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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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猜不出来。”
“没事没事,儿郎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您的九个签子,可以要前边那儿去挑选花灯了。”
老板将竹签放在了林织的手里,为他指明了方向。
“多谢。”
林织一手拿着竹签一手牵着戚禾,朝着老板说的地方走去。
戚禾有些失落,一直没说话。
他忽然听见了师父的声音,听清楚内容后,戚禾愣了一下。
戚禾的声音急促:“这是那道灯谜的答案,师父,为什么……”
他觉得师父不会是刚刚才想出来,否则不会是这样平淡的语气。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考考他吗,看他的表现吗,那他是不是让师父失望了,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不够聪明?
此时林织已经带着戚禾来到了挑选的花灯的摊位前,将九个竹签交给了摊贩。
摊贩数了一遍说:“九个,恭喜恭喜,您可以从第二列挑选。”
展柜总共有三列,第一列是一些简易便宜的花灯,第二列是各种样式精巧些的花灯,最顶上也是最惹人注意的大花灯独自放在上方,格外引人注意。
林织兴致勃勃地问:“我们挑哪个,有荷花桃花燕子兔子,还有狐狸。”
戚禾没犹豫地说:“狐狸。”
戚禾倒不是对狐狸情有独钟,他只是觉得在这些选项里,就应该选狐狸才对。
林织面上的笑意加深,对着摊贩指了指狐狸花灯。
花灯上四面画着或躺或坐憨态可掬的狐狸,在夜里烛火下摇摇晃晃。
林织提着灯牵着戚禾挤出人群,这才悠悠回答了戚禾刚刚的问题。
“你亲自赢来送我的灯,无论是何种都好看。”
林织的声音随着夜风,与周围的喧嚣喜乐一同涌入了戚禾的心里。
戚禾面上哪里还有闷闷不乐,一直上扬的唇角让他显得有几分傻气。
01无声哀嚎,犯规,宿主太犯规了!
怎么这么会哄小孩啊!
不对,宿主不止会哄小孩,大人也会。
那盏花灯燃了一夜,最后在戚禾的拜托下,被妥善地收好了。
次日,林织带着戚禾去了安阳城城南的一个小院子。
刚推门进去,林织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他眉心未动,丝毫不诧异。
院子的石桌上趴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喝的两颊通红。
看见林织,他还打了个酒嗝。
“你终于来了!上次你给我的酒我早就喝完了,再给我点呗,或者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偷……啊不,拿。”
老头说话含含糊糊,完全像是醉了。
“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可以可以,你给的那酒真烈,我从没尝过那种把人骨头都要冻僵又烧着的滋味,”老头一口应下,像是回味般咂了咂嘴,追问道,“快说你的要求,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三大坛。”
林织看着旁边戚禾:“我要你教他轻功。”
老头差点摔下凳子,瞪大眼睛说:“你让我教一个瞎子轻功?你也不怕他摔死,我的轻功可不好练,他看不见学不了。”
小老儿猖狂,却有这个底气。
他年轻的时候是武林轻功之最,大名鼎鼎的神偷,来无影去无踪,哪怕被逼至悬崖,也能跳崖逃生。
年纪大了之后,他淡出了江湖,神出鬼没,但没忘了老本行,他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酒,他不偷金银珠宝,就偷酒喝。
小半年前林织的人掌握了他最新动向,在一个地主家的酒窖里喝了三天,醉醺醺地被抓到被打了个半死。
林织的人赶去后,只来得及看见他逃跑的背影,完全追不上。
林织看过的书多,知道在极北之地有族群居住,神偷喝过天下好酒,未必喝过这种。
因此他花了小半年用这种酒钓住了他,在几天前送了小老头一小瓶尝尝,和他说美酒三大坛,需要他做一件事。
“那就是没得谈了?”
林织也不急,名师不止一个,不必强求。
“哎呀哎呀,你这年轻人急什么,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给我五坛,不不不,学我的功夫,得包了我的酒。”
“可以。”
“有言是千金易得美酒难求,我白无求答应了,不过能学多少,要看这小子造化了。”
白无求笑嘻嘻地说,举起空了的酒壶往嘴里倒,喝干净了最后几滴,腆着脸问:“能不能提前支付一坛?”
