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非要给我弄什么婚礼,他魔怔了!艾玛,真闹心,咋办呐。”
这才把沈星河的神魂揪回来。
他愕然看着叶霓裳:“你跟老宋要结婚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是,我说我俩住一起俩月了,我天天找你聊天,你妹听是不?是不是妹听?我瞅你最近不对劲。”
沈星河坐在木匠铺的后院,望着站在对面的叶霓裳:“他给你婚礼,这不是挺好吗?你为什么不想要?”
叶霓裳:“别的原因就不说啦,只说一个,如今皇上看他百般不顺眼,他是不是得低调行事?
如此高调,传到皇上耳朵里,我怕皇上找他麻烦。”
沈星河想了想,抬眼望着叶霓裳:“皇帝已经把他赶到远处外派了,他娶妻安家了,对于皇上来说应该会更放心。这你不用担心。”
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我更担心闫霁安。”
叶霓裳:“宋霁安?”
沈星河抬眼望着叶霓裳:“老宋要堂堂正正的娶你,这是一个态度,不仅仅是因他疼爱你。
更是对宋霁安的一个态度,对外人的一个态度。
你明白么?”
宋氏正和花嬷嬷在灶房包粽子,闻听此事,宋氏走出来了,立在一边听,“就是就是!我跟你说啊!乖宝说的太在理了,续弦,也是明媒正娶!而且后母不好当!你得防着点那臭小子!”
他眯眼,流露恶狠狠地表情:“瞧我,我就是个前车之鉴,我养那小蹄子多少年?没用!养不熟,单记着我打他,不记着我对他的好。
如今他爹走了,好家伙,他更敢跟我放肆了,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遇事,我用鞭子跟他说话!”
宋氏目放戾光,看向叶霓裳:“你对那小子没有一天的抚养之情,你嫁过去,往后你们有了孩子,那小子怎么办?
他能打心眼儿里敬重你,那才见了鬼了!呸!”
宋姨恶狠狠地淬了口唾沫,就溅在沈星河的鞋子面儿上。
沈星河呆滞的望着自己的鞋子面儿,碍于宋氏在旁,他无法擦,只痛苦的抽回目光,看向叶霓裳:
“听宋姨的话,宋姨能处!所以要办!要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叶霓裳堂堂正正的嫁给宋伯怀做妻!”
沈星河目光阴狠:“最好让那小王八蛋回来,他敢找你麻烦......”
宋姨也目光阴狠:“哼哼,我这鞭子多的是!”
花嬷嬷迈着小碎步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擦,声音极轻:
“老马那有毒药,药吗?”
叶霓裳与宋伯怀着手筹备婚礼,择了个黄道吉日。
一个月后,一辆精致的马车朝着牛家山的方向行驶。
车厢里,宋霁安脸色铁青,对面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妇,她怀着身孕,显怀了。怀中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孩子正在少妇的怀中熟睡。
何雁娘低声嘱咐郎君宋霁安:“郎君,你回去不要跟公爹争执,他孤身那么久,也不容易,只要能欢喜,你随他去便是了。”
宋霁安抬起眼,满脸不悦:“胡扯!他娶一个妓子,我也能随他去?宋家的脸面被他丢尽了!”
他声音太大了,惊了怀中的孩子,何雁娘换了个姿势抱着孩子哄了哄:
“公爹这么多年孤独一人把你拉扯大了,他没续弦定是怕你受气,可你如今都成家了,何必干涉他老人家呢......”
“你给我住口!”他恶狠狠地瞪着何雁娘:“这都不是他能娶一个妓子的理由!”
何雁娘睨了他一眼,用不大的声音叨叨着:“若公爹娶个良家女子你就依了么?我看也未必!”
“停车!”宋霁安蓦地出声。
“下车。”他冷声发号施令。
何雁娘脸上凝着屈辱的神情,她紧抱着怀中孩子,坐着不动。
若无这怀中的孩子,她早就下车了。
可春寒料峭,她怀着身孕,又抱着孩子,她无论如何不能下车。
宋霁安用着轰苍蝇似的神情:“快快快,你别让我废话了,滚,快点滚,赶紧的。”
“郎君莫气了,是我多嘴了。”何雁娘垂着眼,更觉屈辱,泪水在她眼里打转:“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我知错了,别生我气了。”
“滚滚滚,赶紧滚,赶紧的。”宋霁安继续催促:“快滚啊!你聋了是吗?”
