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灵乐呵呵道:“当然没问题,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祭祀活动呢,看着就热闹喜庆。”
林织自然也点头,他对这些倒没有什么新奇劲,他在等这个节日结束后要做的事。
李爽看到了在一旁对着食物面露渴望的小阳,从他家厨房里拿了碗筷给他分了些。
“小阳,你阿奶呢?”
一般来说,老人觉少,往常清晨六点多钟,李爽就能看见小阳家大门敞着,李奶奶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择菜。
但现在已经八九点了,李爽还没看见她。
小阳道:“阿奶不舒服,在睡觉。”
李爽一想也是,他前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来找了李奶奶,李奶奶当时精神就不太好。
他在村子里长大,他们是同姓人,多少都有一些亲缘关系,当时李奶奶就拜托他在六月六这一天带小阳一起祭神。
“那你一会儿跟着我,坐在我旁边,我带你吃饭。”
“知道了。”
小阳点头,阿奶和他说过了。
李爽去忙祭祀的事,小阳跑出门去找同村的小朋友玩,林织他们也没有在家里干坐着,沿着村子散步。
林织站在了庙神寨的下方,眺望着后山。
那里并不是一片纯粹的密林,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山路。
林织查看脑海里的地图,代表着连清的黑点,就在那条山路的尽头。
没多久就到了午时,村寨里的人以家庭为单位聚集,自带三柱香、碗筷以及冥纸。
他们的纸钱并不是天地银行产出的花花绿绿导致阴间通货膨胀的纸钞,而是黄表纸。
李爽和几个青年人在前边扛着一头黑毛猪,旁边另有人提着红冠公鸡,一行人敲敲打打地朝着寨神庙走去。
寨老是个六十多岁德高望重的老人,走在最前列,负责祭祀事宜。
林织和双灵是外乡人,远远看着就好。
寨神庙约八尺高,用木石建造头顶盖瓦,并不华丽,甚至有种风吹雨打过的岁月感,但自有一种肃穆在。
左右两边的刻字因为侵蚀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辨认。
“保八方吉利,佑四季平安,”双灵眯着眼睛把字念了出来,“横批风调雨顺,真是好兆头。”
大家祭神,图得不外乎就是这些。
林织看了一圈,没看见黑猫的影子,问:“你的猫呢?”
“他说他先去后边探探路,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应该没出事。”
双灵对于黑猫有感知,虽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应该平安无事。
林织颔首,等着祭神仪式结束。
仪式并不繁复,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就开席了。
在寨老举筷之后,寨子里的人按照顺序先后举筷,便可以开饭。
特色美食做的份量很是扎实,当地人喜食糯米制品,林织对糯米较为一般,下筷并不多,自然也就先吃完。
小孩们胃小饱的也快,三五成群在旁边玩耍,围着寨神庙跑。
林织看着那群小孩,渐渐皱起了眉。
他记得他借住的那户人家名叫小阳的男孩刚刚还在人群里,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不过现在还是青天白日阳气最足的正午时分,寻常邪祟不会露头,那个小男孩胆子好像还蛮小,可能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祭神仪式结束后,村寨里的热闹并没有退减。
大家纷纷拿出乐器载歌载舞,还有适龄男女直白又含蓄地聊天对歌。
双灵开心地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还有大胆的阿妹来和林织示好。
林织大大方方表示自己已经有对象了,阿妹也不失落,笑眯眯的离开。
双灵在一边听到心里不禁感叹,她在看到林哥看连组长的断指都深情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一定超相爱的。
只可惜命运无常,愣是让这对恩爱情侣阴阳相隔。
很快就到了晚间,林织和双灵回了借住的屋子。
只要能说通,明天应该就可以上山了。
林织正准备从包里把牌位拿出来时,突然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李爽问:“小阳回家了吗?”
