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小偷小摸案,涉案金额如果不是太大,不归他们负责,也不能因此耽误调查进度。
“什么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从两人对话中,李生也后知后觉,窥测到了某种真相,他被诈和了。
他当即高呼不公,痛哭流涕:“那我也太老实了,怎么一下子就交代了呢。”他运气也太差了。
他哭得凄惨,两名警察却不惯着他:“哭什么哭,今天你逃得过,难道明日、后日你就能逃过了?”
电话一打,派出所果然来人了。
两方寒暄了几句,民警一见到哀哀戚戚的李生,眉梢高挑,神色十分惊喜,笑道:“好啊,早上刚有人报案,说自己出差回家,发现家里被偷了,里屋一片狼藉,屋子里但凡有点价值的都遭了殃,我们还没来得及出警,你就自己送上门来。”
“走,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有手有脚不去干点好事。”
“老实,不要再侮辱老实这个词了。”
李生被带走了。
年轻警察的眉头皱得很夹死一只苍蝇,“这线索不就又断了……”
如果不是超市内部人员带走了吕嘉乐,又得从外来人,比如熟人和陌生人入手了,可涉及人际关系,他们只能指望另一队人马。正是去调查走访受害者吕嘉乐父母社会背景的那一队。
谁曾想,他们这里线索止步,另一队人马也毫无收获。
根据受害者父母的社会关系,这对父母虽然开办工厂树大招风,却没有什么潜在的仇家,即使加大调查力度,也没有遇到合适的嫌疑人。
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
“不可能吧,这明明是一起很简单的案子啊。”连续几日没有斩获,新人警察是最受打击的,吃饭时也食不下咽,这可是他们初出茅庐的第一起案子啊!要写进职业生涯和履历里的啊!
想象一下,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放学后在外逗留一下,转眼就变成了河岸一具冰冷的尸体,生命停止在第八个年头。
从母亲嘴里,他们知道了受害者许多生平事迹,活泼开朗、助人为乐,可知道得越多,他们越是生气。
尤其是他们暂时连凶手是谁,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实在令人气馁!
江雪律去上学了,他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好转,经过一夜的梦魇,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面鼓,无数的声音都汇集在这里,叮咚叮咚敲着响,让他十分疲惫。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集中精神看自己的课本,想要沉浸学习的殿堂。
这时候他听到同龄人在说话。
“蔓枝,刚刚送你来的是你妹妹吗?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她脚步好轻盈,是不是还练过舞蹈?”
曲蔓枝是一班的班花,不少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听到赞美她微微一笑:“嗯她人小鬼大,五岁学习芭蕾,七岁就会完整地跳一支舞了。可不能让她听到你们夸她,她会骄傲自满的。”
曲蔓枝很爱妹妹,不止一次在班级里分享妹妹,更是经常去看妹妹的演出,每一次看到妹妹就像一只皎洁美丽的白天鹅,裙子飘飘荡荡,舒展自己幼嫩的身体,她就发自内心感到骄傲。
妹妹这只天鹅跳得好高啊,几乎要展翅翱翔、要飞出去。
“天鹅……小女孩……”这几个关键词似乎唤醒了什么,江雪律恍惚念叨,他的目光怔怔,似乎在出神,半晌他薄唇微微抿起,露出一个不自在又茫然的表情。
他昨日也梦到了一只小天鹅,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不是曲蔓枝的妹妹,却也同样拥有着如天使般精致可爱的容貌,穿着一件引人注目的漂亮裙子。
在他梦里,天鹅不是展翅高飞的,而是弧度很巧妙的,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握住,然后折断了脖子。伤口明明存在,覆盖着薄薄的皮肉,诡异的是,却没有任何鲜血弥漫出来,只是“天鹅”没有了呼吸声。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看到天鹅死去,江雪律的呼吸也几乎要停止了。
听说每一只天鹅的归宿都是翱翔过后,回到平静的湖水里。
所以,他的梦境里,随着“扑通”的入水声,那只“天鹅”也入了水。
想到这里,江雪律脸色苍白,根本无法冷静,他的手颤抖,几乎要把数学书揉成碎片……毕竟他觉得自己的梦真是越来越变态了,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最后还将人弃尸河流。
他一直是抗拒的,抗拒自己心底竟有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面住着一群恶魔。
