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伸手慢慢吞吞地给他解开手上的绳索,穿好裤子,说得冠冕堂皇:“不是,我尊重你的选择,是我整出来的事,我会陪着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对你,对你的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顾君渊抿着唇,眼底凶光乍现,便听见耳廓被人吻了一下,贺澄有些无奈又惆怅的语气:“等下叫人揍我的时候,能不能别弄残了,我还要做牛做马伺候您呢。”
贺澄自知顾君渊的气性高,他刚刚那么逼他,他就算被迫服软自己也讨不了好,先求饶了。
最后没有挨打,被五花大绑的扔进地下仓库了。
两天关在地下室里不闻不问,就在贺澄觉得他就想这么饿死渴死自己的时候,顾君渊又让人把他带了上来。
贺澄这下没有那天的精神劲了,被饿了两天,嘴唇干裂,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也不在乎这形象是不是邋遢,反正在顾君渊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顾君渊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吃西餐,动作尽显涵养贵气,瞧着让人赏心悦目。
贺澄不喜欢吃西餐,饿了两天,也不管喜不喜欢了,闻到香味,胃正在痉挛冒着酸水。
“顾总。”贺澄咬着牙爬起来,擅自坐在椅子上,和他面对着面。
顾君渊眼都没抬:“你要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就继续去关着。”
贺澄勉强将自己的满腔骚话咽下去,盯着冷峻的顾总,唇瓣泛红,高脚杯里倒着红酒,呈现血一般的红色,他一口一口斯文矜持的吃着五分熟的牛排。
还有甜点水果在旁边备着。
“顾总,我饿了。”贺澄咽了咽口水,桌上还摆放着沙拉和半块披萨,披萨上有咬过的痕迹。
顾君渊像是没听见,等他吃完,才淡淡说:“你可以滚了。”
“顾总,你吃饱了吗?”贺澄也没听他的。
顾君渊站起身,将旁边屏幕破碎的手机推到他跟前,两人聊天总结起来就是鸡同鸭讲:“你手机里有不少未接电话,自己处理好。”
贺澄撑着桌子,自顾自地坐到顾君渊刚刚的位置上,吃着他吃着的牛排,喝他未喝完的红酒,说:“好,等我先吃饱。”
顾君渊蹙眉,见他直接吃自己剩下的东西有些膈应,瞥见他眼角没处理显得越发青紫的伤,又默默闭上了嘴。
他走到沙发上去看电脑,广告部发来的策划案还没审批。
贺澄又向站在旁边的保姆阿姨讨了两杯水,一饮而尽后,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他有时候都默默佩服他的恢复能力。
“顾总。”贺澄想着怎么开口。
顾君渊便道:“今天我要去医院检查。”
“啊?哦,我陪你去。”贺澄坐在他旁边,身上脏兮兮、灰扑扑的,米黄色的沙发上沾上了一点灰渍。
“不需要,你先回去就行了。”顾君渊抬眼,不管这个孩子能不能留下,都和贺澄没有关系。
“那怎么行。”贺澄当然不愿意,他要亲眼看着孩子生下来放心。
顾君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澄便笑着道:“要判我死刑,也让我死个明白是不是?”
“我保证不会打扰你,更不会干扰你任何的决定,我只想陪着你,无条件支持你。”贺澄殷殷切切地看着他,若不是自己没办法说哭就哭,高低挤出几滴真挚的眼泪。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顾总,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片奇迹。”
顾君渊歪头,不想看旁边换了一身西服之后人模狗样——像个卖保险的贺澄,还是买了假保险之后,被人狠揍之后的形象。
强撑罢了。
他蹙了蹙眉,扭开视线望着飞速后退的景色,觉得自己大概猪油蒙了心才会同意贺澄的同行。
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遇见,身边有个当事人似乎能让人更安心一点?
贺澄坐得规规矩矩,脊背笔直,虽然眼神无神疲惫,整个人也憔悴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精神陪着他。
那可关乎他的小命啊。
第12章 建议生下来。
贺澄达到目的之后,奉行着谨言慎行的原则,一路上闭口不言、老实乖巧,只在顾君渊看向他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脸上青紫。
仁心医院。
贺澄从前根本没去过私立医院,传言私立医院看病贵,治疗快,但是他没钱来。
他看着白大褂帅哥医生握了握顾君渊的肩膀,然后亲切地喊了他一声:“渊儿……”
贺澄鸡皮疙瘩瞬间立起来了。
岳鑫和贺澄对视一眼,然后他笑得温润斯文:“这位是?”
