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看的心花怒放,想必这次江南之行,乐趣颇多。
谢清遥知道沈星河喜欢叶霓裳,所以特地请叶霓裳来同行。
沈星河对这份惊喜很受用。
有心啦,二爷。
沈星河侧目看向身旁的谢清遥。
却发现他已然睡着了。
对,就是睡着了。
他闭着眼,歪着头,嘴巴微微半张着,呼吸极为规律。
看的出来赌场那夜是真的累了。
一曲终了,叶霓裳起身施礼,“感谢恩公,为我赎回卖身契。”话音未落,抬眼看向谢清遥。
叶霓裳的目光落在谢清遥的脸上良久,咸即愕然,视线投向沈星河,“他……还活着么?”
这么大岁数,别死在这吧?
沈星河解释:“我相公岁数大了,觉多。你饿吗?咱们先吃点东西?”
叶霓裳打了个哈欠,摆手婉拒,“明天把,现在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送走叶霓裳后。
微醺的沈星河趴在桌上,咧嘴傻笑,对着谢清遥的面目,一笔笔描绘着他的轮廓。
谢清遥的英俊不同于叶霓裳的妖娆,即便他易容,他的线条也是硬朗分明的。
沈星河越看越是陶醉,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次日清晨,沈星河闻着饭菜香气醒来。
房内只有他一人,他寻着香味推开门。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老三见他过来了,朝着他跑了来;“嫂子!”
他看上去兴致不错,沈星河难以置信的问他怎么会在这。
谢老三:“我哥说,要带娘一起去游山玩水,娘说不放心我,我哥说,那便带着我一起去。”
他顿了顿,伸手闹闹胸口,朝着沈星河露出一抹笑,“我一听这就是哥借口,我哥嫌弃我不争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嫂子,定是你给我说的情,嘿!谢你了!”
沈星河一听这话就更不对劲了。
第一,面对上进自强的陈氏兄弟强烈的对比下,他根本没机会给祸国殃民的谢老三说情。
谢清遥当时没有完全消气,甚至说出谢老三当斩这种气话,可此刻却不计前嫌的带着他了。
第二,花嬷嬷明明不想去,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的谢清遥为什么非要带着她去。
是什么让谢清遥非要带着花嬷嬷。
是老马。
和谢清遥串供的邪医老马!!!
沈星河抬眼望着谢清洲,“我干爹在哪个房间。”
谢清洲走到走廊,指了指一间房。
恰在此刻,房门打开了。
老马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发鬓束的一丝不苟,比此时的沈星河还要利索。
老马挺直脊背,对着对面的门板笑嘻嘻的唤:“花花啊……花花……”
老马不经意看向沈星河这边,眼眸一颤,脸色大变,迅速扭身回房。
沈星河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赶在房门掩上之前,他挤进来了,“你跟我说实话,这怎么回事!”
老马皱眉,朝着沈星河龇牙笑了笑。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来这里呢,完全是因为我关心你相公的腿,我……”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告诉花花,你是个一言不合就打量着给人下毒的邪医。”
老马嘴很硬,丝毫不惧要挟,一口咬死了,“我真的是来关心你相公的腿!你们远行,带着个大夫在身边,总没坏处。”
“你不说,打量着我不知道是不是?
他腿明明不成的对吧?你怕到时他腿真的有什么意外,我肯定会找你麻烦,所以不肯答应帮他一起瞒我。
但是,当他搬出了花花与你同行,你就答应了是吗!”
老马咽了口吐沫。
好小子,够机灵。
沈星河破案了。
老马清清喉咙,一把将沈星河扒拉开,板着脸沉声道:“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病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星河眯眼观察着老马,想判断他有没有说实话。
老马一挥手:“是心情呀!他一心想带你游山玩水,你们夫夫二人同游大好河山,心情舒畅,他病自然好的也快,你要知道,这全身经络都是通着的。”
老马的话锋毫无预兆的转走:“我跟你相公达成了约定,到时候你们玩你们的,我和花花玩我们的,咱们两家最好谁也别打扰谁,之行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可能还有几对。”
沈星河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想直接回家。
可是船舱起起伏伏,显然已经杨帆起航了。
他真的上了贼船。
他从窗子瞥见,不远处还跟着一条大船,这只船从夜里好像就跟过来了。
老马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医德,宽慰沈星河。
“我给他新换了药,这药一直敷在他腿上,只要他别摘掉,精心着,别受寒,根本就没事!你瞧,我屋子里带了那么多药呢。”
老马竭力自证:“你觉得若是去了一回江南腿就折了废了,再也站不起来, 这可能吗?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若是如此,住在南方身患腿疾的人怎么办?人家是直接得削大腿还是怎么的?”