他声音越发的大,孩子也跟着哭了,何雁娘抱着孩子,拖着笨重的身体,踉跄而艰难的下了车。
何雁娘挺着大肚子,抱着怀中的孩子,站在风里,望着远处行驶的马车,她哭得像个泪人儿。
宋霁安的马车停在城墙下,远处走过来一个家奴。
家奴登上了车厢,躬身,轻声道:
“少爷,都打探好了,那个姓颜的婊子,此刻在木匠铺。”
待得马车到了偏僻的地方,让护卫动手,直接上马车杀了他。”
家奴微微诧异:“可是,万一老爷怪罪下来......”
宋霁安:“你放心,我爹不会因为一个小倌的死,对我如何。我这是为他好!我不能由着我爹名声败落坐视不理。
一个给他灌了迷魂汤的小倌死了,他生几天的气也就过去了,我爹一向对我心软。”
“是!”家奴下了车。
马车继续行驶,出了福满城,又到莫家村。
莫家村得需盘查。
刀疤如今顶了李大娃的缺儿,已是莫家村新一任恶捕头。
刀疤眯眼看着手里的户帖。
拢共三个字,刀疤就认识一个“安”,他问旁边的捕快:“你看看,这俩字是啥?”
旁边的捕快是他的小弟,也闹不清楚:“这三字我都不认识。”
“看好了!这上写着的,是宋霁安!说出来是谁家的公子爷,吓死你!”家奴怒喝。
刀疤点头:“行!那我就知道了!宋大公子,请随我来,宋大人特地叮咛我,让我于此地候着您。宋大人说是有要事找您。”
宋霁安心中一沉:“我爹在哪?”
“就在前面呢。”
宋霁安摁了摁拳,无法下手了。
他回身看向那家奴,低声道:“你们先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我争取天黑之前回来与你们会合。
看来我爹是对那人玩真的了,今天必须把事办了,否则夜长梦多!”
“是。”
宋霁安跟随刀疤的脚步朝着前面走,拐了个路口,一个麻袋就被套进去了。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宋霁安大吼。
刀疤旁边的小弟一身捕快的衣裳,把麻袋里的宋霁安背身后去了。
刀疤拍了捕快小弟脑袋一下:“你他娘老本行忘了是吧?啊?先敲人,后套麻袋!”
捕快小弟攥着肩膀的麻袋,沉声道:“还真忘了,好久没干老本行了,手生了,小八哥,这咋办?”
刀疤将地上提前备着的木棍提起来,摸了摸宋霁安的脑袋瓜在哪里,一棍子挥舞过去,
“嘭”地一声。
宋霁安没声音了。
刀疤昂头,得意挑眉:“行吧?瞧我这嘿!这他妈才是熟手......”
他笑容止住了,因为麻袋里渗出了血。
“坏了坏了,我他妈也手生了,操!
快点快点,趁着还有气儿,速给老九送过去!
他特地叮嘱我,让人别死我手里被姓宋的怪罪。
快快快!”
暗室一间房间之中。
宋霁安是被疼痛惊醒的。
朦胧间,他恍惚看到一只绣花鞋,紫色的缎面儿绣花鞋。
椅子上的叶霓裳翘着二郎腿,用鞋尖挑起了宋霁安的下巴。
垂着眼眸,目光睥睨的打量着宋霁安,又看向旁边椅子上坐着的沈星河:
“兄弟,真别说,和你家老头真有点像。”
“别逗了,我家老头比他好看多了!”
沈星河一身红衣,坐在八仙椅子上,脚上穿着红色羊皮小靴,单脚踏在椅子面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见宋霁安醒了,睁一目眇一目,用锋利的刀尖瞄了瞄对方:
“嘿!小家伙儿,你好呀!”
宋霁安试图动弹,却发现身子被绑着:“你们敢绑我?知道我爹是谁吗?”
沈星河:“知道知道。你那几个护卫被我控制住了。
家奴也被我一起带来了。
我从家奴的嘴里审出来了点东西,你爹正忙着接见那个家奴呢,别急别急,一会儿你就完蛋了哈。”
他咧嘴乖张的笑。
宋霁安看向沈星河,怒声质问:“你便是叶霓裳?”
