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破案的我,成了世界瑰宝by兰陵笑笑梦
兰陵笑笑梦  发于:2024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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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觉自己简直太愚蠢了,她竟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通过警方的只言片语,她更是将一切蛛丝马迹串上了:难怪田波前段时间突然意气风发大手大脚,原来是入室抢劫了十多万元!
难怪今天下午他心神不宁,在庭院里不断走动,好似在等什么人。原来是同伙拿着珠宝去销赃了,田波在等对方回来。
田波更是何其聪明,发现戴明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回来,他心里就清楚了:警察发现了!他自然火速携款跑路,留下家里一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妻子,惶恐慌张地应付警察。
作为一个狡猾至极的狐狸,田波临走时专门玩了一个心眼。
他把两千块人民币藏进砖头缝里,藏得严严实实,尽量不被人发现。
这个地方极为隐蔽,这有两个作用:
一是如果警察没发现,这笔钱他事后再回来取,当做逃亡路上的启动资金。二是如果警察发现了,这些钱完全可以用来迷惑警方,让警方把焦点留在柳慧娟上。
他的小心思或者说阴谋诡计成功了。
两千块这笔巨款,如同一盆脏水,把柳慧娟浑身浇湿了,警方的怀疑对象多了一个,对此柳慧娟本人百口莫辩。
这些他暗地里筹划密谋的事情还多着呢,只有他知道。
田波陈述完毕后,透过警察转述这些话,柳慧娟一听心都凉了,整个人如坠冰窟。
警方问她,田波这些话是否属实,她当然要说不属实,偏偏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很多东西难以查证,好赖全都被这个男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田波疯狂地贬低她,除了夸耀自己的魅力之外,完全是为了拖她下水。
我完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柳慧娟脸色惨白,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件事。这个恶魔摧毁了她的前半生,还想继续毁灭她的未来。
明明是他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从命,坐在审讯室里,他却假惺惺地掉起了眼泪,选择颠倒黑白:“是我辜负了慧娟,没给她和女儿幸福,让她们母女俩这些年受人白眼。”
“我们自然有感情,孩子都那么大了。”
越听越不忍听。
这种恶心感让柳慧娟几欲发疯,终于一个没忍住,她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悲痛欲绝:苍天啊,当年为什么她会遇上这样一个男人!痛苦、崩溃和懊悔等负面情绪几乎快要将她逼疯,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柳慧娟面如死灰,疯狂地掉眼泪,没想到下一秒,女警冲了上来,递给她一张手帕,声音无比的温柔:“柳女士,你别哭,这是田波个人口供,不代表真实证词,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通通说出来,我们人员一一记录在案,后续会有人专门去证实,迟早会还你一个公道。”
“……”
等等,你们江州市警方愿意相信我?
柳慧娟从泪眼朦胧中抬起头来,脸上十分错愕。她擦了擦眼泪重新坐起,下一秒又忍不住乱想:派遣专人去证实,可当年的物证几乎都没了,人证只存在她和田波之间,警方要怎么证实呢?