另一边,法医陈伶走了过来,摘下自己的手套,说出自己的结论:“进一步尸检出来了,受害者指甲缝被处理过了。”
被处理过,也就是没有NDA。
“通知家属来认尸吧。”
通知这件事被分给了齐翎,这看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也不简单。因为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一般都很不好受——果不其然,吕嘉乐的父母崩溃了。
从打电话就听到悲痛欲绝的哭声。
到了现场,吕夫人眼泪更是不停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溅出一朵朵泪花。即使用手捂唇,也无法掩盖那呜咽声。而吕先生一个七尺男儿,更是眼眶发红,站都站不稳,需要妻子帮忙搀扶,走到裹尸袋那短短的距离,都走得十分艰难。
似乎随时要晕厥过去。
“我的儿子!我的孩子,你死得好惨啊……”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儒雅的中年男人此刻跪在地上,伸出颤颤巍巍的大掌,抚摸儿子僵冷的脸庞。
他似乎强行忍耐,最后还是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
这一声声。
在场的新人警察都很不好受,因为感同身受,受害者家属的每一道哭声,落在他们心口泛起阵阵涟漪,蹂、躏着他们的内心。
他们的心都要碎了。
也让他们对凶手更加痛恨!
奈何没有线索!可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和胆魄,他们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给他们时间,迟早能抓到人。
齐翎一边递纸巾,一边安慰,可惜他不善言辞,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保证:“请两位节哀,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他不忘补充:“如果有遗漏的线索,请一定要及时告知我们!”
“警察先生,我们家与人为善,真的没有跟别人结仇……”吕先生潸然泪下,不过在小警察的安慰下,他似乎挺过来了,拿纸轻轻揩泪。
见此,齐翎越发不好受。
年轻的警察安慰受害家属,却没看到法医陈伶和自己上司秦队,目光都已经落在他身边,更准确点,是丈夫的身上。
秦居烈那双黑瞳,目光更是恍若实质,明晃晃地落在受害家属那宽大的肩膀和至少一米八的个子。
他一言不发,只是想起资料页上的某一处细节,半晌他开了口,面容冷峻,声线沉稳,“吕先生,能否请你提供一下指痕对比?”
现场本沉浸在悲伤氛围中,这句话一出,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好似飞机起飞前的前奏,耳穴俱是轰鸣声。劈散了所有悲伤,也把众人给劈蒙了,
一种荒谬感席卷而来,所有人满脸错愕,很快有人打破僵局,“不可能!”
“为什么?”他冷酷无情的上司这样说道。
“因为虎毒不食子啊!”齐翎脱口而出。
丈夫还在错愕,妻子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睛怔怔惊疑不定,眼泪下意识止住,随后她恶狠狠地剐了身边男人一眼。
想到某种可能性,众人沉默,目光望向吕先生,现场气氛一瞬间冷场,被某种古怪的气息笼罩,空气一寸寸凝结。
吕先生似乎震惊太过了,他嘴唇颤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刚想说,“怎么可能呢,不是我!你们怎么能怀疑我!”
他才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啊!你们当着我儿冰冷的遗体怀疑我?
他话还没出口,妻子比他动作更快,恨恨地咬唇,疯了似的扑过去,当着孩子的面就厮打起来,撕心裂肺地高声道:“不是你,是她对不对!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早嫌乐乐碍事了?如果不是乐乐,你早跟她远走高飞了吧!”
这句话说明了,吕先生确实有什么秘密,也可能有嫌疑。
“什么她啊他的,我什么都没干!”吕先生脸上被挠出两条长长的抓痕,他却顾不上,一边制住妻子,一边慌里慌张地否认了,不否认不行,在场警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不是吕先生!”齐翎也这样认为,他满脸写着不敢相信,虎毒不食子这句话,被他如车轱辘一般反复说。他可是从案情一开始跟到现在,验尸、看监控、走访、排查、通知家属来领尸每一个环节都没落下,跟吕先生有充分的接触机会,自诩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更何况吕先生他哭得那般伤心,一个人总不可能有两副面孔吧。
蒋敬也是刑警队一员,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你这孩子,我们也只是初步怀疑……”你急着跳出来做什么!
