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已经在调派武警了,喊我们不要擅自行动。”一路飞飚的警车正往燕岭行驶。
武警能救回来吗?不一定。
但好歹一路严密监视于浩的动向,抓紧一切机会拯救人质。
即使江雪律被带去了东南亚,他们也会努力将人捞回来。不过目前这个猜测站不住脚,内部也争议不休,谁会相信毒枭的鬼话,对方说不撕票一定就不撕票?
“随机应变。”
也许是秦支队正占据高位,自有高高在上的气势,众人也习惯了。秦队本就是一座冰山,每次遇到犯罪分子,对方皆锋芒毕露,如一把锐利的剑,只是这把剑这一次更生气罢了。
当然了,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不被气炸。
同声传递。
张局听到警员说,“要带去东南亚卖货”时,想象着那孩子被境外烈日艳阳晒得黢黑,手里抓着一包包白色粉末到处推销……事情还没有发生,所有人都被这想象给差点吓昏过去,张局也是如此,他呼吸有一瞬都停滞了三秒,随后他怒发冲冠,激动地连连拍桌,开始踱步:“于浩好大的胆子!他想干什么!”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他能理解,在这个犯罪率与日俱增的世界里,眼前这个孩子对华夏未来的重要性吗?这可是上层精心培养的下一代犯罪克星,等着对方毕业,全世界仅有一人能洞知犯罪,被对方掳出国境也就算了,花所有力气也要救回来,可如果真的在这个过程中,人被对方教唆着去帮毒枭卖货,甚至感染上毒瘾……
张局颤抖了两下,摸上自己的帽子。
犯罪克星没了,他这个职位也难保了。
“不行!必须阻止!”
“传令给你们秦队,让他看准时机开枪。当然了,行动的最高指令是一定要保护人质的安全!”
在于浩挑衅之后,现在最大的争议点不再围绕着“开不开枪”,变成了“什么时候开枪”,要知道,于浩手里掌控人质。
不能打碎玉瓶,也不能误伤人质,没有人敢开枪,这最好的时机又是什么时机暂时还不清楚。秦居烈是一名完美主义者,跟于浩这随随便便口嗨就引发警局内部震荡不休的性格截然不同,秦支队脑子极为理智清醒,哪怕枪握在手里,手指几乎要扣动……可人质有一点点擦破或者受伤的可能性,他不会轻举妄动。
警局内部还在激烈商讨,这一幕江雪律不知道,他只看到了狙击手的样子。在冰冷的墙壁上,秦居烈静静立在昏暗的平台上,浓眉如剑般修长锋利,眸若点漆,眼神如淬了冰,半边正脸戴着眼镜,笼罩在立体鲜明的阴影中,手里赫然举着枪,枪口正对准了他的旁边。
正是看到了这一幕。
江雪律瞬间抬起了头。
注意到这个动作,秦居烈顿住了。
他面沉如水,目光微微闪动,他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微微动了一边身体,下一秒江雪律目光随着他的姿势也微微偏移脑袋,哪怕仅仅是百分之一的偏离度,头发被风吹的弧度一点也没变,也够了。足以说明一切——江雪律知道秦居烈在哪里。
更甚者,少年那一瞬不眨的目光,他似乎能察觉旁人的心急如焚。
远处直升飞机螺旋桨卷起风浪,随意误入的鸟雀都能搅碎,而这一边两人静静凝视,谋求一种默契。
镜头如果能拉近,会发现秦居烈那冰河般的眼神微微凝滞,脸色雕塑般的凝固,反而是那小了他十二岁的孩子,隔着遥远的距离,一脸期待,似乎在问你怎么还不开枪救我啊?
为什么……
那孩子难道不怕他手抖,稍有不慎,误伤了他。
秦居烈就这么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天台,眼底闪烁着一点细碎微光,他手指轻轻按压扳机,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或许他深思熟虑过了。
毒枭在掐脖子,少年率先恭顺地低下了头,如同一只待宰羔羊,即将要迎接异国他乡的命运。他在期待他开枪。
可大家心有顾虑。
张局的声音远远传来,“现在不是开枪的时机,全体听令,不准开枪!”
