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梦,林织心里也自有分辨。
恐怕换个接受能力没那么好的人来,会被这接连的情况弄得精神衰弱。
有时候爱也不是那么能够经受得起考验,爱人以鬼的姿态呈现面目全非的恐怖,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人之常情罢了。
林织从不美化自己,也不美化自己的爱情,如果没有这么多个世界的铺垫,爱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原本的世界中缠绕着他,他会在第一天就送上超度礼包。
洗漱过后,林织下楼吃早餐,厨房里没有任何东西,冰箱空荡荡,他也不打算添置。
进食的空档,林织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来自特处部,因为聻【jiàn】存在的余乱,部里要就此进行会议商讨,还要对连清躯体残肢所在地区进行联络部署行动,所以他们希望林织可以等一等,两天后再出行。
林织答应了,即使有连清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托大。
何况连清现在的情况还不太稳定,他迟迟没有凝出实体。
第二个电话来自于回头客寸头大哥,他姓汪。
林织和他约了晚上,理由是晚上更好看清这些东西。
实则不然,只是因为夜晚更适合连清出现。
汪大哥自然是连连应答,在晚上组了饭局。
早上艳阳在天,今天理应是晴朗的日子,不过夏日变幻无常,到了晚上竟然落起了一场毛毛雨。
撑伞未免显得有些多余,可若是不撑伞,那细细密密的湿润黏腻感,又弄的人不太舒服。
徐苓春踩着高跟,拎着小香风包包,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湿润,神色有些抱怨地走进了酒楼的包厢里。
“老汪,什么天大的事非得今天出来聚餐,这天气实在不太好,刚刚我做的出租车味道也不太好闻。”
汪明亮不解道:“你不是有车吗,干什么要打出租?”
徐苓春随口道:“老杨这几天有事,他没车,我借他开两天。”
汪明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讽刺道:“你怎么不给他买辆车?”
徐苓春露出笑:“有这个打算,正在给他挑呢,三四十万的车配不上他,不过我手头的钱也不太多了,所以得好好盘算一下。”
汪明亮无语道:“你真不怕你老公伤心啊?”
徐苓春一怔,她的面上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挣扎,不一会儿又变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管他,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男人包二奶的还少了?我就是救济一下老同学,嘴都没亲一个,他能拿什么指责我?”
徐苓春振振有词,可她摸着手上的美甲,却是有些走神的模样。
徐苓春转移了话题:“还有谁要来?”
她最近其实都不爱和老汪一块吃饭了,只要见到他,他肯定要数落他一顿,听着烦人。
要不是今天老汪用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逼着她来,她才不会出门。
汪明亮正想说,就听见包厢门被推开的动静。
徐苓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身材颀长,透着矜贵优雅的气息。
那种气质并不刻意,从他的骨子里浸透出来。
他的袖口往上挽起了一些,菩提手串盘在他的手腕上,流露几分清雅。
青年的面上带着笑,可等人走近了,徐苓春才发现他未必是在笑,只是天生一张笑唇,显得温和无害。
在这细雨朦胧的夏夜,如同翩然而至的黑蝶。
徐苓春有些恍惚地想,老汪为了让她知道世界很大,竟然不惜下这样的血本,请来这样比明星还好看的人。
不过她脑海里出现了白月光的面庞,那点恍惚消失无踪,甚至对陌生人的到来有些不耐。
女人的神色变化被林织看在眼中,他也趁这个空挡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徐小姐看不出来是四十多岁的人,一副落落大方职场精英的模样,很是漂亮。
但她的面相确实有些古怪,她的眉毛略显英气,眼睛的形状应该是稍显凌厉的狭长,但现在去看眼角边缘却稍显圆钝,透着一点格格不入的多情意味。
“大……大兄弟,在坐这边,菜我已经点好了,一会儿就能上。”
汪明亮不自觉摸了摸他的寸头,心道好险,差点露馅。
饭桌上有着不认识的生人,气氛难免僵硬。
好在服务员很快就开始上菜,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汪明亮为了组成这个局,也费了点心思,他没有直接点明目的,不然徐苓春肯定得提包就走。
他说他最近对一个项目很是动心,想自己盘个店,林织是被他劝动的合伙人,他想拉徐苓春也入伙。
