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确言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一步步走向商老夫人,藏在西装裤下的假肢发出轻微声响,“奶奶,消消气,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说着,还递出了一瓶矿泉水。
商延枭顺势接话,“奶奶,你心脏本来就不好,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商老夫人瞧见他们两兄弟,寒意布满的心房总算回了一点温。
老三夫妻在世时,从来就没动过这些歪脑筋,培养出来的孩子同样踏实优秀。
只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
商老夫人想起已经去世的儿子和儿媳妇,眼眶微微发酸,她没有心思喝水,只是看回眼前的一对子女。
“你们当父母的利欲熏心,但别带坏了我的这些孙子!就算老爷子醒不过来,我都会守好他在意的东西。”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你们姐弟两人这辈子就死了这条心!我绝对不会把集团交在你们的手里!好自为之!”
言下之意是未来的集团乃至其他资产,她宁愿直接隔代交给孙子辈,也不会再落在他们姐弟的身上。
“……”
商运发愣,商可意的脸色瞬间煞白。
作为孙子辈的商颂鸣听见这话,脸色同样没好看到哪里去。
商祈顺轻推了一下眼镜,适时开了口,“奶奶,我们知道错了,确言他们说得对,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今天医院的探视时间快到了,要不要先派人送您回医院?”
商老夫人想起了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丈夫,总算点了点头,“嗯。”
“奶奶,我陪你回去。”商延枭见缝插针,绝不把任何机会让给商祈顺。
商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恢复了温和的语调,“好。”
她低头看着散落在地的佛珠,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压抑的不安,却还是止住了弯腰再捡的念头。
商确言不忘和自家兄长打招呼,“哥,那我先陪奶奶过去。”
商延枭颔首,“好,我和柏续迟点开车过去。”
会议室的门重新打开,商确言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
商颂鸣眼红地看着这一幕,不甘心地靠近自家父亲,“爸!”
商运强忍着翻涌的心绪,“回家再说。”
说完,父子两人便不再理会其他几人,匆匆往外走。
商可意深呼一口气,转身冷冷对上商延枭和柏续,“你们三房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走着瞧!”
说着,她又剐了吴畏一眼,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外走。
吴畏瞧出妻子的火气,连忙往外追,“老婆,你等等我。”
商可意强势问责,“你们父子两人刚才都是哑巴了吗!连句话都不帮我说!”
“……”
夫妻两人的声音越离越远。
商祈顺丝毫不在意父母的争执声,藏在镜片下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到了商延枭的脸上。
两人的视线里充斥着敌对,但转瞬消散全无。
商祈顺笑了声,一字一句,“恭喜啊,康复出院。”
商延枭淡定接话,“我也得恭喜大哥,下月就要订婚了。”
商祈顺又说,“果然还是新国的气候养人,你在帝京‘卧床’那么久都没醒,一到新国没两个月就醒了?”
商延枭反问,“大哥是不希望我醒?”
商祈顺从善如流,“当然不是,我原本还怕你喝不上我和小卉的订婚喜酒,现在好了,到时候一定多喝几杯。”
“那是自然。”
柏续听着这话里话外的刀光剑影,默默不吱声。
没料到,商祈顺忽地就将注意力挪到他的身上,“对了,我前两天听朋友说,新国最近有个势头很猛的新公司叫昼夜投资?”
“……”
“不知道柏小少爷听说过没?”
柏续听见这声明知故问,回得轻巧,“嗯,我也听说了,他们老板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假斯文人。”
商祈顺没料到柏续竟然会是这样的回复,嘴角标准化的弧度反倒真实弯了弯,“几个月不见,柏小少爷还是这么开玩笑。”
柏续挑眉,“比起‘柏小少爷’,我更喜欢别人喊我‘柏总’。”
商祈顺改口迅速,“柏总在商业上的行事作风倒是很像延枭,我差点怀疑,这家公司是你们两人一起创办的?”
柏续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不劳操心,这公司纯属我手痒闹着玩的,至于我的行事风格——”
他饶有深意地笑了笑,“以后大少爷会有机会领教的。”
商祈顺摩挲了一下镜片的边缘,眼里兴味更浓,“是吗?那我还挺期待的。”
“……”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适时打断,“时间差不多了,柏续,我们该去医院了,大哥要去吗?”
“不了。”
商祈顺婉拒,“我还有其他事,你们自便。”
说着,他就转身朝着会议室外走去。
直到专属电梯门关上,他嘴角虚伪的笑容收了个一干二净,瞳孔深处的戾气骤然破出。
——叮咚。
电梯门在停车场层打开。
边上的萧助理等候已久,靠近,“大少。”
“……”
商祈顺低着气压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助理瞧出他不对劲的情绪,当即道歉,“大少,抱歉,是我没第一时间监控到那两人的行踪!”
