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郁闷抬头,“你又没听过。”
没想程酌却回答:“我听过,我去过江朔古镇,也见过你,不然奶奶怎么可能放心?”
云礼震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两年前。”程酌淡淡地说,“可能我太普通了,你没记住。”
云礼脱口而出:“我对帅哥过目不忘。”
糟糕,又开始乱讲话。
程酌半笑不笑:“是吗?过目不忘了几个?”
云礼不敢多言,忙坐到古筝前面,调了调弦,便有仙乐般的曲子自指间流淌而出。
这少年相当孩子气,但弹琴的时候却姿态端庄,美丽的脸庞安静到仿佛全世界只剩自己,任何人瞧见,都不忍心随意打扰。
只不过今夜云礼刚洗完的短发随意凌乱着,属于其他男人的衣服遮不住一双雪白的美腿,光洁又可爱的脚悠闲地踩在暗色的木地板上……
更像私人收藏。
感受到无法被忽略的注视,云礼终于回神:“这是炫光的古筝吧?送你的人肯定想巴结你。”
程酌回神:“还顺手就行。”
云礼起身:“我又不是什么大师。”
“早点休息。”程酌转身陪他离开茶室,“明早去学校报到。”
云礼边往房间走边回头笑:“晚安。”
程酌目送少年回屋关门,片刻后,偷偷跟进去的汤圆又被无情丢出。
一主一猫相互对视,寂静无声。
头部按摩仪,安神喷雾,褪黑素……
床头柜上摆着各种助眠用品,仿佛生怕云礼睡不着觉。
他挨个看了遍,拿起喷雾在枕边按了两下。
淡淡的栀子花味,好清幽。
云礼舒服地躺好,打开微信翻了翻。
顺着缅因猫头像戳进去,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机场的对话。
一墙之隔,忽然闲聊会奇怪吗?
云礼点击程酌的朋友圈,仍旧是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在东港过着怎样的生活?有什么爱好?自己过来会不会很打扰?
新鲜的好奇不断自心底涌出。
其实以前没想过接触大人的,对成熟男性的向往,也仅仅停留在臆想阶段。
不过,来了东港,认识了程酌……
无论明天会如何,都很值得期待。
好期待……
思绪完全变成碎片的云礼彻底进入梦乡。
殊不知一墙之隔的阳台上,程酌才更像位失眠患者。
他喝掉杯底最后一点威士忌,晃了晃仍很圆润的冰球,抬头望向窥视着人间的月亮。
木桌上已经放满了色彩诱人的食物,相当赏心悦目。
一袭正装的程酌简直像漫画里走出的英俊执事。他抬眸轻笑,把刚热好的牛奶放到少年面前:“睡得好吗?”
“嗯。”云礼不免惊讶,“这些都是你做的?”
程酌落座到他对面:“奶奶交了伙食费,放学记得回来吃饭。”
房东先生并不像会操心一日三餐的人,云礼受宠若惊,尝过面前的小菜又好奇:“这是什么?”
“凉拌青木瓜。”程酌解释,“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按我的习惯准备了。”
云礼笑得可爱:“我不挑食。”
“多吃点。”程酌看过时间,“等下送你去学校。”
新生活和云礼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当然愿意与程酌相处,却觉得添了许多麻烦,不由认真:“哥哥,你只是租给我房子,又不是必须充当监护人,那样会耽误你的工作。”
程酌本在翻画册喝咖啡,闻言停住动作:“我很乐意照顾你。”
云礼莫名不好意思,轻轻咬住下唇。
他的唇形肉感又可爱,让人联想到夏日饱满芬芳的樱桃,实在很难忽视。
几秒后程酌才收回目光:“多吃点。”
云礼忍不住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吃得心不在焉。
程酌挺关注:“不合胃口?”