小阳吃完午饭之后就跟村寨里的孩子们去玩了,他也就没有多管。
下午开了寨里的会议,等他忙完一通才发现他已经有一下午没看见人了,特地来问小孩有没有回家。
“没有看见,不确定他有没有回来。”
林织摇头,他没有去敲主屋的门。
李爽没有这个顾忌,推开了房间的门,拉亮了灯。
床上只有李奶奶躺着,没有看见小孩的身影。
李爽走近问:“阿奶,阳阳回来没有?”
李奶奶仍然睡着,没有做出回应。
李爽想要伸手去推,但还没碰到,手就顿住了。
他的脸色微变,伸手探了李奶奶的呼吸。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铃铛,闭着眼摇了摇,眉头紧皱。
“人已经没了,连灵都不在了。”
林织在走进来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死气。
双灵走上前观察着老人的尸斑,断言道:“至少已经死了一两天了。”
也许他们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只是她一直躺在屋子里,没有人知道。
老人没了,唯一的孙子也不见了,这是大事。
李爽懊恼自己的失职,没来得及和林织他们多说,匆匆去找了寨老。
没多久,村子里的大人拿着手电筒开始叫人,林织和双灵也拿着手电筒帮忙。
村寨的范围有限,如果不在这里只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后山。
村寨里的丧葬习俗并不是入土为安,而是洞葬。
后山的山洞,是村寨祖祖辈辈的停灵之所。
第287章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手电筒和火把的光在山林中交错,一声声的呼唤似乎要提前叫醒太阳。
“小阳!”
“阳子!我们找你来了!”
“阳阳,你在哪儿?”
寨子里的人本来就少,小孩更是被关怀备至的存在,何况小阳在寨子里唯一的亲人还没了,寨子里的人都很心焦。
林织和双灵带着自己的手电,照亮密林的隙角。
石头台阶有些年久失修,林织一脚踩上去感觉到了碎裂的动静,因为失重微微向后倾倒,伴随着些许心悸站立在原地。
双灵的手电筒调转方向:“林哥,没事吧?”
林织摇头:“没事。”
他刚刚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就感觉到有人扶了他一把,让他稳当地站好。
准确来说那不是人,他扶住了他的腰,然后贴在了他的身上。
若有若无的冷意让他耳后那块肌肤冒起了小疙瘩,这是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
不仅如此,脚踝也有点凉意,似乎在被人触碰着。
人的肢体要极度扭曲才能造成这种现象,所以排除这一点,连清还没有修成人形吗,是因为被分尸所以鬼态不稳?
不论如何,连清在他身边,他总是要安心些。
山林之中缠着他的鬼,因为是恋人反倒让氛围有些旖旎。
林织呼唤着小阳的名字,却没有往稠密的林子里去,而是拾阶而上。
双灵一偏头就发现站在旁边的林织没了,有些焦急地喊了两声。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型仪器,看着混乱的探针,神色有些凝重。
她低喃:“鬼遮眼。”
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她和林织。
小阳固然重要,但她的第一职责是保护林织。
她掏出符箓念念有词,用打火机点燃了抛到空中,看着符灰的走向。
可谁成想那符竟然没燃透,往下坠落。
不可能啊,纸的燃烧速度极快,特处部出产的符箓更是洒了特制磷粉,她打火机都是防风的,不可能会烧不着。
显然了,排除了所有可能,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不是她的问题,是那只鬼动的手脚。
遇事不决,那就……
“三叔!”