林织弯眸,温声细语地说:“不行。”
“你交的本事有几分,我就给你多少。”
商人重利,林织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无求嚷嚷:“你要是这样我可跑了。”
林织摸着腰间的铃铛,轻轻一拨。
清脆的铃响,让白无求脸色骤变。
戚禾低头,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你是蛊师?”
白无求的声音又急又气,早知道这人是玩蛊的,他就不该来。
不过美酒的诱惑,谁又能抵挡住呢。
“老先生,落子无悔,你可要信守承诺,我对控制你也没有想法。”
林织知道白无求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神偷说的再好听也是个贼,这人越老越无赖,林织在他答应后,就已经为了种下了蛊。
白无求扯了扯发白的胡须道:“行吧行吧,要学我的轻功,在这里可不行,你们得跟我走。”
林织并无异议,带着戚禾再度启程。
白无求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深山中,这里高山险峻,内有飞湍瀑流。
白无求指了指被云笼罩住的峰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等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到那上面,再从上面安然无恙地下来,我的本事他就学足了。”
他声音里带上几分提醒:“他看不见,比常人更难,我说过,他可能会摔死,你还是要他学?”
林织神色微敛,开口道:“他不需要全部……”
“师父,我学。”
林织的衣角被扯了扯,戚禾难得打断了他的话。
林织未应声,顿了会儿继续说:“我会看着的。”
白无求摸出了酒壶,喝了一口后说:“那就从最基础地的开始吧。”
在溪流旁的开阔地面上,有几十根大小不一的木桩,甚至是木柱,高低落差非常大。
那些木桩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边缘已经有腐朽的痕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脚印如同烙印刻在上方。
“这是我当年学轻功的地方,我徒弟也是在这练的,我教了他七年,他学了九成,你家这小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头觉得有些麻烦地又喝了一口酒:“看不见我连演示都不知道怎么弄,得多费好多口舌咯,哎呀,口渴呀,得喝酒。”
林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少不了您的。”
白无求看着眼前这张不带一点戾气的美人面,又想着身体里不知名的虫子,轻叹了一声气。
他是这没看出来这居然是个蛇蝎美人,真是半点不像,但确实心狠啊。
戚禾早有内功基础,也学了点简单轻功,但那和白无求的漫云轻功相差甚远。
他从最简单的木桩练起,因为眼睛看不见,白无求也不许他熟悉地形,戚禾深知自己不能太过依赖触觉,刀剑无眼,若是敌人在前,不可能会给他时间熟悉。
戚禾只能凭借感觉落脚,不过几天戚禾就摔的浑身青紫,扭伤脱臼也是寻常,最严重的一次摔吐血过,不过因此他也学会了怎么能好的规避,以及更快地找准落脚位置。
山谷间的风很大,吹过不同高度的柱子受到的阻力不同,声音会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林织会在戚禾睡前为他揉药酒,在他受伤的时候喂药,他难得有些心疼,但这些苦戚禾不能不受。
戚禾能忍受疼痛,但他总不吝啬在师父面前表现他的痛苦,有时候疼的厉害了,也会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这时候师父总会擦去他面上的泪珠,和他说一些外界的趣事让他分神,然后他会搂着师父睡去,他很贪恋这样温暖的时光。
不到一个月,戚禾已经能从最高的柱子上轻松落下而不受伤,白无求开始对他丢暗器,让他在柱子上躲避,一旦落到平地就算失败。
白无求开始用的暗器只是随处可见的东西,石子、叶子、松子,甚至是他老人家的瓜子壳,后来变成了箭和针。
戚禾不断在受伤痊愈又受伤的过程中循环,从没在白无求的面前展露一丝不满。
这些要求通过以后,白无求的难度越来越大,要让戚禾在规定的时间内去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取回东西,戚禾根本不知道位置,在山里迷路了一天,自己摸索着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要求林织不要去找他。
