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所以说得守住底线。”
这故事听得人唏嘘。
孟冬臣默默搜集素材,他记下后,合上笔记本。
一个回头,他注意到了一个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对方脚下堆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这引起孟冬臣的好奇心。
他探头过去道:“这位叔,你是第一次探监吧,按照规定,这些东西是不能带进去的。”
孟冬臣好意提醒,实际操作上,这些东西狱警都要检查过一遍,符合规定的才允许进入。
看看这个男人带了什么,他居然带了最新款的游戏机、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市面零食,孟冬臣眼睛尖,还看到了一套价值五六位数的水乳护肤品,这是希望囚犯亲人在监狱里依然过得潇洒自由吗?
不行的,这些东西通不过检查就要被打回来。
男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孟冬臣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对方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品味出了一丝傲慢讥讽,年轻人来了脾气,“您试试就知道了,探监能带什么,一早就发了通知。”
男人不愿意多解释。
他沉默地戴上了墨镜。
孟冬臣感觉这个中年男人有几分眼熟,奈何他是不沾铜臭的大少爷,一向只看社会报,否则但凡打开过去几年的财经报纸,他就会惊呼此人的身份:孙迟鹏——
一路到了半山腰,湖水潮湿的水汽散了,绿意更加鲜嫩盎然。从高处眺望,还能看到农田和民房。
巴士停靠在监狱门口,陆续有人上车下车,孟冬臣这才看清了整个监狱外围的全貌。
高大的铁门后,是一片鳞次栉比的灰白色建筑群,孟冬臣忍不住挑剔了一下,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蓝泊山监狱虽然巍峨高耸,墙体看上去坚硬冰冷,奈何外墙内部实在老旧了,许多设施没跟上。
跟着他一路来的乘客纷纷下车,早已经熟门熟路地走过去,跟着狱警去专门的探监室。
“你好警察先生,我们是打过电话,约好今日探监的。没错是我,一月一次我每个月都来。”
“有些东西规定不能过,嗯嗯嗯我们都知道,这一次没有乱带了。”
“好好好我去登记处。”
一名负责的狱警专门登记。
孟冬臣注意到,乌泱泱的登记人中,那名大包小包的西装男人不见踪影。孟冬臣惊讶地左顾右盼,发现对方真不在了。
“孟先生,这里。”恰好此时,张如英伸出手臂,向他打招呼。
孟冬臣注意到,张如英身上全副武装并佩戴了枪,年轻警员棱角分明的脸上十分严肃。
“小张警官,你这是?”
“孟先生,您上山的时间点比较巧,赶上今天武警又送了一批新人过来。”
孟冬臣望过去发现还真是如此,一辆高大的白色大巴车正从远处缓缓驶过来,仔细看这辆大巴车,窗子被焊死,上面站了两名同样全副武装的高大武警。
几名剃了寸头、戴着手铐和脚镣的囚徒落寞地下了车,正在走收监移交程序。
“这几人好像有点眼熟。”孟冬臣随意感慨一句。
谁知道张如英道:“您眼熟也不奇怪,这些罪犯都是去年的案子,小江同学发现并举报的。”
“???”
“这些人之前在看守所等待判决,如今判决书下来了,部分移交我们监狱了。”
孙迟鹏不知道孟冬臣是谁,他不关心也不在乎,他今天专程来探望妻子和儿子。明鹤予被警察带来时,她心中满腹委屈,瞧瞧这段时间她在监狱里过着什么日子,每天从早到晚必须劳作,纤纤玉指都变得粗糙,指腹开始覆盖薄茧,而她之前呢?可是孙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
在家里有保姆,出门有保镖。
她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婚后从未洗过一个碗、擦过地,整理过内勤。
她进监狱已经半个月了,勉强适应一点苦日子,每天睡醒白天的时间对她而言简直漫长,她的人生充满灰暗,一点光都见不到。
走向探监室时,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因为泪水在这半个月已经流干了。饶是如此,当她久违地见到丈夫那伟岸的身影,她发现自己松弛的眼皮下居然重新翻涌起热意。
这是一间没有隔着玻璃的特殊探监室。
“孙先生,按照规定,探监过程一般是会全程录音、录像,鉴于您……总之,您不要让我们难做。”一名狱警小心提醒。
孙迟鹏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那名狱警就贴心离开一个小时。
“最近过得怎么样?”
