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倒是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思,这个师徒俩还是见面了!
“是掌门!?”吴斐也惊呼出声。
赤梵天心中冷笑,但凡双目不瞎,都看得出来是他爹吧,上赶着给人当师尊,头一次见这么蠢的。
“……”赤梵天看着赤云虎以指为剑挡住了那一剑,轻而易举化解上面的煞气和剑气,同时轻轻一弹将剑锋掉转,救了窦名轩一命。
天空放晴,剑气消散,握住剑柄的夜渐鸿吐出一口鲜血,用手撑着剑勉强站立,身上灵力尽散,泛红的眼睛直直看向眼前挡住屠灵剑的男人,有些陌生。
赤梵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赤云虎将夜渐鸿带走,同时霸气宣布窦名轩获胜,他宽袖中的指甲轻轻陷进肉里,随即站起身来。
“师兄?”吴斐疑问出声。
“我去去就回,找掌门有事商量。”赤梵天轻声说,然后快步闪身离开。
夜渐鸿经脉内灵力枯竭,四经八脉正在缓缓运转着灵力,但对于受伤经脉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他咬着牙强撑着,手中的屠灵剑已然收回乾坤袋中。
“吾乃大衍宗掌门,想来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号?”赤云虎正带着往剑锋正殿走去,与此同时沉声说道:“以你现如今的筑基修为强行使用天阶法器,自是讨不得好的,现如今经脉损伤,需要好好休养,稍有不慎,修为再无精进也是可能的……”
夜渐鸿心生警惕,早在他知道拿出屠灵剑便必然会遭受不轨之人觊觎,却丝毫不想再退,此刻也依旧不后悔,若是当真赤云虎想要夺宝,他也有信心,能在元婴手下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若说对天阶剑器不心动那是假的,赤云虎是元婴之后才偶然得到一件天价剑器,而这位筑基修士年纪轻轻便运气这般好,自然是会引得众人眼红的。
但他并非那种杀人夺宝之人。
“掌门。”赤梵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赤云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何事?”
“能否借一步说话?”赤梵天瞧都没瞧夜渐鸿一眼,只是看着赤云虎。
“稍后,我此刻有事情还未处理……”赤云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夜渐鸿,出言拒绝。
“爹,我十万火急。”赤梵天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神情染上一丝焦躁之感。
夜渐鸿睫毛一掀,看向追上来的赤梵天,视线落在他脸上,心中静静想着,寒霜龙芝没有了,他也该将丹药还给他了。
他始终觉得无功不受禄,若是受了,日后是要百倍千倍偿还的。
赤梵天便看向夜渐鸿,冷静说:“稍等片刻。”
说着赤云虎设下禁制,将他和赤梵天容纳其中,让就算站在他们旁边几步之外的夜渐鸿不能看清他们的容颜口型,也听不见声音。
剑仙声音响起:“倒也是因祸得福得了元婴青睐,不畏强力的心性可贵,但过刚易折,过慧早夭……”
他声音一顿,又转了调,若是夜渐鸿是个听人摆布的主,他也瞧他不上:“算了,如此也算是你的造化。不过眼前这修士大概是想收你为徒,你可……”
“会答应。”夜渐鸿知道他想问什么,胸腔瞧不见的斑驳结痂伤口,轻轻一碰便血流不止,所以当初剑仙让他拜师,他想也没想拒绝了,但是此刻却容不得他任性拒绝。
“你你你……这样一个修为的师尊能给你何助力?”剑仙气得冒了白烟,“不成,你得先唤我一声师尊。”
“……”夜渐鸿垂下眼,面色苍白,唇瓣却殷红,像是沁着血般,下一瞬,便从唇角溢出刺眼的鲜血,他轻轻用拇指擦过,一言不发。
“爹,你怎会回来得这般早?锁妖塔的事情都已善了?”赤梵天抬眼看向脸色凝重的赤云虎,语气平缓。
“你蓝师叔在主持大局,你有何事?”赤云虎对他的语气并不好。
原本赤梵天出生之后,天赋也好,根骨也好,都是剑修好苗子,他从小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当赤梵天破天荒选择丹道的时候,赤云虎对他失望不已,就处处瞧不顺眼。
“你是不是想收他为徒?”赤梵天直言开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赤云虎拧眉看了他一眼,“我要收谁为徒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爹,他不行。”赤梵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何?”赤云虎问。
赤梵天却不能将从前那些事情说出口,一是没有任何证据,二是若是实话实说夜渐鸿会让他身死,赤云虎必将刨根问底,他也非怕事之人。
只要夜渐鸿身份没有问题,他绝不会惧怕这些将来之危而畏缩前行,剑修就是这样的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有病似的。
且他若真的全盘托出,只怕他爹还会以为他被人夺舍。
见他迟迟说不出缘由,他便低声猜测道:“你和他有过节?”
