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警告对方吗?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地方吗?
难道是……魔法使的那句?
“什么嘛!我肯定会成为比爸爸还厉害的魔法使,有什么好笑的嘛!”他鼓起脸来,眼里像要冒火一样质问对方。
他的爸爸只是个柔弱的笨蛋美人,大雨天还傻乎乎地跑出去淋雨,虽然懂点魔法理论,但之前只用了一个治愈魔法就哑炮,魔法能力看起根本不行。
超越这样的爸爸,肯定难不到哪里去。
“没什么。”最强人类泽曼默默背过身去。
“不许笑!”阿尔宾“唰”地掀开被子,气呼呼地飞扑过去,像蜜袋鼬一样张开双臂扒到他背上,才不管泽曼现在穿着一身湿衣服。
泽曼连忙把这只小章鱼扒拉下来,用被子给他裹起来,裹成一只露头的章鱼小丸子。
“睡觉。”大人无情地命令。
阿尔宾心中不满,滚来滚去。
身娇体弱的爸爸怎么力气那么大,难道这就是成年人和小孩子之间的力气差距吗?
他哼哼唧唧地入睡了,空气也顿时安静下来。
只是在半梦半醒间,他模模糊糊地说:“你就不能……一直当我的爸爸吗……”
正换下湿衣服的泽曼顿住,转头发现阿尔宾是在梦呓。
第二天他们带着在驿站买的一些干粮继续和商队一起前进。
望着这些一看就不美味的食物,阿尔宾想到了戈尔德。
他戳着硬邦邦,简直要用斧头才能劈开的粗面包问:“有魔法的话,为什么不能变出好吃的呢?”
泽曼回复他:“魔法只被用于宗教神迹和战斗。”
阿尔宾对此不理解。
“可是爱德华叔叔曾经让草地上凭空长出玫瑰花,为什么不能让地里长出足够多的麦子,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将魔法用于战斗他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保家卫国,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宗教方面的应用他就不太明白了。
吃饭难道不是头等大事吗?
“能让大家都吃饱饭,这难道不是神迹吗?”
这一次,泽曼沉默许久才回他。
“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魔法效果并非凭空生成,而是由魔力转化而来,即使是神也做不到让这世界上所有的田地都长出粮食。”
“二是有能力施展魔法的人,要么是神殿里的神官,要么是被贵族招揽的魔法使,他们拥有独特的社会地位和职责,平时都听从神殿或贵族领主的命令……这其中还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
阿尔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
他们随着商队走了好几天,穿过黑色土地的平原,终于抵达葎草王国的首都。
货车有另外的入城路线,他们告别商队,找到卫兵缴纳入城的税费,并接受询问和检查。
得到放行许可,走进气派的城门,阿尔宾仿佛走进了热闹的游乐园。
尤其是在中心广场,巨大的彩旗迎风飘扬,五彩斑斓的布条和鲜艳的花朵装饰着每一条街道,空气四处弥漫着葡萄的芳香和酒的气息,人们的热情甚至能抵御天寒。
今天是狂欢节第一天,不过据说精彩的活动晚上才开始。
父子两先去找落脚点,但显然他们来得太晚了,赶来参加狂欢节的游客早就将房间订满,他们问了好几家都没有空房间。
又走进一家提供住宿的酒馆,阿尔宾扒着柜台,眼巴巴地看着酒馆的老板娘。
“姨姨好,请问还有房间可以住吗?我和爸爸今天才赶过来。”
“没——”擦着酒杯的老板娘正要冷着脸一口回绝,却对上了阿尔宾那水汪汪的目光,半截话又给咽了下去。
“也没有了吗?”阿尔宾失望地耷拉脑袋,仰头看向泽曼。
他们今晚不会露宿街头吧?
老板娘目光盯着阿尔宾,似乎在透过阿尔宾看什么人,泛起怀念与悲伤的神色。
她突兀地改口说:“只有个小房间了,收拾收拾还能睡,你们能接受吗?”