二十出头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向是秦队的行事作风,假设时比谁都大胆,求证时又比谁都心思缜密。
齐翎还想说什么,他不完全是为吕先生辩白,他只是相信浓厚的血缘亲情,并想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三观。
新人警察还是阅历单薄了点,那点心思蒋飞一眼就看穿,他道:“你难道没听过俄勒冈州的小伊丽莎白案?如果不是一个快递盒暴露了异常,测谎仪都不能将嫌疑人定罪。”
毕竟嫌疑人擅长自我欺骗,或者说心理素质极高,也有可能是当年的测谎仪并不完善,以至于嫌疑人完美地通过了测谎。
这个例子一出,众人脸色严肃起来,他们当然听过!
这是一起发生在国外的知名案件,作为虎毒不食子的反面案例,犯罪心理学和动机剖析课上,每一位教授都必提的一个经典案子。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21岁的凶手给自己可爱的女儿伊丽莎白(又叫小爱妮)穿好衣服,准备带她出门,结果因自己伤口被刀割伤流血而耽误了行程。她称就在自己进屋处理伤口的那一段时间,女儿失踪了,并言之凿凿女儿可能被人绑架了!她很痛苦,急得要发疯,歇斯底里地拨打了911报警电话。在警方派出大规模搜捕行动一无所获后,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便开始给这位母亲测谎。母亲通过了测谎。
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案件继续查下去。
两日后,母亲又报警说,自己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女儿的手套,她哭着说女儿一定已经死于非命。也是这个奇怪的快递让警方坚信母亲的嫌疑,一般母亲都不愿意将亲生骨肉往不好的方向猜测,这位母亲却只看到了一双手套,就认定女儿已经惨遭毒手。
果不其然,在一连串的审讯中,这位母亲最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什么女儿失踪都是她编造的谎言,她杀害了女儿并埋尸。
她的动机是什么——21岁的她认为单亲母亲的生活实在太累了,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小拖油瓶,给她带来了无数疲惫,带走了她的悠闲快乐。
她想跟一个男人结婚,在这个新家庭里,女儿的存在恐会碍事。是一块挡在她奔向美好生活的绊脚石,而她选择,亲自搬开这块石头。
这个案例中的动机,也因此广为流传。
这世上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自然也有嫌孩子碍事,想一脚踢开的父母。
更别说,他们市局都破过人世间多少诡异离奇的案子了。
众所周知,当案件暂时没有嫌疑人,又找不到动机时,熟人家属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纵使调查一时陷入僵局,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嫌疑。
吕先生没听过这个案子,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哪里知道这种事,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
蒋飞平静地讲述这个案件时,一边余光小心观察,见吕先生额头渗出冷汗,神色不太自然,心里有底了。
不是他,可这个父亲恐怕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他们干这行的,永远不会低估了人性复杂的一面。
毕竟人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我们有着复杂的情感。
法医陈伶走了过来,态度温和又彬彬有礼,“吕先生请。”
“真的不是我!……”吕先生口气绝望又无奈,他最多是时常觉得儿子碍事。自己每次去探望情人时,面对儿子懵懵懂懂又似乎洞察一切的纯澈目光,他总感到不自在,心想儿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他常常想,自己有两个儿子。嘉乐是大儿子,可当时他初为人父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养,采取的是放纵式育儿。等知道怎么养了,孩子也大了,有自己想法了,不是很会撒娇,不如他和情人生的小儿子贴心。
当然了,想归想,他又不是什么魔鬼,更不是那个俄勒冈州那经典案例里的反面父母,他私生活有瑕,却从没想过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顶着众人的目光,吕先生比谁都想摆脱自己嫌疑,于是他急急忙忙伸出手。众人屏息以待,齐翎也是如此。
吕先生的手,颤颤巍巍覆上去时,他发觉这个季节分明是炎炎秋日,他长袖下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他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在跳,全身血液缓缓变冷,他在期待又抗拒什么结果,他也不知道。
好似这个指痕比对,将会颠覆他接下来的一系列三观……
他佯装平静。
注视着吕先生的手覆上去,完美地覆盖了那青紫色的指痕,相似却又不完全一致。凶手的手指要再细一点。他一颗激烈跳动的心又缓慢回到了胸膛里,心里升起一种失落又庆幸的心情。
庆幸在于,孩子父亲不是凶手,没有颠覆他的三观。
失落在于,孩子父亲不是凶手,案子还得继续查下去。
奈何没有嫌疑人啊!