“算是吧。”赤梵天垂眼说道。
“你可知你蓝师叔为何去锁妖塔替换我?”赤云虎双手背着,剑眉星目带着几丝坚毅之感,语气有些沉。
赤梵天惊讶抬眼,蓝青缘是赤云虎的同门师弟,因为未卜先知、见微知著,有神算子之称。
“他说和我有仙缘的弟子出现,此子天纵之才,必成大器,且日后……”赤云虎语气稍缓,明显意已决,他眉心微蹙:“他天赋着实不错,年纪轻轻不过筑基修为,剑气已浑然天成,但心性略暴虐,若是不多加引导,恐会误入歧途……”
赤梵天站在原地,自从蓝青缘的名号一出,他便知道他阻止不了夜渐鸿成为赤云虎的弟子,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就像夜渐鸿也注定无法在这场比试中获胜。
他没有再说话,赤云虎打开禁制,带着夜渐鸿继续往前走。
夜渐鸿慢慢从他身边走过,身上的香味钻入他鼻尖,像是无孔不入般,赤梵天眼神微暗,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身躯。
赤梵天默默想着,若是当初直接将夜渐鸿杀掉,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想到这,他不由又在心底轻哼一声,杀掉他的话,以天道钟爱他的程度,是不是会让他重生也未可知。
倒时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赤梵天眼见着两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见,一股无力感像是藤蔓般逐渐包裹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事已至此,不如顺其自然,左右他也拦不住他爹要送死。
夜渐鸿强忍着身上的痛苦,跪在地上,以额心贴地,声音嘶哑,唤了一声:“师尊。”
赤云虎看着眼前的青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也许是惜才,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感,他对眼前这个的青年很满意。
他一挥手,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夜渐鸿扶了起来。
赤云虎看见他脸色发白的模样,取出一个乾坤袋,飞到他手心里,开口说道:“无须多礼,等正式拜师那日该有的礼数件件不能少的,你这段日子好好养伤,便在剑锋住下。至于你的屠灵剑我会对外宣称,在我手中,在金丹之前,你切勿可再显于人前。”
夜渐鸿一怔,抬眼看向眼前的修士,他中年男修的模样,看着面相并非这般善解人意之人,甚至瞧着有冷毅之感,虎目一瞪,便让人胆寒。
却并不觊觎他的宝物,还愿意护着他。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铭记于心。”夜渐鸿的声音多了几分真切之感,轻轻垂眼。
等外门大比结束,宣布窦名轩为魁首,赤梵天亲手将那株寒霜龙芝交到他手上,这枝龙芝原本就是他烈火峰出的,他笑着说道:“祝贺师弟。”
“谢谢大师兄!”窦名轩沉稳地说道,脸上隐隐有一丝激动。
赤梵天此刻没有客气做戏的心情,便只是温和一笑,就飘然离场了,当然该给众修士的丹药半颗不少。
他因为赤乙铭,没有再住在烈火峰的内门弟子住宿的地方,而是单开了府邸。
刚回到府邸,他便瞧见站在广玉兰树下的青年,他正背对着他,身上换了一件青色的外袍,在内门没有统一的服饰,只需要腰带身份玉牌即可。
广玉兰花香浓郁,树枝繁茂,像是生在树上冰清玉洁的白色芙蕖,他转身看向赤梵天,俊秀清隽的模样,看向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的清润。
赤梵天眉尾轻挑,朝着他走去,在他一米之地停下,这个距离不会让夜渐鸿感觉到不适,他脸色还是很差,短短两个时辰,并不足以让他养伤。
“如今,师弟倒是真的成了我的嫡亲师弟了。”他唇角弯着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准备和他眼前天资过人的修士交恶。
夜渐鸿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一抹苦笑,“侥幸而已,答应师兄的事情并未做到,只能物归原主了。”
“你怎的还和我这般生疏,你既已是我爹的弟子,那便是我的亲师弟。我给你的那些还远不够的,等你正式拜师那日,师兄我必有重礼奉上。”赤梵天清朗的声音说着,说话声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笑意,犹如真心的为他高兴般。
“可是……”夜渐鸿嗓音虚弱,话音还未落下,身形晃动,往旁边倒了下去。
赤梵天脸色稍变,闪身抱住陷入昏迷的修士,他搂着他的肩膀,颇为焦急地唤了一声:“师弟?夜师弟?”