项目是真有这个项目,汪明亮直接拿了妻弟的计划书,因此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林大师竟然也能接上,有些观点还颇为深刻,让他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汪明亮敬佩地看着林织,不愧是大师啊,这种方面也有所涉猎。
林织笑笑,老本行罢了,这些东西他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但总归不会忘。
徐苓春听的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摇摇头。
“不是我不想,是我最近手头的钱有别的用处。”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徐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林织举起杯子对徐苓春的方向敬了敬,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这不是酒局,所以他们喝的饮料。
雪碧的气泡在杯子里爆开,林织惯性扫了一眼,发现透明的液体里浸泡着一根断指,再一眨眼,那根眼熟的断指便消失了。
虽然知道这是连清提醒他的方式,但林织的喉咙还是因为不适轻微蠕动了一下。
透明的饮料里又出现了镜子的画面,林织起身对同桌人笑笑,表示要去一趟洗手间。
这个酒楼不算多么高档,卫生间就算没有来来去去的太多人,也不应该如此安静,仿佛一个异空间。
林织自如地站在洗手池前,等待着亡魂出现。
镜面泛起雾气,凝聚出字样。
林织若有所思,徐小姐身上果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林织依旧是从利己主义出发,连清让他来做这件事,应该是有某样目的。
当然,他也不敢完全确定,谁说化成鬼的玄师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如果是这样,他权当帮连清积阴德了。
——吞煞
——能让我恢复的更快
雾气化为水珠,不一会儿字迹就模糊的不成样。
既然是这样,林织当然乐于去办这件事。
他打开了水龙头,又洗了一遍手,再次抬头,周围有些吵嚷,一派人间景象。
抽了质地略硬的纸巾,林织仔细擦去了手上的水痕。
他的周围没人,他便轻声道:“下次再往我的杯子里放手指,就不要上床。”
林织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出了卫生间。
他对死去的爱人颇有纵容,但并不包括这方面,实在有损他进食的欲望。
模模糊糊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来往的人谁也没发觉。
连清将这点记在心里,决定下次换个方式提醒。
他担心林织没有注意到,所以才放了表明身份的东西。
他以为林织喜欢他的手指多于脸,不然为什么他的手指可以上床他的头不可以?
第291章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林织回到了包厢,徐苓春正提着包从椅子上站起,无声地宣告着这场饭局的结束。
汪明亮也不着急留她,只等着林织说结果。
“我建议你让徐小姐留下来听听比较好,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林织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决定在这个时候挑破。
连清说这种煞和一般的邪祟缠身不同,徐苓春更像是被种下咒术,需要找到源头才能根除,那么就需要她来配合这次行动。
汪明亮一听就知道,好友这是真遇上事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什么我才是当事人?”
徐苓春一脸莫名,望向了汪明亮,让他给个交代。
“老徐,刚刚骗了你真是不好意思,这其实不是我的合伙人,是我请来的大师。”
汪明亮介绍了林织的身份,又道:“我知道我这行为看起来像是没事找事的瞎忙活,说不定还讨人嫌瞎操心,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是真不忍心看你走上岔路,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辛辛苦苦赚的钱砸在别人身上就不说了,你想想你家里人。”
“你以前真不这样的,怎么那么邪门,现在大师也发话了,看来就是不对劲,你就听听吧,就算不信咱们也试试,反正也不损失什么,说不定还能检测出你的真心呢。”
说到后面,汪明亮没忍住又刺了一下,就怕好友犯糊涂。
徐苓春被汪明亮的话噎了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按着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地点头。
“行吧,赶紧说吧,我遇上什么事儿了?”
