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破案的我,成了世界瑰宝by兰陵笑笑梦
兰陵笑笑梦  发于:2024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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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孩子情况不好,大家都不敢往前,只能隔空喊话。
“我凭什么不挣扎!”田波变本加厉,脸上青筋暴起,眼中血红,不忘把刀子勒得更深,“你们退后!都给我退后!否则我杀了她,我手里已经有过人命,差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姓田的说到做到!”
什么!?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所有围观群众都吓坏了,连忙停住脚步。
这一幕在现场警察眼里,简直像极了历史的重演,什么历史?二十年前,田波入室抢劫,杀的就是一个小女孩,案发时年仅十岁。二十年后,又一个小女孩成为他刀下人质。这畜生也只敢对妇孺儿童下手了。
“蒋队,开枪不?”其他警员努力稳住紊乱的心情。
“手里有人质,这怎么瞄准!?”蒋飞气急败坏又口气懊恼。
如果说之前还有开枪的念头,短短几个瞬息过去,蒋飞是彻底打消了,他主动后退了一步,“全体后退,放人!”
田波一听大喜过望,他转身就想跑。
忽然猝不及防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书包,裹挟着撕裂的破空之声,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之上。剧痛之中,田波不仅头颅疼痛,牙齿还磕到了舌头,令他眼前足足黑了两秒,口中泄露了一声闷哼,他踉跄了两步被击倒在地。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吓傻了。
这哪里来的书包啊?

远处人声鼎沸萦绕,这一刻他们这地却沉默降临。
不知道哪里丢的东西,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可这一个书包造成的效果无疑是爆炸的,它的突然袭击骤然打断了节奏,更爆出了歹徒的破绽。
它更是产生了连锁反应。
歹徒一倒,众人仿佛被点醒一般,周围围观并聚成一圈的人,瞬间冲上去,抄起拳头上去。哭泣的小女孩被人抱走,连街道两边的店员都抄起扫把,姿态威武生猛地跑来,这一瞬间大家都不是自己特定的身份,比如“老师”、“收银员”、“白领”、“保洁员”,大家浑然忘记了身份。
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大家杂乱无章,你一拳我一脚他一棍,拳头棍棒如雨点般砸下去,很快场面乱作一团。
这一刻直接变成了群架,还是单方面殴打。
十几人殴打田波一个。
谁让这畜生大庭广众之下,持刀伤人挟持小孩挑衅警察,还自爆有杀人史,谁见了不窝火?对孩子下手的算什么好东西!
短短一分钟,场面就翻转了。
田波深陷包围圈,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滔天怒火之中,他鼻血直流,疼得嘴里不断发出闷哼声。
“你们敢打我?我要你们好看!”他被打了还不服气,脸庞凶狠,嘴里污言秽语不断,抄起刀子就想还手。
他一身腱子肉,打架不在话下,奈何人数实在太多了,双拳难敌四手。他每一次努力想爬起来,又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扫把绊倒在地。久而久之,他只有原地挨打的份。
蒋飞:“等等!”怎么会这样?
他赶紧把枪收起来,“别打了!齐翎!赶紧把人架开!”齐翎也吓坏了,连忙回道:“好的蒋哥!”
之前刑警队的想法是:田波极其疯狂凶狠,不能让他伤到无辜群众!
这一刻他们的想法变成了:住手啊你们这些群众,再打下去要出事了!
几波攻势下去,田波也在歇斯底里地高喊:“警察救我!”他狰狞面容不在了,眼珠子也不赤红,人也不发疯了,反而四处躲闪推搡,可周围那些棍棒拖把齐来,把他死死摁在地上,他没躲掉,身体上反而又挨了两下。
“别打了!警察来了还不放手!?”蒋飞恼怒大喊,他冲进人群,下一秒被几个跟他同身量的彪形大汉推搡出去。
大汉沉声道:“别碍事。”
碍事???
“大家快过来,把民众架开!”