“亏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明鹤予身体颤抖,泣不成声。
她的眼泪一点一点砸下来,是难过和委屈。
看着眼前的女人,孙迟鹏也心情复杂,他的妻子一向珠光宝气趾高气扬,妆容精致得体,可如今……她不施粉黛全都是素颜,身上穿的也是女囚料子极差的衣服,一个包庇罪、行贿罪等罪名,让她变成一副饱受摧残折磨的样子,看上去如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哪里有曾经集团女主人艳光四射的样子。
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迟鹏摘下一路佩戴的墨镜,露出眼周满面颓丧和风霜,他神色沉默又悲哀,“你这是什么话,这段时间我一直为你和宸儿奔波,为了你们母子俩四处求人。”
“好不容易才想了办法。”
此话一出,明鹤予浑浊的眼睛迸射出一点希冀的光彩,提起儿子,她更是不掉眼泪了,“我还没问你呢,楠宸怎么样?”
在明鹤予心里,她是吃不了苦的,奈何儿子比她还娇贵,恐怕更不能吃苦。
“我已经拜托詹先生,没错就是前监狱长……还咨询过晏律师……如果能成功,宸儿应该十年就能出来,而你三年就能出来。”又一次运作,每一次都是踩准死线。
一提起晏律师,这些话让明鹤予死寂枯萎的心重新焕发出生机,“三年!?十年!?”
“那可太好了,老天保佑,我的儿子可是要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她完全不能接受,儿子因为随便打几个人,就坐牢二十年。
致人伤残、一辈子无法直立行走又怎么样,她不都赔钱了?她儿子甚至还进警察局自首了,这一切难道不能将功补过吗?
还有那什么全网唾骂的自导自演毒贩戏码,一提起这个明鹤予就来气。
她之前看过江州市公安局发布到一半的表彰通知,上面写着:“面对气焰嚣张的毒贩嫌疑人,孙楠宸先生不惧威胁,勇于斗争,展现了新时代青年的志气、勇气和骨气,为‘表彰先进,树立典型’,经禁毒支队会议决定,为孙楠宸先生申请……”
上面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明鹤予都记忆犹新,毕竟是夸奖她儿子的。
瞧瞧官方文书用词就是不一样,还盖了章,是红头通知,结果她还没看完,下一秒treasure就爆出真实内幕,电脑屏幕后似乎有网警,吓得这篇文章被他们紧急撤下了。
他们迅速出动,平息一切。
全网无法搜查。
明鹤予永远记得那一天,他们精心编排的一切,全部被treasure毁了——
她也丝毫不认为自己安排的自导自演骗取重大立功的事有什么错,错全部在那该死的网红treasure,对方为什么要揭露出来?
明明闹上热搜时,全网一片褒扬。谁知道那个treasure冒出来,画风急转直下。
更甚者,他儿子做过的事情、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都用钱和势力一一摆平封口了,也被对方一一揭露。
想起那个人,明鹤予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如同遭遇了一生之敌、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后快。
还有她在意一个点,“为什么还要十年?晏律师神通广大,他既然都为你指点迷津了,为什么不能再多说一点。”
说晏沉指点迷津,也许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对方只是看在钱的份上,为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至于当事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达到目的,精明优秀的律师绝对不会沾手,让自己引火烧身。
听到妻子不满的言论,孙迟鹏眉毛拧成死结,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血管一根根鼓动:“十年不错了!你还想要减刑多少?我们这是钻空子,你是不是想惊动上层,让中央、省厅派纪委组来调查我?”
保守估计他们运作下来,孙楠宸能减刑十年已经足够震撼人眼球,这还必须偷偷摸摸走。
二十年能运作变成十年,已经很不错了,明鹤予还不满意。难道她是想上天摘下星星月亮,全部塞给儿子才满意吗?