“新的保镖。”顾君渊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林小东和司机海叔在门口,没跟着一起进来。
喜提保镖身份的贺澄挺了挺胸膛,他之前看见林小东开的车都是七八十万的奥迪!比他这个穷小子有钱多了。
岳鑫领着顾君渊进去,声音冷静又自信,又带着一点安抚患者的温柔:“通过这两天一系列的检查,胚胎细胞着床在肠系膜上,它有点奇怪。好吧,男生怀孕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它不同于其他的母体胚胎,似乎自带孕囊紧紧吸附着母体提供食物和氧气,不过两天的时间它伸出细微血管一样的东西,占据了大半的肠系膜,还在不断扩张……”
别说顾君渊了,贺澄听见这话都觉得遍体生寒,这他妈哪是怀孕,像是异生物入侵似的,想要完全占据母体的感觉。
顾君渊眨了眨眼,脸色微白,瞳仁微震 ,却足够冷静。
岳鑫便低声道:“放心,你身体各项指标和数据都非常健康,那些扩张的血管并不想是要攻击力或者反抗,更像是在寻求保护……我们的建议是暂时不要拿掉孩子。”
“这是出于你们的私心还是公心?”顾君渊眼底一片冷漠,嘴角带着一点嘲弄的笑。
“于公于私,我都会给你这个建议。”岳鑫被戳破了那点私心也不在意,“首先并不是没有男子怀孕顺利生产的例子,最近2020就有一例。我已经给当时的主治医师发出邮件,重金邀请他来Z国。渊儿,你相信我,我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
“行,既然只是建议,又会保证我的安全,那我的决定是现在就弄死这个怪物。”顾君渊盯着他。
“可以,但是有一定的手术风险。”岳鑫无奈笑笑却也不强硬阻拦。
贺澄心中一紧,有些遗憾帅哥医生的立场不坚定。
他虽遗憾却不打算再做过多的挣扎,他现在属于多说多错。
“按照你刚刚说的,越拖不应该危险越大吗?”整个诊疗室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说话声牵动着两根心弦,顾君渊沉默半晌又继续开口。
“不会,生产过程中胎盘孕囊会自然脱落,附着在你肠系膜上的血管很大可能会自然老化脱落。”岳鑫解释道。
顾君渊又沉默了下来,他从出生开始就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就算公司上亿资金项目出现问题时,他都能够镇定自若地给出解决方案。
岳鑫拿起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渊儿,你自己决定,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决定好了直接发微信给我。”
顾君渊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一丝无神和空洞,奇怪的事情降临在他身上,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空旷诊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安静,贺澄想到什么,剧情中顾君渊的母亲就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贺澄叹了一口气,在和系统再三确定男人怀孕生子这套逆天操作确实没有问题之后,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了一下顾君渊的肩膀,他低着头没动,也没说话。
贺澄便半蹲下去,双手按在他膝盖上,揉了揉他的膝盖,抬头对上他漆黑冷淡的瞳仁,“顾总,你别怕。”
顾君渊看着那张眼角微微肿起泛红的俊脸,实在滑稽,两个男人怎么生?这已经有违生理学常识。
“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决定都可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一定会平平安安一辈子的。”贺澄安慰道,主角当然会一辈子平安顺遂呀。
“我会陪着你,你想要拿掉孩子,我就在病床边照顾你,直到你平安康复。你想生下来,那我在你跟前鞍前马后地伺候你,直到你和孩子平安。”贺澄见他眼角眉梢又露出那点轻蔑地笑,他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宝贝,你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怀孕吧,所以我照顾你是最好的结果。”
“男生怀孕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对吧,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顾君渊笑不出来,眼神逐渐从空洞变成了沉思,刚刚那十几分钟的无措和迷茫仿佛从未有过。
贺澄腿蹲麻了,默默站起来跺了跺脚,他该表的心意已经全部说完了,多说多错,他选择闭嘴,毕竟他顾君渊心中的形象并不讨喜。
再说就显得刻意了。
“你为什么接受得那么快?”顾君渊盯着他。
贺澄瞬间就有些发毛了,他嘴角牵动一抹笑:“可能我博览群书?”