她兀自稀里糊涂。
偶尔抽泣一声。
柳慧娟并不清楚,在隔壁的又一个房间里,警方开启了视频通话,电话那边的少年帮她如实还原了96年那一年的“栽赃陷害”,以及之后每一年的迫不得已。
她的冤屈将要洗尽,她充满悲剧的一生也即将终结。
另一间审讯室里。
田波说爽了,见两名警官脸色冰冷,其中一个上门就把柳慧娟给铐了,那一刻田波心里就清楚了。
他对胡说八道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非但没有负担,他心中还涌现强烈的报复快乐:柳慧娟你个臭婆娘,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从今往后,我挨枪子你坐牢,咱这辈子也要缠缠绵绵到天涯——
“警察同志啊,我认罪,可我希望你们放了我老婆,她真的不是主动想包庇我,她只是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世界太窄了,没见过几个男人,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定了我。”
“我回南湘的几次想自首伏法,是她拼命拉着我,因为她不想我死……你说怎么证明啊,能证明的地方多了去了。”噼里啪啦就是一串输出,要把柳慧娟钉死在痴情人上。
“还有我的女儿,真真她很欣赏我这个爸爸,你们也许不知道,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子不嫌父母,真真从来没嫌弃过我这个爸爸,她很孝顺依恋我,哎我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错。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席,让那孩子从小太缺爱了。”
田波越说语调越夸张昂扬,声音也隐藏着期待和兴奋,仿佛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拱火分子,带着满满的恶意。
在镜头面前,他时而掉眼泪,时而露出忏悔的神色,可这些假象背后是缓缓绽放的一抹恶意满满的微笑。
潜台词:警察,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包庇我,你们快去把她们抓了。
田波特地读过刑罚,他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在他的期待幻想里,老婆孩子一个都别想好过。他太想放肆大笑了,可惜之前他被一个书包揍得脑子开花,舌头还咬到了,稍微一咧嘴,动作大一点,铁锈味的腥咸在口腔里化开。
偏偏他都这样了,江州市警察还要审他。田波心里气够呛。
更甚者,他预想里的反应没有发生,负责审讯他的两名警察一致冷漠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跳梁小丑。为首那姓秦的主审更是存在感逼人,瞳孔漆黑犀利,始终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威严深沉的气度,让身为男性他天然感到一种烦躁和回避。
为了证明自己,他谎话更是层出不穷。
秦居烈终于听不下去了,男人手中钢笔敲了敲长桌,音量拔高,声线冷厉,想也不想出言打断:“你到底编够了没有?喊你录口供,你给我们编故事?”
田波气短了两分:“怎么了警察同志,你们不相信我?我没有编故事,这种夫妻、父女感情的事,你们这些外人看不明白。”
他还想狡辩。
蒋飞气得拍桌子,彻底爆发出了他的不耐烦:“信你个鬼!你自己编的什么谎啊,人都进审讯室里还不老实?在这里给我们编老婆孩子都爱你、自愿包庇你的科幻片?”
尤其是他们耳麦里,一边听这田波鬼话连篇,一边听小江同学同步拆穿,这滋味简直要精神分裂了。
另外田波说得没错,有什么事情真相有“他”这个当事人清楚。
田波梗着脖子:“我哪里编故事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蒋飞骂了一句:“六假四真也叫真?你还想拖老婆孩子下水,做梦吧你。你自己来听听,这些话是不是才是真的?”
田波心里一惊,不知道警方是怎么清楚的,这比例是他精心设计过的,什么真话假话的,这个警官在说什么啊,田波突然开始心慌慌。随着蒋飞的讲述,那股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他X的,为什么,这么会这样——这个世界好像有另一个“他”,见证了一切,亲手拆穿了他每一个谎言。
他之前在审讯室里编的谎言,多么骄傲自满又虚伪。
这个谎话拆穿起来就多无情、奚落和嘲讽。把他的妄想夸耀一一碾碎。
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的风沙掩盖了多少真相,很多只有他本人清楚的事情,在这间审讯室里一一被人娓娓道来,田波人跟撞了鬼一样,吓都要吓傻了,只能不断尖叫道:“别说了!别说了!”