狙击镜中人影在动,时而是毒枭的脑袋,时而是少年乌黑的头发,于浩那只古铜色的大掌牢牢桎梏着人质,总令人感觉十分碍眼。指针在滴答倒计时,秦居烈眉眼低垂,沉稳俊朗。
于浩准备登机了,他防了一手,嘴角略微勾着笑容,似乎在向华夏警方打声临别招呼,将不少人气了个够呛。在这个时候江雪律抬头。
最后一次抬眼。
秦居烈知道了。
许多机会转瞬即至。
他慢慢眯起了眼睛,这一刻仿佛心有灵犀,他开枪了。
一枚子弹呼啸而至,直直擦过少年的头发,嵌入毒枭的臂膀,只听一声哀嚎,血色爆炸在天。这一刻所有人呼吸都吓停了,全世界都在怦怦直跳,心悬在喉口,怎么会这样,老张刚说别开枪,秦队下一秒就开枪了。
众人目瞪口呆,警用频道里,只能听到一句冷淡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营救人质。”
所有人立刻条件反射动了起来,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于浩中弹了,产生了一点连锁反应。坐在飞机上的梁老吓坏了,他疯了一般想要伸出手抓住高中生,他手里的枪也是,几乎对准了人质。
注意到这一幕。
他刚迈出两步,男人攥紧了手,手背青筋暴起,只听一声“砰”的枪响,伴随了惨叫。喉咙的疼嚎,牵动了空气中的振动,还有神经的麻痹。
头花发白的老人整个人如沙袋一般从直升飞机的侧面跌落,又从软梯上滚下去,一声沉重的响声,摔在了水泥天台上。
“义父!!!”郑辉神色癫狂,他下意识伸手去捞老人倾倒的身体。
又是“砰!砰!”两声先后响起,一弹擦在直升飞机外壳,一弹精准命中,杀手的枪被击飞,大量红色的液体迸溅出来,身体猝然倒地,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瞬间。
天空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玫瑰。
所有飓风中心的源头自然是人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江同学!”
“砰!”
浓郁的血雾喷射在天空,溅了最近距离的江雪律一身。说实话发展太快了,江雪律只听到耳膜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随后感觉到掐着自己肩颈的力道缓缓松开,是毒枭无法控制的事情。
于浩想放开人质吗?
可他不得不放开。
中弹那一瞬间鲜血如注,剧痛蔓延至周身。江雪律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近距离,腥臭滚烫的液体黏稠,温热的血滴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上,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下去。
他人还杵在原地,脑子有一瞬空白,似乎没回过神,耳边还犹有子弹射穿手臂造成的耳鸣声震耳欲聋。所有警察瞬间冲了过来,形成一堵人墙。
“小江同学!你没事吧!”
“快快快拿毛巾止血!”江雪律感觉脑袋被人包住,下一秒他似乎被人从头顶罩了什么东西,可能是防弹衣,又落入一个男人熟悉的臂膀里。
“人质受到了精神刺激,不确定有没有伤口。”这一声沉稳有力。
我没有。
江雪律在心里悄声道,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可所有人一听这话如临大敌,几乎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可能这时候他脆弱一点是应该的?
江雪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空白着脑子,鲜血滴下凝在睫毛。他顶着满脸的血,微眨着睫毛,很顺势地抱住了他身边这腰,将脸埋了过去,浑身冰凉的他,在攀附一切结实的、灼热的身躯。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浮现了一个想法——完蛋了,孩子是真受刺激了。他这个举动,换来更深的拥抱。
秦居烈他也这样想,他手臂颤抖,他把衣服给脱了,罩了上去。想用体温呼唤受刺激的人回到人间。
“毛巾。”
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瞬间递了过来,秦居烈把少年那张血汪汪的人脸擦出精致五官。
江雪律任由对方擦拭,忽然感觉对方倾了倾身,捏了捏他的手臂,他一抬头是秦居烈。两人本就拥抱,距离因为这个举动再度骤然拉近,短到江雪律几乎能感受到年长者温热的呼吸,对方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江雪律情不自禁就很乖顺。
上下轻轻摸索了一下,没发现出血点,秦居烈的声音才冷冷道:“叫救护车,人质平安无事。”
下一秒手掌落在血色脑袋上。
男人眉头微蹙,逆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唯独低沉的声音隔着对讲机传来,比往常肃杀许多,隐约透着一丝担忧。大家也都清楚,伤口只是最简单的,最严重的恐怕是内在创伤。
“你……你们……”
于浩是真的没想到,江州市刑警队真的敢开枪。
要知道,他的命只是一条命。
可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脑子,他的情报,他的王国,他那漫山遍野的罂粟地、他那几百人的武装队伍……
鸦雀无声中。
一群警察十分冷漠,有志一同地望了眼穿校服的孩子,又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于浩,“叫救护车赶紧过来。”
还好,知道给他叫一辆救护车。大毒枭欣慰地笑了,下一秒救护车风驰电掣赶来,却冲向了满头是血,擦拭干净精致脸庞的少年,江雪律的白色校服被血色浸透,几乎不能看。少年这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样子,足以让所有人魂飞魄散,“怎么样?哪里受伤了?伤口在什么地方?”