眼前的夜渐鸿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像是受伤过重,虚弱不堪,最终晕倒了。
第110章 毒舌大师兄。
夜渐鸿感觉到五感被无限放大,鼻尖是因为赤梵天的靠近而扑鼻的药香,肩膀被他搂住,耳畔是他低沉的嗓音和轻缓的呼吸声。
他来之前服用了一颗能暂时昏迷,但是五感放大的药物,就是想要试探他。
夜渐鸿在看见赤梵天的时候,用灵力催化了药效,他微凉的手腕被男人温热的手指抓住,片刻之后,放下,身体翻转膝弯被人抱起。
赤梵天轻叹一声,然后将他抱进了厢房内,探脉知道他正昏迷着,却没有放松警惕。
夜渐鸿就算内心认为赤梵天不应该会是那个混蛋,但却忍不住一次次试探,现在是抓住机会,直接送上门来。
他因为男人的靠近,而神经紧绷,若不是手脚此刻都无法动弹,只怕他定会条件反射地推开的,他的剑刃已经砍断了赤梵天的双臂……
他现在却只能忍着生理恶心和身体上的战栗,被他抱住,鼻尖擦过他肩膀的衣料,闻到了一股除去药香以外的奢靡香味,像香灰的味道。
夜渐鸿的身体很快就落到了实处,身后的床垫和僵硬的身体相比,显得有些柔软,但他的心里却半分也放心不下,反而越发紧绷。
赤梵天将人放在榻上,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拽住夜渐鸿的手腕,双指覆上,垂下眼睫,心中怒气久久消散不去。
他倒是胆子大,居然这般毫无知觉地晕倒在他面前,到底是小贱人太信任他,还是太怀疑他了。
他恨不得将人直接扔出去,谁让自己计划落空正烦躁,此刻根本没半点好脸色对他。
夜渐鸿感觉得到有一股视线凝在他身上,手腕上的手指触感细腻,手腕被轻轻放下,没了动静。
下一瞬,一只手大力地捏开他的下颌,将一颗微甜的丹药喂到了他嘴里。
赤梵天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脸色明显苍白脆弱的夜渐鸿,几年不见其实他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剑眉星目,越发如同星月般璀璨又清冷,五官倒是比之前更加精致凌厉了一些。
身形也拔高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在他耳尖的少年了,他穿着的青色外袍将他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堪堪露出一点凸出的喉结,颈侧的脖颈白皙若雪。
他在夜渐鸿颈侧点了几下,又给他喂了疗伤养脉的丹药,才起身离开。
全程赤梵天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多余或者冒犯的动作。
夜渐鸿听见衣角在空中摆动的细微声响,随后屋内再无声响,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同时赤梵天喂他吃的丹药,让四肢百骸都在隐隐发热,蕴含的灵力和药力正在修复着他受伤的身体,因为身体内的灵力过于充盈,四处乱窜,他不得不专心运功疗伤。
等夜渐鸿感觉自己吸收了大量灵力,才从混沌的状况下恢复神识,同时药效消失,他四肢也能动了。
他微微睁开双眼,便怔愣了一瞬,眼前一张小脸,正看着他。
他往后一仰,下意识躲开,赤乙铭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往后躲的时候,一脚踩空,一屁股摔在地上,屁股差点摔成了四瓣。
夜渐鸿这才瞧清楚来人是一个半大的孩童,看着年纪很小,他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赤梵天的儿子,赤乙铭。
因着他怀疑赤梵天,所以对他进行了了解。
赤乙铭疼得直接红了眼眶,但是他没哭,从双手双脚撑地爬起来,小手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虽然他的穿得衣服是法器根本不会染上灰尘。
“唔,你醒啦。”赤乙铭不认生,笑眯眯说道。
夜渐鸿蹙了蹙眉,点了一下头。
然后小孩儿便扔下一句话,一溜烟跑走了:“我去告诉爹爹,你醒啦,你等等我哦。”
“哎呦。”然后出门的时候因为太着急绊到了门槛,差点摔一跤,扶住门框稳住身形,扭头朝夜渐鸿故作坚强的笑道:“我没事哦,我没摔到,嘻嘻。”
一出门,赤乙铭便脸色大变,眼泪刷一下落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屁股摔得好痛,呜呜……”
虽在屋内,但是耳力过人的夜渐鸿,将他的小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眼神闪动,才知道这个大师兄的儿子是个这样式的,倒是不让人讨厌。
