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局。”黎青元拉住他手腕。
宁颂天生喜欢打游戏,但关键时刻上进心还是压过了游戏的诱惑:“不行,下次有空再玩。”
盛焱见他要走,赶紧起身出去,拿了个相册过来:“这个给你。”
黎青元问:“什么?”
宁颂打开看了一下,是他们上次在茉莉花田拍的照片,他给盛焱拍了很多,盛焱给他也拍了很多,都洗出来了。
黎青元看这相册里居然有很多是盛焱自己的帅照,忍不住笑出声。
小心思暗戳戳的还挺多。
宁颂拿着相册出来,坐电梯的时候看了一眼濮喻所在的楼层号,然后按了一楼。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翻看着相册出了电梯,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号楼本来就没住几个人,大厅里很安静。他拉开身前的书包要把相册装进去,就看见濮喻站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
完全没有想到濮喻会在这里等他。
他当做没看见,相册却都忘了装进背包里,抓在手里走的飞快。
但濮喻还是跟上来了。
等太久,太煎熬,反倒把气势熬出来了。他腿长,正常步速就能离宁颂越来越近,但他一直和宁颂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像一条尾随人回家的流浪狗,没有宠物狗那么理直气壮。
宁颂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脚下有点虚浮,好像刚才打游戏的时候窝着腿窝太久了。走到天桥上的时候,遇到了胖子学长他们,他们大老远就盯着他们看,宁颂目不斜视,从那群黑铭牌的学长身边过去,也没有打招呼。天桥上的风很大,下面偶尔有车蹿过去,倏倏地响,速度很快。风将他的头发都吹乱了,他开始听见濮喻咳嗽,一开始只是短暂地一声,后面就变连续,宁颂就回过头去看濮喻。
濮喻还在咳嗽,咳嗽完看到他回头,人就站住了。
宁颂回过头继续往前走,濮喻就继续跟。
宁颂就突然回头说:“咳这么厉害不回去休息?”
濮喻说:“只是突然嗓子有点痒。”
他声音很静,静到好像有点可怜。但他个头很高,夜色里看非常阴郁,眉毛被风吹的全部露出来,有点凶,再联想他在赛场上那青筋爆凸的手,还有粗壮有力的大腿,闪电一样的冲击力,怎么看这人也不是应该被同情可怜的对象。
这个人使劲撞他一下,都能把他撞散架。
但可能也因为知道他的本事,看他这样默默跟着自己,反倒更觉得他可怜。
宁颂没再说话,濮喻就这样跟着他一路回到他宿舍。
他开开门,濮喻在门口站着不动。
宁颂说:“不进我关门了。”
濮喻就进去了。
暌违多日,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来到了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
两三个小时的苦等没有白费。
今天的屏也没有白开。
进去以后两个人都有点沉默,宁颂将背包和相册放桌子上,抿着嘴唇,回过头来。
“说吧,有什么事?”
濮喻说:“金洋找我告白,我拒绝他了。”
“哦。”宁颂问,“还有么?”
“没有了。”
“在下面等多久?”
“你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我就跟着出来了。”
宁颂:“……”
沉默了一会,宁颂说:“我要去洗澡,你自己在这吧。”
濮喻“嗯”了一声,说:“我看会书。”
宁颂出去洗澡,洗澡的时候突然想到他把相册留桌子上了。
也不知道他想让他看到,还是不想让他看到,总之洗澡洗了很长时间。
洗完澡回来,见濮喻正在看书,很安静,也没再听见他咳嗽。
他放桌子上的相册已经被濮喻放书架上去了。
不知道他看没看。
“我要练口语了,你回去吧。”他说。
濮喻说:“我教你吧。”
“不要。”
“好。”
濮喻就站起来,收拾了书,老老实实地就要走。
宁颂说:“装的挺老实,做的事一点都不老实。”
濮喻就没说话。
他无可辩驳。
其实彼此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好像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像是找到了一个彼此都不难受的灰色地带,一个缓冲区。
濮喻默默地开门出去,高大,听话。
闷葫芦。
沈令思正在四号楼下面的公共浴室门口跟陈墨他们说话,忽然看到濮喻从楼上下来,一整个都愣住了。
濮喻也看到了他,却没跟他打招呼。
他看着濮喻走远,身形单薄得像一把利刃。
上午还在担心,晚上就看到死灰复燃了。
动作还真快。
房间里似乎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宁颂准备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闷葫芦发的信息。
闷葫芦说:“宁宁晚安。”
宁颂回了他一个一脚踹飞的表情包。
他就知道他会得寸进尺。
濮喻被这一脚踹心口上。
被踹的很爽。
如果是真人踹他,他此刻估计会更快活。
周一早晨,乔侨一大早就跑来宁颂宿舍了。
他要尖叫,他要倾诉,他昨天被邓旬亲了两个半小时!