老马面露哀求,“你回去别问他成吗?他跟我说你越晚知道越好。
他知道瞒不了你多久,可他想让你没有负担的跟他出去玩,你晚知道一天,就能高高兴兴地跟他玩一天。
人家一片苦心,你担待点行吗?”
沈星河垂着脸,声音很小,“可是,我担心他的腿会疼啊。”
他顿了顿,沉声道:“他腿疼的时候,一向都死撑着不说的。”
沈星河从房间里出去,他心情很低落,走到楼梯处,昂头,见上面坐着谢清遥。
他脸颊苍白,手里拿着花卷,垂着眼望着沈星河,光线透过窗子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望着沈星河,竟然倏尔笑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澈,“宝贝,如果我腿疼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我不会死撑着。”他笑着说。
晚饭间。
方县令在讨好谢清遥这方面十分上道,他将家中厨子、婆子全数调遣至此,唯恐照顾不周。
他甚至告诉谢清遥,这些皆是他身边侍候十多年的亲信,绝对的稳妥,无须担心他们会告密。
方县令满脸堆笑,吩咐小厮上菜后,就很懂事的退了出去。
宽敞的大堂内,彩灯高挂,一桌丰盛佳肴陈列其中,尽显奢华。
老马第一次乘坐这样气派的游船。
他体会了一把平头百姓享受不到的奢靡生活,又因得花嬷嬷在他身旁,显得十分激动,期间引颈吟诗,还饮了不少的酒。
他从脸红到脖子,酒气渐浓,提着酒杯到处找人对饮。边喝边偷偷看花嬷嬷。
谢清遥懒得跟他一起去喝,他索性拉着谢老三一起喝酒,两个人酒过数巡,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但并未醉酒状态。
喝到一半时,谢老三假装喝醉,拿着酒杯跑去找未值守的李大娃。
李大娃身姿挺拔,静立甲板,任江风拂面,怡然自得。
突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腰间上。
耳畔传来夹着酒气的喘息。
谢清洲的脑袋搭在李大娃的肩上,谢清洲侧头看着他。
“我喝多了,走路直打晃,李哥哥,你能送我回房吗?”
李大娃满脸嫌弃,推推搡搡期间,船只晃动加剧,还白白让谢清洲占了便宜。
“李哥哥,我想抱着你一起沉江。”谢清洲将他抵在栏杆上。
“疯子!你们全家都他妈是疯子!”在李大娃心中,就连曾经救过他的沈星河也不正常,谁家好人嫁给谢家?
李大娃身高已经是超过普通人,但在谢清洲面前仍矮了一点。
他奋力推开谢清洲,逃进一间小屋,迅速反锁,堵住耳朵,任凭谢清洲在外猛拍门。
谢清洲觉察出李大娃不想搭理他,但是他脸皮厚啊,敲了许久,才停下手,又返回饭桌。
船舱晃晃荡荡,坐在椅子上的老马也晃晃荡荡,他看向对面的花嬷嬷,醉眼朦胧,“花花,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一拍胸脯,指天指地的发誓:“我说一句假话天打雷劈!我马户子这辈子,就没对一个女人这么没出息过。”
花嬷嬷真的感觉有被冒犯到,她正色道:“亲家,您醉了,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她看向刚回到饭桌的谢老三,“老三……”
花嬷嬷止住了话。
因为发现谢老三正拽着他二哥的手,脸颊贴在谢清遥的肩膀上。
“哥!别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前些日子惹你和嫂子不高兴了,我以后长进!我保证再也不惹你们生气。”
谢清洲脸庞泛红,酒气熏人,额头顶着谢清遥的胳膊扭了扭脖子,“二哥!我做梦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啊!”