紫色绣花鞋再次挑起他的下巴,宋霁安顺着鞋子看上去,见得一张绝美的面容。
叶霓裳倨坐椅子上,用鞋子尖儿挑着宋霁安的下巴,微微倾身,勾唇一笑:
“小畜生,我是你娘,他是你干娘,喊两声听听,若喊得好听,为娘的考虑考虑让你少受点苦。”
宋氏推门进来了,笑得眉飞色舞:“嘿嘿嘿!好家伙,宋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呀!
我看着可真解气!解气呀!
我真看不出来,讲话文邹邹的人,发起怒来有点烈性子。
怪不得跟我们沈老将军是知己呢!
这小子完啦!哈哈哈!”
宋氏怪笑两声,眼睛一转,看向叶霓裳:“你别忘了姨嘱咐你的话,一会儿你一定得给他求情。
姨跟你说,姨就是吃了这耿直的亏。
姨这辈子要是没碰见乖宝,姨真就有理没地方说了!
姨现在摸索出来点门道儿。
你想让他死的快点,得劝他老子让他活。
你想让他老子把他关起来,你得劝他老子放他一马。
这样显得你大度无辜,显他更狗。”
叶霓裳得意一笑:“嗯呐,姨,我懂。”
沈星河也乐了:“宋姨!你放心啦!我唱红脸儿,他唱白脸儿,我俩已经走过一遍戏了,放心。”
宋姨:“乖宝做事,姨一向是放心的!”
他说着话转身要出去,被沈星河叫住了:“宋姨,您别出去。咱们在这里是最好的,因为咱们对于宋伯怀来说,都算是外人,让外人看着,宋伯怀更觉得丢脸。”
宋氏正好不想出去:“太好了。”他美滋滋的说:“我也学着点。”
三个人一台戏,公然对着地上的宋霁安唱起来了。
叶霓裳垂眼对着宋霁安吹了个轻快的哨子,鞋子尖碰碰宋霁安的脸蛋儿:
“小畜生太不自量力了,捏死你,小爷不费吹灰之力。”
沈星河也笑了:“反派都是我的人,你他妈拿什么跟我斗?”
宋霁安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脏人!你们这些臭婊子!下作的脏东西!你们太恶心了!”
外面传来沉重的步伐。
宋伯怀踹门进来的一刹那,叶霓裳的泪就下来了。
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宋伯怀奔过去,脸色大变:
“景山,快别动气!快劝劝小月!小星得知此事,他气得要杀人!我拦不住了!你快劝劝吧!”
叶霓裳大颗眼泪飞出来,脸上凝着恐惧和不知所措。
瞬间入戏,把沈星河看呆了。
这他妈当红花旦来他面前也得跪下喊一声:祖师爷专业。
沈星河甚至忘了自己的词儿。
他接不住他的戏。
宋伯怀疾步怒冲过去,一巴掌扇在宋霁安的脸上:“孽障!”
宋伯怀盛怒当头,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教养你多年!诗书礼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竟敢想杀人行凶?”
叶霓裳扑过去,哭着说:“景山!快消消气吧!当心气坏了身子,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了,我是个小倌,你娶了个小倌,对你名声不利,我知道。”
“你别胡说!”宋伯怀看向叶霓裳。
沈星河张着嘴,看傻了,太专业了,他被震撼到了。
宋霁安嘶吼:“他们做局害我!爹!您别上当!他们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
叶霓裳:“是是是,我们是故意的,我们故意做局!我们故意在你这唱戏!景山!你可千万别动气!不行不行,别打了!景山!不行!孩子该打坏了呀!”
灯下黑。
结合了高超的演技。
沈星河仍在震撼着。
随着叶霓裳的不断拱火,宋伯怀看上去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不停地踹着宋霁安,凶狠的表情,目眦尽裂。
沈星河看向宋姨,见宋姨也张着嘴看呆了。
沈星河静静的欣赏了一阵宋伯怀殴打宋霁安。
但宋伯怀总归有打累的时候,也总有个气消的时候。
这么下去不行啊,宋霁安到底是沈长卿的儿子,又有多年养育之情的羁绊。
宋伯怀应该不会轻易对他下杀心。
而且宋霁安有家有业,不可能能像关着孟如心一样,永远关着他一辈子啊。
只要他出去,有了喘息之地,这可就不好办了。
沈星河站起身来,站在愤怒的宋伯怀旁边问:“喂!我问他两句话行吗?”