两天后,有人注意到了,江州市公安局发了一条通告:【我市警方将#命案逃犯田某#移交南湘警方】
【简介:我市警方前日逮捕了逃犯田某,据了解调查,田某潜逃近22年,辗转多地流窜作案、涉及4条人命。今日正式将田某押解回南湘本地。经后续调查,未发现田某潜逃江市期间作案】
照片上,一个男人穿着蓝色马甲,浑身颓废,他仿佛已经预感了自己的死期,两条腿站都站不稳。两名警官押着他,将对方移交给另一个地方的押解警官。彼此敬礼。
下面的路人议论纷纷:
【田波,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啊左边这个警察太帅了吧,右边这个也好看,右二的女警也太飒了】
【没人关注逃犯吗?】
【田波……你们江州人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曾是我们南湘本地人的噩梦,他入室抢劫杀人毫无规律,还能踩空调机水管爬楼,那个时候防盗窗还不普及,不管是大门小户,人人自危,他的名字常挂老人嘴边,能止小儿夜啼。真是太唏嘘了,没想到对方潜逃那么久,今时今日居然看到他落网了[鼓掌][鼓掌][鼓掌]】
【哦我知道了,是王安导演的《惊天盗》的原型吧,小学时期组团看电影,演员演得太好了,把我吓尿了,好几天晚上不敢睡觉】
【没错,就是王导电影里那个逃亡多年的入室杀人犯,王导做采访的时候曾说过,电影原型来源是96年这个案子,一名同伙落网,一名消失无踪】
【原来是他啊,那我知道了】
【等等你们的反应也太真实了吧,原型无人知,电影角色天下闻】
也有几名福尔摩斯网友发现了:【等等,这个男人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
【好像在某个博主的文旅宣传片里?】

一切竟这样闭环了。
又是一大早,英华中学人口学生聚集,上课铃还没有响起,大家不紧不慢地迈入学校。也有一批人姗姗来迟,开启早晨慌乱繁忙的序章,日日如此。
江雪律也是其中之一,少年头发乌黑,浓墨般的黑发更衬脖子和皮肤细白,他身上穿着薄款校服,身影混入上学的人流。路上江雪律扯了一下自己的书包,他发现自从昨天他把书包丢出去,重新捡回来后,这包的松紧带扣子不太好使了。
坏了一个扣子。双肩包一下子变成单肩包。
江雪律想过要不要换掉,不过这个黑色书包跟了他一年了,长期陪伴之下产生一些感情了,犹豫了几个瞬间,最终他还是决定能用先用着吧。
江雪律人在前面走,他在想今天吃什么,很快周眠洋也来了。远远就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秀少年蹬着自行车赶来,他穿着同款校服,叮铃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路扰民。
周眠洋骑到校门口,一眼就从人群里发现了江雪律,大声地叫了一声,一脚踩地。
江雪律回头。
发现是他,跟他一起买了早餐。
周眠洋伸手买了几个包子,一袋包子和豆浆入手后,他兴奋地说:“阿律,我昨天听我堂哥说了,你昨天抓了一个在逃命犯。天啊那个逃犯太嚣张了,大马路上就敢持刀行凶。”江雪律摇头:“不是我抓的,是警察先生们抓的。”他全程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把书包丢出去,另一件事就是帮柳慧娟母女俩作证。
你丢的书包,否则逃犯就要跑了,四舍五入不就是你抓的?周眠洋数学逻辑一直很好,他两三下咀嚼包子,含糊不清又语带自豪地说:“反正你厉害!”他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能预知犯罪、一出手就不同凡响的朋友啊,真是太厉害了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也很牛逼!
江雪律低头喝了一口豆浆,听他这些日子经常提到警察,想起一件事。
“你最近想法变了吗,想考警校了吗?”
周眠洋认真说:“我不想。”清秀的大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黑框眼镜,“而且阿律,你忘记了吗,我是近视眼,不能考警校。”
江雪律暗示:“你有没有感觉戴眼镜很不方便?”潜台词你的度数不深,或许你可以去做一个手术?
周眠洋如同无师自通学会了躲避技能:“没有不方便啊。”
江雪律沉吟片刻,又找到一个突破口:“你平日洗漱时也不觉得吗?”他在周家留宿时曾看到过几次,周眠洋头发很乱,经常有一种不修边幅的美,实际上他本人特别爱干净,衣服会洗得香喷喷。在洗脸时,更会把眼镜端端正正地放在柜子里。
等到脸部洗净,每一根手指都用帕子擦拭干净,确认一点水珠都没有后,周眠洋才会从柜子取下眼镜重新戴上。
这样子很麻烦吧。江雪律心想,洗脸、洗澡、睡觉都要不断重复这个流程。
周眠洋疑惑地一扬眉:“不麻烦呀,我已经戴了七八年眼镜,早就习惯了。”眼镜都已经成为他的本体一部分了。
“……”江雪律:“你为什么不想当警察?”