顾君渊依旧冷漠看着他。
“嘶,不是顾总,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您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呀,我不相信你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贺澄解释说:“我相信你说的怀孕,也相信您说的,是我的崽。”
“就算不是我的,我也愿意照顾你。”
顾君渊不知道信没信,望着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
岳鑫再回诊室的时候,顾君渊双手放在桌上,敲了敲手表的表盘,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要我做实验品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不论你们研究出什么成果,以此为基础的获利,利润我要占百分之三十。”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岳鑫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情绪恢复得这么快,商人本色尽显,以自身来谋取利益了。
顾君渊只是微笑着,他知道岳鑫会答应的。
此刻顾君渊以为所谓的怀孕生子只是心理上的一道坎,他并不认为岳鑫会害他,所以对于身体上的安全还是能够确定的。
“好,可以。”
“明天我会让陈卓来跟你签约。”顾君渊不信什么口头承诺,白纸黑字才能让他放心。
贺澄默默收起自己吃惊的下巴,他还玻璃心地担心他承受不住怀孕的打击,没想到不过这么短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赚钱了。
难怪钱都让他赚了呢。
“先去抽血,进行一下血检和尿检,检查一下雄性激素和雌激素的分泌情况。最近流感高峰期,病患太多分身乏术,只能你自己和你的小保镖一起去排队了。虽然有损你霸总的形象,但是见谅咯。”岳鑫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道。
贺澄跟在两人身后。
岳鑫半途被一个小护士叫走,贺澄便陪着顾总去抽血。
顾君渊面色不太好看,他非常怀疑岳鑫是故意的。
“我去给你拿单子,你坐在这里等一下。”贺澄见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就知道他连基本的挂号流程都不知道。
顾君渊确实不知道,他一直都有家庭医生,若不是做全身体检,也不会到岳鑫家医院来。
但就算是去医院,平时他也是前呼后拥或者岳鑫亲自带着检查的。
哪需要去排队挂号抽血,只要坐在诊室等。
“……”顾君渊没回答,便见贺澄一瘸一拐地去排队。
贺澄半路又折了回来,从兜里翻出一个一次性的医用口罩,打开塑料包装,给冷面总裁戴上口罩,手指碰了碰他微凉的耳廓。
他看着被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湿辘辘双眸的顾君渊,觉得顺眼多了,笑着道:“刚刚听医生说有流感的时候,我从桌上拿了个口罩,你好好戴着。”
顾君渊蹙眉:“……”
他什么时候拿的,他完全没注意到。
顾君渊见大厅各色各样的人忙忙碌碌,贺澄的背影很快在人群中湮灭,明明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却也显得平凡庸碌。
顾君渊旁边缓慢坐下一个人,他莫名地脊背一僵,余光警惕地瞥,他从来都是拒人千里之外,保持安全距离的。
他机械地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她脸上布满了沟壑的皱纹,穿着红色发灰的外套,眼神浑浊带着一丝淳朴,脚边放着一个灰绿色的麻袋,露出几颗红薯。
“哎?那个什么,你好啊。”她强调有些口音,脸上挂着尴尬又拘谨的笑容,撑起的笑容露出零丁的几颗牙齿。
顾君渊抿唇,偏头轻轻点头。
“麻烦你哈,我想问一下,你知道李祥红在哪个病房吗?”老奶奶手上还拄着拐杖,更形象一点说打磨过的树枝更好。
顾君渊根本连她的问题都清不清楚,他精通英语、法语、意大利语,但是Z国这么多方言,他真的听不懂。
“什么?”他冷静反问,同时耳根默默烧起来,皱眉更加专注地听。
老奶奶重复一遍,说得更慢,更大声。
还是没听懂。
顾君渊只能再问一遍,他都拿出手机,打算打开翻译软件了。
同时老奶奶似乎也极有耐心,脸上笑容和蔼又慈祥,语气吴侬软语的温柔。
贺澄拿着手机,看见正在艰难交流两个人,顾君渊身上那股冷淡矜傲的气质顿消,多了一丝烟火味儿。
他走过去,扶了扶顾君渊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老奶奶:“奶,你要干什么呀?”