“啊?”宁颂很吃惊,“光亲嘴么?”
乔侨红了脸:“他手有不老实。不过主要就是亲。”
“真的假的……”
这打破了宁颂的认知,亲嘴有什么好亲的,能亲这么久。
“嘴巴都麻了。”乔侨说,“啊啊啊啊啊啊。”
说完就趴在他桌子上:“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这算不算默认跟他谈恋爱了?”
“不然呢,你要上床才算么?”
一听宁颂说“上床”两个字,乔侨脸更红了:“可是他还没有正式跟我表白啊。”
宁颂漱口打趣他:“现在愿意承认你喜欢他了?不是最讨厌人家么?”
乔侨就趴在椅背上不说话了,只傻傻地笑。
这对欢喜冤家终于不别扭了么?
宁颂问:“真亲两个小时啊?”
乔侨:“两个半呢。”
“太久了吧。”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哎呀,你谈了恋爱你就知道了,晕乎乎的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
宁颂笑,想,他谈恋爱也不可能亲这么久。
等宁颂洗漱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到了食堂,就见濮喻在食堂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坐着呢,跟前却没餐盘,坐在那看书呢。
不等乔侨跟他打招呼,濮喻就站起来了,看着他们。
乔侨挥手:“喻哥!”
濮喻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宁颂。
乔侨正打算劝劝宁颂,宁颂已经去打餐了。
乔侨就打算等会吃饭的时候好好劝一下。
等他和宁颂打了早饭坐下以后,他也没急着吃,而是用眼睛寻找濮喻的身影,然后就看着濮喻端着餐盘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着乔侨的面,宁颂有些许不自在,于是拿了粥狂喝。
乔侨很吃惊地看着濮喻端着餐盘在他们对面坐下,扭头看宁颂,不知道这俩人昨天还跟陌生人似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坐一块了。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啊!
他什么都跟宁颂讲,宁颂太不够意思了!
濮喻倒是没有昨天那么闷了,开口问宁颂:“你等会去学生会么?”
宁颂“哦”了一声,继续喝粥。
“你们俩和好啦?”乔侨还没有眼色地问。
宁颂说:“没有。”
乔侨终于有眼色了,不问了。
盛焱和黎青元他们是后面来的,他们训练刚结束,来的时候宁颂他们都快吃完了。
盛焱本来心情很爽,黎青元先看见的他们,用胳膊碰了一下他。盛焱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濮喻坐在宁颂的对面。
这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过的景象了。
他的第六感果然没错。
不知道濮喻为什么和宁颂生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好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更恐惧。
黎青元率先端着盘子走了过去,笑着说:“好久没看到濮喻跟我们一块吃饭了。”
宁颂抬头看到他们俩,心下松快一点,笑着问盛焱:“今天跑几圈?”
“今天我们赛场实练,踢了几局。”盛焱跨腿坐下,瞅了一眼对面的濮喻,胃口都减了大半。
更让他失落的是,他的早餐没吃完,也没见宁颂说要帮他吃。
以前宁颂都会消灭掉濮喻的剩饭菜的!
他这才觉得别看他和宁颂更合得来,要说亲,宁颂还是跟濮喻更亲!