孙迟鹏也没想到,他已经足够溺爱孩子了,妻子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鹤予被凶了,她哭诉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公,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你为我们俩奔波,你也辛苦了。我只是担心儿子,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担心他吃苦,为他感到难过,你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才一个月不见,你头发都白了。”
“……”能注意到这一点,不愧是他的发妻,孙迟鹏心软了,他声音艰涩喑哑:“你也憔悴了许多。”
“这一次我给你和儿子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你过去惯用的牌子,叫什么娇兰阿缇娜,你好好用。”
“老公你不会买,我给你列一个清单,你下次带进来。”
“好,你列吧。”
有了共同的敌人(treasure),有了共同想守护的对象(儿子),这对婚后多年早已情感淡薄的夫妻好似重回了往日的温情爱意。
一场探监结束,明鹤予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老公,下个月还要来看我,还有儿子。”
孙迟鹏:“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和儿子捞出来。”
而这个办法已经想好了。
Treasure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邪恶反派富豪夫妇关系的润滑剂。
两人一起骂他一顿,感情竟然升温不少。
远隔千里之外,江雪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片刻后他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巴车还停靠在监狱门口,一群身穿蓝色马甲的囚犯下车,武警全程持枪巡逻守候。
孟冬臣好奇地走过去,那名负责移交的狱警看了他一眼,跟张如英眉眼无声地交流了一番,清楚这是那个要来做实验课题的学生仔后,无视了他继续走程序。
首先狱警要验证罪犯信息,清点送押人数是否准确、查验三书一表等等。三书一表包括:起诉书、判决书、执行通知书、结案登记表。
这一套流程走完,才由特警队上前解开一群新囚手上、脚上沉重的镣铐,随后进行全身检查,一些不允许的私人物品全部收缴,刑满释放才能归还……
随后每一名新囚犯被带到新的牢房,给分配了一整套物品,包括牙刷、牙杯、脸盆,春冬款的囚衣囚服和棉被等。还有一封寄给家属的入狱通知书。
这一套流程,孙楠宸和孙迟鹏已经很熟悉了。
孙楠宸盯着远处那熟悉的大巴车,脸色极为难看,恨不得抄起家伙砸了它,“爸!就是那辆铁窗大巴车,把我带进来的!”
“还有那些警察,他们收缴了我的手机、香烟和银行卡!!!”
孙楠宸至今也没有把自己代入一个罪犯的角色,他愤怒地嘶吼,恨透了一切导致他入狱的人事物,恨自己这半个月被束缚在高墙之内,如同失去自由的鸟儿。
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身份?孙氏集团的大少爷,无论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令人前倨后恭,可一朝进了监狱,如同云朵溅了泥,他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金字塔顶尖的富家子弟,一朝沦为阶下囚,他根本无法适应这种身份转换!
见儿子脸上充满怒容,孙迟鹏心情也十分不好受。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他收到《罪犯入监通知书》的心情,格式如下:(孙楠宸)经(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生效,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服刑地点(蓝泊山监狱),收信人与罪犯关系是(父子),白纸黑字,上面每一个字都透着严格执行的冰冷,如同在挖他的心肝脾肺,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几乎不能呼吸。
“是爸爸没用,没法摆平一切,让你进了监狱。”
孙迟鹏看着眼前的儿子,他儿子才十九岁啊,之前脸上满是桀骜不驯,那种敢把全世界都踩在脚下的跋扈,仅仅入狱半个月,就消失了。
孙楠宸:“爸爸你快救我出去,这监狱的日子太辛苦了,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每天都要干活……”
这一边正好赶上新囚犯入狱,孟冬臣跟随张如英身后了解流程,原来每天早上六点半,囚犯们就要早起,在班长的督促下,早起洗漱、整理内务后开始一天的改造生活。
整理内务即收拾自己的东西和叠被子、值日生当天拖地板。
张如英凑过头来,“孟先生,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你可以试着整理一下内务,我们给你评分。这是一个固定的流程,我们每天都要给囚犯打分。”说完,张如英目光定在牢房里,随手挑了一张床,把内务重新打乱。
另一名狱警拉了张如英一把,口气不赞同:“小张你干什么呢,人家孟先生是客人。”
咱好意思给人家打分?打高分有吹捧的嫌疑,打低分人家失了面子伤和气怎么办?