他知山林里有野兽,可若是这些东西他都对付不了,何谈对付仇人。
在这样的日子里,戚禾很快迎来了十一岁的生辰。
林织记得和戚禾的约定,特地让人送的食材丰富了些。
戚禾在深山里练功,林织在白日出去忙事情,有空余的时间夜间便返回,他请了哑仆照顾他们在山里的饮食起居,当然先生这一块也照顾到了。
只是白无求嗜酒,经常喝的昏天黑地,林织并不多管,按照他教的东西的多寡,给予他一定的报酬。
这次的长寿面,林织是晚间做的。
戚禾回来的时候脸很红,像是跑热了。
林织让他先去洗了个澡,再回来吃面。
只是戚禾在吃面的时候,林织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戚禾咀嚼地动作很机械,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林织眉心微皱:“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戚禾乖乖答:“先生得知今日是我生辰,骗我喝了一小口酒,师父,我有点晕。”
“醉了就先别吃了,先去床上躺着。”
林织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微冷。
知道白无求那老头不着调,没想到他居然骗小孩喝酒,看来得停他一周的酒。
“我很快就吃完了。”
戚禾舍不得,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林织用帕子帮戚禾擦了擦嘴,要知道戚禾刚被他带回来的时候都没让他这么照顾过。
戚禾躺在床上,难得有些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嘴里汇报似的说着学习成果。
“师父,我厉害吗?”
“厉害。”
何止是厉害,甚至是惊人。
戚禾现在才十一,他的身手就已经能敌过不少人,只是他没有和人对战的经验。
林织已经在物色戚禾的下一个老师,以及给他喂招的对练人选。
第一次喝醉的小孩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跳跃的话题,一会儿是天星一会儿是狐狸花灯,一会儿说到羡慕林棠可以随时让他抱着自己是男孩不可以,一会儿说爹娘和爷爷。
说起戚横断,林织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却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小少年因酒而两颊通红,声音含糊地问:“师父,我还要多久才能长大?”
林织深知他报仇心切,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很快就会长大了。”

第16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练功的这座山叫做无界山,并不是它宽阔的没有边界,而是它最为险峻的那做山峰,似乎高耸不见顶,终年被云层笼罩,仿佛不断延展,抵达天边。
然而就算是再巍峨的山,也有顶点。
哪怕是盛夏,破晓之时的山风也带着凉意,吹动小少年眼眸上的白绸。
清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轻易地踏过崖壁上的凸起朝上跃动,再向上垂直度山崖光滑无落脚点,小少年却没有跌落,凭空轻踏仿佛踩在台阶之上,继续向上。
宽阔的山顶,白发白须的白无求浑身充斥着酒气,眯眼看着朝霞。
霞光为缓步前来的小少年镀上光辉,引来白无求的轻叹。
“要是我徒弟看见他学了七年都没学会的梯云纵,竟然被你一个小孩学去了,估计能气的十天不喝酒。”
“先生,我来辞行,”戚禾将手里的烈酒放在了地上,提醒道,“酒醉伤身,您还是注意点好。”
“走吧走吧,老头子我待在这儿一年多,骨头都要散架了,”白无求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酒,神色有些复杂地说,“日后你们师徒要是碰见了我那小徒弟……他要是偷到你们头上,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些,只要别把他手脚废了,其他都行。”
一年半啊,白无求在心里呢喃,还是个盲眼孩子。
白无求有预感,这江湖或许在不久之后,说不定就要有腥风血雨了,只是他已离开江湖许久,也不愿再涉足其中,也只能厚颜在此刻给人留个印象,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戚禾颔首,转身欲走。
白无求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伸手:“唉唉唉等等,蛊,你师父给我下的蛊啊,赶紧帮我弄出来!”