周眠洋很随意地回答:“也没有不想当,只是觉得没必要。”
江雪律明白了,发小是真的不想当一名警察,他劝不动的,无论他说什么,因为周眠洋手里都还有十张无懈可击和五张闪。
江雪律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鲜明意识到,他这蝴蝶翅膀扇得太猛了。
在他没有参与的世界线里,周家姐姐在断魂谷跳崖轻生后,周家人悲痛欲绝,随后一段时间内,他们在猝不及防之下,发现了“詹云”这个人居然没死,进而周家人如同觉醒一般,发现了往下深挖,最终发现了隐藏在自杀背后的这场精心设计的网络情感骗局。在其中,为了调查周思曼死亡真相,周眠洋没有选择上江大,他毅然决然地去当了一名警察。
在揭露骗局的过程中,有几个片段曾飞逝而过,江雪律努力记下了,他看到了周眠洋未来的样子。对方的五官没怎么变,只是脸部轮廓突出了,变得有棱有角,皮肤也从白皙变深,是太阳炙烤出来的麦色。黑色带徽章的帽檐压着额头,身上穿着防弹夹克,黑色外套裹着挺拔的身躯,利落的腰后是枪套。
周警官眼神坚毅又果敢,他拿枪狠狠抵着犯罪份子后脑勺,那份英勇成熟与学生时代的生涩稚嫩截然不同。周警官所到之处,能有效震慑犯罪分子,嫌疑人都哭爹喊娘生怕自己落在周警官手里,不死也要去掉一层皮……
这就是周眠洋的未来。
江雪律思绪回笼,瞥了一下眼前正吃包子,似小仓鼠一样埋头狂吃的周眠洋。
“阿律,我脸上沾东西了吗,你一直看我?”男孩朝他浅浅一笑,黑框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眸灵动又明亮,与未来的“周警官”差异极大,江雪律顿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沉默了。
开始捋一捋这未来的逻辑。
已知周眠洋未来会是一名警察,他原本从警的契机是为了姐姐,可周家姐姐的死跟“真假詹云”的骗局已经被江雪律提前识破了,强行扭转改变了。真相水落石出后,周思曼结束休学,上个月她重返江大,期间还给江雪律发过感谢短信。周家人欣喜女儿的振作。周眠洋更是见到姐姐的病体康复,彻底丧失了契机,他如今完全没有这个当警察的想法……
这是否意味着,江雪律曾经捕捉的片段里,那名超帅气的“周警官”不复存在了?以后也看不到了。
思及此,少年心下有几分淡淡的怅惘,对未来的周警官涌现了一些歉意。
这一路聊天,两人走进教学路。
江雪律性格沉稳,走楼梯都是一步步走,周眠洋极为活泼,常常三步并作两步。
他们今天来得早,到教室后,班上才稀稀落落来了一半的人,整个教室弥漫着包子豆浆味。
江雪律巡视了一圈后,忽然让他的目光在一个人身上定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自己的座位,等回神之际,他已经下意识放下书包。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昨天和今天截然不同……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江雪律蹙起眉头,他观察的对象正是沈明谦,他们高二一班的班长,一个同样戴眼镜的少年。
沈明谦坐在靠窗的位子,他人长得高瘦,手指如葱般修长,正一边转笔,一边低头看书,仿佛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句不愧是班长啊,不愧是好学生啊,一大早就开始看书了。
正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留意他,否则细微之处会发现,沈明谦那本书摊在面前,好几分钟过去了,一页也未曾翻动。
江雪律把他的魂不守舍尽收眼底。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微微收敛了凌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不要过分凝重。整理了五官容色后,江雪律走了过去,他唤了一声:“班长。”
第一声呼唤,沈明谦完全没听到,他眼神飘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班长。”
直到江雪律走到他面前,手心轻轻落在他肩膀上,沈明谦才惊醒,像是被吓到一般连忙回话:“啊?怎么了吗?”