沈星河和花嬷嬷生无可恋的对视一眼。
老马再次央求:“花花,你看看我,我在和你说话,你拿正眼瞧我一眼,就一眼行吗?”
花嬷嬷大概是觉得实在太丢人了,她站起身,沉声道:“亲家,劳您跟我过来一趟。”
她率先出去了。
沈星河看向谢清洲那边,只见他抱着他二哥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二哥啊!你别离开我啊!你知道我多心疼你吗!二哥啊!”
谢清遥的衣裳被他拽的打斜,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他满脸冷漠的将衣襟一把扯了回来,冷眼盯着谢老三。
他将谢清洲的脸推起来,单手捏住谢清洲的脸颊。
谢老三的脸颊嘟起来红扑扑的,大眼睛闪烁着泪光。
谢清遥训斥:“你记好,以后在外面,要是酒量不好,就少喝酒,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谢老三嘿嘿一笑,醉眼迷离,蓦地眼眶湿润了,眼中噙着泪。
谢清遥放开了手。
谢老三哽咽道:“二哥,你还活着,咱们家就没散,二哥,真好。”
他哽咽的说。
沈星河没眼看谢清洲这边。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先前所见的那艘大船依然缓缓地跟着。
他问过谢清遥,谢清遥推测,那应该是宋伯怀的船。
想必是为了叶霓裳而来,一路保护着他。
叶霓裳今晚在房内独自用晚餐,不知他是不是也透过窗子瞧见了那艘带着“宋”字标识的船。
江风带着些许的凉意透过窗子吹进船舱,沈星河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他扭头朝着走廊的方向看了看。
花嬷嬷把老马喊了出去,想想也该知道,是告诉老马她并没有再嫁的打算。
老马喝的醉醺醺的,别再承受不住,一时想不开,大头朝下投江里去吧。
沈星河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他对谢清遥说了声出去看看,便准备朝着走廊去。
然而,刚迈开步子,就抬不动腿了。
沈星河低头一看,醉醺醺的谢清洲坐在地上抱紧紧抱着他的腿。
“嫂子,你帮我和李哥哥说说吧,他不理我,怎么办啊?嫂子。我刚刚还摸了他好几下,嘿嘿,手感真不错。”
谢老三说着话,还捏了捏沈星河的小腿。
他是这是在占人家便宜吧,李大娃没揍他就不错了。
谢老三又道:“我上次想给他用合欢散来着,可是我后来忍住了,没用,扔了。”
沈星河倒吸了口凉气,这玩意怎么这么混账啊,幸好没用,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啊。是该给他个教训。
沈星河用力抬脚,但是谢老三像滩烂泥一样,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微醺的谢清遥往这边瞧了一眼,抓着谢老三的领子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看好了,那是你嫂子。”谢清遥在谢老三的手心上,重重地打了两下。
沈星河去了走廊,问了个小厮老马去了哪里。
小厮:“他朝着甲板上跑了。”
沈星河心里咯噔下,老马头很可能想不开投了红莲江。
沈星河登上甲板,见得老马正独自坐在甲板前,两条腿搭在外面。
沈星河震惊:“干爹!你干什么!”
老马回头,大概是吹了江风,吹散了许多酒气,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回头望着沈星河笑,“你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沈星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沉声道:“你先冷静点,你别在这里坐着,太危险了!”
沈星河扶着栏杆,轻声问:“她说什么了?”
老马:“她说,亲家,对不住,我虽知您一片真心,但身为女子,理应从一而终,我丈夫过世,我应为他守节,这便是本分,您另寻良人吧。”
沈星河挠挠脸,宽慰老马,“干爹,您别灰心……”
“灰心……”老马瞪眼,“噌”的一下站起来了,毫无半点预兆。
江风,扯着他的衣袂飞杨,他慷慨激昂,“她没提我老啊!”
他张开双臂,放荡的大笑,“她根本没说我老!”