宋伯怀仍然在致力于踹宋霁安这件事上,似乎没听见。
叶霓裳朝他得意挑眉,兄弟,看我的吧。
叶霓裳一个猛子横身扑过去了,双膝跪地,拦在了宋霁安的面前,张开双臂,犹如母鸡保护小鸡一样的决绝神情:
“别打了!再打下去,人该打坏了!”
宋伯怀这才静下,他喘着粗气:“城城!你让开!”
沈星河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这臭小子这么防着漂亮哥哥,直接过来就杀人,怕将来被吞了家产是肯定的,但是这么心急,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对劲啊。”
宋伯怀一怔。
沈星河看向宋伯怀:“以你为人,我想不会亏待了他,不给他钱花吧?他怎么这么缺钱?别再是有点别的什么事儿吧?”
宋伯怀锐利的目光瞪向宋霁安:“你在替谁暗中做事。”
宋霁安脸上挂了彩,唇角也淌出来,他虚弱的抬起眼,看向宋伯怀:
“孩儿不敢隐瞒爹爹,孩儿在替誉王做事。
如果孩儿死了,孩儿怕誉王会迁怒爹爹。”
叶霓裳推了推宋霁安,暗搓搓的拱火儿:“傻孩子,别拿外人压你爹爹呀!”
第143章
沈星河站在宋伯怀身后,也跟着拱火儿:“哟,令郎胆子真大,看来是跟誉王合谋造反呢。
宋大人,你可还没退呢,他就要反你了!
嘿!宋大人,你这儿子,玩得好一手大义灭亲,真不错。”
叶霓裳马上接茬儿:“天呐!傻孩子!你胆子太大了!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反了你爹呢?
你爹爹为了你筹谋半生呀!铤而走险也是为了帮衬你,到头来你要反他呀?你怎么想的?”
这事儿被兄弟俩摁死了。
宋姨看得热血沸腾,也想卖卖力气:“哎哟,这孩子人大心大了,管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哟!”
“啊!!!”宋霁安气得狂吼:“爹!他们在挑拨,在挑拨你我父子感情啊!爹!”
沈星河轻蔑一笑:“呵,父子感情?去你妈了个把子的吧。”
“爹,誉王派我来,是想说服你,如果你有心反了朝廷,不如跟他干吧。”
宋霁安趁着这个档口,虚弱的说:“我不是反您啊,爹爹,您一向这么疼爱我,孩儿怎么可能反了爹?
爹爹别信他们啊,他们真的是故意的。爹爹!求你别信他们啊。”
宋伯怀一言不发。
刀疤在外面沉声道:“宋大人,来了个女人,身怀六甲,还抱着孩子,说是您的儿媳。”
“让他进来!”宋伯怀沉声道。
“公爹!”何雁娘满脸委屈,进门抱着孩子就跪下了:“您得给我做主!我怀着身子,他把我跟孩子轰下马车了!我肚子疼得厉害!”
她哭得极委屈。
叶霓裳反应极快,对刀疤急呼:“不好!一准是动了胎气了!快去请大夫!”
沈星河望着何雁娘哭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他咧嘴笑了。
这不是儿媳,这他妈是正道的光。
沈星河看向宋伯怀:“宋伯怀!这小子能把身怀六甲的妻子赶下马车,不顾亲生孩子染了风寒!这是六亲不认!
等你老了,自有你好瞧的!
我告诉你,如果漂亮哥哥没有嫁给你,随便你怎么心软!我不管你们家的破事!
可现在不行,漂亮哥哥以后嫁给你了!我不能给他留后患!
这个人无论如何,你别想弄走了,我得给我家小疯子留着他!”
宋伯怀静下了,冷眼望着宋霁安。
大夫很快来了,不是外人,是老马。
大惊失色四个字被老马演绎得淋漓尽致:
“动胎气了!坏菜了!孩子够呛能保得住了!”
何雁娘一楞,她本就是装的,半路搭了个马车给了银两坐着马车悠悠的来。
城门口遇到了刀疤堵着那家里的几个护卫,他好奇过去问问怎么个情况,然后又被刀疤带来了这里。
怎么真就动胎气了?