“……”
他爹的。
毒枭的命,不是命吗?我死了,你们别想得到任何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也别想我给你们把本地的豪门、势力和人物关系为你们抽丝剥茧。
在场人冰冷的脸上毫无情绪,也许是有的,充满了对毒枭的冷漠,对受害者的怜惜。
很快担架来了。
所有人牢牢把人护在身前,小心翼翼拿剪刀剪了血衣,又心疼不已地虚触着少年手臂上的淤痕。
最后才将三个中弹者送上了另一辆车。
这一路上,警车鸣笛开道,直接送医院救护站。
医院里,大家正在为江雪律做全身检查。所有人反应都很大。反而是江雪律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江雪律觉得自己安然无恙,可没有人听他的。少年也不娇贵,但毒枭太狠了,那枪抵着他,在肩膀上抵出一个瘀青的枪口。护士小心翼翼扯开衣服,发现那青青紫紫的枪撞击痕,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江雪律面无表情时,微微一疼才蹙眉时,那份心软一下子飙升到最大值。
江雪律低头一看,也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伤。
他轻浅判断了一下:“也不是很疼。”
这点伤口稍微上个药就好了。“胡闹!”
少年比较瘦,锁骨突出,鲜血在锁骨处汇集了一小滩,毛巾抠了半天才干净。周眠洋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窒息,他这辈子除了献血车还没见过那么多血,听他轻描淡写,差点没晕过去:阿律你搞错没有啊,那可是子弹!
病房门口人潮涌动,张局也来了,他要拿到医疗报告,亲眼确认一下人质安全才能放下心。听到江雪律说自己没事,他连忙道:“不能听他的,全身都要检查一遍,千万不要留下后遗症!”
“老秦还真敢!”
程宽慢一步赶到,这一刻他心里也清楚了,什么是真正的临危不乱,小江同学真是勇气可嘉。现场的视频在后续传遍了警局内部,程宽看了之后,心情堪比台风过境,比谁都要刮飓风,下意识拿那全网广为流传的短视频跟这一幕作对比。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简直天上地下。
当时全网都在给孙楠宸面对气焰嚣张的毒贩还临危不惧的反应点赞,说他是行走的特大立功,事后来看,自导自演的东西痕迹太重了。孙楠宸清楚知道眼前的毒贩是演员,他没有生命安全,他才能沉着应对还痛击毒贩。
那些都是假的。
真枪指着你头顶,那才是真的生命威胁。
真正的毒枭,拿枪指着你的脑袋,掐着你的脖子,你还能不哭不叫,极为冷静。大家都挂心他的安危,他却能多次用眼神鼓励公安部开枪,这心理素质才是真的。
门外的走廊没一个落脚的地,蒋飞感慨,“老秦啊,小江同学咋那么信任你呢,他难道真不怕枪偏了,要知道一偏就是两命了。”
秦居烈一顿。
监控传得到处都是,于浩挟持人质,他语气带笑着挑衅,随后“砰”的一声。
秦居烈收到了严重批评,正常情况下不该开枪,哪怕人质强烈要求。因为警界系统第一句话,“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你开枪,这是一场豪赌。
如果赌输了呢?