也可能是因为濮喻茶里茶气的会装可怜。
于是他叹气,说:“真吃不下了,今天不饿。早知道不打这么多了。”
“不吃了?”宁颂问。
盛焱点头:“吃不下了。”
他不太好意思主动问宁颂要不要吃,好意思问也不会问,因为他就想对比看看!
宁颂说:“那你把肠粉给我吧。”
盛焱顿时眼睛一亮。
他高兴的不是宁颂也吃他的饭菜这件事,而是宁颂只是不想浪费食物,又能吃,他并不是只吃濮喻一个人的。
濮喻没有那么特别!
果然,他瞥向濮喻,见濮喻正看着宁颂把他剩下的那条肠粉挑过去。
虽然濮喻这人冰块脸,但他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不高兴。
盛焱一下子又鲜活过来了,人也健谈了。
他们这些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健谈的盛焱,喜欢瞎掺和的乔侨,附和的黎青元,还有闷葫芦的濮喻。
吃完饭以后从食堂出来,乔侨问宁颂:“你要直接去办公室么?”
“先回教室一趟。”宁颂说。
盛焱说:“那我和青元就先回宿舍啦。”
盛焱他们还是训练完直接来的食堂,下半身穿的是篮球裤,露着颀长白皙的腿,上半身球衣外头套了个墨绿色的外套,一整个清爽漂亮到不像话,他心情也好得不行,走了几步还笑着回了下头。
宁颂说:“焱哥真的好帅。”
乔侨说:“你不废话。”
濮喻没说话。
其实他怀疑宁颂是故意的。
但就这还是吃醋。
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出来,于是只闷头往前走。
宁颂和乔侨跟上来,宁颂盯着濮喻那两条腿看。
这腿当然是露出来的时候更好看。
宁颂看了一会,发现他对男性的身体,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主要是欣赏的心态,譬如看到濮喻的大长腿,他也会很羡慕,忍不住多看两眼,譬如和李猷练习散打的时候,李猷的公狗腰鲨鱼肌他也会觉得很漂亮。
一种对更完美强大的同性的羡慕,最多会想,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腹肌这样的腿就好了。
但他现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会觉得性感了。他觉得濮喻身条有一种很青春的健壮。
修长,匀称,看起来是瘦长的,却紧实又饱,满。看完了他的比赛以后,甚至不觉得他身材薄了,其实他屁股也很翘,是那种健壮紧实的翘,感觉很有力量。
整个人都是那种瘦长又健壮的感觉。
到了教室以后,他把书包放下,又喝了杯水,就准备去办公室了。从教室后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濮喻站起来,等他出了门,濮喻已经跟上来了。
“你就故意气我。”濮喻突然来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说:“能吃你的,不能吃别人的?你以为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濮喻就不说话了。
宁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直接转了一条近路,从花丛中穿过去。
以前在他心里,濮喻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但因为濮喻追求和别人不一样的,所以他会安慰濮喻,说跟他最亲啦之类的,如今濮喻在他心里和别人不一样了,他反而故意说他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宁颂游泳课达到规定成绩以后就没再去了,他现在专业练射击。因为练的多,周教练悉心指导,他的射击水平堪称突飞猛进,大有能参加七月份联邦运动会的趋势,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够稳定,周教练一直夸他心态好,还想找个比赛来试试他赛场应战心态。
宁颂倒没觉得自己心态多好。
射击的时候,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算是大脑的某种放空,反而心无旁骛。但出了射击场,他觉得他这两天心态特别不稳定。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躁动感,就像他今天早晨醒来,晨起反应特别强烈,好像他迎来人生最猛的生长期,青春的荷尔蒙终于在十七岁的时候开始爆发。
原来从来没有想过会亲身参与到男男爱情里来。
自从濮喻跟他告白以后,好像他就开始会往这方面去想了。
譬如有时候瞥到前排的唐真真,会想到那日在大巴车上看到的情景,那种柔软的心情会再度漫上心头。
譬如有时候乔侨跟邓旬打电话,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乔侨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样,腻腻歪歪扭扭捏捏的。邓旬平时最爱的就是检查乔侨的功课,要督促他考州大。
宁颂也觉得这俩人很甜。
濮喻倒是没再督促过他,他们俩在教室也很少再说话,濮喻现在挪到了教室的角落里,离他也比较远。
不过他每次从后门过,出去或者回来,都会看到濮喻在看他。
有时候是坐着看他,有时候趴在桌子上似乎在休息,但眼睛睁着看他。
宁颂以前从来不怕别人看他,他刚来学校的时候,一堆人带着这样那样的目光审视他,他都没什么感觉,如今坐在座位上,会突然想,濮喻是不是在看他呢。
他没有去求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也都是背对着濮喻。
天气越来越热了,桌子上趴久了都会出汗,黏腻腻的。他这个角度能看到一点窗外的蓝色横幅,一年一度的春日会到了。
等到春日会过去,夏天就来了。
周二下午他们上实验课,新课题,老师让他们两人一组。三人组一般都是乔侨,他,还有濮喻他们三个。
两人组就是他和乔侨。
结果这一回乔侨主动找了别人,对他说:“喻哥说他要跟你一组。”
说完就见濮喻过来了。
乔侨笑眯眯地去了。
宁颂感觉得他完全被濮喻给利用了。
你知不知道濮喻的险恶用心啊。你还在这同情可怜他,你怎么不同情同情你的好朋友!