阿尔宾连连点头,泽曼问了价格,直接缴纳了包含伙食的房费。
老板娘让他们先等等,自己上去收拾房间。
“太好了,晚上有地方睡觉了!”阿尔宾高兴起来,又探头探脑去观察其他人面前的菜色。
这种小酒馆是没法点菜的,无论是谁来都只提供一种套餐。
不过幸好这里是繁华的都城,又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热乎乎的炖菜汤里都放肉,配菜还有烤肉、奶酪、腌菜,搭配橄榄油的面包都像是面包房当天出炉的。
边上喝着啤酒的熟客看着这个小孩子,笑道:“难怪老板娘要给你们腾出一间房呢。”
阿尔宾好奇地看过去。
熟客说:“老板娘的儿子要是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姨姨的儿子出什么事了吗?”
熟客被问到这个问题,周围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目光有些闪烁。
“是好事。”
“说明那孩子能力好。”
“可惜没挺过去。”
阿尔宾听得稀里糊涂,可他们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了。
过了一阵,老板娘回来,把房间钥匙交给他们。
父子俩点了两份套餐,先上楼去看房间。
房间确实小了些,但也能将就着睡,泽曼收拾着行囊,一路上他给阿尔宾买了不少东西,行囊也越来越多。
阿尔宾观察一番房间就跑下楼去端晚饭。
大堂里酒气太重,之前在驿站的时候他们也是端到房间里吃。
他走在窄小的楼梯上,看到几个披着斗篷的人要上楼,侧身让开,又好奇地打量他们。
斗篷下好像穿着某种统一的法袍,料子和寻常人不同,还有金杯的标志,好像是些很厉害的人。
金杯……之前在街上看到不少,似乎是酒神殿的标志。
这些是酒神殿的人吗?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什么。
看这些人走过去了,阿尔宾继续下楼,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Somnus(睡眠)」”
他突然眼前一黑,晕乎乎地倒下。
阿尔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头还有点晕晕的。
他一脸懵逼地回忆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
好像是酒神殿的人对自己使用了睡眠魔法。
但是……为什么?
他们入城的时候有好好缴费了呀,应该没触犯什么法律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莫名的状况,阿尔宾茫然片刻后迅速冷静下来,压下满心的疑惑,打量起四周。
这里气温阴冷,有点像监狱,四周都是石砖砌成的墙壁,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看不见外面的铁门,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窗户,仅靠壁灯和桌子上的油灯照明。
但是这个房间里却有两张单人床,床的柔软程度可比酒馆和驿站好多了,还有一套漂亮的木质家具。
监狱里会有这么好的床吗?
这看起来甚至像是城堡里的客房,只是没有露台。
看不到天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多久,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有没有担心他。
阿尔宾呼出一口气,调节心底升起的焦虑,望向另一张床。
上面抱膝坐着一个红棕色双马尾的小女孩,看起来比他还小一点,看起来比他醒过来得早。
“你好,我叫阿尔宾,你叫什么呢?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只把下半张脸埋进膝盖里,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在害怕呀。
阿尔宾摸索着身上的衣兜,空空如也,掏不出什么小零嘴和玩具。
他思索片刻,看到桌上的油灯,灵光一现。
他挪动着油灯的位置,小女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到动静也投来目光。
阿尔宾两手交叠,放在油灯后,他的手势被灯一照,在墙壁上投出小狗的剪影。
“汪汪——”墙壁上的手影也像小狗一样张开嘴,活泼欢快跃动着,“我是汪汪队小白,你好呀。”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狗影子。
小狗影子换了个方向,逐渐靠近她的影子,明明两人离得有点距离,但看墙上的影子,仿佛真有一只小狗凑到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看着墙上的影子,忍不住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影逐渐靠近小狗影子。
小狗影子很适时地低下头,仿佛正在被她抚摸一样。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小声说:“我叫玛歌。”
小狗影子乐颠颠地蹭了蹭她的手影。
“好的,玛歌妹妹,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玛歌缓缓点头,她伸出手指,看着墙壁上手指的影子,原本沉默的她像演话剧一样开口——
穿着黑袍子的男人说:“水元素和火元素亲和都很高,这个女孩是今年资质最好的一个。”
穿着白袍子的男人说:“狂欢节将至,她将是我们的最佳选择。但愿酒神大人会对她满意。”
妈妈说:“可是玛歌还这么小……前几任都……”
村长说:“能被选为圣子圣女候补,在狂欢节上献祭给酒神大人,这是玛歌的荣耀,也是我们村子的荣耀,我们定要好好感恩酒神大人。”
(代表村长的手指靠近代表玛歌的小拇指。)
村长:“玛歌,你必须勇敢地挺过去,得到酒神大人的青睐,成为下一任的圣女大人。待你美酒盈杯,你定要向酒神大人诉说我们的虔诚,为我们祈求丰收。”
村长:“蠢妇,还不快去把这幸运的女孩收拾收拾!好让神官大人们把她接走。”
(代表村长和袍子男的手指全部离开,代表妈妈的手指靠近玛歌。)
妈妈喃喃:“怎会如此?已经好多年没有选出圣子圣女了,都说是选拔,可每年献祭的孩子死了一个又一个……玛歌,我的玛歌,我的女儿……我究竟该怎么办?”