黑猫听到少女的召唤,蹲在枝桠上,给了回应。
“三叔,林哥他遇到鬼了,我连符纸都点不燃,更别说破他的障眼法。”
黑猫的瞳孔变细,对双灵摇头,口吐人言道:“查探不到。”
“怎么会这样,我刚刚确实……”
“我相信你,那只鬼道行可能在我之上,我没发觉,但这里没血气,他应该没出事,我们再找找。”
双灵听见黑猫的话,心里稍稍安定,她不死心又一次尝试点燃符纸,还是无功而返。
林子稍显空旷处,一群人围着李爽,等着看他召灵的结果。
李爽擦了擦额头的汗,收回了铃铛,脸色不太好。
“不行,情况很奇怪,好几股灵气纠缠在一起拉扯,根本没法问话,我们再找找。”
周围的寨民点了点头,李爽是这一任寨子里的濮摩先生,祖上三代都负责测吉凶,负责风水喜丧,连他都说没办法,看来真的没办法了。
“寨神保佑,小阳那孩子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定会没事的。”
李爽低声道,今日是六月六,他们才祭过寨神,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应该会护住那个孩子。
只是山上的风水怎么会变成这样,还隐隐带些凶厉之气,唯一的变化只有部里那个任务,是特殊收容物带来的影响吗?
看来今晚回去就要寨老说这件事,让他们明天去崖洞里,把那样东西拿出来。
一条岔路相隔的地方,双灵看着乱转的指针有些头痛。
这地方的磁场太乱了,白天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三叔告诉她,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都很风平浪静,随着祭祀的进行还隐隐有一种平和之气,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晚上就全部乱套了。
山里没有信号,只能通过卫星信号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部门了。
手电筒的光芒照亮着石梯,林织往前走,感觉到了周遭诡异的安静。
那些呼喊声全部都消失了,甚至连风声都销声匿迹。
后边一片漆黑,看不见双灵的身影。
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向前走,林织没有抵抗,因为他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这条山路很长,夜里气温低,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和牛仔裤,寒意让他握着手电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凉意从前胸往里钻,林织低头看着扣着的扣子轻笑了一声,抬手解了两颗,露出了锁骨。
山风吹拂过他的周身,让衬衫紧贴着他的腰肢,勾勒出细瘦的弧度。
林织走到了山路尽头,尽头是个山洞,入口看起来狭窄,约莫几十人宽,高度约莫两人高,呈现不平整的拱形,两狭边也就不到一百厘米的高度。
周围被打理的很干净,看起来没什么杂草。
风吹进山洞中,带来有些古怪的回音。
林织走了进去,手电筒光亮所照到的地方呈现的景象,让人的心脏忍不住一紧。
棺材,里面全部都是棺材。
它们位于木头架子里,不太整齐地垒着。
阴凉又腐败的气味飘荡在人的鼻端,让人想到腐朽的木头和潮湿的泥土,混着尸体的臭味与虫子的腥味。
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在光之外的暗色,棺木无声无息的向里延伸,让人看不清这个洞到底有多深,又藏了多少具棺材。
幽寂的月光落在洞外,看着黑发青年朝着溶洞里走去,直到影子也被完全吞噬。
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
林织将光亮对准地面,只看见了粗糙不平的石块。
——咚咚
好像是木板从里被拍响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一时之间捕捉不到来源。
手里的手电闪烁了两下,骤然熄灭。
林织不记得自己走了多深,只知道回头也看不见亮光。
他的夜视能力还算好,可在这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地方,眼睛似乎成为了摆设。
密集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好像有一群人在冲着他的方向跑来。
有男有女的魂魄似乎嗅闻到了生人的味道,鬼气森森。
林织并未逃跑,而是站定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他微微偏头,脖颈线条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绷直,白皙肌肤落在看得见景象的存在眼中,便是厚雪浓霜的好颜色。
“连清,我不喜欢看到这些。”
林织语气柔和,平静地陈述想法。
那即将穿身而过的鬼魂骤然湮灭,一时间似乎连风也静止了。
林织抬腿向前走,他肉眼凡胎,所以并未察觉到笼罩在他周身的雾气,已经有了朦胧的人形
大概走了有十分钟,林织还没有走到这个山洞的尽头。