顾君渊默默扣紧手机的手指一顿,松懈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你知道李祥红在哪吗?他前两天住院了,我来看看那个臭老头。”老奶奶有些灰蒙蒙的眼睛流露出几分担忧。
“李祥红啊?”贺澄学着她的语调,耐心地问:“老爷子是生了什么病啊?”
“他啊,上次上山的时候摔了腿。”
“哦,那应该在三楼,来,奶,你跟着我们一起上去。然后到了三楼就去找穿着白色衣服和白帽子衣服的护士去问好啦。”贺澄指了指正在忙着的护士,伸手主动扶住了老人的手腕,把人搀扶起来,同时一把提起那灰扑扑的麻袋。
“顾……宝贝儿,你拿一下奶奶的拐杖。”他想喊顾总来着,但是想到拿拐杖的行为不够顾总,就换了称呼,也是故意的,觉得顾君渊现在不会揍他。
顾君渊皱着眉捡起拐杖,死死盯着贺澄和老人相谈甚欢的后脑勺,想把这根拐杖扔到他脑袋上。
砸死他得了。
看见就烦。
“护士姐姐,您轻点儿,他怕疼的……”贺澄和抽血的护士姐姐求情似地道。
护士看了一眼身形一米八几大高个的沉默男人,有些怀疑贺澄口中的怕疼,她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温柔道:“没问题的,就像是蚂蚁咬了一口,很快,不疼的。”
顾君渊:“……”
贺澄盯着那结实的手臂,白皙的小臂内侧青色血管明显,针头挑起一点皮肉,扎进血管里。
贺澄捂住自己的眼睛,那针像是扎在他身上似的:“哎呦,疼疼疼,姐,轻点轻点儿……”
旁边的护士姐姐被逗笑了,顾君渊脸上挂不住:“你闭嘴!”
贺澄可没那么听话,嘀咕了一句:“我也关心你,凶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霸道总裁?”
顾君渊:“……”
他算是彻底对他无语了。
抽完血,贺澄拿着透明的塑料小尿杯递给他。
顾君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之前尿检的时候可没用过这个东西。
“尿里面,然后送去尿检。”贺澄屈指弹了一下塑料一次性尿杯。
顾君渊:“……”
见他不说话,贺澄便善解人意地说:“要我帮你把着?”
“这种尿杯控制不好,很容易尿手上的嗯……和顾总形象不符呢。”
顾君渊转身就走,去他妈的尿检。
贺澄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厕所里拖,反复强调道:“顾总,咱们以身体为重好不好,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任性,我不怕脏,你也别慌,又不疼。”
顾君渊甩着自己的手臂,想大力甩开他的牵制,但是谁知道他的牛劲贼大,硬是把他拖进了厕所,他几乎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病啊贺澄!”
“对对对,我有病,你有尿吗?”
“……我不尿!”他恶狠狠地说。
顾君渊见他堵在厕所门口,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捏得死紧,青筋暴起,想要动手。
“宝贝,等等你先别破防,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的,这是很正常的。”他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手捧着尿杯,脸上还带着伤,瞧着可怜见的。
谁知道他这么个卑微的样子是求他一泡尿?
顾君渊觉得太荒谬了。
“我……”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代表不了他无语的心情。
“别这么舍不得嘛宝宝,我帮你脱?”贺澄是真的为了他肚子的孩子费尽了心思,那可是他的命啊!