和濮喻一起做实验并不轻松,他们一个班实验课题有很多个选择,濮喻一般都是选最复杂的那几个,他们这个实验需要用一堆复杂仪器,上东公学的实验内容远超过他以前在高中会接触的,有些仪器他都是第一次见,他都不会,只能认真跟着濮喻学。濮喻一向特别耐心,情绪也稳定,把他当一对一的学生来指导。实验又要穿白大褂,他那身高穿上去,偶像剧里的医生都没他苏。
实验太复杂,下课以后他们的实验还没做好,他去食堂买了晚饭,带回来跟濮喻一起吃。结果在实验室外头碰见了金洋。
金洋靠着墙,他这两天请假了,教室里都没看见他,看来是真的受了情伤。濮喻不是盛焱,拒绝起来估计没有那么温柔。
金洋直接把他抓到拐角处:“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男生,那你能跟濮喻说清楚么?他应该还不知道你不喜欢他吧?”
金洋红着眼开门见山,声音嘶哑。
宁颂拎着吃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很爱他。”金洋说着就又要哭了,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也被爱情折磨得弯了腰,“你能不能帮帮我?”
宁颂觉得金洋也不坏,又是一片真心,他以前说实话,现在也打算说实话,说:“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
无论如何,在知道濮喻喜欢他的情况下,别说帮别人了,就是像上次那样鼓励的话他都无法说出口。
金洋抬头看向他,变了神色,问:“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金洋失魂落魄,靠着墙蹲了下来,抓着头发。
宁颂没有见过这么狂热的爱,也没有经历过,可看着金洋这样,也觉得很触动。他应该是钦佩这样勇烈的爱,对他人的痛苦抱以同情,但不是的,他察觉自己在这些情绪之外,还有一种近乎卑劣的情绪。
好像是在想,有人这样热烈地爱着濮喻,而濮喻却独独爱着没有回应的自己。
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又暗,他们被黑暗包围,金洋起身,忽然又有了气势:“你们一点都不般配,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是不会放弃的,你等着,你根本就配不上他,识相的话就自己离他远一点!”
宁颂:“……”
收起他刚才的愧疚心:“哦。”
拐角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走廊的灯又亮了,看到是濮喻,两个人都惊了一下。濮喻伸手拉住宁颂的手,说:“肚子不饿么?在这听废话。”
他拉着宁颂的手从金洋跟前走过去,忽然又停下来,好像忍不住了,很不像他风格地看向金洋,说:“你哪里比得上他?也配跟他讲这种话。”
宁颂:“……”
他就这样被濮喻牵走了。
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金洋。
他们回到实验室,濮喻才松开他的手,说:“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怎么刚才嘴那么笨?”
宁颂还没有消化掉震惊的情绪,又有点说不出的尴尬,说:“他也只是嘴巴逞强。”
说完又说:“你刚才说的会不会太狠了?”