功过相抵,这一次没有任何表彰。表彰全部归属人质个人。对此秦居烈态度很平淡,他摘掉护目镜,露出深邃的眉眼,在医院里等待检查报告时,回忆了一下开枪前后始末。
他开过无数次枪,可能这一次人质问题,远没有之前无数次开枪上膛那般心如止水。一滴水落下,逐渐泛起涟漪,最后是汹涌般的波澜。
那种流动的默契,是时机。
现场视频里大家都说他枪很稳,百发百中,只有他知道,伴随着剧烈的命中声响,是他胸膛里噗通心跳声。
如果江雪律不要求,他不一定会开枪。
不过开都开了,结局一切安好。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老秦,刚刚小江同学在病房里,拒绝了表彰,他说都是老秦你的功劳。他说虽然那时候情况极度危急,可他是相信你才让你开枪的。上边还在商议,于浩落网了,这个表彰该怎么给。”少年浑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挟持的,怎么被卷入血色厄运,他只注重结果,似乎把自己能逢凶化吉全部都归功于那三枪。
秦居烈一听,眯起眼睛,终于表态了:“让张局别听孩子乱说。”
于浩落网了后续影响还没结束,那直升飞机和那白天三枪、浩浩荡荡的警车瞒不住人,江雪律有幸上了本地新闻头条《毒枭白天开枪挟持高中学生,幸一切转危为安》。
全市议论纷纷,基本上都是在说,江州市禁毒力度一直很强,居然还有毒枭出没,真是大开眼界。
文章没有提高中学生是谁,采取化名。
江雪律请假一天,他在医院里,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岁。入目所及,每个人都柔声细语,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知道他心理有没有阴影,毕竟一度被挟持了,还近距离被喷了一脸血。
如果换了一个人,先是被挟持后被救回,都会惊魂未定或者心有余悸,一个人独处时恐会感叹生命之无常脆弱,事迹之跌宕起伏,起码得冷静个三四天。
大家也这么想。
因此,不仅治疗身体的医生围着他转,治疗心理问题的医生也在不断对他进行简单询问。一天起码来七八名医生,实际上江雪律确实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他假装不知道医生护士半夜来病房查看,他连安眠药搁在床边,都没服用就安然入睡了。
他闭上眼睛,能回忆起来只有当时护目镜后秦支队长那如雕塑般鲜明的脸和那双冰冷如海水般深沉的眼眸,随后是三声紧随其后的枪响化作背景音。
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留院观察了一天,确认没事后,才批准出院。
有幸知道的三个学生回校后也缄默其口,买了鲜花和水果来接他出院。
另一边,江州市的风波看似结束了,却远没有停下。
于浩落网了,他的地盘上正掀起一场小规模战役,十几柄冲锋枪冲进农田和芭蕉林,随着炮火的声音血肉横飞,无数人惊慌四逃,断体残肢滚落一地。许多武装车辆团团围住了种植园,一名身材高大、同样古铜色皮肤的男子跷着二郎腿坐在吉普车上,嘴角扬起嚣张至极的笑容,“你们老大在华国落网了,这个地盘从今天以后归我所有!”