半炷香的时候都没有,走廊上又传来动静,小孩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撒娇似的:“爹爹,屁股好痛,你帮我揉揉……”
“活该,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赤梵天虽然说得无情,但是语调还是温和的,手上抱着赤乙铭,手掌按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
“爹爹,疼!你别捏嘛,揉一下就不疼了。”赤乙铭抱着他的脖子小声控诉道,脸上还挂着眼泪。
赤梵天又重重在他屁股蛋子上捏了一下。
“嗷呜!”赤乙铭双腿一蹬,眼泪又飚了出来。
恰好这时,赤梵天抱着赤乙铭进了厢房,他顿时用手将自己的眼泪擦了擦,藏在赤梵天脖子后面,悄咪咪拿眼睛看坐在床上的夜渐鸿。
赤梵天看向夜渐鸿的眸光温和平静,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小孩儿顽劣,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夜渐鸿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羞愧的笑容,从榻上坐起来,穿好靴子,歉意地说道:“我还未答谢师兄的救命之恩,怎能厚颜无耻责怪小孩儿,况且他也并未打搅到我。”
赤梵天唇角的笑意略深,夜渐鸿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孩儿,曾经在他肚子待了十个月,是一出生就要置之死地的亲儿子啊。
“我说了,无须言谢,都是同门师兄弟,何须这般客气?若是真的要谢,日后看见奇珍异草给师兄带些回来便是。”赤梵天将小孩儿放下来,赤乙铭便抱住他的腿,躲在他身后看夜渐鸿。
“好。”夜渐鸿身上的伤虽还未完全好全,却也已经愈合了六七层,之后需要慢慢疗愈,继续说:“我在师兄这儿待了几日?”
“不过五日而已。”赤梵天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和他都倒上了一杯温热的灵茶。
这个茶壶也是玄品下层法器,能保温固灵,保证灵茶的品质,他轻轻推到旁边的位置上。
“叨扰许久,真是抱歉。”夜渐鸿顺势坐在藤木凳上,眼神时不时和赤乙铭对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和赤梵天的浅棕眼瞳并不相像。
赤梵天只是轻笑着摇头,然后又用手拍了拍赤乙铭的背,教道:“叫夜师叔。”
赤乙铭很乖地喊了一声:“夜师叔好!”
夜渐鸿牵动一抹勉强的微笑,“小师侄。”
赤梵天用茶杯和宽袖挡住了唇角的冷笑,眉眼弯弯,心中的恶劣心思在作祟,明明亲生血脉,却成为了师叔侄。
“你先回自己的寝殿。”赤梵天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着。
“好吧。”赤乙铭便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夜渐鸿见状,便低声问道:“听闻师侄的娘亲是一位凡人?”
“不错。”赤梵天应道,掀起眼帘看着他,“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喜欢凡间女子的人?”
“不像。”夜渐鸿实事求是地说道,他身上带着修真界多数人都有的傲慢,倒是无伤大雅,他们不会无故去残害凡人,因为不屑,但也断不会为了保护手无寸铁的凡人去主动牺牲。
更加别说看上凡间女子,后又诞下孩儿。
“那师弟觉得我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赤梵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神清明含笑,似乎是发自肺腑的询问。
“……”夜渐鸿思忖半晌,却给不出一个答案,“不知。”
“许是我们还不够了解,日后便知了?”赤梵天也不为难他,给他递了台阶。
夜渐鸿抿了抿唇,犹豫一瞬,还是问出口:“冒昧问一嘴,师侄的娘亲是何许人也?”
赤梵天笑容微微收敛,却还是如实相告般,道:“南雅州县人。”
“可需要我将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住所在何处也一并告知于你?”
“……”夜渐鸿心中倒真的有几分羞歉了,低声道:“抱歉,师兄,我找人心切,冒犯到你并非本意。”
赤梵天挑眉,倒是不见怒意,只是问:“你找谁?”