“你要替他说话?”
宁颂立马闭嘴摇头。
好凶,好……
他瞥了濮喻一眼,抿住了嘴唇。
竟然有一点喜欢,心里的窃喜止不住往外冒。
濮喻去洗了手,两人坐下来吃饭。他今天买的都是濮喻爱吃的。
“你刚才偷听多久了?”
“听见你脚步声停了,出去看了看。”濮喻也没抬头,突然问:“你怎么不跟他说,你不喜欢我。”
宁颂没说话。
濮喻也没继续问。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俩默默吃完饭,将剩下的实验数据记录完。他正在收拾书包的时候,濮喻忽然关了实验室的灯。
啪嗒一下,实验室里一片漆黑,过了一会眼睛适应了一些,借着窗外的微弱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濮喻模糊的身影。
“还没收拾好呢你就关灯。”
濮喻朝他走过来。
宁颂忽然特别紧张,靠着实验台看着他。濮喻走到他跟前,几乎触碰到他的膝盖。宁颂问:“你干什么?”
濮喻身形很高大,他不止一次觉得如果濮喻要对他做什么,会将他完全覆盖住。
濮喻就是不说话,但也没有释放危险信号,看不清他的神情,宁颂也不想看。
“感觉让你怕一点,你会变老实。”濮喻似有所悟的说。
宁颂一听,立马双手推了濮喻一把,濮喻不但纹丝未动,反倒扣住了他的手按在怀里,显然是早有预料,不然突然被他这样推,不可能站这么稳。果然,濮喻说:“就知道你要发飙。对别人又温柔又体贴,单独对我这么狠。”
黑夜里濮喻变得不像濮喻了,话又多又会往人心里钻。宁颂没地方退,就往上,坐到了实验台上。
“帅哥的肠粉好吃么?”濮喻问。
这都昨天早晨的事了,现在来报仇!
“以后不准吃别人的,听见没有?”
“没有。”宁颂用腿顶他:“起开。”
这一顶,却顶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宁颂一僵:“变态。”
濮喻松开他。宁颂跳下实验台,在想濮喻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濮喻将桌子上的包收拾了,宁颂去打开了灯,见濮喻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耳朵很红,面上却很淡,秀气的脸,十足十一个好学生。
宁颂没有故意再逞强,如果心意明了了可能会占到上风来,可此刻心里模糊未定,心虚的感觉就很强,到底气势不足,又想濮喻此刻可能还顶着,只觉得心潮澎湃,比想到唐真真那一对或者乔侨那一对,比被濮喻注视着的时候,比看到濮喻的腿的时候,都要澎湃,慌乱,那种对同性的悸动特别明显。
真正让一个同性觉醒的,果然是另一个同性的性,器,官。
他们俩收拾好实验室,一起从实验室里出来。外头夜风习习,他们身上的制服纯黑,几乎都要一起隐没入黑夜里。路过操场的时候,宁颂看到李猷他们在打球,就站在篮球场边上看了一会,濮喻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就走了。
他看李猷跳起又落下,皮肤上都是汗,刘放他们球技都很精彩,咣咣地投篮灌篮。他扭头看向濮喻的背影,风把他的额发吹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觉得濮喻真不值得可怜,他一点都不是他以为的可怜小狗。他在黑暗里盯着他,伺机都会咬上来。盛焱跟他说,别看妞妞长的凶残,其实特别温顺。有些狗看着漂亮可爱,冷不防就会给你一口。如今细想,深觉有理。
他可怜别人,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毕竟濮喻可不是什么细狗。
【作者有话说】
他不是,他很大!
他对男生居然是有感觉的。
相比较于爱,好像生理上的触动更清晰和直接。宁颂站在操场边发呆,看见李猷在看他,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李猷停下来看着他走远。
宁颂并没有感受到情窦初开的甜蜜感,只迷惑和烦躁里感受到一点躁动。有那么一会他脑子里甚至总不由自主想他膝盖触碰到濮喻的那一下,触感上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犹如触电的是意识到那是什么。这种起伏的心潮从洗澡开始,维持到睡觉,并在失眠的时候让他发现自己有了轻微的反应。于是他试探着放任自己去想濮喻的身体,情绪开始急剧翻腾,热出了一身汗。他本来想换个人想想看,譬如打篮球的李猷,黑皮公狗腰,他就是荷尔蒙的代名词。
但莫名其妙想认识的人太心虚,他立马制止了自己这个念头。
第二天早晨,乔侨来找宁颂吃饭,说:“你们昨天实验做到几点?”