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没事。”江雪律目光紧盯着他,神色略带揣度,丝毫不敢放松,“班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明谦一听没事,脸上呆滞了两秒,八成心想,如果没事你叫我做什么。随后听清江雪律的话语内容,他更是愣在当地,第一反应是摇头:“心事?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明谦还品了一品。
大家都是高中生皆是同龄人,江雪律却一开口就是直击灵魂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仿佛很熟练的样子,这种口吻也太奇怪了。
“……”
江雪律沉默了,他还想问呢。
昨天大家都在一间教室里上课,从早到下午,他并没有在沈明谦身上看到死亡的迹象,今天沈明谦身上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更甚者,方才一个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是他作为“凶手”的视角——
他这个“凶手”,胸腔里心跳在震动,嘴唇煞白,张合间一边不断喘着粗气,似乎是惊魂未定,一边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掌心里汗水淋漓。砖头上血珠不断往下滴血,滴在地上。
在“他”面前。
沈明谦倒在巷子里,白色校服沾满了灰尘,后脑勺破裂,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头顶部分汩汩地流淌,泅出一小圈血洼。
“凶手”似乎受惊过度,丢了砖头,匆匆忙忙离开了。
留下躺在小巷子里的高中生死了,呼吸断绝了,可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直愣愣地望着天空,黑框眼镜背后那一双瞳孔里残留着许多情绪,有诧异、有后悔,更多的是难以勾勒的震惊。
见到这一幕,江雪律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伸出手拍了拍臂膀,把直面熟人死亡的冲击强行压了下去,还有那些鲜血激起的战栗以及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一大早就看到同学死亡,是一种什么体验?
江雪律很想直白地询问沈明谦:班长你昨天跑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人杀死?
沈明谦自然不知道江雪律看到了什么。
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故作成熟地轻轻摇头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心事,要上课了江同学,你快回座位吧。”
沈明谦确实可以这么说,他比班里的每一个人年龄都长一岁,平时也喜欢以兄长自居。
江雪律看了一眼教室墙上钟表,距离早读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一点也不急。江雪律想了想,斟酌了两句开口:“班长,你昨天去了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昨天去了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话音未落,本来还笑意盈盈的沈明谦吓了一大跳,因为他昨天确实去了很多地方。正常高中生放学回家,一般都是在大街上闲逛或者回家吃饭,而他昨天……
江雪律这话,恰好敲响了他的心扉。
沈明谦心脏激烈地跳了两下,一口气提了起来,有点下不去。终于,他没有再用“我没心事”、“你回座位吧”这些话敷衍过去,而是压低了声音,“你看到我了?”
江雪律顿了一下。
半晌他眼睑轻轻一耷,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没看到你去了哪里,但我看到你死亡的场景了。
你快说,昨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未来会被人杀死在小巷子里。正常人怎么会没事往那种偏僻黢黑的小巷子里跑?一个未成年学生横死巷子里,可是一场恶性案件。
沈明谦不知道江雪律在想什么,心中又是如何震荡起伏,他没想到昨天的他在放学后竟然被同班同学撞见了,顿时羞耻得涨红了脸。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昨天我到处走走散散心。”沈明谦昨天去了太多地方,他不确定自己被江雪律目击到的地点在哪里。
是大商场,还是公交车站,还是站点下车后的巷子?
他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一时间想都想不起来了,那些地方在学校附近,确实随时可能撞见英华的同学。
想到同学可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沈明谦心一颤,简直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他只是怀疑而已。
如果换了旁人,见到沈明谦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一般不会再问了。可江雪律不一样,他明确看到了沈明谦将要死亡,一定会追问下去。
班长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见沈明谦想躲,还顾左右而言他,江雪律唰地抽开他同桌的椅子,屁股坐下,这样的登堂入室,沈明谦吃了一惊。
“说吧。”少年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江雪律是双眼皮,睫毛很长,长相也俊俏,霸占别人椅子时表现得有几分强势,却奇妙得不讨人厌。在旁人看来,少年这一刻连微抿的唇角瞧上去都十分好看。
起码沈明谦挺吃这一套的。
也可能是他感受到少年话语下隐藏的焦躁关心,江雪律那双黑眼珠子一瞬不错地盯着他,那目光复杂到沈明谦看都看不懂,不过其中的关心情绪,还是传递到位了。
微妙地有点受宠若惊,沈明谦嘴唇微张,吞吞吐吐道:“我昨天去了……哎我说实话,你可别笑我。”
“不会笑你。”
你肯定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那我说了。”沈明谦缓缓地深吸又呼出一口气:“我这几天一直在跟踪一个男人,我怀疑他是公安局在通缉的逃犯。”
“当然了,我只是怀疑,实际上没有任何证据。”沈明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江雪律。
很好,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见江雪律面色古怪,沈明谦谈性顿消,他涨红了脸扭过头,伸手假装整理笔和书桌,“哎我知道,这种事……”
如果不是江雪律追问,他根本不想说。
这种事情说出去太……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随便怀疑人这种事,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说出来了呢!