“暮云,是一名丹修。”夜渐鸿说道这,声音都冷了几分。
“暮云?”赤梵天露出一点如有所思的表情,然后道:“宗门内我所认识的姓暮的人还真不少,但是叫暮云的丹修,倒是还真未听说过。”
“师弟和他有何渊源?”
夜渐鸿难以启齿那些不堪入耳的往事,只是咬牙说道:“一生之敌。”
“嗯?”赤梵天惊讶地看着他:“看来,他将夜师弟得罪得不轻啊。”
“一个混蛋杂碎而已。”夜渐鸿尽量稳住气息,一饮而尽杯中灵茶,起身告辞:“师兄之恩,我铭记于心,若是师兄有任何需要,尽可来剑锋找我。”
“师弟慢走。”赤梵天没有继续留他。
等夜渐鸿走出他的府邸禁制,他才把玩着他刚刚喝过的那个茶杯,原本如春三月的暖阳,眨眼间变成了阴鸷森冷,如同寒冬腊月。
“一生之敌?”赤梵天手勾住雕刻着金叶花的茶杯,手指轻轻擦过湿润的杯壁,眼底笑意冰冷,茶杯掉在地上,轻轻滚动了一圈。
他那阴暗又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他居然开始隐隐期待,若是夜渐鸿发觉他就是暮云的那一天。
当然不是现在。
“南雅州县?夜师弟,你去那做什么?”夜渐鸿的同门师姐戈芷若,她一身明艳红装,眉目也如同骄阳般艳丽,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今,夜渐鸿已经拜入师门三月,伤势大好,他性格不错,和赤云虎门中嫡传弟子五人都相处不错,除了正在游历未归的三师兄,其他几人和他都相处融洽。
“接了一个任务。”夜渐鸿低声说道,不愿多说什么。
“嗯?什么任务,我在任务阁怎么没瞧见?”戈芷若撑着下巴,眯眼看着这个小师弟。
“并不是什么重要任务,师姐许是未曾注意。”夜渐鸿有些苦恼,自从他进入内门后,男修还好,他能游刃有余地相处。但是女修,不论是师姐师妹或者是师姑,不论他再如何敬而远之,总会被毫无理由地缠上。
再加上他身中情毒,若是被撞见倒是又会尴尬。
“我陪你去?”戈芷若一锤定音般。
“二师姐。”夜渐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语气有着郑重,带着一丝认真:“不知道师姐知不知晓……我喜欢男人?”
“……!”戈芷若瞪眼看着他,眉毛都竖了起来:“门中那些流言蜚语居然是真的?!”
夜渐鸿叹了一声,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他传出去的,他如今这具身体,不论是男修女修,靠近他,他都只会觉得恶心。
为了不着痕迹地,又能保留情面地婉拒师姐师妹师姑们,他只能传出这种谣言。
好在,在大衍宗男修喜好男风还是一件颇为羞耻的事情,明面上更是除了蓝玉子之外,并无其他男修公开表示承认过此事。
“师姐如今还想和我一起去南雅州县吗?”夜渐鸿眼神无奈,语气稍轻。
“……”戈芷若有些骑虎难下,却还是牵动唇角微笑一瞬:“我突然想到四师弟昨日还说让我与他一起去绿格秘境呢,师弟还是自己去吧。”
“师弟多加小心,南雅州县毗邻妖界,记得多带些祛除妖气的丹药。”
夜渐鸿南雅州县之行非常顺利,几乎整个州县都知道,县长之女羊禹舒曾身怀仙胎,产下仙童。
也正是因为这个仙胎,所以羊县长稳坐县长之位,而羊禹舒更是被当州县称为神女转世,凡怀有身孕的女子沾一沾神女的仙气儿,都能生出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夜渐鸿找到了羊禹舒,羊禹舒说的和赤梵天的情况完全对上,严丝合缝、无半点出入。
自此,夜渐鸿才算是彻底放下对赤梵天的怀疑。
两年间,赤梵天和夜渐鸿的关系不远不近,普通师兄弟的距离,夜渐鸿沉迷练剑,赤梵天整日炼丹。
拢共见了四次面,其中一次是在夜渐鸿拜师那日,赤梵天赠他法衣护他身,赠他丹药助他修炼,赠他宝剑助他练剑,又赠他剑谱助他成剑气,筑剑意……
赤梵天将他上一辈子用的功法剑谱和灵剑能找来的都找来了,一股脑送给了夜渐鸿,倒是期待他能快点成为一棵大树。
最好比上辈子成长得更快。
当时他的礼物一出,就连夜渐鸿的同门大师兄梅荣熙的面子都挂不住了,眼神瞪着赤梵天,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道:“你倒是比师尊都大气了。”
赤梵天便弯唇微笑,用密音传语:“中品九阳回春丹我送你几瓶,能否消消剑修大师兄的气?”