孟冬臣却感觉十分有趣,他听了具体要做什么后,他兴致勃勃,开始按照要求,整理床铺和叠被子。
他并非那种不接地气的大少爷,他留过学,留学那几年全程自给自足。
他走到那张床边,开始叠被子。
他先把枕头摆得端正,随后拈起薄被,把薄薄的夏被叠成四四方方,每个角都十分均匀。最后他拉起置放在角落的清洁工具开始拖地,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在意着装,他弯下腰,露出西装下线条清晰的脊背,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灰尘。
最后,他把张如英故意弄乱的洗漱用品,一一放进硬壳塑料盆里,按照高矮胖瘦摆放得整整齐齐。
整理内务这种事也太简单了,一套下来,他额头上一滴汗水也没出。
五分钟后,张如英过来检查,他四下张望有几分惊讶,他是抱着挑剔的心情过来,检查一番后挑剔没了,转化为佩服,年轻警察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孟先生您很强啊,这个豆腐块非常标准啊,这一次打分十分。”
另一名警员也惊叹,这焕然一新的牢房和床铺,如果是他来检查,也必须给十分,一点也没掺水分!
孟冬臣笑了:“这些都是小事。”
随便一个参与过军训的国内学生,对这些事情应该都不陌生。
张如英心念一动,更加来了劲儿:“那孟先生要不要继续体验一下,一加五加一模式。”
“什么1+5+1模式?”
“即一天教育、五天劳动、一天休息,法定节假日也休息。”
孙楠宸还在控诉:“我根本叠不好被子,也不会拖地板。”
第一次入狱他完全稀里糊涂,连拖把要沾水都不知道,他感觉地板已经擦干净了,结果警察一检查居然还有灰尘,导致班长对他横眉冷对。
他以前从没叠过被子,进监狱里什么都要自己干,这种滋味简直不如杀了他。
孙楠宸继续哭诉:“爸爸,我要做完这一切才能吃早饭,我肚子都饿得饥肠辘辘直叫唤。”想他前半生,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早上天未亮,家里的阿姨早就把大鱼大肉端到餐厅里,哄着没胃口的他吃几口。
结果进了监狱,因为太饿了,他每一天都狼吞虎咽,碗里连一粒米饭都没剩下。
“好不容易吃了早饭,我刚填饱肚子,结果天杀的,八点狱警准时吹哨点名集合,我们就要去劳动加工,我这几天一直踩缝纫机。”
“每天要工作八小时,太辛苦了爸爸,我受不了!!!”情绪一激动,孙楠宸脖子颈侧的青筋血管一跳一跳,形同蠕动。
孙迟鹏吃了一惊,接过劳动作息表一看,这确实太辛苦了,每天要穿插劳动八小时。
安排表“六点半起床洗漱-早餐-劳动或学习-休息-劳动或学习-午餐、午休”,下午继续“劳动或学习-休息-劳动或学习-晚餐-看新闻联播-组织活动-九点收监点名-十点锁号就寝”,这也太辛苦了!
越是诉说一切,大少爷心情越委屈崩溃:“爸爸,你之前说的减刑办法,我根本做不到。你知道的,我干活都干不明白。”
“你呀。”孙迟鹏眼神无奈,他长长叹息一句:“你什么样子,我还不明白吗,都是我和你妈从小把你惯坏了!小时候让你拿一个碗你就瞎叫唤,你这天生娇生惯养的少爷命。”
孙楠宸哼了两声,一点也不以好逸恶劳为耻。
谁让他会投胎,一出生就在罗马。
“我已经拜托詹先生给你换牢房了,那十人间你就别住了,换成两人间。”说是两人间,实际上是一个少爷搭配一个奴仆的配置,那个奴仆是孙迟鹏精心挑选的对象,专门为儿子干活。
“从今天以后,那些活儿让你室友干,你平日低调点,做做在劳动的样子。”
“另外爸爸给你安排的减刑,你要积极主动点知道吗?”