他看向沈星河:“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嫌弃我这长得老。”
“呸!”他扭头啐了口吐沫,恰好一阵风过来,吐沫星子渐了沈星河满脸。
“啊!!!”他嫌弃的擦脸,“你干什么随地吐痰!”
老马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十八岁,我爹给我找媒婆说媒,凡能入我眼的,无一例外嫌弃我长得老。嫌我老?我呸!”
沈星河这次反应快,往后闪避开了,幸免于难。
老马目放奇光:“她说本分,却没说情分。你好好品品她的话!”
沈星河眸光流转。
老马乖张大笑,得意洋洋“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的是本分啊!这说明那男人待她也就那么回事!”
老马眯起眼,沉声道:“得了花花这样的女子,竟不把她捧在心尖上……”
他霍然回首望向沈星河,“你说,他该不该死!!”
沈星河连连后退,他慌张的对船夫道:“您受累,看着点他,太疯了这人。”
沈星河踏着月色回去了船舱,行至走廊处,忽然止了脚步。
他随便推开了就近的一间房门,视线在室内流转。
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精雕细琢的床榻上。
他虽然跟着谢清遥一直同床而眠,但是由于家里的炕十分宽敞,他睡觉不老实时居多,两个人之间通常会横处一段极宽敞的距离。
中间再躺下两人都不成问题。
可这里不同,这是一张床。
并不宽敞的床。
适合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就两个人。
沈星河简单设想了一下。
他和谢清遥同床而眠,在温馨的房间里,一起秉烛夜话,聊一聊人生,谈一谈理想。
昏黄的灯光下,浮动的江面,还会发什么事情呢?
嘿嘿嘿嘿……
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赫然出现在沈星河的脑袋里。
越是不去想,那些鲜活的画面就越是跳进他的脑袋里,谢清遥的身影与各种细节都一点点的占据他的思想。
沈星河满脑子都是他所爱之人。
想着想着脸颊就发烫了起来。
他本就皮肤白皙,连带着耳垂,脖颈,都染上红粉。
与醉酒般的状态无异。
他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傻乐起来。
“你放开我!”走廊中,谢清遥的声音陡然响起,犹如利剑划破静谧。
这声音打断了沈星河的浮想联翩。
他即刻起身,迈出房门,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沈星河完全愣住。
谢清洲背着谢清遥,而谢清遥正致力于用胳膊勒住谢清洲的脖子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谢清洲面庞涨红,却仍固执地不肯松手。
谢清遥抬眼,猝不及防和沈星河的目光对视上。他似有话语欲言又止,然而未及吐露,已被谢清洲拽着入了房间。
沈星河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见谢清洲已经把他哥哥摁倒在床上了。
谢老三,左脚蹬右脚跟鞋帮,脱了鞋,抱着他二哥的胳膊不撒手。
“李哥哥!咱们好好说说话吧!”
显然,他竟将谢清遥误认为了李大娃。
谢清遥满脸嫌弃地推开谢清洲凑近的脸庞,厉声喝道:“给我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谢清洲不滚,醉眼迷离发出哼哼的傻笑声,迷蒙的眼中闪烁着狡黠之色,“嘿嘿嘿,李哥哥我们一起回房间睡。”
谢清洲闭着眼睛,冷不丁地在谢清遥脸上嘬了一口,满意地赞道:“真香啊李哥哥,嘿嘿嘿。”
谢清遥无奈地看向沈星河,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微妙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沈星河在某些方面,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此刻,他避开谢清遥那炽热的视线,含糊应道:“那你们休息吧。”他下意识的关上了房门,转身去了之前浮想联翩的房间。
他躺下后,摸了摸床。
算算日子,好像有些时日没和二爷同睡一间屋子了,自从和他说分房睡之后。
虽然两人用别的方式互相慰藉过,但那种肌肤相亲、共枕而眠的温馨却已久违。
此刻,那种熟悉的悸动如潮水般涌来,化作一团小火苗在心头悄然燃烧,热度渐增,仿佛要席卷全身。
他浑身燥热难耐,下床给自己倒了茶降温。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众人皆已沉醉于甜美的梦境。
唯独谢清遥,一双眸子寒光闪烁,无法安眠。
他死盯着挤在自己旁边呼呼大睡的谢清洲。
谢清洲喝过酒之后,打的鼾声震天响,嘴角挂着迷离的笑意。
谢清遥脸色铁青,越看他越不顺眼,忍着膝盖的剧痛,骤然发力,一脚将谢清洲踹落床下。
“嘭”地一声巨响,谢清洲摔落地面,瞬间清醒,茫然四顾,目光最终锁定在谢清遥身上。
黑夜之中兄弟二人对视。
谢清洲率先打破沉默,疑惑问道:“怎么是你跟我?李哥哥呢?”