蒋飞焦头烂额,他根本挤不进去,只能选择摇人。
交警闻讯赶到,一个个绿马甲的制服看上去十分冷酷,他们吹着尖锐的口哨,手臂整齐划一地驱赶民众,也许是被贴条、吹气和指挥的恐惧占了上风,人群立马散开。
等事情好不容易过去,蒋飞伸出大手,捞起田波,捡起附近的凶器,熟练地把手铐戴上,冷笑一声:“这下可以走了吧?”
田波见了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痛哭流涕,“走走走!”
终于把这件事摆平了,附近交通陆续恢复秩序,发现没热闹可看后,人也散了一半。蒋飞整个人简直累得够呛,眼下他终于有闲心注意一件事:“刚刚那个书包呢?谁丢的?”
那个书包来得太好、时机又太妙,他们亲眼看见,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一个书包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说实话。
蒋飞总感觉那个黑色书包有点眼熟。
几名警员也四下寻找,心中悄然涌现几分激动,刚刚那场面太乱了,如今人群散了一半,也没找到那个符合特征的黑色书包。别说书包了,他们就没看到拿书包的人。
“恐怕是走了吧。”
齐翎忍不住感叹一句:“咱江州市民真是热心肠,做好事总是不留名。”这种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就走的风范果真是潇洒。
蒋飞一挥手:“找人查监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嫌疑人往车上走。
让你逃!跟我们回局子里吧!
“查到了!”
几辆警车驶过白马东路和高速辅路交叉口,汇入主车流,驶向了市公安局。路上齐翎忽然惊呼出声,这一句话吸引了前后两排座的注意。
“这么快?”蒋飞皱着眉头表示怀疑,他们要找附近派出所或者技术队要监控还得走一波流程呢。
齐翎:“蒋哥,不是监控,是民众拍摄的各角度视频,那个书包原来是……”
“有现场视频?我看看!”蒋飞大手一捞,抢过下属的手机,手指点击播放,果然是好几个刚发布的群架视频。
最初是田波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怒喝警察民众走开,刀子架在小女孩脖子上,鲜血刺破女孩娇嫩的皮肤,场面看上去触目惊心,好似下一秒便要手起刀落。大家敢怒不敢言。一名老太太更在一旁几欲晕厥:“那是我的孙女啊,我接她放学,你别伤害她!”
拍视频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下班路上会遇到这种事,气得手机都拿不稳,镜头拼命摇晃起来,伴随一句怒骂:“畜生啊!”
无需配音乐,这场面已经足够激烈。
蒋飞看到了,以自己为首的警察也毫无办法,只能缴起枪械,尽量退后,选择安抚劝说的方式。
后续很快变故突生,一个书包凭空砸来,这个角度好。
其他视频拍到了乌泱泱的人头,混乱场面和群情激愤。唯独这个视频完整地拍摄到了,书包飞过去的过程。
蒋飞总算知道。
田波怎么一击就倒下了。
那书包被丢过来时,书本有课本四角突出的痕迹,相当于一块布抱着硬书,拿尖头砸人,这玩意儿磕脑袋上,谁不迷糊?
正是这个书包。
点燃了导火索,掀起了人民群众对歹徒的滔天怒焰,现场开始一地鸡毛,拳头乱飞。穿制服的警察艰难地寸步难行。
突然在一阵混乱中,蒋飞注意到了,那个书包的主人——
那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起了黑色书包。
很神奇的是,一看到这只手,几乎每个警察心中一跳,隐约猜到这是谁了。他们几乎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个名字浮到嘴边。
果不其然,手机拍摄者晃动的镜头,顺着手的腕部骨节往上,拍到了小半张少年冷静俊俏的侧脸,白T下是纤细的脖子和瘦削的肩膀。对方没完整暴露正脸,奈何旁人光从侧面、一截背影都能猜到正面大概长什么样。
在人群之中,这个人显得很安静高挑,原相机很适合他。
不怎么修饰,就十分安静。
如果说江雪律捡起书包时神色还有几分流露的怒气,那下一刻,发现局势变了后,他就收敛了锋芒,重新回归如静水深流般不声不响的气质。
他一用力,捡起书包,他转身就走。
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人群,融入街道里,好似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果然是他。”反复观看这一幕,蒋飞乐得狂拍大腿,咱就说,这答案怎么就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呢?