妈妈:“伟大的酒神万恩大人啊,你是欢愉的化身,信仰你的狂男狂女不计其数,可你为何要残忍地夺走我这唯一的女儿,让我沉浸在无尽的哀伤之中……”
妈妈:“玛歌!玛歌!我们走!就现在,悄悄地从这里离开!我决不能让我的孩子成为葡萄酒里漂浮的尸骨。我要带你去南方!那里有玫瑰与人鱼的花园。我要带你去西方!那里有太阳垂怜的圣城……”
(村长与神官逼近,其余手指也竖起来)
村长:“你这愚昧的寡妇!你难道想触怒酒神大人,叫人将你活生生撕碎吗?抓住她,快抓住她!”
村长:“万幸,万幸!快把这疯女人拉走!酒神殿的神官大人们,请速速将这女孩带走,她已迫不及待要为酒神大人斟酒了。”
所有的手指至此全部收起。
阿尔宾惊愕地看向玛歌。
她竟然能把每个人说过的话全都复述出来。
不过更令他震撼的是对话的内容。
酒神殿似乎在收集资质好的孩子,并将这些孩子在狂欢节上通过某种方式献祭给酒神,从中挑选出圣子圣女。
但这种方式的死亡率很高,以至于前几年的候选人全都死了。
水与火的元素亲和,这似乎是他们的筛选标准,难道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抓来这里的吗?
酒神殿打算将自己也献祭了?
他又想到酒馆老板娘的儿子,熟客们说什么“好事”“能力好”“没挺过去”,难道也是因此而死。
酒神殿的这种行为……不是妥妥的邪-教吗?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是荣耀,是好事呢?
“好过分……”
想到老板娘和她儿子,玛歌和她妈妈,阿尔宾浑身都在颤抖,他心里就像地震一样震荡着,那种悲伤的感觉像海啸一样吞噬他,几乎要从他心里溢出来。
他想要对玛歌说些什么,可喉间哽咽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要一想到外面热闹的狂欢节竟然伴随着一个孩子被献祭,他整个人毛骨悚然。
游客们是否知晓尚且不知,但是显然部分当地人对于献祭活动心知肚明,并有意隐瞒外来人。
这次和流浪汉那次不一样,之前他简简单单地就能帮助到流浪汉,这次却不同。
他只是个魔法初学者,使不出一个像样的魔法,没有任何身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父亲也不在他身边,而他要面对的始作俑者却是有着诸多魔法使的酒神殿,无数观念扭曲的信徒,和整个为酒神祭仪狂欢的国度。
他被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与无力感笼罩着,难以忍受,却也难以挣脱。
更让他感到难受的不是玛歌可能因此而死,而是即使玛歌死了,也会有无数像玛歌一样的孩子死亡。
玛歌不是第一个,甚至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阿尔宾眼底的火光比油灯更明亮。
他呢喃着:“那是不对的,把你送出去的村长是不对的,让你去献祭的酒神殿也是不对的……如果这是酒神的旨意,那么酒神也是不对的,是需要被制止纠正的。”
“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你的!”
