论他躲到哪儿都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去阴曹地府。
与此同时林织还收到了明王海烨的书信,对方表示想和他合作,无论是冰玉莲的事还是其他的事。
有言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点永恒不变,不过林织没打算就这么答应,信件来往下,双方约定面谈。
日子还没定好,江湖上便出了新的热闹事。
一是这届武林大比第一名的师父,是蛊教的圣子,这个徒弟应该也是蛊教的人。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放出,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大家对蛊教的态度向来厌恶,连带着对师徒二人也议论纷纷。
第二件事便是钦鹤谷要举办洗剑大会,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参加。
林织的宅邸前,也收到了两张邀请贴,名字分别是‘林织’与‘戚禾’。

当林织念出名帖上的名字后,戚禾并未开口询问。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圈套,在问他们要不要跳下去。
林织:“原来这么几天没动静,是做这件事去了。”
洗剑大会的筹办不是一两日的事,但若是有心加急去办,四五日也足矣。
想必在白无求失手之后,赤羽门就在着手盘算这件事了。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些奇怪,当初钦鹤谷丢失的碧露寒天为白有求所窃,白有求交给了同他做交易的蒙面人。
林织先前以为白有求是为赤羽门窃取碧露寒天,现在想来不是。
碧露寒天是钦鹤谷为赤羽门所准备,转头却被白有求盗了给他人,这件事风声走漏,白有求不久前落在了赤羽门手里,赤羽门让他来偷冰玉莲。
但白有求因为和他们打过照面,不想和他们对上,再加上戚禾在比武大会上展露了白无求的独门身法,所以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让白无求重出江湖,为他们偷取冰玉莲。
林织知道七样药材里,有两样在赤羽门手中,不过具体信息却不那么好打探,赤羽门虽然几个堂口之间互有间隙,但也不是筛子,西域圣教的行踪更是隐秘。
林织心里对那些东西的去向进行了新的猜想,听到了身旁戚禾的询问。
“师父,我们何时动身?”
上不上钩,于戚禾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
对方布置的杀局,亦是他心中所求。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么多年,即使临近家乡他也未曾踏入春沂半步。
戚禾更希望他的仇人全都在场,好让他以血祭剑。
“收拾一下,今日启程。”
林织手指微微收紧,帖子的边缘泛起皱褶。
对方将地点选在钦鹤谷,显然是为了瓮中捉鳖。
钦鹤谷的地形注定里一旦要封城,前后插翅难飞。
他们刻意在帖子上写上戚禾的真名,以此刺激他们赴约,盛情难却,他们自然会欣然前往。
林织看了舆图,确定了动身的路线,在他们所在的城池与钦鹤谷之间所历经之处定下了一个地点,传了书信给海烨,作为他们面谈之地。
他将周围布置的人手分批次去往钦鹤谷,不仅仅是让他们在那待命,也是让他们将东西携带进钦鹤谷中。
至于什么东西,当然是他的那些毒虫蛇蚁们。
接到命令后,林织的人有序地以商农江湖人士的不同身份奔赴钦鹤谷。
林织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除了一些外人不好碰的蛊虫与毒以外便没了。
他将冰玉莲放置好,转头瞧见了站在门边的戚禾。
“师父,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少年身材颀长,手里拿着长剑,于斯文温柔中带着些江湖意气,如同雪里红梅。
林织有些好奇他的话,不知他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跟着戚禾走,却到了戚禾的方中,被带到了敞开的衣柜前。
木柜里出了各类衣服还有发带簪子,以及戚禾专门用来遮掩的绸带。
“我看不见,所以想请师父替我收拾几身衣物,我想收拾的精神些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颜色浅些的话,这样血沾上去才显眼,不过颜色深些也好,叫人分不清是本色如此,还是被血染的。”
戚禾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于话音婉转处倾泻些许杀机。
“师父喜欢什么样式,我便做什么打扮,里边也是如此。”
虽然说里衣没什么大多花样,但款式、布料与绣纹也各有不同。
戚禾的意思不加遮掩,几乎就要明白地说做师父手里的乖娃娃,将身心都支配都交出去了。
“便是什么装扮都没有,我也是愿意的。”
戚禾眉眼温良,吐出的话语却并不内敛含蓄。
他以温和平淡甚至是乖驯的态度说着侵入的话语,若是他的眼眸有神,恐怕早已透露出侵入感。
林织似笑非笑道:“行,那日必叫你出尽风头。”
“师父受累了,一会儿我给师父凉凉手。”
戚禾的手指触碰到了林织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戚禾的话里有话,他说的岂是今日收拾衣服的受累,那日弄的师父手酸,他自然要道歉。
这次只给师父凉凉手,绝不往他手里塞滚烫之物,让他皮肉都被磨红。
那日的光景又如同春日浮冰那般在脑海中浮现,戚禾越发烦扰自己瞧不见,若是能看见,他定然已经将师父被蹭的唇瓣宛若抹了口脂般的靡丽场景映入眼中。