“不可能!”二把手被人挟持,用异邦语言道:“我们老大说了,他把这片地交给一个姓梁的老头。”
他们这批手下正等着老大把这片地卖出高价后带着美钞潇洒归来,结果什么都没等到,只等来了另一个片区的老大。
这种事实也正常,毒枭之间经常趁乱黑吃黑,作为犯罪者,他们常年肆无忌惮地在这座城市横行。
“我骗你们做什么?”男人哈哈大笑,随着一声枪响,杀戮继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片刻后这个地区换了主人。
“黑蝎子落网了,鲨鱼成了当地新主,工厂加班加点产出,劳动负担是蝎子在时的三倍!当地民众不眠不休沦为奴隶。”
国境之外,一名记者正冒着生命危险报道这件事,“前日花区死伤民众十七人,伤者百余人……”
朗朗乾坤下阳光下总是遍地罪恶,可怜江头风波恶。
偏偏这个地方的老大,一边烧香信佛,自以为信仰虔诚,一边雨林贩毒,还将人送去地府喝孟婆汤。这名记者因总曝光当地武装势力的事情,常常得到死亡威胁,那些势力的头目威胁他说,再敢胡言乱语下去,小心总统也保不住他!这一次记者同样面临艰难选择,曝光这件事,他也许会收获死亡,可良心能够得到救赎;不曝光这件事,他的良心会下地狱。
终究他还是直面了自己的良心。
他选择了曝光。
可这一次,他没有被寄刀片,他自己都感到纳闷,再一次偷偷潜入花石区,发现一幕惊破他的眼球——
大亩大亩的罂粟地已经被销毁,变成了种甘蔗,一群十岁出头的孩子被押着缴械武器回归学校,有人出资在当地修建了窗明几净的教室。代号“鲨鱼”的男人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记者陷入了茫然和呆滞。
下一秒他敬职敬业地报道:“鲨鱼大势已去,新主成了……”这一刻地盘四分五裂,没人去在意一名挥舞笔杆子、掌控当地新闻喉舌的小小记者。
又半个月后,记者也开始回过味来了,报道:“新主再度卸任,任何武装无法占据此地。”不是其他地盘的问题,是这片地的问题。
于浩落网了,所有人虎视眈眈这片地,可一阵又一阵的扫荡风波过后,大家都清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片地谁都不能占。
另一边风暴还在延续。
这是一间会议室,众多人来此开会,这一刻他们摒弃前嫌没有动兵戈。
“蠢货!是谁让他招惹华国人!半年前我就警告他了,华夏对毒零容忍,不要轻易招惹华国。”受此牵连,在场多名毒枭都收到了来自华国的通缉令,他们面色凝重,因为上面的赏金换算成本国货币,是一笔天文数字,当地人都有些眼红。世界范围内,他们这些毒枭本就有赏金排行榜,可华国加了一笔后,硬生生让他们的名次往前整体移动了几名,从中游地段往上浮动了一个台阶。
金三角众多毒枭人人自危。
白衬衫冲冠一怒谁能承受。
注:能穿白衬衫警服通常是三级警监以上,一般职位是市公安局局长及以上。
室内墙上挂着世界地图,许多地方都插了绿色旗帜、红色旗帜,代表着各大势力占领的地盘。这群毒枭向来纵横捭阖、杀伐果断,也有些扛不住这举国之力的施压。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于浩胆子太大了,不仅选择在江州谈判,一开始就暴露了,他还动手开枪挟持人质。”江州是沿海五城通缉毒枭金额数量最多的一座城市,其余城市的悬赏通缉令数额不定,海城是十万,宁城是八万,连最低的城市都出了七万。
“挟持人质?”其实毒枭内部,并不相信,挟持一名人质就让公安部上下震动。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于浩挟持的人质是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国内路人也许都分不清楚警衔警督,可在场的人精一清二楚,稍微一换算成本国的军衔,一目了然。
这瞬间解释得通。
金色圆桌周围,一群国际毒枭恍然大悟,开始破口大骂,“于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他爹的挟持人质也就算了,找这种角色挟持?
“不对啊,我打听到的消息,于浩没绑架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公安局局长膝下就一个念警校的女儿,他选的是一个无辜又引起他警惕的路人。”跟于浩关系好的男人帮忙辟谣,“我跟于浩相处十年了,他是老江湖了,很早就来这个地方了,不会做这种蠢事。”
周围有人冷笑:“呵,我特么宁愿他绑架的是局长的儿子或者女儿呢。”
路人这种说法散了吧,根本站不住脚,传出去谁都不信。圆桌主位坐了十几名,十人以上都在摇头,表示这种说法连他们家拴的一条从小食血肉的狗都不信,“于浩一定招惹了什么角色,提到了铁板。”
这时候他们自身难保,可被华夏悬赏逮捕之前,他们只想做一个明白鬼。
“你们可能都打听错了,华国把这个消息压下了,内部隐瞒得死死的,真实说法是于浩不是想挟持人质,他只是想跑路,可他中途改变主意了,想勾引公安局局长儿子去东南亚贩毒……”
此话一出,圆桌上一片窒息般的沉默,部分毒枭如同破案了一般皮肉肌肉跳动了一瞬。
难怪啊他们最近遭遇了这般的处境。