林织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对时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毕竟在极致的黑暗里,人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光亮。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扣子的第三颗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衣服敞着,过低的温度让肌肤有些被冻红。
半遮半掩的朱红被冻伤有些刺痛,林织拢了拢衣服,系好了扣子。
人不能以常理来判断鬼的行事逻辑,他们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不会考虑时间与空间。
如果在山上林织倒是无所谓这点交流,但是在这个都是棺材的山洞里还是算了,别打扰了别人清静。
手电恢复如初,林织的手电扫过,视线里撞入一张苍白的面庞,在感官冲击下,大脑慢了半拍才检视影像。
那是一张清隽甚至略显淡漠的面庞,和林织供奉的遗像容颜一致。
林织立刻走近,那颗位于棺材上的头颅暴露在光亮中,周围有些黏黏糊糊的腐臭的烂肉。
连清的头在其中,在这吊诡的情景中,倒莫名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林织弯腰,把爱人的头颅抱了出来。
连清的尸身不腐,一切都保留在他生前的状态,只是面庞过于苍白没有血色,看久了甚至会让人有一种他下一刻就会睁眼的错觉。
脖颈的断口处齐整,并没有血肉粘连感,林织对那根断指接受良好,对于这颗头自然也没什么恐惧。
01看的很是沉默,只觉得这个场面恐怕也需要动画片来救急一下。
它忽然看到了什么,急忙提醒道:【宿主小心!】
在林织抱起头颅后,那个棺材便有了异动。
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尸砰一下掀开了棺材板,满脸青黑手指发紫,诈尸朝着林织扑了过来。
林织下意识想躲避却看见了蒙蔽他视线的雾气,那雾气来的奇诡,缠到了僵尸身上。
眼见情况并不用担忧,林织没有停留在原地,抱着头颅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玄学能力的普通人,十分柔弱,也只能靠靠死去的老公才能维持生活这个样子,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留下来看戏。
洞里光线太暗,他自然也就没看见怀中的头颅睫毛颤了颤。
林织一路走下了山,遇到了双灵。
双灵:“林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快把我吓……”
双灵靠近了才看见林织怀里的后脑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戛然而止。
“找到了,他的一部分。”
林织将头颅面向双灵,男人的眼眸闭着,单看他的脸,仿佛只是陷入沉睡。
双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虽然组长生前她很崇拜他没错,但是看见组长这个模样,她还是有点害怕。
“这么顺利吗,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事,我有……”
双灵想起来了,接话道:“对,你有的你的三叔!”
在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连清有些疑惑地凝眉思索,三叔是指他吗,可他好像没有侄子,看来他真的忘记了太多生前的事情。
连清对于自己的死亡有着清晰的认知,因此化鬼时心态也是寻常。
可能因为他的肢体四分五裂,他的记忆也跟着残缺不全。
在开始的几天,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是谁。
徘徊在残存的肢体周围,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悼念。
他好像是为了什么事情才留存在世界,可是为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也没什么概念。
在接触到头颅之前,连清还是模糊的意识体,鬼态不稳,也没有清晰的思维能力,全靠鬼怪的本能对闯入他领域供奉他的青年进行好奇的探索。
青年自称是他的爱人,就是他的所有物。
不过现在脑子清楚了些,连清便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青年自如地住在他的家里,供奉他的遗像,亲手雕刻他的牌位,抚摸他的残肢,他对他表现的如此亲密,他应该就是他的爱人。
但无论怎么回想,连清都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任何片段。
望着青年沉静秀美的面庞,连清思索了一会儿,断定应该是他现在躯体没有被完整拼凑,所以才想不起来。
他有些好奇地望着林织,确定林织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玄学能力的普通人,并不能看见他,但是他仿佛断定他就在他的身边,所以才刚刚才会唤出他的名字,对于他出手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生前,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他却忘的一干二净,如果青年知道,应该会很伤心。
不过他为什么会是林织的三叔?