一路上,警车上赞美声接连不断。
回了局里,局里的人还忙得脚不沾地,一见蒋飞和齐翎压着一男一女回来,纷纷讶异地挑眉。蒋飞齐翎也纳闷,警局里怎么坐了嫌疑人的女儿柳真真。
“妈!”见到双手被铐、不为自己争辩的母亲,柳真真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警方还在交换信息,秦居烈:“嫌疑人的女儿刚来自首,主动交代犯罪事实,我们正在做笔录,你们这是带了谁。”
蒋飞喜不自胜:“这田波啊,老秦啊咱这一回开门红。”
秦居烈眉头紧锁片刻,往左边看了一眼,一双眼锐气逼人,他仔细辨认:“你说这是谁?”
被蒋飞架在手里的男人鼻青脸肿,几乎不成人形。
蒋飞不明白老秦这是什么冷淡质疑的眼神,顺着方位看了一眼,他也震惊了。这田波在警车上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下车后肿成这样?
如果不是他亲手将对方从人海拳脚里捞出来,八成他也无法肯定这是田波,这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了吧。完了,蒋飞也要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了,这猪头男是田波吗?对方连六楼都遁走了,该不会什么时候来了一出以假乱真吧。
“是他!我们上门逮他时,他就是这件衣服。他这纯属自作孽,半小时前,我们让他给逃到大街上了,他被人揍成这样……”
其他警察闻讯而来,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拿出数据库里的人头像比对,越看越怀疑,“不能吧蒋哥,田波可是A级通缉犯,这看上去哪里像了?”
田波自动老实交代:“我是田波。”
“你闭嘴,这地是公安局,哪有你说话的份。况且你说你是你就是?”
身份认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田波:“……”
他爹的,他现在脸是成什么样了?一群到处找他找了好几年的警察都认不出来?
警局内吵成一团。
很快拿出了指纹仪,田波被人压着,压上指纹的那一瞬间,整个警局响起了红色警报。电子音尖锐刺耳,几乎划破人脆弱的耳膜:“指纹比对成功!相似度99.9%,系96年特大案件嫌疑人田某——”
警局里,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还真的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田波落网了,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警员心里都清楚,二十年前的特大嫌疑人!被他们江州市逮到了,如果不是在执勤,这兴高采烈的气氛,大家高低都得喝两杯。
不能喝也不妨碍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
局长闻讯赶来,听了前因后果,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好好好!才过去一天,A级通缉犯就抓到一个了!那六楼的事情不怪你们,好险没有人员伤亡,我马上喊小李去发布文章表彰一下!”
“小李!”
至于逃犯脸上那姹紫嫣红的淤青伤,每个人都选择性装瞎看不到,喊了一个医生过来看看。反正他们胸口那执法记录仪全程开着,这些殴打痕迹又不是他们警方所为,人民群众动的手,一切便无伤大雅。
警局无法不振奋。
这上午才开动员大会,下午一特大在逃就落网,这开门红给人极大的鼓舞,现场人人士气大振。
人群中,小李本来还在乐呵,开开心心地鼓掌,听到局长的吩咐,他嘴角笑容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又要写文章???