凶手到底是谁啊!
另一边,技侦那里有了新进展,从超市拷贝回来的影像,他们翻来覆去看了上百遍,几乎是逐帧逐帧看,统计人头,眼睛都要看瞎了。
庆幸的是,他们没有白忙活,“秦队,我们统计了超市出去和进来的人头数。当时超市总共有47名孩童,走出来的却只有45个!”
“确定没看漏?”英俊的男人眉间皱出一个“川”字。
顶着硕大的青灰色黑眼圈,两名技侦皆挺直胸口保证道:“没有,像素很差,可发现这个人头差后,我们来回又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遗漏。”
这确实是一个新线索,足以说明,吕嘉乐果然走了没监控的后门,同时也伴随了一个很不妙、很棘手的猜测——
吕嘉乐走了后门,还有一个孩子跟他一起走了后门。
“那是一个戴帽子的孩子,看不出是男是女……”技侦把模糊的画面放大。
吕嘉乐已经被证明失踪后被杀害,那另一个孩子呢?
现场的警员为这个猜测头皮发麻,瞬间想都不敢想!
可现实不容他们不想,很快就有人报案了,是一名周末来到河流野钓的钓鱼佬,他说自己鱼钩扯线,本以为上来一个大家伙,正兴奋得拍大腿呢,结果钓上来一个——当场连心爱的钓具都顾不上了,连忙跑去报警。
钓鱼佬一路高喊“死人啦死人啦”,那疯疯癫癫的样子闹得很大,等警方抵达现场时,局面差点不能控制。警戒带后全是一片黑压压的围观群众,人头攒动,还有人仗着自己站的石头没有围上警戒线,光明正大地踩在石头上探头探脑。
秦居烈一看皱起了眉,实在不明白,这年头的人怎么什么都能围观,他想也不想,扭过头喝令维持秩序的警员把警戒线缺口补上。
法医拎着勘察器材,急急忙忙越过警戒带,拨开芦苇丛走向河流。
远远的只能看见,河流里躺着一个小女孩,她娇小的身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河流为枕,在水中沉沉浮浮,似浪花又似水草。法医呼吸一窒,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死后抛尸。明明死相是那般凄惨,却又透着一股悲壮,显然是凶手有意为之。
气氛凝重几乎让人窒息。
齐翎浑身打了个激灵,心中一痛,脚踩在小碎石下意识退了几步。
第二名受害者真的出现了……
警方疏散群众及时,许多人来不及看到小女孩的样子就被法医挡住了,可这难不住混在人群里的记者。
那名记者麻溜地爬上树,调整了一下角度,身体微微前倾,努力寻找最佳的角度,只听一声清晰的“咔嚓”,所有画面收入囊中,他笑了起来。
——久违的头条,我来了!
他拍摄的照片之清晰,一定会造成轰动,整个江州市人人都能看到!