她的状态不太好,汪明亮以为是她遇见了这些事情火气大,林织却感觉到了她意识的挣扎,这种情况让她痛苦。
汪明亮给林织倒了杯饮料,让大师细说。
林织将这杯气泡饮料轻轻推开,又另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杯茶。
“煞有多种,与情爱相关的是桃花煞,你中的是桃花煞的一种,名为红艳煞。”
“这种煞针对女子,一般出现在较为风流或者有家室的多金女子身上,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背离婚姻人财两失。”
汪明亮咋舌:“我只知道有些邪门东西会谋财害命,原来还有这种让人变恋爱脑的?那可太可怕了,稀里糊涂爱上一个人,然后为他奉献一切,这也算是谋财的一种吧。”
汪明亮的帮腔让徐苓春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老杨给我下了这个什么东西?”
“撞煞后一般都会身体不适,精神不振,唯独遇见施咒人会格外精神亢奋,你越长时间不见他,就会越焦虑越虚弱。”
林织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徐苓春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连清自然没有和他说这么多,言简意赅表述的文言字词,他稍微扩展润色了一番。
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以普通人的身躯扮演玄学大师对他来说很简单。
他说的都是真的,算不得招摇撞骗,只是稍微借了亡夫的势,趟一趟这阴阳两届的浑水。
“老徐你没事吧,来喝口水。”
汪明亮也拿了个杯子给徐苓春倒了杯茶,生怕她栽倒到地上。
徐苓春喝了一口热水,状态好的一点。
如果只有林织这么一个陌生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一定不相信,觉得这是什么封建迷信,但是老汪在旁边,他已经跟她强调很多次她这样不对劲了,以至于让徐苓春有点惴惴不安。
之后林织说的红艳煞出现的症状,更是让她心惊。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陷入了对青春的回忆,所以沉迷那种暧昧,看丈夫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一天见不到老杨就没精打采,之前公司安排她出差了小半个月,回来后她看见老杨那种心跳的频率简直让她晕头转向。
现在想想,真的有点不正常。
林织继续道:“这种迷惑心神的咒术并不从本心出发,因此那些强烈的爱都只是凭空出现,徐小姐,你能回想到多少你觉得快乐的相处细节?”
“我记得他给我弹琴唱歌……然后……”
徐苓春努力去回想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场面,但是那些记忆好像被打上厚厚的马赛克,好像她只觉得开心,但是不记得因为什么开心。
他们每次见面都只是唱歌聊天吗,聊的是什么内容?
徐苓春发觉,她完全没印象。
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很是难看,她的手指抓紧了包包的边缘,指甲因为她的动作带来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了些。
“大师,如果我真的中招了,这种情况该怎么解?”
“情煞并不算特别蛮横的类型,因为它的效果是缓慢叠加的,需要你时时接触才能不断加深对你的影响,你和他经常在什么地方见面?什么场合是你们俩共处最多的地方?”
这就是林织需要事主本人出面的原因,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所以需要他们的配合才能效率更高的做好这件事。
汪明亮拍桌而起:“走,去那个垃圾玩意的家,他妈的敢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不揍几下这口气都不顺。”
徐苓春瞪了汪明亮一眼,说:“去他家干什么?”
汪明亮:“他用东西给你下咒啊,这种东西应该都放在他的家里吧?”
“不清楚,但是我不常去他家,最多在那里坐一坐,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
徐苓春开了汪明亮的车,把人载到了目的地。
汪明亮看着闪烁的“锦绣会所”四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在这种地方经常见面?你真把他当卖的了?”
徐苓春合上车门说:“我说了我就是听歌而已,嘴都没亲一个!”