“不是。”云礼清醒过来,“哥哥,我也想尝尝咖啡是什么味道,奶奶都不让。”
程酌微怔,准备起身去给他磨一杯。
云礼举起喝剩的牛奶:“分我一点点就好。”
程酌提醒:“我喝过了。”
云礼仍举着杯子:“没关系。”
犹豫过后,程酌才把黑咖倒入,丝丝缕缕的咖啡液很快就混入了乳白色的牛奶。
云礼闻了闻,又小口抿了抿,转而仰头喝掉,舔舔唇角:“好好喝。”
程酌摸住杯子,表情微妙。
东港大学的历史系在全国数一数二,当时拿到录取通知书,可真把蒋青高兴坏了。
无奈云礼本人不是那么喜欢这个专业,始终期待不高。直至被送到熙熙攘攘的大学路上,才终于燃起几分向往。
来报到的人极多,程酌扶着方向盘找了很久的停车位都无果。
云礼看出他的意思,忙表态:“我自己去就行。”
“通知书和行李一起丢了,比较麻烦,”程酌安抚,“帮你搞定我再走。”
云礼解下安全带:“我可以的,我能把事办明白,哥哥再见。”
话毕他立刻开门下车。
程酌忙追出去:“等下。”
他到车载冰箱拿出冰凉的气泡水和西瓜盒子:“别中暑,开完班会打车回家。”
“好呀。”云礼忍不住笑,“哥哥你是不是我奶奶变的?”
程酌没回答孩子气的玩笑话,竟忽单膝蹲下,捏住云礼有点松掉的鞋带重新系好,起身留下个微笑,方才进了车子缓缓行驶离去。
完全傻在太阳底下的云礼面色微红,琉璃般的眼眸笑意满满。
标准上班时间已过,当程酌终于赶到东港市区最恢弘的易迅大楼时,员工们早已坐在电脑前兢兢业业地搬砖了。
身为游戏公司的艺术总监,他经常现身于此。然而今天所到之处,还是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程酌未加理会,直接进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正在桌前翻阅文件的年轻老板闻声抬头,惊愕地看过半晌,毫不客气:“你谁???”
程酌低头打量那相当得体的西装:“怎么?”
老板名叫陈聿深,刚刚继承父亲庞大的易迅集团。两人被迫建立雇佣关系前本就是朋友,讲话自然随意:“害怕你开口就想卖我房子。”
“家里有小孩来寄住,之前那样影响不好。”程酌简单解释了句,“急着找我干什么?”
陈聿深眯起桃花眼,仍旧关注八卦:“小孩?多大?”
程酌面不改色:“刚上大一。”
发育成熟的小孩是吧……
陈聿深似乎明白了什么,半笑不笑地哼了声。
幸好他不像其他朋友那般嘴碎,转而还是说起工作:“之前我哥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刚被税务罚了巨款,现在各个部门都盯得死紧。”
程酌脑子转得飞快,“是想表现好一点吗?”
陈聿深拿出一叠文件:“按现在的风向,主要是产品要宣传传统文化,水声越大越好。”
艺术总监,艺术二字虽然摆在前面,但总监才是工作本质。
程酌回国后很难像在欧洲那样专心从事设计,面对此类任务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接过文件认真翻阅。
工作繁忙,待到再从办公室出来,已经临近中午。
程酌掏出手机,不假思索地点开了云礼的对话框。
“我找到老师搞定啦,遇到很热心的学长和学姐,他们人真不错。”
到底是人不错,还是长相好看的人总是受优待呢?
程酌淡淡微笑,稍微放心地回复:“那就好。”
片刻之后,云礼发了个小兔子撒花表情,而后又开心:“叮——纪念我们见面二十四小时!”
程酌笑意未减,却没再打字。
原来只有二十四小时吗?为什么感觉像经历了很久?
也许是因为,那少年的确在他心里存在了很久很久。几百个日夜,几千次梦境,几万种稍纵即逝却又深入骨髓的绮念。
真好像疯了一样。
融入校园的云礼的确顺利,已提前抵达教室坐好。
这里安静清爽,电风扇带来的风温温柔柔。
不料正偷偷翻看粉丝留言时,忽有个五颜六色的身影闯了进来:“你也是历史系的吗?”
云礼正眼望去,见是位短发染成淡紫色的奇怪少女,不由迟疑点头。
少女对他很感兴趣,凑过来笑眯眯:“呀,班里竟然有你这种极品美少年啊!”
自认为相当外向的云礼语塞。
少女抱手:“可惜我是个拉子。”
什么拉子?
云礼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位同学见面半分钟就要出柜?这就是大城市里的同龄人吗?
“杨西西,西游记的西。”少女笑问,“你呢?”
“云礼,云朵的云,礼物的礼。”
“果然是美少年该有的名字。”杨西西坐到他旁边,“你不介意挨着我吧?”