一个月前,他们彻底掌控了商延枭在新国的行踪,商祈顺猜到对方可能会对车祸存有阴影,于是还“贴心”地送上了一份大礼——
只可惜,那司机临场反悔、不成气候,导致的车祸后果甚微。
商延枭不在集团的这大半年,大房早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收买人心。
商老爷子的“病重”在意料之外,但这是他们等待了许久的好机会,原本想要趁机以“代理董事长”的身份掌控集团,却没料到——
商延枭会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回国,还和柏续将股东大会扰得一团糟!
“……”
忍无可忍的商祈顺一拳轰在了石柱上,“全他妈白费了!”
受到重击的指关节顷刻破皮,溢出血色。
助理从未见过商祈顺如此失控的模样,惊得呼吸骤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偌大的停车场在这一刻逼仄得吓人。
商祈顺垂眸盯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右手指关节,冷笑着用左手指腹用力擦拭伤口,仿佛一点儿痛感都感觉不到,“走吧。”
“大少?去哪里?”
“和那女人约了几点碰面?”
明明是名义上的女友,下个月的准未婚妻,在他口中只是轻飘飘的“那个女人”。
助理反应过来,“白卉小姐约了你五点半,说是要亲自挑选订婚伴手礼,按照你事先的吩咐,我已经将花和礼物以你的名义送过去了。”
“麻烦。”
商祈顺不耐烦地拿出手机,转而拍下了自己血淋淋的右手关节,迅速发给了白卉。
“宝贝,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小事故、受了点伤。要不今晚你先挑?我迟点处理完了就赶过去陪你,好吗?”
宠溺至极的语调,而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漠。
助理早就习惯了商祈顺的变脸,见怪不怪地替他打开车门,“大少,请。”
商祈顺已经从短暂的、失控的愤怒中挣脱出来,“嗯,走吧。”
车子扬长而去,而边上的VIP专属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柏续率先从电梯内走出,“看起来商祈顺早就知道你‘伪装’的事情了,那他为什么不揭发你?”
商延枭以“对手”的心态回复,“他揭发我的伪装,不就意味着我有可能回到集团,继续和大房争个不停?”
柏续想了想,“也是,他们巴不得你从此以后好别回集团。”
商延枭拉住他示意,“在这儿等一下,我让集团安排了接送车。”
他们凌晨才回国,这会儿没有方便自驾的车子。
柏续微微点头,忽地感到掌心一热。
商延枭主动牵上了他的手,“累不累?”
柏续呼吸缓了缓,答非所问地哼声,“商延枭,你别牵。”
“为什么不?”
“我们又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炮/友不可以牵手?”
“炮/友为什么要牵手?”
“你之前也说炮/友不用接吻,但最后还不是……”
“好了你别说了!”
柏续猛地脸红,止住了两人无意义的讨论,他放弃挣扎任由商延枭牵紧,“无聊。”
消毒水混着各种的药味, 总是长年累月地弥漫在医院走廊里。
柏续和商延枭刚走出去电梯,就听见了边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朱,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一辆推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躺在上面的人已经盖在了专用的白布,宣告着生命到了尽头。
哭喊的妇人近乎晕倒在了地上, 边上围着的儿女同样灰丧着面色。
“……”
柏续联想到了柏老先生去世的场景, 心尖一颤。
商延枭同样瞧见了这一幕, 呼吸沉了沉, “阿续,别看了,走吧。”
话音刚落, 提早得到消息的章长叙就从拐角走了过来, “延枭,这边。”
两人和他对上视线, 走近。
章长叙也瞧见了电梯边的悲痛惨状,随口提及, “刚送走的那位听说是富恒袜业的老周总,在重症靠药物吊了快两个月, 还是没熬过去。”
“……”
商延枭没接话, 心思蓦然又重了些。
柏续感知出商延枭的情绪,代替追问,“老爷子怎么样了?”
作为医者,章长叙实话实说, “外力撞击导致的脑出血, 出血量很严重。”
“昨天送来的第一时间,宋主任就亲自进行了开刀手术, 但老爷子的颅内压一直不稳定,还没度过危险期。”
柏续追问,“心梗呢?严重吗?”
章长叙特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个点,正是我想和你们说的。”
商延枭当即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跟我来。”
章长叙没急着带他们前往商老爷子所在的重症监护室,而是将他们带到一旁的安全通道。
柏续追问,“老爷子的病情有疑点?”