戚禾微微偏头笑道:“先生,我师父已经将蛊取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俩没骗我吧?”白无求丢出一连串问题,看着戚禾消失不见的身影,小声嘟囔,“跑的真快。”
他捞起旁边的酒坛,有些得意地翘了翘胡子:“不愧是我教的人。”
戚禾运起轻功朝着山外而去,一路到了林子外头。
他听到了三道呼吸声,一道是马,一道来自马车外,应当是车夫。
从车夫的呼吸频率来看,一定是个练家子。
帘子被车夫掀开,戚禾上了马车,嗅闻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香味。
青年斜倚在铺了虎皮的车厢内闭目养神,夏日苦闷,角落里摆了冰壶,散了一点暑气。
戚禾摸到了冰壶旁边放置的团扇,将壶盖打开,对着冰块扇风,运起内力让冰气更快的在车厢内散开。
凉风阵阵,林织的眉眼舒展了些。
这具身体格外畏热,先前他一直在寨子里穿着苗疆短衣倒也还好,这两年才觉得难熬,哪怕衣物再轻薄也得叠穿几层。
内力能御寒却难以抗热,好在戚禾夏天是个小冰块,不止手脚是凉的,身上也都是凉的,让林织夜里睡觉不至于太闷热。
“和白无求说好了?”
“嗯,白先生说要是日后我们遇上他徒弟,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处置。”
林织轻笑了声,当做应答。
手心忽然多了一抹凉,林织睁眼,看见戚禾用手贴住了他的右手。
“师父,要不我再给你捂捂脚?”
戚禾一只手按在了衣襟上,打算用肚子帮师父凉脚,从前在寨子里的时候,那里的人夏日几乎都不穿罗袜,师父有时会将赤着的足放在他的身上,只是到了外边,就很少这样做了。
林织戏谑道:“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奴役你。”
戚禾摇头:“谁会这么说,我只是怕师父热坏了。”
“算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踩两下。”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
戚禾微微蹙眉,进行强调。
这一年戚禾又拔高了不少,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到了林织的胸口,他如今还没到猛地长个子的时候,再过几年,恐怕会比林织高上不少。
林织撑着脸打量着握着自己手的小郎君,戚禾的骨相极佳,面容给人之感并不浓重,如同他的家乡春沂给人的印象一般漂亮安静,他的眉如远山,笼罩住眼眸的白绸如雾,让人看不分明,越发显得鼻梁线条优越,由此已经可以窥见他日后的样貌该有多不俗。
“对,我们小禾已经长大了。”
林织懒懒的语调内藏不住调笑之意,他放下了左手换了动作,衣袖随之垂落,惹得手腕上的银铃轻响。
在去年林织就已经将铃铛进行了改造,腰上的铃铛和苗疆的服饰最适配,然而在中原穿苗疆的衣物太惹眼,几乎在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他的身份,很容易被盯上。
况且这世道从来不缺摩拳擦掌想要惩恶扬善的侠客,杀蛊教之人不需要理由,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腰铃改为了手链。
银链上缀着大小不一的铃铛,最大的那颗铃铛中空,内里栖息着蛊虫天星。
在稍小的一个珠子里,还有一只林织今年炼成的用来追踪的小虫。
听着师父打趣的话语,戚禾不答,只是用自己的手心贴着林织的手心,比划着大小的差距。
总有一天,他的手掌会比师父更宽大,师父的手会被他握在手里。
戚禾心里暗自期待着,期待着变得更有力量的那一天。
林织看着小孩低着头比划,纵容他的动作,和他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我们会赶路三天,去一趟北方,寻找公子剑霍无双,我和他做了交易,他答应教你剑术。”
公子剑霍无双,以一手繁花剑法闻名江湖,位居如今江湖前百排行榜的第六名,但他已经销声匿迹很久,早些年就带着妻子退隐江湖,难寻其踪。
林织前两年就打听到了他的消息,他的妻子病了,他正四处寻医问药,直到如今。
两年过去,他妻子的病还没好,从林织得到的情报来看,他妻子已经药石无医,恐怕时日无多。
林织在半月前和他接触上,他蛊师的身份,让霍无双决定冒险一试。
林织不必细细诊脉,霍夫人的脉案堆成小山,到后面所有的医者都给出了一个答案。
心脉受损,难以医治。
林织可以为她炼蛊护住她的心脉,但这种续命的蛊虫通常需要从他人身上汲取生机。
戚禾听着林织说的话,跟在蛊师身边已久的他很快猜到了林织要炼什么蛊。
“借转生机子母蛊?”