顾君渊气急攻心,最终被气笑了,抬手解开皮带。
“哎哎哎!好宝宝,等下,我做一下准备。”贺澄凑到他跟前,伸着手,拿着尿杯。
顾君渊气得脑袋发晕,心底的恶劣因子被逼急,开始鼓鼓往外冒,故意往他手上弄。
贺澄手躲都没躲一下,温热的液体洒在他手背上。他没什么感觉一般,面不改色。
两年前李长宇奶奶卧病在床,他辍学在家,李长宇在读书,他妈妈和李洪生都在上班,他端茶递水、端尿擦屎地照顾了李长宇奶奶两个月。
顾君渊脸上恼怒的霞红褪去,望着那稳稳当当的手,生得不算丑,细长白皙,却沾上了水渍,从垂着的指尖滴落的水滴状液体砸在马桶里的水里,溅起一点微弱的波澜。
他像是猛然惊觉失控的坏人,想要掩盖他做的恶,开始老老实实装乖。
“乖宝宝,这个量应该够了。”贺澄一边洗手,一边夸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君渊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呢。
被贺澄夸了半天。
顾君渊耳热起来,见他只是随便冲了冲水,忍不住开口道:“明明有洗手液,你为什么不用?”
“哈?”贺澄挑起眉锋:“你嫌弃我手脏?这是谁尿的?”
顾君渊抿唇不说话了。
贺澄还是挤了点洗手液,手背、手心都好好搓洗了一下。
然后炫耀似的在顾君渊眼前摆弄了一下,“顾总,你瞧瞧,我这手洗干净没有。”
顾君渊懒得理他,转身离开厕所。
贺澄用纸巾端着尿杯放在检验处。
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碰见了岳鑫在查房,他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的,口袋里插着一支笔,金丝边眼镜带着,身后跟着两个实习生医生。
“渊儿检查完了?”岳鑫推了推眼镜,嘴角含着笑,清风拂面般和煦。
顾君渊戴着口罩眼神冷冽,“滚蛋。”
“先别生气,最好是半个月来检查一次……”
几人面对面站着,患者、亲属和医护人员在走廊间显得有些拥挤。
贺澄看见一个双眼通红、头发油腻又乱糟糟的大汉,他手上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脚步朝着岳鑫几人站着的方向跌跌撞撞走来,眼底疯狂令人心惊。
他原本只是百无聊赖地随便瞧瞧,见状,顿时警惕起来,贺澄眯眼盯住大汉拳头外的一点金属光芒,像是一只机敏的狮子。
贺澄下意识地抓住顾君渊的手腕,大汉朝着这边疾跑过来,撞倒了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
顾君渊颇为不耐看向贺澄,他不会以为他真的可以凭借这个狗屁孩子对他为所欲为吧?
不等他怒声呵斥贺澄这个没规矩的男人。
在尖叫声中,顾君渊被贺澄抱住,护在身后,朝后退去。
彪形大汉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他目标非常明确朝着的正是岳鑫的方向。
贺澄护住顾君渊,同时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差点摔一跤,他一只手臂扶住墙壁,没空管岳鑫的死活,他想将顾君渊带出安全距离。
顾君渊眨了眨眼,有什么东西洒在他眼角,他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是鲜红刺目的鲜血!
他呼吸一窒,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人类的第一反应是恐惧和害怕,他被贺澄捧住脸。
贺澄用他的额头碰了碰他的,语气有些急喘:“宝贝你先出去,去找傻大个们。”
贺澄说的傻大个就是林小东和林小西两兄弟。
他看向岳鑫,他肩膀被捅伤了,看着像精英人士般的社会上层人物,却被人撵得像狗一般逃窜。
发疯的大汉像是杀红了眼,拿着那柄□□不停挥舞,专挑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他伸手推倒一个跑得比较慢的女护士,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将人摔在地上,同时举起闪着寒光的匕首,就要狠狠刺下去。
“去死!给我都去死吧!”
贺澄拽着大汉的头发,狠狠一甩。
男人没料到会有人从后面偷袭他,力气还不小,他被摔到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大骂一句,朝着贺澄杀去。
贺澄同时拿起旁边的红色的塑料椅子当作武器挡住他想要朝他刺过来的刀尖,他眼神不失阴狠,一脚踹在他小腹,将人踹出两米远,摔在地上。
众人见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少见义勇为的人们开始纷纷拿起凳子,打点滴时用的输液架子去制裁发疯的男人,最终男人犹如困兽,被保安押走,同时报警抓人。
顾君渊站在人群后面,他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就算慈悲心肠犯了,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置身在危险的境地。
他从小受的教育都是利己主义,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宗旨,他的生命更是重中之重。
“哇,好帅啊。”
“真man!”