“还要聚灵丹和……你最近炼制出来的渡厄金丹。”梅荣熙借机提要求,密音传话。
“成。”赤梵天一口答应。
夜渐鸿抬眼看了一眼赤梵天,目光有些怔愣,似乎不解为何他要这般。
后来三次见面,都是夜渐鸿九死一生得来的灵芝仙草双手捧到赤梵天面前。
赤梵天不缺这些东西,却也没有拒绝夜渐鸿的示好。
一年前,夜渐鸿和大师兄梅荣熙一起出门游历,如今时隔一年,再次归来已是筑基中期修为,而赤梵天依旧是金丹中期修为。
剑修和丹修的修炼方式大不相同,所以赤梵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闭关炼丹,而夜渐鸿则是出任务闯险境,磨炼剑气,塑剑意。
夜渐鸿将自己寻得来的一株六品灵草,四株五品灵草和数不清的三四品灵草另外用一个储物袋装着,以他此刻的修为能找到六品灵草已经算是运气非常不错了。
“你又要将这些灵草白送给那个师兄?”剑仙正卧在夜渐鸿的床榻上,手上拿着那株六品七圣灵草,就算是夜渐鸿直接吃,也能增长不少修为。
夜渐鸿从他手中拿过灵草,小心翼翼装进专门购买的收纳盒中,脸上的青涩稚气如今已经尽数褪去,眉目间淬着冷冽之色,双眸却清润,柔和了些剑修的冷厉之感。
“大师兄对我有恩。”他只是这般说着,御剑而出,他试过很多佩剑,只有赤梵天送他的这把羲阳剑是最符合他的心意。
广玉兰树下,大门紧闭,他微微蹙眉,他来之前已经玉简传信,从前赤梵天都会在门口等他,或者打开方便之门。
随即从偏门走上前一位丹童打扮的修士,他歉意地说道:“我家师兄被千鹤门掌门请去了,说是要过两日才能回来,辛苦夜师兄白跑一趟啦。若是有什么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
夜渐鸿原本想将储物袋给他的,但是动作稍稍一顿,目光微闪,耳朵里听见了隐隐的哀嚎声,像是小孩儿的。
小孩儿?
赤梵天此处的小孩儿只有他儿子赤乙铭。
夜渐鸿忍不住皱眉,莫不是有人趁着大师兄不在欺负了他的孩儿,剑鞘架在丹童脖子上,没有任何多话,道:“打开禁制。”
“不行,师兄不在,任何人不能擅闯……”丹童脸色煞白,他只是练气修为弟子,自然是不敢造次的。
“若是师兄责罚,我一力承担,现在打开禁制。”夜渐鸿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我我……”丹童结结巴巴。
夜渐鸿剑鞘微开,露出一点锋利的剑锋。
“别,我开,我开,若是大师兄问起,师兄可一定要照实说,我是被威胁的。”丹童委屈得快哭了。
夜渐鸿等禁制一开,便闪身离开。他进入内殿,寻着哭声的方向,是在金碧辉煌的内殿中,他远远看见,两个少年正在地上做狗爬,背上坐着两个男修,正抓着他们的头发,抽打着他们的脸颊。
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儿被人按在位置上,他挣扎不休,哭喊着:“你们不要打他们!?呜呜呜,住手啊……”
地上散落着被撕毁的法衣,而地上的两个凡人少年此刻正衣衫不整,嘴角都出血了,因为是哑巴连哭声都没有。
“是我给他们的东西,你们要打就打我,不要打他们了……”赤乙铭哭红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挨打。
“师侄不必包庇这两个贱婢,居然敢偷穿主家的衣服,就算是杀了都不为过,小小训诫,只是让他们长长教训。”其中一位男修嗤笑一声。
夜渐鸿眉头微蹙,看着这让他不适的一幕,闪身进了殿中。
欺凌凡人的修士微微一愣,警惕地低喝一声:“你是谁?”
“滚出去。”夜渐鸿和这群人没什么想聊的,话音落下,见他们没反应,便一把拎起其中一位修士的领子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