“对。”
子蛊会从母蛊的那里汲取养分,维护生机。
霍无双一口应答,愿意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上,与夫人同生共死。
为了这一线生机,对于林织提出的条件他毫不犹豫,甚至催促林织尽快带人前去。
戚禾道:“他们感情真好。”
林织指尖在戚禾的掌心里轻点,开口问:“不问我为什么又带你去学剑法?”
戚禾本是学刀,后又学掌法,二者路数相合,倒是没有问题,反倒让戚禾琢磨出了一套与横断刀法相似有着浩然掌神韵的招式,甚至可以掌刀来回配合。
再学剑,恐怕比初学者还要难,甚至最后有可能刀法也不擅长了。
因为不管是横断刀法还是浩然掌,都以大开大合的猛攻为势,甚至是以攻为守,力求快狠准地打击对方弱点,逼的对方节节败退,做到让对方明知那一刀那一掌会在哪里落下却无力抵抗,
而霍无双的繁花剑法,就和剑法的名字一样花俏,并不干脆利落,甚至有许多外人看来不必要的观赏性剑招。
招式华丽如万千繁花,飘逸灵动,让人难辨落点,可以说和戚禾练过的招式完全是两个极端。
“师父定有深意,只是我还未能参透。”
戚禾确实还不懂,但师父费了这么大功夫寻了霍无双为他传授剑法,戚禾不想辜负师父的好意。
“吴风曾经和我说过,习武之人的招式,若与心性相契,事半功倍。”
吴风说话没这么婉约,他和林织说了,戚禾学他的掌法学的很快,掌握的很好,可这只能说明戚禾聪明,说明他武学悟性高,但他不适合。
吴风是个直性子的人,没有太多心眼,年轻时一心想抵达武学巅峰,不停地找人比试挑战。
将横断刀法发挥到极致带来辉煌的戚横断,同样是个利落爽快心思刚直之人,没有太多心眼和城府。
戚禾不同,他年幼聪慧,心思细腻,遭逢巨变后更是敏感,任何想法都不轻易表露,迷惑性强,可谓绵里藏针。
这样的刀法这样的掌法,他可以用的很好,但他可以走其他的路,变得更好。
“我让你练白无求的轻功,学霍无双的剑法,不是要让你完全走他们的路数,我希望你能从他们的招式中找到你自己的风格。”
“他人猜不透你的杀招,又何谈勘破。”
戚禾若有所思地点头:“徒儿明白。”
戚禾松开了握着林织的手,又换了一只手握了上来。
他颜色稍淡的唇微弯,露出一个乖巧的弧度,解释道:“那只手被捂热了。”
林织确定戚禾还没到开情窍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在对师父好。
林织微微放心,小孩的世界不要沾染任何成人暧昧的色彩。
霍夫人的身体不好,因此住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别院中,避免有人打扰。
他们住的地方气候适宜,十分适合夏日避暑,林织到了后心情都好了不少,牵着戚禾走进别院内。
霍无双早已等候多时,听到消息就出来迎林织。
“你清单上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搜集好了,暗房也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开始炼制?”
“现在,我需要先取你和夫人的血。”
“随我来。”
霍无双的全部心神都在给夫人续命的重要事情上,等到取完了血,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在蛊师身旁一同进入的小少年双目失明。
方才他的气息和动作与常人无异,让他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情况。
霍无双看了戚禾一会儿,他倒是没联想到三四年前被灭门的眼盲小公子,只觉得这孩子武艺不俗。
因记挂着蛊还没炼成,霍无双便先教戚禾繁花剑法的前二十式。
听着许多,实则不然,因为繁花剑法总共有一百二十式。
林织在期间旁观过,只觉得江湖人对繁花剑法‘让人眼花缭乱’的点评十分中肯。
有眼睛的看的尚且费力,更别说是眼盲之人。
好在戚禾耐心足够,记性和悟性又绝佳,倒也能跟上,只是他的剑招只有花俏之形,无灵动之意。
林织耗费了小半月,炼出了一对子母蛊。
霍夫人是个模样秀气的女子,气质如莲,十分平和。
因为病弱她瘦的让人心惊,林织小心地划开她腕部的肌肤,她本人倒是神色不改,反而宽慰地看向丈夫。
子蛊进入了霍夫人的体内,让她痛苦地按着心口皱眉,林织先前便告知了会有这种状况,霍无双还是有些惊慌,等到妻子缓和一些他才松口气,让林织给他种进母蛊。
林织在霍无双胸膛开了口子,掌心是乌黑的母蛊,他轻轻地晃了晃手上的银铃,母蛊嗅闻到了熟悉的血气,朝着血肉内钻入。
被汲取的母体要承受的痛苦更大,霍无双脸色不变,关切地去问妻子的状况。
“卿卿,心口还疼吗,还觉得喘不上气吗,还想咳嗽吗?”