他记得他亲缘尽断,没有侄儿,何况他姓连,爱人姓林,真是古怪。
人和鬼的悲喜并不相通,双灵还在说着刚刚的事。
“你没事就好,总之这一次我们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只是现在小阳还没有找到,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失踪的孩子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情景,不过这里是较为封闭的村寨,因为地势高通常也没有外人来,不会有人贩子拐走孩子,这条路是村民们走惯的,山里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假使是一个成年人,并不用太过担心安危,可那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双灵没有详细地问林织周围出现的事,毕竟事关鬼怪,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林织不主动提及她就不会问。
“三叔有发现什么吗?”
林织看着蹲在树枝上望着他的黑猫,有此一问。
“没有。”
双灵摇头,黑猫没有在林子里遇见小阳。
她的脸上带上些气馁,出来这一趟,她好像没有帮上什么忙,可以算得上是失败的外勤之旅。
林织:“我先回去安置一下,等会再一起找。”
毕竟在夜晚抱着一个头走来走去,在视觉效果上太过惊悚。
双灵理解,经过了一些事件之后,她其实已经不是很胆小了,但是在夜晚的密林里,皮囊秾丽娇娆的美人抱着一颗宛若活体组织的头颅和她笑谈,她的心脏确实有些受不了。
即使她知道那颗头颅属于她爱戴的连组长,可是没有任何腐烂与尸斑,与活着的时候无异的表象,还是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害怕。
她看似人在这里说话,但其实魂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双灵叮嘱:“我让三叔跟着你,林哥你注意安全。”
“好。”
林织将连清头颅面朝胸膛,抱着它往回走。
他手中的手电筒朝着地面,在起伏的山路上投射出凹凸不平的光斑。
周围不算静谧,依旧有着持续不休的呼喊声。
林织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方便,干脆将手电筒关闭放进了口袋里。
托举着头颅的由手臂改成两只手掌,扣在男人的后脑。
这动作其实和某些时候有些重叠,他在爱人怀里时,挺直了腰自然而然会比人高出一些,双手扣着人的后脑,任由他流连在胸膛间,偶尔指尖会陷入爱人的发丝中,留下很快会消散的痕迹。
只可惜现在人死了,头颅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随时都会掉落在地上。
一会儿没看着,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村寨里的人都被组织起来搜山,留在家里的只有一些还没成年的孩子,因为天黑了也不敢乱跑,都待在屋子里等消息,所以这一路林织走得格外顺畅。
他回到了暂住的房间里,将门反锁,窗户也紧闭,以免吓到不知情的人。
林织从背包里拿出牌位和香烛,将连清的脑袋放在一边。
等把蜡烛点好,他才仔细端详着闭眸的心上人。
连清的样貌无疑很出挑,瑞凤眼高鼻梁,呈现一种宽和的冷漠。
只可惜这双眼睛无法睁开,看不见其中的神采。
林织正出神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晃动。
像是地震一般的剧烈摇晃,让他站不稳身体,不得不扶住案桌有些踉跄,等感觉到平稳时,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爱人面孔。
他们离得很近,不再是他刚刚居高临下的俯视,鼻尖相触,他能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与香烛的朦胧光亮中,垂落的阴影显得宁静悠远。
在常识判断和01的惊呼中,林织知道,刚刚他认为的晃动只是他的幻觉,这是鬼怪常用的精神干扰的方式。
“你想让我亲你?”