她吓着了,真哭了。
她移目看向众人。
所有人默契她他做了个口型:
所有人里,也包括公爹宋伯怀。
何雁娘很震惊。
她自问还算冷静,移目看向地上的宋霁安。
好,既如此,那么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算算了:
“公爹!我实话说了吧!我不想跟这狼心狗肺的一起过了!
自我嫁到宋家,我恪守妇道,对上对下我也尽心了!可这畜生太过份了!
自您走后,他夜不归宿也便罢了,还在外面弄了个宅子,他不顾您不准纳妾不准外养的话,偷偷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他如今一口一个为您好,实则是贪您的家业!
他是怕您续弦,生儿育女,将来与他争家业啊!
您可知,自您走了以后,他是怎么刁难管家阿旺的?!”
宋霁安目光陡然一震,张口:“爹!您别信他的话......”
“闭嘴吧你。”沈星河脱了鞋子塞进了宋霁安的嘴里。
他看向看呆了的何雁娘:“继续。”
何雁娘呆了一呆,看向他:“我说到哪了?”
宋伯怀接了话:“他如何刁难阿旺。”
何雁娘回过神来,道:“他先把账本儿要走了!改了账!账上作假!挪了不少的银票!他还恐吓阿旺,若他敢说出去便废了他!
阿旺可是自小跟随您左右的书童,后来身为管家,对宋家,对您可最是忠心的!
可越是一心护主的,往日免不了得罪下面。
府里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见阿旺被欺辱,各个落井下石的报复他!
我自嫁来之后亲眼瞧着,您如何疼爱这儿子的的,他这样暗算您?他对他的父亲尚且如此,他以后又能待我又如何呢?
他素日指着我鼻子骂,还用你们宋家来压我何家!
你们宋家官大,何家官小惹不起,我怕给我爹娘找麻烦,我只能忍气吞声的顺着他。
公爹,可儿媳知道,您是明理之人!
这些话我与您挑明了说了,我便不打算跟他过了!
求您了,给我一张休书,放我回娘家吧。
我们何家虽不及你们宋家显赫,可我家里从没有这些烂事!
爹娘感情一向是很好的!我爹更不曾纳妾,养什么外宅的乱事!爹娘疼我视我为掌上明珠!
弟弟弟媳与我和睦至极,每每我回娘家省亲,全家都劝我让我带着孩子回家住,我娘家都劝我与他和离啊!
好几回,我爹和弟弟都想找您理论来,我死命压着,我就怕给何家招难!
我真不想在你家过了,这孩子有了这样的父亲,耳融目染的,往后可怎么办呢?
求你了,公爹!给我一纸休书吧!”
话说完了,满室寂静。
宋霁安嘴里塞着鞋子,眼中盛着惊恐的目光,他大声咒骂着何雁娘什么,呜呜呜的说不清楚。
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看向宋伯怀。
宋伯怀的表情木然着,他只是平静的垂眼望着宋霁安,也不知在想什么。
长久之后,他忽而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
“沈公子,这孽障宋某仁至义尽了。此人交回谢家,随你夫夫二人处置。”
说完了话,宋伯怀看向何雁娘:“休书,我这就去写。改日宋某自会到贵府登门谢罪。”
他开门离开了。
叶霓裳知道,宋伯怀是真的寒心了。
他心里一痛,追出去了,走出去时,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狠踩了宋霁安的手背。
疼得宋霁安怪叫。
叶霓裳搀着宋伯怀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老宋!你不许真生气啊!不如这样吧,若你对我好呢,我给你生孩子?好不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嗯?你笑一个!你笑一个嘛!
不行,笑得不真心!
再笑一个!不好!还是不好!”
老马将何雁娘搀扶起来:“行了行了别装了,起来吧。
对了,据我观察,你这怀的是丫头,恭喜了,你以后儿女双全了。”
何雁娘能回家了,又听得儿女双全,他高兴极了:“谢谢大夫美言,我银袋子和包袱在上面呢,我给您拿去!对了大夫,我公爹胡子呢?啊?哈哈,还挺俊朗的!哈哈!”
她看向沈星河,美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公子!多谢您!您的大恩我何雁娘记着了!您放心,我什么都不往外说!