谢清遥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谢清洲打了个哈欠,搓了搓胸口,晃晃悠悠站起来了,“我不跟你一起睡。”
言罢,他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狗老三,当真该斩。
谢清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许是因为久未乘船,或许另有隐衷,总之,他在床上反复翻滚,如同烙饼一般。
终于,他坐起身,拿起窗边的拐杖,开始练习走路。
一番锻炼后,汗水湿透衣衫,他遂打开墙边的衣柜,翻找一番,取出一套干净衣物,径直前往浴室沐浴。
谢清遥清晨浅浅睡了一觉,短暂的休憩并未驱散他的疲惫,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他又睁开了眼。
他洗漱干净,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去取昨夜遗落在饭桌处的轮椅,他撑着拐杖走出门外,沈星河恰好从隔壁房内开门出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谢清遥意外的看着沈星河。
沈星河神情看上去有些焦虑,他搓着手,头发睡得乱,不知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谢清遥关切的望着他。
“这船里可能是闹耗子。”沈星河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地望着谢清遥。
“耗子?”谢清遥没反应过来,“船上怎么会有耗子?”
沈星河沉声道:“真的,昨天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地时候,听见房间里有‘噔噔噔噔’的声音,像是柜子里的声音,还有开柜门的声音!”
他顿了顿,“以前在医馆住时,也曾遇到过类似情况,半夜里总有‘噔噔噔噔’的声响,用老鼠夹子捕捉,结果只发现一滩血迹,却不见耗子踪影。”
沈星河声调突然提高:“莫非……它是死后化作了精怪,一路跟着我!?”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冲到谢清遥眼前。
谢清遥一愣。
他越听越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耗子。
但他鬼使神差的没有解释,只是温柔的将人往怀里带。
真喜欢看他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住想要欺负。
沈星河心绪不宁,双手不安地搓动,试图缓解内心的恐慌,“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山上我都没见过耗子,船上应该更不会有了。”
谢清遥紧了紧怀抱,“山上之所以没有耗子,是因为谢虎在房前屋后撒了许多药。”
沈星河闻言,目光闪动,急切地追问:“那你有没有带上那种药?”
“没有。”谢清遥回答得干脆。
沈星河:“我去问问干爹。”
他挣脱开谢清遥的手臂,朝着走廊快步走去,谢清遥撑着拐杖跟在他后面。
走廊远处传来老马的声音,“咦?老三,你昨夜不是和你哥一起睡的吗?怎么跑到这屋来了?走啊,一起去吃早饭……”
“干爹!”沈星河喊他。
老马闻声转过弯来,见是沈星河,便问:“吃早饭去吗?”
沈星河跑过去,“您带着耗子药了吗?”
老马:“带……”他顿住了,瞟了一眼沈星河的身后,见得谢清遥正朝着他摇头。
老马是个聪明的老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带着了,迅速转为:“带那玩意干啥?”
老马故作镇定,转身离去。
沈星河还想追问,却被谢清遥叫住:“我先帮你束发吧。”
谢清遥带着沈星河回了房间,给他将头发束好。
沈星河双眸乌黑明亮,却因内心焦虑而四处张望,神态飘忽。
“肯定有耗子。”他喃喃自语,“不过,若真的是精怪来找我寻仇,耗子药可能也没用。”
谢清遥“嗯”了一声,他坐在沈星河身后,垂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今晚去我那……”
沈星河:“你帮我找找行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的口,彼此的话语在空气中交织,谁都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沈星河一怔,问他,“你说什么?”
谢清遥摇头,“你说什么?”