云礼摇头,缓慢地眨着眼睛观察她。
杨西西的五官并不完美,单眼皮,薄嘴唇,鼻子过分小巧,但凑在一起就是有种生机勃勃、直来直去的气质,半点都不藏着掖着。
这种性格的人真好啊,不像自己,是个假面怪物……
云礼暗自羡慕。
此后同学陆陆续续到场,班会顺利进行。
没出意外,颜值优越的云礼存在感十足。
自我介绍时就被大家问东问西,等到班会结束,已经被辅导员委任为代理班长了,这待遇简直和高中一模一样。
班长自然有很多琐碎工作,再走出教学楼时,天色都已不再明亮。
没想正准备打车,那杨西西又凑过来:“一起去吃饭吗?这边的小吃街超好吃。”
云礼倒是很想去,也挺愿意跟这个不太一样的女生聊聊天。
他端着手机心生犹豫。
正在此时,程酌的微信传了进来:“箱子送来了,之前被运错去其他城市,外壳有点摔坏,机场答应全额赔付。”
想起箱子中的小裙子,云礼瞬间冒出冷汗,结巴着对新同学解释:“我、我家里有点急事,下次再一起好吗?”
杨西西痛快点头。
少年心急如焚,慌张告别后随即飞奔而去。
云礼的父亲是名小说作家,可惜精神状况堪忧,只会坐在小镇的阁楼上码字,完全不管儿子的死活。
母亲离家出走后,他便全由奶奶照顾。
蒋青严厉又完美主义,从来不给孙子留半点隐私,每有不如意,必要大发雷霆。所以云礼不写日记,不玩手机,活得几乎没有秘密。
那些裙子和化妆品,是高考后的暑假中偷偷囤的,为了带来东港,简直煞费苦心。
大概是青春期阴影作祟,云礼真的很怕程酌已经将坏掉的行李箱打开看过了,甚至质问自己那些眼影盘和口红是什么状况。
所以当他气喘吁吁推开防盗门后,进屋的表情特别心虚。
正在沙发上翻文件的程酌抬眸微笑:“开学日怎么样?”
“挺好的。”云礼紧张追问,“我的箱子呢?”
程酌示意楼上:“帮你放房间门口了,你最好拍摄下开锁过程,要是少了什么东西,我再和机场联系。”
云礼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或许尊重别人隐私对程酌而言微不足道,但他真的很开心,忍不住走到沙发边说:“哥哥,你真好,这个送给你。”
话毕他便掏出个历史系的冰箱贴纪念品。
程酌接过淡笑:“你每天都送我礼物,我是不是也要送你点什么?”
云礼并没有客气,“等你不忙的时候,带我逛逛东港吧。”
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上楼去检查自己的宝贝了。
被留在沙发边的程酌瞧了眼手里的冰箱贴,而后放在汤圆的脑袋上,顺手便弹了下它的小鼻子。
是夜。卫生间的光线格外明亮,甚至有些残酷,足以让皮肤的任何瑕疵无所遁形。
然而云礼的脸偏偏是完美的,雪白的肤质细腻中自带光泽。
他化妆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好像挺有天赋。
简单地勾勒过眉眼,再涂上玫瑰色的口红,镜中的少年便成了令人怦然心动的女生。
云礼戴好超华丽的公主切假发,又套上件纯欲少女吊带。
摆弄下造型,只突出锁骨和秀气的白皙肩头,好像平胸的问题就没那么显眼。
很不错!
他开心地打开拍照软件,正沉浸在水仙般的自恋中时,卧房的门却被轻轻敲响。
啊啊啊!
云礼瞬间清醒,紧张地抬高声音:“哥哥我在洗澡,等下去找你!”
也不知程酌到底回答了句什么,他只以最快的速度卸妆,而后换上再正常不过的条纹睡衣,慌里慌张地跑出了房门。
深更半夜的,程酌竟然正在厨房调酒,他瞧见湿漉漉的少年靠近过来,眼底瞬间浮出笑意。
云礼惴惴不安:“刚才找我吗?”
程酌并没回答,而是抬手抹了下他明显泛红的唇角:“怎么了?”