玛歌惊讶地看向他。
她从小生活在酒神信仰的圈子里,即使事到如今,也从未想过去质疑酒神。
但她也并非真正的信徒,她没有像那些狂信徒一样尖叫着反驳,只是第一次接触到和过去环境相悖的想法,颇为新奇。
阿尔宾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他跑到铁门前看了看,但完全看不到外面,也很难制定什么逃跑路线。
狂欢节总共有四天,他不清楚献祭活动具体在哪一天开始,今天已经是第一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正思索着,他看到有什么在眼前晃动。
他抬起头,看到沉默寡言的玛歌正学着他的手影手势,在灯光前晃来晃去。
偏头看向墙上,一只手影小狗正环绕着他的影子,像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阿尔宾怔住。
“谢谢。”他笑起来,也以手影小狗回复。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尔宾立刻转过身来,张开手臂将玛歌护在身后,警惕着看向门口。
铁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穿着守卫着装的人。
难道是献祭要开始了?
阿尔宾的心高高悬起,身后的玛歌也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臂。
守卫看向他们,说道:“祭司大人要见你们。”
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被迫跟着守卫前去。
阿尔宾用余光记下路线,可这一路上他一扇窗户也没看到,也没看到什么出口,只感觉四处都弥漫着葡萄酒的气味。
他们被带到像是祷告厅一样的地方,这里的布局呈现“T”字形,依旧没有窗户,道路左右两侧是盛满葡萄酒的池子,这个空间的酒气也是最浓郁的。
这里的层高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葡萄藤爬满石壁,墙上镶嵌着用以照明的发光水晶,远远看去像是水灵灵的葡萄,又像是瑰丽的绿色星空。
T字形顶端中央,一尊巨大的酒神像屹立着,神像手中握着一个倾斜的金色酒杯,从里面倾倒出醇美的葡萄酒。
而在神像前,有个浑身邪气的酒红色头发男人披头散发地倚靠在石制的榻上。
他打量着直直走来的两个孩子,不过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阿尔宾身上,对玛歌并没有什么兴趣。
阿尔宾在他面前站定,依旧将玛歌护在身后。
不等对方开口,阿尔宾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要献祭那么多孩子?”
他的红瞳定定地望着对方,里面似有火焰燃烧。
被问到的祭司愣了一下,眉梢一挑:“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地问我为什么要抓你过来。”
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回复阿尔宾:“不是献祭,那只是在选拔酒神殿的下任圣子或圣女,只不过那些孩子没被酒神选中而已。”
“过程确实痛苦,但也不用那么害怕,这可是好事。”他语调缱绻,带着几分含糊,像是醉酒未醒,“一旦成为神选圣子或圣女,等我死了,就能接替我的位置成为酒神殿的最高祭司,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殊荣。”
“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祭司似乎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轻笑起来:“当然,每一任祭司都是这么过来的。”
“向你自我介绍,我是拉图,酒神殿的最高祭司,也许会是你们中某一人未来的前辈、指导者,甚至养父。”他语气就像前辈一样和善,“尽情问出你们的疑惑吧。”
阿尔宾望着他,心里格外疑惑。
既然这个人曾经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如今却要逼迫别的孩子去做这种事呢?
“成为最高祭司的话……可以改变这样的选拔方式吗?”
拉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白发孩子,接连的问题让他看穿了阿尔宾天真的疑惑。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捧腹大笑起来,张扬的发丝被笑得乱颤,眼神都清醒几分。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谁知道呢,我反正没听说有人试过。你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试试改变选拔方式吗?”
阿尔宾点头。
“因为啊……”拉图酒红色的眼底酝酿着疯狂,笑容里带着快溢出来的恶意反问他,“我经历过的事情,凭什么我之后的人不用经历呢?”