“你认识他吗?”
在危险平息之后,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见义勇为的贺澄。
贺澄擦了擦汗,同时觉得一阵阵发虚胃疼,他揉了揉眼睛找了几十秒才发现顾君渊站在那儿,他咧嘴一笑。
顾君渊对上他的视线,他从贺澄眼里看见了一丝傲娇的情绪,这是他认识他以来,他眼底光芒最闪烁的一次。
他好像知道他很棒,在求夸奖般。
可是这名英雄,脸上还带着鼻青脸肿的痕迹,不算英俊。
贺澄凑到顾君渊跟前,脸颊有些红,气还没喘匀,笑脸盈盈:“顾总,怎么样,我很……”帅吧。
话没说完,他身体一软,人直接往下栽,顾君渊下意识伸手接住他。
贺澄晕了过去。
旁边赞美之声戛然而止。
贺澄再次睁开双眼,入目洁白如霜,耳边有小孩哭闹着要玩游戏的声音,还有成年人打游戏的低声咒骂声,以及老人苦口婆心的劝架声。
他脑袋还未清醒,转头看去,就见旁边病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床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全神贯注地打游戏。
贺澄面无表情地将脸转回来,并不打算凑热闹,这是医院的双人床,窗台前还摆放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儿。
在隔壁床的鸡飞狗跳下,他显得更加可怜孤单。
操!顾君渊也太他妈没良心了!
呜呜呜!
他再理顾君渊就是狗!
“哎?你醒了?”熟悉又陌生的清越男声。
岳鑫站在他旁边,胳膊还绑着白色绷带,脸色苍白带着一丝虚弱,精神却不错。
“对了,今天还要谢谢你呢,见义勇为大英雄,改天我给你颁锦旗呀。”
贺澄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用了,这是我身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应该做的事情。”
他没入团,所以只能算少先队员。
岳鑫笑了起来,“你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肺腑,有点胃病,身体要好好补补,血糖有点低。不知道你和渊儿是什么关系。不过关系应该不错,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和他说。他对身边的人还是不错……”
呵呵,就是你的渊儿打得怎么办?
“你身上的伤?”贺澄不想说自己的伤心事,转移话题。
岳鑫无所谓地摆手:“已经习惯了,这是我们身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需要承担的风险。”
贺澄嘴角抽动,心情不怎么好,不打算继续和他扯皮。
“对了,这边医疗费用需要结算一下,明细在这里一共是八千七。”岳鑫递给他一张打印好的收据。
“……”贺澄笑容勉强:“哈哈哈,医生,难怪看你眼熟呢,原来是同行啊。”
岳鑫:“?”
“大家都是干抢劫的。”
他干什么了,就八千七?他吃仙丹了?
第14章 “狗哪有我有用?”
顾君渊正在书房看书,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备注是【明珠苑门卫】。
“喂。”顾君渊放下眼镜,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接通电话。
“喂,顾先生晚上好。”门卫大爷微风细雨般地温柔,“他自称是顾先生您的远房表弟……”
顾君渊皱眉,什么表弟?
“哦,他说姓贺名澄。”
顾君渊:“……”
贺澄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一栋栋别墅前,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原来这个小区这么大,甚至分出了六条主街。
车来车往间,他行李箱的滚轮都冒烟了,走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才堪堪走到目的地。
来开门的是管家,贺澄不知道他叫什么,两人仅仅上午见过一次。
他穿着干净笔挺的黑色中式大褂和老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没有一丝鄙夷,贺澄却总感觉自己好像什么脏东西。
好在他脸皮厚,笑嘻嘻和他打招呼:“管家哥晚上好。”
因为管家大哥年纪瞧着不是很大。
管家微微一笑:“顾总在客厅等你呢。”
贺澄拖着一个玫红色的行李箱,是从徐香床底下拿的,滚轮发出啪嗒的噪声,因为这一段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旁边种着各色的鲜花,不远处还有人造喷泉。
“管家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以后打交道可能不会少,也不能一直叫您管家哥吧。”贺澄自来熟地说着,如果不是手上拖着行李箱,他都想给他递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