在禁枪之地动枪,又挟持人质危害人质性命,并企图教唆他人学坏,这比单纯挟持人质还罪加一等。每一个举动都在挑动华夏警方的神经,提起于浩,想到于浩还躺在华国监视严密的医院里,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在场的人精们恨不得除之后快。
以讹传讹。
不管事实真相到底几分,但于浩此举触及逆鳞,摸到老虎屁股这件事是真的。
这就是世界范围内掀起的蝴蝶飓风。
一名毒枭在华落网,引起了一场当地不小的震荡海啸。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雪律在医院过了一晚上,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室内,他隐约听到了清脆的鸟啼声,他脸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之际,他感觉有一只手掌触摸他的脑袋,手背似乎感受了一下温度,又帮他抻了抻被子。
一开始他以为是梦境,直到再过半小时他醒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跟主治医生说话。
不是他的错觉,秦居烈就站在外面。他望着医生,眼神中透着一丝专注。
“……”
江雪律蜷缩着身躯,从被子下直起身,他昨天的衣服浸湿了血,为了防止伤口结痂,护士把衣服剪开,自然不再穿了。在众警察簇拥之下,他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洗了一个热水澡后,从头到脚洗出了无数的血水,直接换上了病服。远远望去,不知情人还以为这学生仔生了什么大病,眼珠子极黑,脸色几乎没有什么颜色。
这是江雪律的日常,他一向刚起床脸色白得吓人,一般吃点东西垫肚子后,血色会充盈上脸颊。
“……”秦居烈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未来他会知道,这一刻他受限于认知,脑子闪过许多不好的想象,顿了一下,跟医生的交谈暂时中断。
江雪律还没有清醒,他往病房门口看,一双朦朦胧胧的眼映入旁人的眼底,以往清亮的眼睛尚有刚起床的迷离。秦居烈无声地盯了几秒,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心中渐生怜爱之意。
“这样子没问题?”
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江雪律就穿着拖鞋出来了。
他倚着门框喊了一句“秦警官。”
感觉他气息有点弱,秦居烈眉头眉峰逐渐聚拢,大步走过去。
蒋飞随之赶来,见状拎着早餐袋里也有点紧张,赶紧确认情况,“医生,人没事吧?”
“秦队,蒋队,身体是无大碍,剩下的我们这边谈……”医生笑容一点没下去,却选择了回避了患者。
“留院观察了半天,也做了简短的测试,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可以批准出院。即使省厅那里派人来问,我也是这个回答,省得耽误学业……不过,暂时不确定是否有心理创伤……”医生将观察结果娓娓道来,特地提到了一点,江雪律要么心理素质极高,要么反应慢。
“你是说这孩子可能是反应偏慢的类型?医生你可看错了。”蒋飞想也不想地否决道,单论反应迅速灵敏和聪明伶俐,江雪律一点也不逊色,比他手下那群小兔崽子机灵多了。
“不是那种反应慢,心理学上统称为一种大脑保护机制,在应对人生大事、过度应激性事件时呈现出比寻常人落后几步的迟钝缓慢。”医生推了推眼镜,翻出病历本,生活中常常有一部分人,在一段时间后才心生后知后觉,自己遭遇过什么。
换言之,后续还得观察一下。
是有这个可能性。
两人不约而同地皱眉。
医生又提到了一点:“听说患者孤独无依?没事你们多陪陪他吧,事情多了,注意力一转移,有些事儿好翻篇。”
蒋飞义愤填膺,嘴里又在骂于浩的祖宗,昨天派遣了部队,局里过了老半天才把事态平息了。秦居烈昨天晚上回去卸了枪,第一时间提交了开枪报告,详细写了起因经过结果说明,又彻夜未眠地写了逮捕通缉在逃的卷宗,等一切结束后,他简单回了家洗漱,又来医院。
心里一直记挂着人质。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充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半个小时过去,江雪律吃了早餐,张局长来了,他来给出院申请签字,仔仔细细核验了医疗报告,确定平安无事后,他摘下衬衫上的钢笔,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末了他迟疑片刻,望向病房内正在重新接受新一轮检查的少年,收回目光,对两名下属交代道:“过一段时间,给孩子上点课吧。”
“昨天这事也是给我们警局一个经验教训,等清逃活动快尾声了,咱内部应对机制不仅要升级,小江同学的自保能力也要提升,一些该学的东西迟早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