一切如记者所愿。
第二天平静许久的江州市,如同一块巨石猛地砸入湖水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报纸的头条都报道这起孩童连环杀人案,小女孩没打码或者浅大码的照片铺天盖地。记者占据了一处高位,拍摄的角度极好,包括了三方人物:乌泱泱的围观群众、一脸凝重的警方以及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受害人,一看就惨绝人寰。
记者拍完,也非常自满,认为这是三年内自己拍摄得最好的照片了。
不少市民展开报纸,看到头版时,一瞬间都惊得失去语言。
连忙阅读起文字,“近来我市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他下手的目标多为儿童,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即扼颈……两次下手地点分别是燕台区和千灯区,凶手是谁暂不知晓,却很熟悉本地,很有可能是江州市本地人……”
记者想要流量、想要曝光,他全部得到了。
地铁上,上班族看到了手机上的新闻推送,学生想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引擎下的hot词条也是这个案件。连学习英文的学渣,都能结合时事,在词典上多学几个词,譬如murder(谋杀)、series murder case(连环杀人案)等。
只要手指点进去,富有冲击力的照片就会映入眼帘。
谁看了都会吓一跳或者倒吸一口气。
更别提报纸里提到的两个区,燕台区和千灯区的人都要吓死了,他们本地竟然出了一个杀人魔!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江州市是人口超两千万的繁华现代都市,经济发达,人口流动多。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流光溢彩的商业区和吸纳明星各大体育赛事的巨蛋演出场矗立在城里,赫然是一座灯红酒绿、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吸引了不少人来工作定居。
城市光鲜亮丽的霓虹灯之下,人口多了,难免滋生一些混乱与犯罪。
命案并不稀奇,这起案子骇人听闻之处,在于受害者是个孩子,还是连环命案,自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早起江雪律下楼时,一路都听到了卖早餐的、超市顾客、上班族等,家家户户脸色惊骇,嘴里在讨论杀人案。
也有不少人心头起火,破口大骂道:什么畜生,居然对孩子下手!
江雪律一开始不明所以,他早上想吃面,便踏入了路边一家面馆。正好他那桌子边有一份报纸,他一边细嚼慢咽地吃面,一边打开报纸来看。
这一看,他的呼吸停止了,那双黑色眼眸下意识瞪大,死死地盯着小女孩的照片,神色十分震惊,似乎非常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晨起鱼肚白的曦光在城市地平线升起,整个天地透亮。
他的脚也踩在地上,一种如履平地、很踏实的触感。
可江雪律似乎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幻觉了,他摇了摇头,以为青天白日的自己还在梦魇中,慢慢把报纸合上,三秒后又重新打开。
照片没有消失……
还是小女孩浸泡在水里的尸体。
江雪律这下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深呼了几口气,再度翻起印有油墨气息的报纸,逐字逐句地阅读报纸上的文字。
怎么会这样……他的梦境照进了现实……
可是为什么,报纸只披露了一部分,他明明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漂亮裙子的小女孩,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独自走路,在这四下无人处,忽然感到有一股力道袭来。小女孩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回首,后脑勺就遭遇了一次重击,这一击打痛入骨髓,她的意识也瞬间被切断……在小女孩软软倒地的地方,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隐约还有一道慢条斯理说话声,“第二个……就当最后一个……”
他嘴里说着最后一个,却反手又抓了三个。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江雪律整个人精神恍惚起来。
旁人只能看到,少年那一双手攥得死紧,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那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身旁那一碗面,渐渐放凉。
他的样子也不奇怪,面馆老板娘哀叹一声:“造孽啊,今天我把报纸放在桌上,每一桌的客人都吓得吃不下。”
老板娘的丈夫一边熟练地下面捞面浇上臊子,一边不满地嘟囔:“那就别放了,快收了。”
本来就不该放,一大早看到死人的照片,谁还有胃口吃东西。本来放免费的报纸,初衷是为了引流,今天全成了赶客。
另一边。
芦苇丛生的河流边,围观群众将现场围堵得水泄不通,谁也没有散去。
验尸还在继续,小女孩被打捞上来,她浑身湿漉漉,即使躯体被水浸泡得发白,也难以掩盖,这是一个天生丽质、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法医的初步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死因一致,不过后脑勺有一处击打伤,应该是先击打使其昏迷,而后扼喉致死。”
“这附近有提取到脚印吗?”齐翎不忍心再看死者,开口问道。众所周知,脚印是痕迹检验中很重要的一个证据,从脚印能推算出凶手的身高体重,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秦队向指挥中心申请派出警犬搜查队,并叫蒋飞去向上级打电话。
“向省局申请一名河流专家。”
申请河流专家做什么?