田波哀叹一声,自认倒霉,他认定自己躲藏极为完美,被警方抓住纯属运气不好。赶好今年他48,可能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通过这些警察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田波也清楚了,不是柳慧娟举报了他,是什劳子的天眼。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田波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其余并不清楚。他是世纪前的逃犯,96年之前当地警察破案都是走访调查,查脚印查目击证人,哪有这么时髦的东西,他才能逍遥法外那么久。
谁知道,他一逃后,前期无比顺利,户籍制度不完善的时期,他还能隐姓埋名,到处找工作。一张花几百块办的假证随意就能糊弄人。
前期的日子快活又自由,仗着华国人多,玩弄各地警察都跟猫抓老鼠一般,很快时间线迈入10年后,这招不太行得通了,换言之他必须尽量躲藏自己了。
田波跟其他逃犯不一样,他性情非常狠又脑子清楚。
想要自由,就必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流亡在外的日子,他也知道国内发展日新月异,近二十年刑侦技术有大突破,努力想自学现代科技。
奈何他是逃犯,图书馆进不去,大学也进不去,学习只能自己上网偷偷摸摸学。可如今网吧也查得严了,没有身份证别想上网。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乌烟瘴气的网吧,网络管理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制度极为松散的地方,他一边抽烟一边上网,小学学历又注定了他无法吸收太多。
天然的局限性,让他不知道警局的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更不知道,他在街上大摇大摆行走时,江州市天眼捕捉到了他,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发出警报。
他的行迹彻底暴露。
田波落网了,不代表万事大吉了,后续还要继续调查,调查方向包括这二十年的具体行踪、05年后田波是否还有隐藏的恶性案件、他逃亡过程中家属参与度等等。
简单来说,在江州市警方把田波移交给南湘警方前,他们必须搞清楚。这家伙,这些年去往何处,华国那么大,对方逃亡途径过什么地方,胆子有没有大到在本地作案。
江州市是落网终点站,那田波有没有在本地犯过他们尚未察觉的案子?
对方真的老实到,多年内东躲西藏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再犯案?对方逃跑过程中,家属又给了多少帮助等等,这些皆是案件背后需要被一一获悉的真相。
家属进了审讯室。
柳真真很配合,长桌前头坐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员,他们的目光严谨肃然,时而埋头笔录。这样的态度令柳真真心脏一突一突,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心虚让她毫无底气,也完全没有把握。
“我来自首,我要说明母亲是被胁迫的。”
女警很心疼她是未成年,肩膀上就要遭遇这种父亲是杀人犯、母亲从中包庇这种违背法律的真相,换了其他人,世界八成早就坍塌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没有,她勇敢地选择了走进警察局,这份果敢迅速在第一时间,让包括秦居烈在内的一线都高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就差那么几分钟,自首与否,局势不说天翻地覆,也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林晓心疼归心疼,事实也很无奈,她尽量用语言安抚,告知柳真真问题的严重性:“小姑娘,这种事并非由你说的算,你的母亲涉嫌窝藏庇护在逃,明知道你父亲血债累累,还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提供住所,包括田波几度偷偷潜回南湘本地,长达二十年,你母亲一次都没有拨打过报警电话,更没有告诉所属辖区的警方……”
没错,事实确实如此,警方那里果然调查到了。
柳真真寒意丛生,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果然从警方的角度,包括她如果是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也是母亲不无辜……如果她出生于96年前,什么都好说,偏偏她出生在田波犯案后,她的存在便是父母亲两人藕断丝连的铁证,警方眼里洗不干净的证明。
除非有人能证明。
国内法律上讲究主客观一致,举一个稍微简单的例子,比如你握着一把刀子,客观上伤到人,主观上你并不愿意伤人,你不想导致这样的结果,便难以构成故意伤害罪,律师也会努力为你辩护。可谁能够证明,柳慧娟被胁迫,主观上她不愿意收容?
实际上现实里针对这些模糊的事情,警方也出台一些相应的措施,比方一名犯罪嫌疑人大声囔囔着:“我来警局想自首,可我在路上就被你们警察逮着了,想自首也不成了,我该怎么办?”那如何证明,这个嫌疑人他在被抓前萌生过自首的念头,他只是不幸在走向警局的路上被逮住了。
这种情况下,嫌疑人完全可以在家里提前手写自首书、日记本等证明文字或者提前拨打电话,告诉警方,我要自首,你们来接我吧。
一旦你拨打了电话,这时候无论你在哪里,风里雨里还是海啸地震里,警方都会第一时间去接你。
而南湘警方,一次来自柳慧娟的电话都没有接过,求助小纸条更是没有。
“我、我……”柳真真哑口无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嗓音喑哑:“也、也许有人可以给我母亲证明。”
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几句聊天记录,回想treasure各种神奇的事迹,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思及此,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勇气。
“谁?”男警察从笔录本中迅速抬头,狐疑地皱起眉。
柳真真抿了抿唇:“一个网友。”
这一刻她能安稳坐在椅子上,肩膀没有垮掉,脊背依然挺直,实际上她所有的镇定从容都在强撑,她的神经已经濒临爆发点,她不确定treasure的话是否有用,是否能改变困局,只能赌一把了!