林织戏谑道:“我见你倒不是想让我凉快的模样。”
顶起的布料,如同少年的情意一般放肆。

戚禾说到做到,只给林织凉凉手,并未做别的事情。
行李在随行之人的身上,他们俩共乘一骑,朝着钦鹤谷的方向而去。
林织挑选的路线是水路转官道,和海烨在半途碰面。
洗剑大会的规模比不得比武大会,但也同样热闹,比的不是谁的武艺高强,而是评判剑术。
其中更有许多奇珍宝剑展出,可以让江湖中人挑选趁手的武器。
林织包了条中型的商船,当然对外是如此,事实上这艘船就是他的,里外的人无论是船夫还是厨娘,也都是他的人。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水天一色的美景。
戚禾在屋内练功,离钦鹤谷越近,戚禾的话便越少。
这是需要他自己解开的心结,林织并未多干涉,只有那些人都死了,戚禾才会放下。
风帆鼓动,船顺江而下,行进的速度很快。
天很快黑沉下来,船上挂着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林织回了房内,戚禾已经点了灯,即使他不需要,也总是为林织备着。
船上不好放冰,云运输也不方便,所以房间里没有冰盆,戚禾把窗户都打开,让江风吹入,减去些夏日苦闷。
用了饭后,林织洗浴了一番,披着湿发坐在了椅子上,戚禾动作轻柔,帮他擦拭着头发,等到擦的差不多的时候,伸手帮他揉按。
习武之人对于穴位向来熟悉,戚禾掌握的更是透彻,为林织舒缓。
林织闭眼假寐,放松着身体。
风吹的灯罩内的烛火轻轻晃动,贴近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林织的思绪清明,却什么也没想。
在从前林织很少有这种时候,他像是习惯性不停下运转的机器,纵使有时候确实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他也会吸入一些兴趣之外的知识。
什么都有可能背离,唯独知识不会,可当没什么可以追逐却又无法停下来的时候,人的心里总是会不免产生倦怠与厌烦感。
这种情绪并不针对什么事物或者什么人,又或者说它针对一切事物与人。
如今林织已经习惯这种什么也不做却也很安然的状态,因为时间轴被拉长,他在戚禾身边停留了很久,久到他在戚禾身边已经足够懈怠。
毕竟这不是九日也不是九月的光阴,而是九年,快要十年。
“时间过的可真快。”
低叹声从林织的唇齿间溢出,在这温柔夜色中生了几丝现实与幻梦交织的迷蒙。
戚禾揉按的动作轻柔,道:“身处其中,确实叫人不知不觉,想到与师父的初次会面,场景恍然如昨。”
戚禾还记得他们在苗寨住的那间屋子,记得潮热的瘴林,记得弥漫着血腥味的虫罐,记得年年岁岁的练习。
他也记得高低不一的木桩,错落的山峰,陡峭的崖壁与松动的山石,记得院落内的桃花与总是自创招式的先生,时常嘱咐他多吃一些的霍夫人、
因事情绊着,他们还没能回去看时日无多的霍先生与霍夫人,他的另外两位先生,一位已经长眠于苗寨土坡里,一位前不久被他埋在地下。
戚禾的手一顿,莫名有些齿冷,并不是为这人间无可奈何的离别,而是升腾起一种令他骨髓生寒的担忧。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道:“若是那日有什么变故,师父记得护好自己。”
即使这样说了,戚禾也不放心,浑然未觉这师徒身份颠倒之景。
世间师者,多为徒弟弹尽竭虑,舍身相护,如师如父之人,怎会弃小辈于不顾。
戚禾焦虑了一会儿,又安定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会在师父身前。
林织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忧虑,有些好笑地抬头说:“不放心我?”
戚禾的指尖因林织的动作而微动,青丝滑动触感如锦缎,他笑答:“在我心中师父的能力世间无二,自是放心。”
“师父,今晚我可否与你同眠,有师父在我身边,我心总安定些。”
戚禾毫不掩饰依赖之情,话语中并未有太多过界意味,如同孩童时的诉求。
可他早已不是稚童,少年的眉目疏朗,携着清风明月,这般低喃,带着些情意缱绻,那般全身心的依赖,藏匿了锋芒,恰似圆润冷玉,让人生不出拒绝之心。
林织心知肚明,戚禾哪里会因为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心里不安定,可偏偏戚禾高超之处就在此,哪怕他的理智如此分析着,情感上却倾向了戚禾,忍不住觉得他仍是少年,年幼失怙又双眼有疾,血海深仇即将得报,他心绪不定自然正常,加上他一向依赖他,想和他一起睡好安心也合情合理。
瞧瞧,多可怕,情感背离了理智,自顾自地将武力高超的剑客,当成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呵护的模样。
林织端起来桌上的茶盏,啜饮了一口雨前龙井,新叶特有的清苦香味从舌尖蔓延,好茶。
“可以。”
林织允了,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情人,总是要宽待些。
戚禾笑眼弯弯,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时隔多年又能和师父睡在一张榻上,戚禾却没有多余的心。
那些关于欲的蠢蠢欲动的心与和师父相拥而眠的热切相比显然有些不值一提,心被阵阵热意填满,戚禾嗅闻着师父身上传来的甜香气味,坠入了梦中,唇角始终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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