沈明谦懊恼地想拿书挡住脸。
“卧槽沈哥!逃犯!你昨天去跟踪逃犯了?你居然敢跟踪逃犯!”一连三句周眠洋在旁边惊呼,天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听到逃犯两个字,他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一松,吃到一半的包子整个都给吓掉了,在地上滚了两圈。
怎么还有偷听的?
你们两个臭弟弟讲不讲武德啊!
沈明谦慌了一慌,连忙把脑袋转回来:“等一下!我没说他是逃犯,我只是初步怀疑!”这种事可不能以讹传讹啊!万一对方实际上是一个良民,被他随便盖章就完了。
可惜他的辟谣一点作用都没有。
在场两个“臭弟弟”根本不在乎。
江雪律沉思一瞬:“班长,你是怎么发现的?那个男人可能是哪个逃犯?”
沈明谦微微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心想,按照正常的聊天流程,你不应该质疑一下我可能看错了,再正经问我,在我眼中,这个男人可疑在什么地方吗?我怀疑对方的依据是什么之类的,怎么一张口就是问我,对方是哪个逃犯。
这么自然就给对方盖章是逃犯了吗?
其中是不是跳过了太多步骤了?
沈明谦一愣一怔,他腹中已经准备好了台词,结果一句没用上,最起码他没跟上江雪律的脑回路。
又听到江雪律的询问,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道:“他可能是……上世纪末海州市一起命案在逃,我怀疑他后,上网查过当地的资料。”
沈明谦内心很不平静,简单讲述了一下他所查到的新闻。
这个案子不是什么大案,甚少有人知道。
沈明谦作为班长,每天负责维持早读秩序,他说话声透了一点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传统柔和的声线不太适合早读课给人提神醒脑,却很适合说故事。
随着他讲述,江雪律眼前浮现了一个有关于当年的画面——
一处森林密集的悬崖之下,发现了一具白骨,法医伸出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动头骨,说出自己的验尸结果:“死者是一名男性,年龄大约二十出头,生前后脑勺遭遇钝器多次殴打,死后被抛尸,现已完全白骨化,死亡时间初步推测超过一年,更具体的情况需要回局里进一步化验……”
警察心里有数。
搜山队没有在尸体附近找到符合头颅撞击形状的凶器,说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弃尸现场。一年时间死者的衣服不可能被风化腐烂,眼下这具白骨却光溜溜的,说明死者生前就被人剥光了衣服,所有能证明对方身份的证件也不在身上。
这座山靠近隧道,森林茂密人迹罕至,除了偶然几个登山客误入,完全是一个绝佳的抛尸之地。
荒野弃尸,失踪人口、无名尸骨……凶手头脑十分清醒。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成为一起悬案。
偏偏意外发生了,当地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有一名颤颤巍巍手脚不便的老妇人曾多次来报案,说儿子失踪了。
这名老妇人太执着了,她坚信自己儿子遭遇了意外。她伸出老树皮般干枯皲皱的手,拍着胸口对警方说:“儿子是我的老来子,从一出生我就跟他有心灵感应,母子连心,我感觉他被人害了,他躺在一个有土有树的、抬头能看到天的地方。他给我递话,说他心里有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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