章长叙只挑确定的内容说,“老爷子每年都会进行定期的健康体检,心脏方面一直没有出现过大毛病。”
“我特意问过昨天的医护人员,其实老爷子心梗的症状不算严重。”
“简单来说,如果老爷子昨天在事发前和别人发生了争执、导致了情绪过激,这种程度最多会觉得胸闷、喘不上气。”
商延枭隐约明白了好友的意思,猜测,“按照爷爷的脾性,他大可以在察觉到不适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坐下来缓和,那如果严重不适到了‘晕倒’?”
章长叙肯定接话,“不至于意识全消、一头猛栽,而且还是这种程度的外力创伤。”
柏续心惊,“你的意思是,老爷子有可能是人为推倒摔伤的?”
章长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作为医生,我不能贸然替你们做出推断,但作为朋友……”
他对上商延枭渐沉的眸光,“我建议你们好好查查。”
商延枭稳住呼吸,“知道了,谢谢。”
章长叙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们之间不说这些,老爷子这边有情况了,我会随时和你们联系。”
“好。”
三人从安全通道走了出来,走到了拐角走廊的最里侧——
商老夫人正坐在外侧的长椅上,弯着腰、低着头,比起在股东大会上的从容优雅,此刻的她变得异常苍老而疲惫。
除此之外,商确言和总管家就陪在她的身边。
章长叙低声说明情况,“医院有明确规定,重症病房每天只允许单人的探视,老夫人刚进去过,探视时间到了就出来了。”
“她说要在这里守着老爷子,不肯走。”
柏续凝了凝眉头,“那怎么行?”
听说商老夫人昨天执意守到了凌晨,白天又为了股东大会的事情费了不少精力,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商延枭率先靠近,“奶奶。”
商确言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哥,你们来啦?”
总管家瞧见商延枭久违的身影,一脸平静地让出位置,“三少。”
商老夫人抬了头,眼眶的红意很明显。
她主动牵起商延枭的手,百感交集,“延枭,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上次商老爷子从新市返回帝京后,次日就告知了她真实情况,还让商延枭拨来了视频电话报平安。
商老夫人为此又惊又喜,就盼着孙子什么时候能够回国。
“延枭,我原本想着等你回来了,好好摆一桌家宴接接风、去去晦气,结果……”
她看向一墙之隔的重症监护室,情绪又有了波动,“没想到你爷爷先倒下了。”
商延枭回握了一下商老夫人的手,低声安慰,“奶奶,这桌家宴会摆上的,等爷爷痊愈没事了,我们再加倍补上。”
商老夫人动容,“好。”
边上的商确言又劝,“奶奶,你先跟我们回去休息吧,要不然你身体吃不消。”
商老夫人摇了摇头,“不,我要在这儿守着你们爷爷。”
“……”
商延枭眉心微蹙,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柏续。
柏续给他递出一道隐晦的目光暗示,还没等身侧的章长叙反应过来,接收到视线的商延枭就已经默契起身。
他看向总管家,“孙伯,我和确言有些事情想要找你确认,你跟我们来一下?”
商确言很有眼力劲地起身,配合自家兄长,“嗯。”
总管家意识到了什么,“好的,两位少爷。”
柏续交替着走上前去,坐在了商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我有东西要给您。”
商老夫人问,“什么?”
柏续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将其打开——
原本断线散落的佛珠被他全部拾了回来,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个盒子。
商老夫人疲惫而阴郁的脸上透出一抹惊喜,“小续,你给捡回来了?”
“老夫人,你离开前会议室前特意往地上留恋了好几眼,我就猜到你舍不得,所以延枭和我就找员工要了一个小盒子,将它们一颗颗捡起来装好了。”
柏续将小盒子又往前递了递,“一共十八颗,你数数对不对?”
商老夫人心里泛起暖流,“对,你这孩子,有心了。”
她离开前确实想要将佛珠捡回来,只是珠子掉得满地都是,还有几颗滚到了桌子底下,加上那会儿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压抑,在场不少孩子内心有埋怨——
商老夫人自个儿身子骨不好、不方便捡,也不想麻烦孩子们。
因此,商老夫人才强行忍下了这点念头,打算事后再请其他员工帮忙捡回来。
柏续没有直接开劝,而是由此衍生话题,“老夫人,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手上就一直盘着这串佛珠,它对你的意义是不是很重要?”
商老夫人捡起其中一颗摩挲,“这串佛珠,是阿鸿亲自给我选料、亲自给我打磨的。”
柏续听见这声称呼,略微愣了愣,“老爷子亲手做的?”