“知道了。”孙楠宸还没到不识好歹的地步,“对了爸爸,你现在身上有烟吗,给我来一根吧,监狱里的规定太清苦了,都不能抽烟喝酒。”
孙迟鹏心又软了,儿子在入狱前,是金枝路那KTV酒吧一条街的常客,如今却半个月滴酒未沾:“是委屈你了,爸爸这一次给你带了不少东西,你待会儿拎回牢房里慢慢抽。”
“谢谢爸爸!”孙楠宸激动不已,监狱里禁止抽烟喝酒,这半个月把他憋坏了。在监狱里,每一根烟都是稀罕的硬通货,有了这些东西,他就相当于坐拥金山银山。
他完全可以通过这些香烟美酒,在监狱里招揽小弟,重新过上前呼后拥的日子。
当然了,有一件事还是很重要的。
“爸爸,您说怎么减刑?”虽然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孙楠宸可不想真的二十年才出狱,不就打几个人吗?他出手也没多重,怎么就致人重大伤残还数罪并罚了。
二十年啊,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他出狱都老了!
孙迟鹏气笑了:“刚刚给你讲了那么多,你全都忘记了是吧?我这辈子真是欠了你们母子俩的!你妈妈也跟你一个糊涂记性,说了就忘!”
“我给你重新说一遍。”
孙迟鹏说完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打开相册:“上面这几个姑娘,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你喜欢哪一个?”
孙楠宸定睛一看,这些照片上的女性皆气质姿容不俗,他一眼认出,其中一个脸尖尖的、脸庞如蛇蝎的精致美女,貌似是他们江州本地小有名气的网红西西,“这不是我之前关注的小网红吗?”
孙迟鹏宠溺道:“就是你关注的那个小网红。”
知子莫若父,儿子喜好什么类型的姑娘,父亲自然要调查清楚。
是她啊,孙楠宸不关注了,“爸,你给我看她照片做什么?”
提起这个孙迟鹏板起面孔,“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不孝子,你做的那些事,就算一通减刑下来,也要被关十年!十年啊这么长,你总不能不结婚吧?让你妈和我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操心吧,这几个姑娘你喜欢哪一个,等你法定年龄满了,我向监狱申请,让你出狱结婚。”
“我还能结婚?”
换一个囚犯,谁敢相信,被关二十年的人,居然能中途跑出去结婚,解决人生大事。
这种事完全可以说手段通天了。
孙楠宸一听也不排斥了,他如同古代帝王选妃一般,在一群相亲对象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个:“就这个小网红西西吧,这里边就属她最漂亮了。”
孙迟鹏对儿子这个选择对象也没什么意见。
“她不错,我找她要照片时,她一听是你,态度也很积极。她说什么,我就喜欢纯狱风、禁狱系,哎这些词我这上了年纪的人,看都看不明白。”
孙楠宸嗤笑一声,双手抱臂:“没办法本少爷魅力大,这妞她可不喜欢我吗,我入狱之前刚给她砸了几百万。”
在没有人阻止的世界里,三年内孙楠宸多次借出狱探亲的由头,回家吃大鱼大肉,跟女友约会。三年后他们在某酒店举办了一场豪华婚礼。在场嘉宾都激动拍掌祝福这对年轻的新人,说他们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至于这个新郎,被判了二十年,是怎么大摇大摆走出监狱大门,还能抽空结婚的,谁也不会去深究。
这一次探监结束,孙迟鹏离开时,孙楠宸也依依不舍,“爸,下个月你还要来看我和妈,我最喜欢抽的那个牌子的香烟,你记得多带几条。如果可以的话,下个月搬一台电视机进来吧,我没事可以看电视。”
这句话如果让别人听到了,下巴都要脱臼,眼珠子也要瞪出眼眶,你他爹的是囚犯,你还想在监狱里看电视?
孙迟鹏却都一一应了,他戴上墨镜转身离开,一点也没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困难。
孙家人的运作开始了。
孟冬臣也入住监狱了,他从蓝泊山监狱门口往里走时,日头已经偏西,家属探望慢慢走入尾声。孟冬臣与孙父擦肩而过,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也注意到这一个细节。
对方双手空空十分从容,那带进去的东西,那些香烟美酒、游戏机和护肤品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一段时间后,常混迹网络的网友发现一件事,海角论坛上某粉丝数量过百万、江州市某小有名气的网红美女西西,她的动态资料忽然更新了,把“单身”改为了“热恋中”。
这一小小的改动,大多数人没有在意。
谁有功夫关注一个小网红婚恋情感生活啊。
但是西西的粉丝们却瞳孔地震,连忙截图下来去问自家主播:“西西,你恋爱了???”