您受累给宋夫人带句话,他太美了!还有,我祝二老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哈哈!不说啦!有空去京城找我玩儿!我先拿休书,拿完我能回家啦!我终于能带着孩子回家啦!我这回长记性了,我再也不嫁人了!哈哈哈哈!”
老马带着兴奋的何雁娘出去了。
沈星河抽出了宋霁安嘴里的小靴子,穿好,坐回了椅子上。
“宋姨!”沈星河眯眼看着宋霁安。
宋姨袖子已经挽到肩膀上去了:“在这呢!”
“先断他一颗门牙!”
“好咧!”
宋姨一棍子下去,宋霁安的左边门牙蹦出去了。
嘴里呼呼往外淌血。
沈星河咧嘴笑,笑得阴森:“小子,你目前还不能死!我漂亮哥哥嫁到宋家,你不明不白的死了,外人都得怀疑是不是漂亮哥哥下的毒手!”
他们大婚之日,我高低得把你牵出去溜一溜。给众人看看。
为了防止你跟外人胡叭叭,先断你一颗门牙!以示警戒。
记着我的话,他们大婚之日,你敢叭叭一句,我割你舌头,你敢试图逃跑,我打折你的腿!
你敢用纸条给别人报信,我拔了你的十指。
敢递眼神儿,我剜你眼珠子!
这里就是你回不去的地狱了,老实点,你还能少遭罪,你说呢?”
宋霁安想说什么,可他实在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气血上涌,他昏死过去了。
沈星河独自站在家里的后罩房已经很久了。
他在思忖。
关于誉王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原文之中,大漠人攻入中原,天下大乱,各地揭竿而起数不胜数,誉王也乘势而起,挥兵北上,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挥师入宫救驾。
他没想到的是,誉王原来早有反意了。
原文之中,最后誉王赢了,称帝了。
他能赢,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他拥有一个得力的手下:
裴景弛。
沈星河严肃的抬起头,望着后罩房晾着的琳琅满目的衣裳,陷入了沉思。
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位裴景弛,来了洗了一年多的衣裳,同时也疗了一年多的情伤,如今又遭到宋伯怀的偷袭,导致还要再疗耳朵的伤。
伤伤伤!!!
他截止到目前为止,一件正事没干过。
屋子里面传来了老马高亢的嘶吼:“我说!你脑袋里啊!有血块!堵住了!”
裴景弛很大声的问:“啊?什么?听不见!!!说什么???”
老马更大声的喊:“脑袋!!!血块!!!”
“听不见!!!”
老马声音忽然变得微弱:“你姥姥的。”
裴景弛:“你骂我干什么?”
老马惊了:“诶?这怎么听见的?”
裴景弛:“啊?什么?你刚才就是骂我!没错吧!
你的口型很好认!你别在这不承认!你一上来就骂人,我招你了?”
老马一赌气挎着药箱子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沈星河和老马去了前院儿。
“怎么样?”他问。
老马声音嘶哑:“他姥姥的,那孙子真的不能药死是吗?”
沈星河:“最好还是不药。”
老马很气愤,走到石头桌前仰脖灌了一壶凉茶,嗓子还是觉得冒火: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开的都是活血化瘀的药,就这么治着吧先。”
沈星河移目看向石榴树下蹲着的宋霁安。
他脖子上被拴着个铁环,环上戴着一个铁链,链子的另一端,拴在石榴树上。
宋霁安十分虚弱,可是脸上除了嘴唇有点肿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挂彩。
宋姨下手很专业,不会让他在任何显眼的地方挂任何的彩。
叶霓裳和宋伯怀的大婚之日过完了,宋霁安当天被逼出去走了个过场,走完之后,沈星河就给他重新拴回来了。
他想方便时,谢虎会牵着他,带他去如厕,之后再栓回来。
宋霁安此刻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沈星河和老马对视一眼,二人走过去了。
宋霁安掀起千斤重的眼皮,恍惚着:“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沈星河:“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给誉王做事,除了给他挣钱,还帮他找布泰耐是不是?”
宋霁安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沈星河:“我想知道誉王可有布泰耐的画相么?”
布泰耐这一员猛将显然是不能给誉王的,给个假的让宋伯怀送去倒是行的。
宋霁安沉默。
这小子当然不肯说的,因为交代了这个,一来是他彻底没有价值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二来,他多半不想让宋伯怀捞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