好像是擦口红时太过用力。云礼尴尬解释:“可能有点过敏。”
“我是想问,中秋要不要去永安寺住两天?”程酌询问,“那里很有名,是东港历史最悠久的唐代建筑,也适合你。”
……哪里适合了?
云礼实在没办法打碎奶奶塑造的假相,但想到可以和房东哥哥独处,还是点头答应:“好呀。”
程酌似是对这安排很满意,又摇了两下调酒器,再把淡蓝色的酒液倒进冰杯里,摆入两片薄荷与柠檬。
云礼自然好奇:“我也想尝尝。”
“小孩子不可以。”
未料程酌破天荒的拒绝,甚至转身便把酒柜锁上。
云礼不满意:“我成年了。”
程酌轻笑了声:“嗯。”
话毕他便从云礼头上摘下个东西塞给他,是萌萌的草莓发夹。
糟糕,刚才洗脸太着急,忘记摘了。
云礼感觉输了阵势,且因房东哥哥并不像奶奶那么可怕,竟趁程酌端起酒杯的瞬间,按住他的手朝自己这边拉,想要出其不意硬喝一口。
结果对彼此力量估计错误,混乱间酒杯没抿到,却半含住了他的食指。
云礼尴尬到面红耳赤:“我开玩笑的。”
丢下这话,他忙拿着草莓发夹快速溜掉。
程酌仍站在吧台旁边,愣过好久才放下酒杯,抬手看了看,温热湿润的触觉仍在。
几近鬼使神差,他竟轻吻过方才被含住的地方。
“喵……”
围观全程的汤圆发出含义不明的叫声,明亮的猫眼在夜灯下闪闪发亮。
十几岁的青春期,满脑袋粉色泡沫不足为怪。
原本云礼的注意力并不在情|爱之上,可自从住到程酌家里,却总会不自觉地关注处处都很完美的哥哥。
不受控制的暧昧脑补泛滥起来,连自己都嫌离谱。
好在随着开学课程逐渐忙碌,才没那么多闲工夫想东想西。
傍晚云似火烧,让尚未变色的落羽杉提前染上醉人的金红,这闹市中难得未开发的园区,闹中取静,气氛清幽。
云礼远远瞧见玻璃别墅里亮着灯,不由加快步伐。
其实他本不愿意寄宿在亲戚介绍的地方,打算治好精神衰弱就回宿舍来着。但是现在嘛……
贴上指纹推门而入,云礼习惯性地抱起汤圆,追到厨房打听:“今晚吃什么?”
程酌果然在厨台前忙碌,闻声抬眸微笑。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不笑的时候深邃有神,一笑就无比温柔,仿佛藏着秋水。
“是牛排呀。”云礼放下猫咪,懂事地帮忙洗水果,“哥哥,你工作肯定很忙,不用总是给我做饭。”
程酌:“举手之劳。”
云礼认真:“才不是呢,做饭很累。其实食堂和外卖都没问题,奶奶总觉得我是宇宙中心,提出要求时完全不考虑别人。”
程酌讲话永远不急不缓:“当宇宙中心不好吗?”
云礼认真地揪着草莓叶子:“我只是一颗普通的小星星。”
程酌轻笑:“我的工作不是多花时间就能有成果的,而且最近比较轻松。”
“所以哥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云礼特别想了解他,靠近追问,“姐姐说你在很大的公司呢。”
不料程酌含糊其辞:“给产品一些艺术性的指导。”
云礼不明白。
程酌转移话题:“那边有两个你的快递。”
“好像是奶奶邮的。”
云礼忙把刚洗好的草莓塞进他嘴里,转身就便去检查。
小包裹是偷买的指甲油,幸好卖家没在外包装乱写。另一个超大的箱子,则是蒋青过度泛滥的关心。
云礼从里面翻出不少手作食物,以及……崭新的笔墨纸砚。
正头痛时,视频电话就追了过来。
云礼硬着头皮接通:“我收到啦,有些东西直接买就好。”
“我不准备,你肯定继续偷懒。”蒋青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去东港就没再练字练画吧?每天一篇,拍照给我发过来。”
云礼哦了声。
蒋青又观察他身后环境:“小程在吗?”