第14章 十四只反派
酒馆提供的小房间原本可能是个杂物间,老板娘简单收拾了一下,仍有许多杂物。
泽曼将一会儿用于吃饭的桌子清理出来,也下楼去,阿尔宾一个人可端不上来两人份的套餐。
路过楼梯时,泽曼察觉到魔法残留的痕迹。
酒馆里通常少不了打架斗殴的事情,有人在这里释放一两个魔法也正常,但泽曼仍然感觉有种不对劲的预感。
他蹙起眉,加快步伐走到大堂里,目光扫过,却没能见到那道活泼耀眼的小身影。
周围的食客也都没看到那孩子下来过,也没看到过什么可疑人物。
——阿尔宾失踪了。
酒馆里霎时间掀起一阵疾风,泽曼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脚尖轻点,跃至屋脊上,猩红双眼晦暗,锐利的目光俯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既然还有魔法残留,那阿尔宾应当没有失踪太久。
可无论他如何感应,如何寻找,这茫茫人海之中始终没有他要找的人,阿尔宾就像水一样消失无踪。
若能使用魔法……
可他体内,只有因愤怒而激荡的魔气在冲击他每一寸经脉。
这些魔气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时时刻刻叫嚣着。
杀吧!杀吧!
放纵你内心最深处的欲望,释放你的力量!
把这里杀个干干净净,掀个底朝天,任谁都逃不出去。
泽曼阖上眼,一边压制魔气,一边思索。
既然现场残留的是魔法踪迹,那么应当是人为,而非魔物所为,是人为就一定会留下活动痕迹。
他沉吟一瞬,立刻来到都城里一处悬挂着金银花标志的商会据点。
商人们走南闯北,为了保护各自的利益,也为了促进贸易,集结起来组成了商会,并在各大城市都设有分会。
他们是消息最灵通,也是门路最多的人。
而金银花商会就是遍布大陆的大商会之一,在一些国家中,他们的话甚至比国王更有用,贵族们也要巴结他们,以谋取更多的利益。
但当泽曼拿出一枚金银花徽章,这里的分会长却立刻以恭敬的态度地接待他。
“您有什么需要,请尽情告知在下。”
“我要找一个孩子。”泽曼迅速描述了阿尔宾的情况,分会长闻言,立刻放出消息,动员起商会的成员提供线索。
这里是戈尔德的势力。
那天晚上,泽曼并没有杀了他。
戈尔德在人类世界和魔物世界都有一定的权势,并且还有袒护阿尔宾的心,泽曼需要他为自己调查一些事情。
就像诅咒反噬这种事,曾经是人类的泽曼根本无从得知。
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活下去,戈尔德当然是欣然应允,隔日就送来了独特的信物,泽曼可以调动金银花商会的力量获取想知道的情报。
当太阳渐渐落山,商会找到泽曼,送来消息。
“我们的人从卫兵处得知消息,前些天酒神殿最高祭司下令要找一个白发红瞳的孩子。就在今天,城门卫兵上报了阿尔宾先生入城的事情。阿尔宾先生很有可能是被酒神殿的人带走了。”
酒神殿……
泽曼眼神凌厉。
酒神殿的人一向被视作疯子,和太阳神殿的风格不合,距离又远,他对酒神殿一向没有什么交情和了解,对酒神殿那个终日醉酒的最高祭司也只是点头之交。
商会的人说:“正值狂欢节,有消息说是那孩子被选做圣子候补了。今晚就会举行仪式,献祭给酒神大人。”
他打量着泽曼身上骤然爆发出来的寒气,小心翼翼地介绍着酒神殿特殊的选拔方式。
“知道位置吗?”泽曼冷声。
商会的人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份地图。
“根据往年的情报,圣子候补一般会在地宫里秘密献祭。这是我们找到的地宫建造图,如果想要不打草惊蛇地将人带出来,难度很高,最好雇佣……”
“不必。”泽曼斜睨地图。
他冷冽的嗓音像即将来临的暴风雪。
“我一个人即可。”
酒神殿的最高祭司拉图毫无遮掩地向两个孩子展示了他的恶意。
他那张被酒精蚕食,从不控制神态的脸上甚至带着一抹调笑,像是在邀约他们,邀请他们沿着他的步伐,一起深陷罪恶的泥潭。
他期待面前的孩子将遭遇某种痛苦,并以此作为自己的下酒菜。
这是这两个孩子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来自成年人的恶意。
他们浑身颤抖着,弱小的他们根本无力反抗这份恶意。
即使如此,阿尔宾依旧坚定不移地护在玛歌面前。
阿尔宾反问他:“凭什么要去折磨其他人呢?”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无法理解你现在的想法,但同样的,你显然也无法理解其他受害者和家属的想法。”
“家属?”拉图嗤笑着,“像你身后那个小女孩,酒神殿会给她家一大笔钱,你又怎么知道那些家属不是欣然卖掉他们的呢?也许他们只是在孩子面前惺惺作态,背地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玛歌惊慌地抬起头。
“这么臆测别人的家人,也太过分了!”