沈星河重复道:“你帮我找一下,这屋里肯定有耗子!”
谢清遥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了。
他带着拐杖,垂着眼,行至角落里,假么三道的看了看,“如果你实在害怕,不如今夜去我那住吧……”
强烈的恐惧之下,使得沈星河根本没意识到谢清遥的小心思。
他沉声道:“这不是换房间就能解决的,耗子四处乱窜,谁能保证它不会在夜里闯入任何一间房?”
谢清遥:“……”
他盯着柜子的缝隙,此刻专注的想,该怎么反驳她这句话。
沈星河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目光在桌子,床底下四处乱瞟。
沈星河回头看向谢清遥那边:“你借我拐杖用一下成吗?”
谢清遥递给他一根。
沈星河拿着拐杖竖进了床下扫了扫,猛然之间窜出一只灰溜溜的大耗子。
“啊!啊!大耗子!”沈星河被猝不及防的吓到了,他尖叫了一声,一把扔了拐杖,撒腿朝着谢清遥的方向跑。
尖厉的叫声不仅令沈星河失措,也彻底惊到了那只老鼠。它在房间里疯狂逃窜,横冲直撞。
沈星河尖声呼叫,扑到在谢清遥的怀里。
他猛地跳起来,两只手紧紧勾着谢清遥的脖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往上盼,“二爷,抓住它呀!你快抓住它啊啊!”
谢清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喜悦。
他右手撑着拐杖,左手甚至将沈星河顺势托了托,沈星河四肢并用,成功挂在了谢清遥的身上,紧紧抱着他。
谢清遥拥着怀里清瘦的人,嘴角挑起一抹坏笑,星眸半阖,凝视着因恐惧而瑟缩在他怀中的沈星河。
此刻,耗子朝着这边飞速窜来,沈星河便将他搂的更紧,“啊啊啊!过来了,它过来了!”
然而,谢清遥却很淡定,他甚至未挪动视线,仅凭余光便精准地用拐杖压住了老鼠那蓬松的长尾。
沈星河面目扭曲的看着拐杖下面压住的耗子,它肥硕的身体上,凌乱的毛像刺似的炸着,尾巴在挣扎中被牢牢按住,老鼠回头欲咬拐杖,凶狠异常。
沈星河尖叫:“踩死它!快踩死它啊!!!”
谢清遥心中早已有盘算。
踩死了它,这屋子是不是就没耗子了?
那他怎么办呢?
夜里继续孤枕难眠吗?
自从沈星河和他说分房睡以后,就再没有真正的再碰过他。
这次借着下江南游玩,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如此雅兴。
他垂着眼,和耗子绿豆大的小眼睛对视上。
杀人如麻的谢清遥,此刻却有了放走这只耗子的念头。
沈星河双手紧紧环住谢清遥的脖子,他声音发抖:“快踩死它啊啊啊啊!”
谢清遥只是应了一声,但仍然没有动。
他此刻抱着沈星河,只有一根拐杖支撑力道,且他怕可爱的耗子受伤,甚至没有用拐杖分担更多的力道。
他腿本该不舒服的,然而此刻,却一点不适都感觉不到。
沈星河理智仍然没有归位,“听见没有啊啊啊,踩!死!它!踩!!”
“嗯。”谢清遥抬起右脚,趁机松开了拐杖,右脚缓慢的落地,他刻意的没有预判耗子的走位,将落脚点选在原地。
“嘭!”一声闷响,耗子的头部瞬间被准确击中。
什么?!
居然踩死了?
此鼠不看重用之程度堪比谢老三。
沈星河心有余悸的从谢清遥的怀里下来。
他惊恐的看着谢清遥的脚:“你先别动,我拿个什么东西把它铲走!”
现在就是让谢清遥动他也不想动了。
心力交瘁。
半晌,谢清遥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把小铲铲,蹲在谢清遥的前面,手握铲铲,让他抬脚。
谢清遥如是照做。
“这鞋子不能要了!耗子身上很脏的!”沈星河迅速将耗子铲走,出去了。
他丢了耗子之后反复洗手。
随后,他走进谢清遥的房间,为他寻找替换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