林晓闻言哭笑不得:“小姑娘,网友的证词怎么能当回事?”
如果当事人不是她,柳真真都想疯狂点头,没错陌生网友给你作证这种话传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奈何当事人是她,纵使她感觉这一切太荒唐了,也不想错过这根也许有可能的救命稻草。
“是一个叫treasure的网友。”
话音刚落,空气登时一变,仿佛冬日冰河破裂,春壤解冻,一切悄然变化。柳真真瞠目结舌地看着,两名年轻警员手肘还在桌子上撑着,脖子却倏地战术后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双目盯着茫然的她,语气下意识高了两度,“你说谁,treasure?”
“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他吗?”
林晓快速地把笔录本翻了一页,事涉treasure,那这个案子就不太一样了。她上前调整了一下录像机的位置。
柳真真摇头,心里轻轻咯噔了一声,“不认识,我们是互联网上通过私信联系,他好像发现了我的心事主动找我,难道他身份不好?”
她明明看过treasure跟江州市警方互动过,她也感觉出treasure是一个非常敏锐通透的人,说话也有风度。大家都猜测treasure是警察、记者或者黑客,互联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猜测都有。
少女这一刻确实担心极了,她今年十六岁,还是涉世未深的年龄,在父亲找上门之前,“杀人犯”、“包庇”等字眼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她以前的想法无比纯粹,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黑即黑,白便是白,黑白无法混为一谈。
直到她知晓自己的身世后,整个天都塌了一半。
原来人与人之间,关系能够如此错综复杂,生活从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今见到警方这态度,柳真真忐忑不安,难道treasure完全是信口开河,实际上并不能帮她?
“不……”男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江同学身份都不好,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身份好了。
“他是怎么说的?”
柳真真犹豫了两秒:“他说,他能帮我们母女俩证明,并催促我去自首报警。”对方还说,警方会相信他的,这个口气属实有点大了。
“原来如此,他这么说了啊,看来这个包庇背后确有隐情。”男警点了点头,原本逼仄严肃的审讯室,氛围一下子就轻松活跃起来,“那小妹妹,你把情况说一说吧,我们留一份口供,事后会去找他辅助求证。”
话是这么说。
柳真真察言观色能力极强,她一眼就看出了空气中的细微差别,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一整天紧绷的心弦总算能够放松了。
接下来半小时,柳真真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如实交代,最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treasure他的证明真的有用吗?”
林晓微微一笑:“如果你所言属实,那肯定有用。”
Treasure那双眼可是能穿越时空,亲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内幕,捕捉96年那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胁迫他人屈服自己这种事,没有人比杀人犯自己更清楚。
他们这间审讯室任务刚结束。
林晓一旁的男警察手指摸上了耳朵,似乎从耳麦里听到了什么,他控制不住地冷笑两声,引来两人奇怪的注目。男警连忙收敛了不合适的表情,对柳真真温和道:“幸好treasure愿意为你作证,你的父亲……”
这间审讯室氛围轻松了,另外两间审讯室可没有简单下去,负责审讯柳慧娟的也是一名女警跟男警。
女警公事公办,嗓音柔和中不失英武:“柳女士,你涉嫌收容命案在逃,你知道你的行为触及了什么吗?田波在外二十余年,是否曾多次找你寻求帮助,他在江州这段时间,你是否是主动为他提供住所?”