宁颂说:“没看,反正天都黑了。”
乔侨就嘻嘻笑了两声,说:“你看这样多好。喻哥其实人不差的,之前你和他闹矛盾的时候,我有几次看到他远远地看着我们,可可怜了。”
宁颂没说话。
乔侨搭上他肩膀:“所以你们俩之前为什么吵架了?”
宁颂说:“他跟我告白了。”
乔侨松开他:“……哈?!”
濮喻今天没去跟宁颂去吃饭。
他觉得他昨天可能一时情不自禁,顺杆子又爬过了头,今天应该收敛点。
昨天虽然睡得很晚,但今天精力很充沛,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上午有比赛,可吃完早饭,依旧去教室看了会书。
正看着书呢,看见宁颂和乔侨进来了。
宁颂没看他,直接去了座位上,倒是乔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表情说不上是八卦还是严肃。
乔侨也没理濮喻,坐到了座位上,只是时不时就朝濮喻看一眼。
宁颂说:“旬哥安排你的作业你写好了?”
“没有,但是现在没有心情。”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又震惊于他觉得完全不开窍的,很闷葫芦的濮喻居然有这种心思,更震惊于他这样看起来寡言到有点腼腆的男人,居然也会主动告白!
正好邓旬给他打电话过来,他立马就拿着手机出去接了,找了个没人的树荫底下,开始惊呼:“濮大少居然喜欢阿宁!”
在一旁打电话的盛焱:“……??”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荆木新枝照在盛焱的白头发上,他从花丛后面探头,蹙眉,看到乔侨一只手捂着手机,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大秘密:“他居然跟阿宁表白了!”
盛焱:“……!!”
盛焱呆呆坐在那里,后面乔侨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耳朵里去了,只感觉心跳震耳欲聋,隐约听见手机里对方在叫他,他才缓过神来:“嗯?”
他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却又听乔侨说:“怪不得他之前总是黏着阿宁,原来是有这个心思……阿宁说他不知道啊,他很心烦……估计跟我一样,我以前不也是看见你就心烦,我把你当哥们,你居然想睡我……少自作多情了,我现在看到你也很烦……我不说!哼……怎么想我了……什么梦?”
盛焱:“……”
情侣之间的话题和氛围变得太快,乔侨忽然娇嗔起来。盛焱站起来,乔侨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但估计没看出是谁,捂着手机往教室走。
盛焱人都僵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胡乱挂了电话,坐在树荫下面发呆。
所以濮喻之前是跟宁颂告白了。
看后面他们俩那么生分,告白的结果显然很不理想。
但现在他们俩又和好如初了,但很心烦,又是什么意思?
盛焱想了想,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首先,濮喻告白失败了。
失败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宁颂不喜欢男生,第二就是喜欢男生,但不喜欢濮喻。
但听乔侨那意思,应该是第二种。
而且很快就要被濮喻追上了!
盛焱只感觉自己在这快要入夏的季节直接掉进了冰窟窿里。
不可以!
宁颂要喜欢男生也得喜欢他啊,他们俩多合适!
他一直以为濮喻是个闷葫芦呢。
结果人家都抢在前头告白了。
看看人家闷葫芦这气魄!
他不能输!
他立即回到教室,拍醒在睡懒觉的黎青元。
黎青元扭头,眯着眼睛:“找死?”
“你以前追人都怎么追的?”
黎青元咧开嘴,笑:“不走循序渐进的路线了?”
“没时间了。”盛焱说,“攻势得猛烈点,不然他就被别人攻下来了。”
宁颂正在看书,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打开一看,扭头朝濮喻看,见濮喻已经背着包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