林织的眉峰轻挑,他弯着腰,习惯带着笑意的眼眸低垂,唇瓣随着言语不断开合,好似要触碰上死去的爱人的唇。
然而终究是好似如此,林织站直了身体,他对死人可没有性趣,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不过他面上并未露出这种情绪,而是轻轻摇头笑自己异想天开一般道:
“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可能真的是地震。”
林织正想去拿放在一侧的行李箱,步伐却微微后退。
等到他的手掌按在供桌上时,才感觉到不对。
这种幻觉有时未免太过可怖,将错乱当做正常,让人分不清虚实。
有如实质的冷意,让林织的面上犯起病态的红晕。
青年靠在案桌上,仿佛被看不见的人压制着,唇瓣好似无法合拢,能窥见内里被缠动的红舌。
山村的房屋已经修建了有些年头,散发着木头特有的腐朽潮湿的味道。
被融化的香烛在底下融化凝固,灯火因风闪烁不定。
亡夫的牌位在摇曳的灯火里显得明暗不定,林织的眼角余光看见连清的头颅微微偏移了方向,仿佛会随时睁开凝望香艳的景象,又或者说,始终在欣赏。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让人从恍惚中惊醒。
林织看着手下的床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
他抬头去看案桌,连清的头颅依旧是之前的朝向,仿佛他刚刚经历的只是一场幻觉。
林织碰了碰有些微痛的舌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床上起身。
人和鬼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明显,在亲吻的时候那股冷意几乎深入他的喉间,冰的让人不自觉打一个寒颤。
“林哥,不好意思,你刚刚在睡觉吗?”
双灵以为自己吵醒了林织,连忙道歉。
“本来打算回去帮忙找人,结果刚刚回来有点累就躺下了。”
林织按了按额角,他也没想到自己晕了过去。
“我就是回来通知你这个消息的,小阳找到了,在他们洞葬地方的不远处。李爽发现了洞窟里面有异常,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只死掉的僵尸,正准备处理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只准备咬人的尸蟞,还好有我一起帮忙,成功的把那只虫子给弄死了。”
双灵眉飞色舞地说,感觉自己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对了,我已经跟他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忙着去检查他们的棺材了,毕竟那里也算是他们的祖坟吧。”
林织点头:“一切处理好了就好,小阳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说有人喊他往那里走,他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山,然后越走越远,准备走进山洞里的时候,他奶奶突然出现训了他一顿,他就被奶奶带着躲在了一边,后来他就睡着了,最后被我们的声音叫醒。”
双灵转述小阳的话时,神色有些严肃。
他们都清楚,小阳的奶奶已经走了有两天了。
林织想到连清头颅周围腐烂的肉块,和他取走连清头颅后突然诈尸的女僵,脑海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一会儿家里会来人处理奶奶的事情,林哥,我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就能回去了。”
他们先前就已经打算好,只要取回连清尸身的一部分,就往部里放一部分,然后再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林织应声,回房间收拾东西。
双灵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三叔,给它喂了零食。
黑猫跳上椅子,对着双灵说:“那个男人有点奇怪,身上的气息感觉很危险。”
双灵不解地问:“你是说林哥吗?可是林哥人感觉蛮好的,而且他是组长的爱人,肯定不是坏人。他没有阴阳眼,之前连那只小鬼都看不见,怎么会很危险呢?”
“我也说不清楚,从他找到那颗头开始,就让我心里有些警惕。”
黑猫摇头,它也没什么头绪,只是在一瞬间模糊感觉到了一种很恐怖的,或许难以抗衡的力量,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像是错觉,但是它靠这种直觉躲避了很多危险,它不认为自己感觉错了。
双灵知道三叔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她忽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连组长变成鬼的可能性。
人变成鬼需要契机,在没有人和风水的干扰下,只有强烈的执念或者怨念,鬼魂才会留存于世间。
连组长因公殉职壮烈牺牲,怎么会有执念和怨念?
可想到隔壁的青年,双灵又有些不安起来。
林织打开了刚刚没能打开的行李箱,将它在地上铺开。
他装着的衣物很少,仅仅占了行李箱的四分之一,剩下的空间被一个檀木盒子占据。
那是个空盒子,上面画了一些符文,专门为了装载连清的肢体而存在。
那只厉鬼虽然被连清杀了,但他残余的血肉,似乎还有着幽怨的力量,可以激发尸变,又或许能寄生,否则很难解释小阳为什么会受到蛊惑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