“我知道。”柳慧娟嘴唇颤动着,她满脑子都是为自己辩解的话,可她一向口笨舌拙,一遇到穿制服的人就下意识气短胸闷,小腿肚子打颤。
以至于说出的话都苍白浅薄得可怕,“我确实给他钱财了,不过是他胁迫我。我很害怕他,只能照办。”
摄像机里,柳慧娟眼眶含泪,她年仅四十多岁,面容却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憔悴苍老。生活赋予她的苦难均留在皱纹里,笔笔细纹都是风霜。
她还不知道,她在这间审讯室里为自己辩白,可一墙之隔外,另一间审讯室里,她的丈夫,摧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却想将她拖进地狱。
“你们说慧娟啊,警察同志啊,你们不知道,那婆娘爱死我了。当初我要跑路时,我担心家里生计,想留一万块,她说农村地方不需要那么多,给她留两千就够了。”田波道。
这里不得不提一嘴,两千块在96年的小县城村镇之地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活在明达市的徐征明和程幼冬都被各自卖了四千块,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惨遭破裂,从此兄弟俩一南一北难以相聚。钱这玩意儿能让一切豺狼铤而走险。
“慧娟说我在外要过日子,让我把钱拿走。那个婆娘不是主动帮我逃匿,她只是爱惨了我。”田波跷着二郎腿洋洋得意,看上去十分混不吝,他时而欣赏自己手腕处这银手铐,嘴里啧啧称赞,这金色银色的东西就是漂亮,很容易令他这个杀人犯联想到,自己当初威名赫赫的战绩,当年他可是入室过不知多少富豪家,劫掠了对方多少金银珠宝。
田波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捅破天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敞开嘴了说!
“我还回过南湘几次,她……”
事情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如雾里看花,唯有当事人才清楚。
另一间审讯室里,柳慧娟听到田波这么说,差点没惊坐起来,她拼命摇头尖声道:“没有!我根本不爱他!”
他们两人都是相亲认识的,亲戚朋友怂恿的,见两三次面就定下了,相处都没怎么相处过,搭伙过日子罢了,谈什么你侬我侬的感情呢?
媒婆当时说:“慧娟啊别太挑了,田波脑子灵活胆子大,也有使不完的力气,你嫁给他后,他能帮你干活。”
后来柳慧娟才知道,媒婆口中的介绍一点也没错,这个男人确实脑子灵活、胆子大。他如果脑子不灵活,他能策划入室抢劫,并躲过几次警方侦查逍遥法外二十多年?他如果胆子不大,他能杀人?如果他不是一身力气,他能仗着武力为所欲为?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却也字字句句完美避开了她婚前的期待。
还有什么一万块、两千块,作为一个老实巴交、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农村女子,她当时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多钱。
案发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慧娟历历在目,田波一直坐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来回踱步。
那个时候的她年纪尚轻,性情寡言,在阴凉地洗衣服,木棍敲打在湿泞的衣服上,捣衣声一阵阵,却不知道怎么了,惹得田波大喝一声:“洗什么衣服吵死了。”
明明是他心烦意乱,却嫌洗衣服声音吵。丈夫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柳慧娟心里极为灵透,清楚自己是被迁怒了。
她生气了几秒钟后选择了包容。
当时的风气主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方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丈夫,她默默选择了忍让。
随着日暮西沉,太阳又偏了,田波骂了一句脏话后,立刻冲回房间收拾东西,男人性子暴烈如火,全程带祖宗十八代的污言秽语没断过。柳慧娟嫌弃这些话难听,又怕自己撞枪口上,默默避开了。
偏偏正是她避开,她才没发现,田波准备逃跑。
对方把整个家都要搬空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能收拾的都收拾了一遍。而她恰好没发现。
她不知道丈夫在做什么,很快田波就收拾了一个尼龙袋,喘着气跟她说:“我有事去外边几天,没事别找我,我爸妈和村里的地就交给你了。”交代完后,男人匆匆离开,当时柳慧娟整个人都傻住了,她拦也拦不住。
当时的她实在太天真了,完全没把那两名入室抢劫杀人的嫌疑犯之一代入自己丈夫身上,自然没有将他去外边躲避风头这件事理解为畏罪潜逃。
后来闯进家里的是南湘警方,警察逼问她:“田波呢?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也是见到来势汹汹的警察,慢半拍的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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