汪明亮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心疼她花冤枉钱没有得到服务,还是庆幸她没有被占便宜,搞得他怪纠结的。
林织看着会所的大门,按理来说这种人气驳杂的地方,不太适合情煞的出现,那人把煞养在这里也是奇特。
徐苓春口中的老杨今天有事外出,没有在会所里。
徐苓春带着他们进去,不需要大堂经理的引导,径直去了她包下的房。
会所里哪里都是香薰的味道,像是情人之间的私密耳语,很是缠绵。
林织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看见浓烈的雾出现在眼前。
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团团白色的浓雾往他的眼睛里钻。
凉丝丝的,带着一点轻微的刺痛。
因为林织站定不动,徐苓春和汪明亮都不敢打扰他。
等到林织回神,徐苓春有些忐忑地问:“大师,这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汪明亮已经在包厢里转动,试图寻找到那个让徐苓春异常的东西。
林织点头,没有解释太多,看着雾气消弭后变了模样的人间。
原本有色彩的陈设,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黑漆漆的模样,空气中漂浮着类似于雾霾的淡灰色物质,又有些丝线般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来回游荡。
汪明亮和徐苓春身上也有颜色,汪明亮是淡淡的火焰色,徐苓春则是奇异的桃红色,内里掺杂着阴气,让颜色变的灰惨惨。
身为普通人,他没有能见邪祟的阴阳眼,却从连清那里短暂继承了一双鬼眼。
林织对自己身上的颜色并不好奇,直接朝着房间里粉红亮光最盛的地方走去。
这所会所的贵宾包厢装修风格很大众,小吧台放着酒水,旁边是麦克风的架子,点歌屏幕贴在墙壁上还可以看电影,沙发扩展就是沙发床,半圆的柜壁上放着香薰和展示的CD,还有一些很精巧的摆件。
林织拿走上面的摆件时,汪明亮和徐苓春还以为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可林织只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招手让他们过来帮忙。
汪明亮的力气无愧他寸头大高个的外表,握着半圆的木板向外拉扯,很快感觉到了一阵松动。
他有些激动道:“能拉开!”
这块展柜总共分为三个部分.最底下是鞋柜,中间是摆件,最上面是CD,和上下的固定不同,中间那块有个隐藏空间。
随着木板的移位,放在里面的东西也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神女像,身上缠绕着黑色的头发,头发缠的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有些吓人。
汪明亮离了三步远,好奇望着但是不敢碰,只是小声道:“看着就邪门。”
徐苓春看着上面不知道是不是缠着她的头发的东西,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惨白,涂抹了口红的唇在灯光下却显得更为红艳,看着很是诡异。
汪明亮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感觉好友很怪,大师也很怪。
他刚刚不小心看了大师一眼,大师的眼睛本就眼球占比很大,仔细看有点渗人,他刚刚看过去,大师的眼睛里似乎眼白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一片,看的人有点不寒而栗。
汪明亮在心里唱国歌唱《保卫黄河》,一下子感觉身体的温度回到了正常状态,安全感满满。
林织没在意周围人的态度,看见雾气裹在了手上的神女像上,那些缠的厚厚的发丝断开,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白雾依旧朝着神女像的内部侵蚀,神女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徐苓春被更改后的面相和这有些相似,再长久下去,或许会变成这个样子。
轻微的碎裂声后,神女的眼睛中央出现了裂缝,随即木雕被分为了两半。
木雕内部放着一片带着血迹的美甲碎片,让徐苓春瞪大了眼睛。
林织问:“有打火机吗?”