霍夫人有些犹豫地按着心口,不确定道:“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霍无双长舒了一口气,有效果就行。
他一改多日愁容,颓靡的面上显得有些喜气洋洋,对着林织道谢。
他看着小少年眼上的白绸,下意识问道:“你的蛊术如此高明,令徒的眼睛却……”
对上妻子的眼睛,霍无双顿觉自己有些冒失了,连忙止住了话。
林织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话题便就此揭过。
返回住所后,戚禾才开口对林织说:“师父,如今我虽不能视物,但也没什么妨碍,师父不必忧虑。”
“你会看见的。”
林织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如同他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一般,说着曾经的答案。
妻子身体情况转好后,霍无双教戚禾教的更加认真。
纵使戚禾天赋很高,霍无双还是对林织这个师父倒了苦水。
“我的繁花剑法要的就是轻柔灵动飘逸莫测,小禾握着长剑,却总似在挥刀,杀伐之气过重,难以藏锋。”
繁花剑法是霍无双的师祖所创,所求与天地同和,藏剑与落英缤纷中,让人难以分辨点在眉心的是落花还是寒剑,可戚禾挥出的剑招,繁花如同障眼法,迎面便是刀剑,失了繁花剑法的精髓。
林织思量片刻,垂眸笑道:“以剑为刀,有何不可。”
霍无双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多说,只是尽力传授。
戚禾这次练习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
繁花剑法的剑诀与心法,都同他所学有违背,他需要时间去调和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在身体里的冲撞,以及忍受出招时内力运错经脉之苦楚。
戚禾反复想着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将白无求的漫云轻功加入其中与之融合,渐渐地领悟到了什么。
只是剑于他而言太轻,无法挥出横断刀法与浩然掌法之气势,而刀又太重,完全无法将繁华剑法之灵动与轻功之飘逸相融合。
林织将情况看在眼中,在戚禾十三岁生辰时,为他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那是一柄宽剑,江湖上从未有过这般样式的剑,比细剑要宽阔重上许多,可比刀又要轻巧细窄不少。
戚禾爱不释手,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的清俊少年郎依旧搂着师父的腰撒娇,当即给这把剑起名为‘云月’。
美酒三千坛,狂歌邀谁饮?云月与天星。
霍无双对这把奇特的剑很感兴趣,要知道刀和剑是两种不同的使劲方式,并不仅仅是兼具外形上的特点。
只可惜他没能摸到,在戚禾那里碰到了软钉子。
戚禾有了云月后,越发如鱼得水,心里的念头也越来越清晰。
又是一年春,庭院内少年身形如松柏,宽阔剑身沾染花瓣于风中挥舞,朦胧遮住寒光。
霍无双静立在一旁,知道了许久之前林织说的‘以剑为刀’是何意。
兴起时他会拿着东西和戚禾对打,他始终没有祭出他的剑,这是欺负小孩,凭借他的功力,哪怕用一根柳枝也能和戚禾打的有来有回。
柳枝柔韧,使出繁花剑法十分相宜,霍无双自身的剑就是一把软剑。
在对打中,戚禾感觉到了柳条如蛇,他听见了缭乱的风声,用云月剑挡住了霍无双的攻击,却被柳枝柔柔缠上,他的手腕翻转,内力震刀,柳枝断裂。
每每到这个时候,霍无双就会笑着放下手里断裂的枝条,继续指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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