“嗯嗯,哥哥很忙。”
云礼试图结束盘问,生怕给房东先生惹麻烦。
但蒋青不容商量:“你把电话给他。”
云礼为难地回身望向程酌,没想到他已伸手。
电话递过去,果然是没完没了的寒暄与嘱咐,就像把自家娇气的小宠物交给别人,连喝什么水都不放心。
程酌脾气是真的好,事无巨细地回答,把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
蒋青难得和颜悦色起来:“小程可真是一表人才啊,有女朋友了没?其实如意那丫头……”
程酌很淡定地阻住她的话:“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礼张大眼睛。
蒋青笑说:“那我就不添乱了,你们快做饭吃饭吧,挂了啊。”
程酌礼貌应声,将电话还给云礼时,发现他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疑惑挑眉。
云礼尴尬回神,拿住手机勉强微笑。
就说嘛,哥哥那么优秀还单身,果然是心有所属。
到底谁会这么幸运……比我好很多吗?
尽管云礼没有陷得很深,但忽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免不了受了打击,写作业时心思沉重,练起画来也心不在焉。
轻轻地端着毛笔,脑子里又浮现起程酌的脸。
与此同时,他身边还出现了婀娜又模糊的身影,让少年鼻尖发酸。
蘸了太多颜料的毛笔不堪重负,忽有抹粉色滴下,颜色瞬间晕开,毁了一纸桃花。
啊啊啊!本想拿来交差的,又要重新画了。
云礼揉揉眼睛,郁闷到无精打采。
“喵~”
汤圆软绵绵的叫声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它毫不见外地爬上云礼的腿,身后果然跟着送晚安牛奶的程酌。
时间已过十二点,程酌担心:“还不睡?”
云礼可爱的眼眸边缘泛红,声音也带了点鼻音:“答应奶奶的练习都要做,不然又该生气了。”
说着他又挤出新的颜料,毫无热情地调啊调。
程酌拿起桌边的书法和国画看过之后,微笑称赞:“还不错。”
“奶奶肯定看不上,她就这点爱好。”
云礼言语上虽在抱怨,身子却坐得端端正正,几笔就勾勒出优雅的桃枝,而后又换了只笔,犹犹豫豫地重新开始画桃花。
蒋青在古镇小有名气,江朔以桃花闻名,她画的桃花亦是一绝。
可惜云礼没有学到精髓,每次都要被老太太批评。
正心不在焉时,他的手忽然被程酌的大手握住,过度鲜明的热意甚至有些烫人。
云礼惊讶。
程酌淡声吩咐:“你别用力。”
云礼放松下手腕,被他带着在宣纸上轻柔辗转,只半分钟,便有鲜活嫣然的桃花绽放于其上,实在精妙。
他不由张圆眼睛:“哥哥,你会画画呀?”
问完就后悔了,艺术总监肯定是懂美术的,不然还监个什么?
程酌语气平淡:“国画差一些。”
云礼的手依然被轻握着,柔软透明的粉红和翠色欲滴的薄绿反复替换,清新的作品逐渐在两人的手下诞生。
这分明是帮忙作弊……
云礼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鼻息间全是属于程酌的古龙水味。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刹那。
程酌扶着他的手重新蘸了墨汁,在画作边缘写下两列行书。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笔迹竟然和云礼的书法练习有七八分像,但更舒展、也更成熟。
手终于被松开。
程酌摸了下他的头:“好了,睡觉吧。”
云礼端起宣纸,欣赏半晌才开心:“明天奶奶肯定不会骂我了,她最喜欢桃花的。”
程酌的语气似是回忆:“看得出来,你家的院子里就有几棵桃树。”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记忆中对少年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看见他睡在花树下的竹椅上。美好的身体落满了片片花瓣,就连白皙的脚尖都停了一朵,无比可爱动人。
全不知情的云礼抬头:“你还去过我家?”
“许如意带我去玩的。”程酌解释,“你奶奶收藏了很多瓷器。”
云礼敛眉:“是呢,她是个富有的老太太。”
程酌被逗笑。
其实听到这些,云礼很遗憾,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在搞什么,怎么会错过认识这样一位大帅哥的好机会。
说不定早点认识程酌,他就没有喜欢的人了。
毕竟自己也……也常常被喜欢。
少年外表乖巧文静,内心却总有火一样的冲动,他实在忍不住,脱口便问:“哥哥,你喜欢谁呀?”