汪明亮连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林织。
林织把头发和指甲放在烟灰缸里,点火把它们烧了。
伴随着燃烧物体的臭味,徐苓春晕厥了过去。
“大师,她……”
“没事,她醒了就好了。”
林织眼见那些桃红色的气体被白雾吞噬,便知道连清已经将煞化去了。
“那就好,太谢谢您了,等她醒了后我们再商量给您的报答。”
汪明亮松了口气,这种事真是让人觉得又害怕又刺激。
“随意。”
林织不太在意地回应,将木雕也丢进火里,看着它燃烧。
不知道这个东西,能给连清补多少能量。
他眼里的雾气已经散了,世界又恢复正常的模样。
汪明亮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越发觉得大师就是大师。
徐苓春很快就醒了,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把旁边的汪明亮吓一跳。
“老徐,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他妈的居然敢阴我,这事多亏有你。”
徐苓春身体坐的很直,对汪明亮郑重道谢。
“大师也谢谢您,我之前脑子不清楚态度要是不好请您别责怪。”
她又起身,给林织鞠了躬,当场要给林织打钱当谢礼。
林织意思意思收了些钱,看着被烧黑的木块道:
“这是桃木雕的神女像,以特殊的方法进行九九八十一日供奉,随后放入女人的指甲,再滴入血液,缠上头发,咒术就会生效,现在这些已经被毁了,你大可放心。”
徐苓春又是一番道谢,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那天来唱歌,不小心磕到,指甲劈裂了,他帮我拿了东西处理伤口,没想到他居然把它收起来拿来给我下降头!”
有了指甲和血液,剩下她的头发不知道多好收集,自然脱落都有不少根,之后走的越来越近,对方自然拿的更容易。
林织没纠正降头术和这不是一个东西,让客户尽情发泄情绪。
“大师,她这后续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你要不画两张符?”
汪明亮暗戳戳道,话语里的意味藏不住,他也想搞两张符保平安,已经想很久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卧室里正西放一面小铜锣,或者去香火鼎盛的道观佛寺拜一拜。”
林织没有提符纸的事,汪明亮和徐苓春也就识趣的没有继续问。
徐苓春点头:“好,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汪明亮问徐苓春,说的是谁他们自然清楚。
徐苓春脸色变幻,冷笑道:“我肯定不让他好过。”
汪明亮惯性地看向林织,想问问大师有没有让这种人恶念反噬的方法。
大师接触到了他的目光,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说出了那句他无比熟悉的话语。
“我可以帮你报警。”
汪明亮真是一点也不惊讶,哎,对味了。
徐苓春愕然:“警察还管这事儿?”
林织点头:“会有特殊部门受理,他用这种手段牟利,有证人证据,可以立案。”
徐苓春顿了一下,懂了,玄学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道:“那就麻烦您了,帮我联系一下。”
林织给双灵打了电话,双灵明白了情况表示自己马上到。
徐苓春也给丈夫打了电话,这么大的事,她不打算瞒着。
如今脑子清醒了,她又是后怕又是愧疚。
徐苓春的丈夫很快来了,他是高知人群,气质儒雅,又带着些精明的世故。
对于这种较为玄幻的事,他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可事实摆在这里,在妻子不安的委屈和妻子朋友对坏人的痛骂里,以及这些天他有所感知的情绪中,他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低声道:“我相信你,别怕,我在呢。”
“你真信我?”
刚刚还浑身尖刺恨不得把坏人挫骨扬灰的女人一下变得柔软,依赖地靠在丈夫身上。
“信,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跟我说害怕,但睡醒又什么都不记得。钱的话,孩子的教育金你没动,我的工资你也没动,就是没了你的工资,你还卖了一些包和衣服,不过那些好像都是你不太喜欢的,你最中意的最贵的几样包你根本没舍得。”
男人对于家里的状况了如指掌,对于妻子衣帽间少了什么也清清楚楚。
汪明亮在一旁捡鸡皮疙瘩,完全受不了这对夫妻散发的酸臭味。
林织对他人的爱情没什么触动,只等着双灵来交接。
他自然不羡慕,毕竟身边还有只死了都要爱的鬼。
不过徐苓春的意志力的确很坚定,于是他开口道:“红艳煞也叫驳婚煞,易婚外情,易色情事,但徐小姐很坚持,所以桃木像上的头发才会缠的那么厚,可即使这样徐小姐也未完全迷失,不然对方不会把东西供在这里。这里气息驳杂,不宜情煞。”
略长的一段话,似乎让这对夫妻的感情更好了一些。
双灵很快就带人到了,在现场做了简单的笔录,在足够的证词证据下,联系公安抓人。
丝毫不认为自己犯罪的对事情毫无所知的杨某,在开着徐苓春车子的情况下,直接被警察逮捕了。
特处部会挖掘他邪术的来源以及给予他相应的惩罚,这些就不是林织关心的事了。
林织离开了会所,身后汪明亮追了上来。
他以为汪明亮又要说平安符的事,没想到大哥犹豫了两下,满眼期待地开口问:“大师,我们吃饭的时候谈到的那个项目,你做不做,你做我跟着投啊!”