夜晚的直播中,西西害羞地回应道:“是啊,我恋爱了,目前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直播间的粉丝不满了,“你们交往多久了?男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倒不是说主播不能谈恋爱,可西西你是颜值区闲聊唱歌跳舞的女主播,你的一举一动会受到公众和粉丝的关注,稍微处理不好会引起圈内地震。你的人设更是那种常常会撒娇、给网友甜蜜幸福幻想的美女,笑容清新甜美,让大家沉溺于“虚拟女友”的美好,一旦你恋爱的消息传出去,大家的幻想梦境就破碎了。
换言之,你还想不想挣钱了?
“我们交往半个月了。”
“我也没有办法。”直播间里,小脸精致、妆容完美的女主播泪水盈盈,手动切了一首小甜歌,“有些人就是一见钟情,我一看到他的照片我就喜欢他了。”
“我知道你们无法接受,三年后,我还会跟他结婚。”这种事迟早会知道,西西不介意给正在观看直播间的网友下一剂猛药。
粉丝们果然震惊了:“结芬???你们才交往半个月,怎么就决定三年后结婚了?西西你是认真的吗?”
这么快就以“已婚人”自居了,他们是错过了什么?
假若生活是一出电视剧,他们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跳过了百八十集了吧?
一些幻想破灭的男粉丝气得够呛,刷了最后一波礼物说“尊重祝福”后走人,西西很奇怪也没有出言挽留,导致其他误入直播间的网友们也茫然了,“主播年龄很大了吗?”
被催婚了?
“不大啊,西西她之前给我们看过身份证,她今年才十九岁。”
“三年后也才二十二,怎么就结婚了?双方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吗?”
女主播当众公布恋情这件事,在圈内掀起了一场不小的反应,同行看乐子,粉丝们却气炸了:“西西你是不是恋爱脑啊,那男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也没说,好歹给我们看个照片。”
对此女主播支支吾吾:“我们是看照片彼此看对眼了,男方人很好,也支持我继续从事主播这个职业,不过三年后结婚,我成为对方的妻子后,会看他的态度是否继续。”
能做集团豪门女主人,为什么还要从事这个笑脸迎人的主播行业,她脑子清醒着呢,孰轻孰重一清二楚。
粉丝们不干了:“这男的什么人啊,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霸道,连你要不要继续直播都要插手?”
“他名气有点大,我不能轻易公布他的身份。”女主播拼命在为这个大家素未谋面的男方说好话,她脸上露出羞涩甜蜜的微笑,轻轻向大众解释道。
这句话是真心话,孙楠宸在江州市大名鼎鼎,无论是“孙氏集团继承人”、“孙迟鹏的儿子”,还是前段时间闹上热搜被全网唾骂的自导自演男,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令人拍手称快等,对方的知名度一点也不低,大家也知道,对方进监狱了。
女主播:“我的男朋友事情比较忙,他常常深居简出,我跟他约会次数会比较少,但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感情。”
可不是忙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被关在监狱里。
蹲大牢这些事反正不能说。
粉丝们却在猜:“不能轻易公布身份,名气很大,深居简出,娱乐圈明星?权贵有钱人?”反正里里外外猜了一圈,谁也想不到是一个监狱犯人。
一群男粉丝深深地破防了:“难怪啊,这是傍上金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西西对此也不解释,她依然言笑晏晏地欢迎每一个进入直播间的路人,“欢迎小可爱进入我的直播间、欢迎treasure进入我的直播间,欢迎……”她肺活量极好,表情管理也极佳,念了一长串始终都不带停歇,直到念到“treasure”的时候,女主播感觉这个名字十分耳熟,说话声音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她似乎想起怎么耳熟了,她迅速抬起头,一向管理极佳的脸色微变,笑容也凝固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