程酌微怔。
云礼提醒:“你跟我奶奶讲的。”
“借口。”程酌好似不在意,“省得她要做媒。”
内心原本枯萎的小花像被注入了神奇养分,瞬间便重新有了摇摇晃晃的活力。
云礼甚至连困倦感都消失:“所以没有吗?”
程酌垂眸瞧着他,瞧他那张诱人的小脸毫无防备地对着自己,半晌才道:“嗯。”
云礼眨眨眼睛,拿起牛奶咕咚咕咚喝起来,喝完后习惯性地舔了下嘴角:“我要睡觉啦,明早八点有课。”
“晚安。”程酌接过杯子,回头吩咐已经在床上打滚的汤圆,“走。”
云礼笑笑:“没关系,猫猫喜欢就和我睡吧。”
程酌又看了眼得意的汤圆,孤身离开。
云礼瞧着门关上,立刻扑住毛毛超级柔软的大猫咪,对它的脑袋亲了又亲,心情好到想开花。
清晨的别墅安宁至极。
云礼趁天刚亮起了个大早,谁知一出门,却见程酌在院子里端着单反拍风景,立刻元气满满地问好:“早安呀。”
程酌放下相机,打量他一身运动短衣短裤,还有裤下实在惹眼的笔直美腿,蹙眉:“这是干什么?”
“决定每天去公园晨跑。”云礼舒展了下胳膊,“医生说对改善精神衰弱有好处。”
程酌道:“去健身房吧,我送你。”
“不要,健身房有很多奇怪的人……”
云礼只想锻炼身体,实在不愿到那种同志聚集地应付流氓。
程酌没勉强,只道:“附近治安不好,我陪你去。”
光天化日全是老年人的公园有什么问题?
云礼来不及阻止,程酌便进了别墅。他疑惑地摸摸短发,而后朝着玻璃窗内的汤圆做了个鬼脸。
少年看起来清瘦,体能却很不错。绕着公园跑了五公里,才气喘吁吁地在江边停下拉伸。
长年健身的程酌倒没太多反应,只安静地陪在旁边。
云礼微微喘息地打量他:“你不热吗?”
九月的东港气温仍旧很高,程酌上身却套着黑色速干衣。
仔细想想,共同生活这两周,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的……肉|体。
真是男德满分。
程酌果然只是淡笑:“还好。”
云礼却热到不行,而且又累又饿,他抹过可爱的下巴,指向早就注意到的江边早餐摊:“我想吃那个。”
爱干净的蒋青是绝不允许孙子乱吃的,这个要求对程酌也是三令五申。
程酌迟疑:“回家做早餐,时间还早。”
“不行,我现在就要。”云礼故意拉住他的袖子,声音软绵绵,“我饿的一步都走不动了,我要晕倒了,哥哥~”
看来上次的确不是撒娇,这次才是。
对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琉璃眼,哪个男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程酌唯有妥协颔首。
云礼开心起来,立刻朝摊位飞奔而去。
……不是一步都走不动吗?感觉还能再跑五公里。
程酌无奈失笑。
作为美食之都,东港相当随意的一处早餐摊位便是琳琅满目。
糯米烧麦、牛肉丸、糯米鸡、咸水角、红豆糕……
热气腾腾的食物完全征服云礼,他挑了好多种,在路边端着一次性餐盒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脸颊被塞得鼓鼓,一动一动,比汤圆还呆萌。
程酌在旁帮他拿着:“有这么好吃吗?看来是我厨艺太糟糕了。”
“哥哥做的也好吃。”云礼含糊道,“不过这些我没吃过。”
他说着又盯上程酌手里的陈皮牛肉丸:“我要吃那个。”
云礼已经没有手去拿了,程酌想了想,用签子戳给他。
微粉的嘴唇轻启,一口咬住鲜嫩多汁的食物,这画面有点……
云礼幸福地眯起眼睛甜笑了下,打断了程酌的绮念,但他转而又要求:“豆浆。”
程酌只好把插了吸管的杯子递到他面前。
云礼立刻含住,像个小动物似的努力喝起来。他的脸还带着运动后的微粉,睫毛又弯又长,却挡不住眼眸里过盛的天真神采。
满足之后,少年才追问:“哥哥你怎么不吃?超级好吃。”
程酌活得相当独立,也认为长辈其实不该管云礼太多。
可是相处后,自己竟也生出几分变态的控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