林织顿了一下,说:“不了,谢谢。”
接手了亡夫亿万遗产,他现在不缺钱。
林织来的时候是打车,回的时候打算开车。
车钥匙是双灵刚刚给他的,这是连清的车。
之前被部里借去当公车,现在资源没那么紧张了,部里送去店里保养好之后开了过来,正好让他带走。
原主有驾照,倒是不用担心违规。
事情进展到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就快要凌晨了路面上还有不少车,但和白天的状况相比好了很多,不用担心拥堵。
车辆亮着尾灯,驶入黑暗中。
周遭过分的安静,路灯似乎进行了罢工,一片黑漆漆,只有一小块区域被车灯勉强照亮。
林织看向后视镜,看见了模糊的人影。
冷意在耳边弥漫,鬼语呢喃不清。
连清看着爱人空荡荡的指间,疑惑道:“我们的戒指呢?”
他分明看到那对夫妻戴了戒指,那他和林织的呢?
深夜,大雾、行驶的车和不应该存在的乘客。
如同恐怖电影和民俗怪谈中经常出现的景象,主人公们的体验大多不算美妙。
如果走不出这鬼打墙一般的情景,那么开车也是白开,林织索性原地停车,却没有熄火。
耳边似乎有人在呢喃着什么,可他听不清。
人生为万物灵长之首,言语蕴含着力量,在没有道行的人面前,无法借助文字这样的媒介的情况下,鬼想要与人直接沟通是很困难的事。
冷意从手部攀爬,林织的手虚虚握着,难得陷入了思考。
诚然,他和爱人有一定的默契,但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过了这种范畴。
冷意在脖颈上不断摩擦,又逐渐往下。
林织轻轻挑眉,手指将椅子调整到了合适的情况,并没有完全放倒,却也让驾驶位空间变得适宜。
徘徊在他胸前的寒意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蔓延。
连清看着林织什么饰品都没有的手指和脖颈本有些失落,可见林织等着他,便将那些情绪暂时丢到脑后去。
没熄火依旧保持着开灯状态的轿车安静的停在马路边,黑色防窥膜阻隔了外界的视线,唯有银白色月光毫无阻拦的从挡风玻璃处落入,照亮了美人的指骨。
一颗颗,解开了纽扣。
黑色衬衫与指尖色彩互相映衬,露出缀着红珠的绵雪。
腰肢微微悬空,冷意从腹部划过,软刀似的,带来诡异的情潮。
金属扣子相互碰撞,融化了月光,使其变得湿润黏腻,百般柔软。
这条公路上并非没有路灯,它们尽职尽责地亮着,只是被鬼遮眼的人看不出来。
在那些没有坠入邪祟诡异世界的寻常人眼中,这条路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个城市中的一员每年往返这条路无数次的普通人来说,在路边没有熄火的那辆车才是比较奇怪的见闻,是这个夜晚里突兀的异类。
有些人毫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飞驰而过。
有些人则是放慢了车速,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敲窗询问,可最终谨慎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在快要靠近时又立刻离开。
于是也就没有人知道,在城市的一角,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辆车里,有人和死去的爱人同欢。
轻微的声响,是指甲划过柔软皮革的声音。
没有熄火的车发动机持续运转,依旧在震动。
林织从后视镜上看见了自己的脸,面颊淡红,眼眸有些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