阿尔宾蹙眉,他和拉图两个人显然谁也无法说服谁,谁也无法理解谁,再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的。
他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你会成为我们其中之一的前辈,是不是意味着选拔只有一个人会通过?”
“没错。”拉图望着他,“原本那个小女孩是这次候选人,但前些天酒神万恩大人向我降下神谕,让我找一个白发红瞳的孩子来。”
“通常一年只有一个候选人,这次居然有两个,这可怎么办呢?”
斜倚在榻上的他支起胳膊,托着腮,目光游移在二人之间。
“这样吧。”他露出搞事情的笑容,“就由你们自己来决定今年谁先接受选拔,被留下的那个人起码可以活到明年,如果第一个人成功通过选拔,那第二个人就再也不用参加选拔了。”
他在挑拨离间。
那张邪气四溢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天真小鬼们感受一下来自同龄人的恶意吧”。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阿尔宾就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先。”
玛歌猛地扯了下他的衣角。
“不……”
阿尔宾偏头对她说:“既然酒神都降下神谕要找我了,你去了也没用。”
好戏被破坏,拉图骤然敛起笑意,他坐起身来,死死盯着阿尔宾。
阿尔宾不是不害怕,但比起害怕,他语气里更多的是庆幸。
“如果我能通过选拔,就不会再有其他孩子受害了。”
太好了,他不再是无能为力。
经过这次事件他已然明白,想要帮助他人的话,自己也必要拥有一定的力量或地位。
对此,拉图的脸色显出几分阴沉,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语气危险:“不一定哦,虽然酒神降下了那样的旨意,但那位神明可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你别以为他会因此选中你,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阿尔宾毫不动摇,只是目光坚定地向他确认:“如果我成为最高祭司,我可以让神殿里的大家都听我的话吗?”
是个想要权力的孩子?
难怪要抢先。
拉图面色稍霁。
他语调再度舒缓下来,“当然,只要你想,让这个王国都听你的也可以。甚至不用等到你成为最高祭司,只要你能被选中成为圣子,你就会拥有一定程度的实权,命令教徒信众完全不是问题。”
阿尔宾眼睛一亮。
拉图饶有兴趣地问:“那么,你想命令他们去做什么呢?复仇?杀人?掠夺?我并不会介意这这些事,只是感到好奇。”
阿尔宾清脆响亮地回复他。
“种田!”
稚嫩的童音回荡在空旷的祈祷厅里。
拉图仿佛遭遇了时间静止,神情笑容都在这一瞬凝滞,并缓缓呈现出一种茫然的姿 态。
他眼神迷离,仿佛完全没听清他的话,将手掌放到耳后,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你说什么?”
阿尔宾一脸遗憾地看着他。
怎么年纪轻轻就像老爷爷一样耳背了呀。
是做坏事太多遭到报应了吧。
“我说如果我成为圣子,我打算让会魔法的大家都去种田。”
拉图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你想出来报复酒神殿的办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办法,让神官魔法使去种田哈哈哈哈……”
“不是呀,”他带着美好的向往构思着,“我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国家的土地是黑色的,能长出好多粮食。如果再用魔法去种田,唰唰唰长出粮食,大家就都不用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