齐翎更蒙了。
蒋飞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啊,这里又不是第一抛尸现场,脚印没有参考价值。”
从尸体携带的泥沙和全身的肿胀程度可以看出,尸体被冲到下游地带。他们才要请省队的河流专家来此处勘察,通过死亡时间、河流流速和地形来确定真正的抛尸地。
只有找到正确的抛尸地,凶手的行动轨迹才能暴露无遗,比如凶手是在河流什么地点抛尸的,上中游的哪一处河段,警犬才能沿着气味搜寻过去,而凶手抛尸必须有交通工具。
接下来就能排查监控,排查交通工具!
齐翎:“哦哦哦明白了。”
河流专家一出马,很快就获悉了第一抛尸现场。警犬也狂吠几声,通过气味在不远处的树林,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秦队!我们在附近树林找到了一个书包,疑似受害者生前携带,被凶手丢弃!”
秦居烈低头一看,透明的大证物袋里装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其他几个略小的证物袋里装的则是蝴蝶结镶水晶发夹、宝石蓝饮水壶、泡泡糖等物品。
这都不是疑似了,这粉色紫色蓝色等色彩鲜艳的随身物件,百分之百属于受害者小女孩的东西,从中也可以看出,小女孩的家境不菲。
“受害者父母说,曾给死者买过一部儿童手机,手机呢?没有发现?”
这种儿童手机虽然有点侵犯人权,价格也不菲,但销量一直居高不下,广受家长青睐。爱不释手的青少年儿童们不知道,里面芯片装有GPS定位装置,他们无论去往何处,行踪皆掌握在父母手里。
这一点厂家不说,唯有购买者父母才知道。
警察们连连摇头。
那部手机恐怕被凶手丢了或者毁了。
“没有手机……”众人只能看到,上司若有所思的英俊面孔,一个垂眸间,这个冷峻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此地树林繁茂,艳阳高悬,光线透过树林缝隙投射下斑斑亮影,勾勒出对方蓝灰色制服下的一丝不苟和脖颈处极为立体挺拔的五官轮廓。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毁去手机,这手机的秘密,凶手很可能知道……
他走过的土地湿润,留下了一处约27的脚印,齐翎已经痕检入脑了,他盯着上司的脚印发呆:他不是痕检员,可他也有粗略的技巧,从脚长可知,秦队的身高足有一米八六以上,难怪走哪都居高临下。
倏然,男人那双薄薄的眼皮忽然抬起来,透出一分凛冽,眼神幽深,仿佛凭直觉捕捉到了什么,吓了齐翎一跳,秦队没理他,兀自望向警员:“看热闹的人没有散去?”
警员愣了一下,回答:“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人还越来越多了,说也说不听,赶都赶不走。”
他都不想抱怨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话音刚落,他见到上司脸色沉郁,登时一颗心惴惴不安。
还没等小警员问出什么事了,就见秦居烈眯起双眸,那眉如剑般扬起,忽然转身离开。那双腿大步往前,几乎快飞起来,脚步毫不迟疑,整张脸也笼罩着一片强势锋锐。
那强烈的气场,引得周遭警员一个个起身,下意识地服从,“怎么了秦队?”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连串语速很快,但十分清晰的命令传入耳畔,“剩下警员听令,跟我一起排查围观群众!没有洗清嫌疑的一个都不能走!”
男人视线笔直地望向人海,从一群人身上掠过,似乎想透过一个个看热闹的无辜人脸,捕捉到那个潜藏在人群里的罪犯。
听到这个命令,众人的不知所措,一下子变成了恍然大悟和深深懊恼:是啊他们怎么忘记了一点!
犯罪心理学上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经验教训——连环案杀手很有可能会回到犯罪现场。人多就代表容易浑水摸鱼,凶手有极大的概率会重返现场,趁机欣赏一番自己创造出的杰作。历史上无数的罪犯就曾这般嚣张,喜欢这种游走在钢丝之上的刺激感,也享受这种在警方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