商老夫人早就将柏续当成了三房的一份子,温柔对他叙述,“我早些年身体不好,还动过两次手术,你们爷爷不信佛、不信教,但他知道我在这方面一直有念想。”
“于是,他亲手为了做了这串珠子,还特意请人带到庙里祝祷开光。”
以商家的有钱程度,很多物质上的东西都能轻易满足,但难得的是这份心意,足以见得商老爷子对妻子的珍视。
商老夫人解释,“十八颗珠子,寓意身体健康。”
所以,他在看见佛珠断裂后才会感到不安,好在柏续替她全部捡了回来。
柏续动容,真心感叹,“老夫人,老爷子对你真好。”
商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腕,“你怎么还叫得这么生疏呢?我都听你们爷爷说了,你和延枭在处对象?”
“……”
柏续卡壳。
商老夫人只当他是在害羞,提及这事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小续,你放心,我们商家这么些人,对待感情、对待伴侣这方面是有些一脉相承的。”
无论是商老夫妇,还是三房夫妇,又或者是一心要嫁给吴畏的商可意,大家在对待感情上一向认真且执着,看着自己的伴侣怎么着都觉得好。
柏续想到这儿,悄悄开起了一句玩笑,“奶奶,按照我们年轻人说法,这叫‘恋爱脑’。”
“嗯?”商老夫人一知半解,还是替商延枭做担保,“我啊,了解延枭这孩子的脾性,他要是认准了你,就不会辜负你。”
“……”
不会辜负?
那商延枭算恋爱脑吗?应该不是吧。
柏续思绪不由偏了偏,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老夫人……”
商老夫人出声,“还不改口啊?”
柏续本来就想着哄她开心,只能听话,“奶奶,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了。”
“你就当是为了他、也为了自己、更为了我们几个孩子,今晚先回家休息吧,好不好?”
商老夫人反问,“为了你们?”
“嗯,我听说确言昨天在医院待到深夜?接完我和延枭后,凌晨又返回到医院陪你?”
“延枭也是,昨天得知消息就赶回来了,这两天也没休息好。”
“你今晚要是不回去,以他们两兄弟的性格肯定也会留下来陪你。”
这一来二去,不但商老夫人上了年纪吃不消,就连商延枭等人也不见得能吃得消。
商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三家的孩子都是好的。”
柏续继续劝,“医院有医护人员早晚照看,我听说章医生今晚也值夜班,你就先跟我们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让延枭亲自送你来医院?行吗?”
话音刚落,商延枭等人就从拐角处走了回来。
商老夫人和自己的两个孙子对上视线,终究是听了柏续的劝,“好。”
五分钟后,医院停车场。
和来时一样,商确言和商老夫人等人一辆车,柏续和商延枭单独一辆车。
车门关上。
柏续看着已经全黑的天色,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终于松了松,“商延枭,你把刚才在集团停车场的话重新问一遍。”
商延枭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累了?”
“嗯,这下是真的有些累了。”
柏续如实承认,紧接着追问,“总管家那边怎么说?老爷子最后见过的两个人还是商运和吴畏?”
商延续眸色沉沉,“和他们在股东大会上说得一致,而且吴畏离开后,老爷子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异常。”
柏续蹙眉猜测,“你说,总管家会不会撒谎?”
商延枭摇了摇头,“孙伯跟在爷爷身边很多年了,信得过。”
柏续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那就奇怪了……”
只是他还没找到这一事件里的“蹊跷”,商延枭的手机就传来了震动。
聊天被打断,商延枭拿出手机一看,当着柏续的面接通。
“喂,谢奇,怎么了?”
“三少,股东大会还顺利吗?”谢奇还留在新国处理事务,没跟回来,“你、你待会儿有空吗?”
商延枭回答,“嗯,还算顺利,有什么事情直说。”
电话那头的谢奇听见这话,干脆抛出重点,“海外私家侦探那边发来消息,已经找到切尔金了!”
商延枭眸色一震。
谢奇继续说,“不过情况比想象中得复杂,我让那边稍晚直接联系你?”
柏续听了个大概,神色跟着认真起来。
商延枭和他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好。”
二房所住的别墅内, 方裕华看着丈夫红肿的脸,又气又心疼。
“张嫂!快点把冰袋和消肿的药膏拿过来!这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失心疯了不成?”
“……”
商运心头憋着一股子火气,只觉得妻子聒噪, “你消停点!嚷嚷这么大声就不怕传到妈的耳朵里?”
“而且再怎么说,那都是我亲妈!别胡说八道。”
方裕华自知理亏,连忙接过佣人手中的冰袋, “我这不还是心疼你?关起家门谁敢往外传。”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敷在丈夫的脸上, “好端端的,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还就打你一个!”
“——嘶!”
商运疼得直抽气, 直接抢过冰袋来捂,“我自己来,你这下手没个轻重的。”
方裕华一噎, 转而将责怪的目光落在了大儿子的身上, “颂鸣,你爸被打了, 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不护着点!”
“妈,你就别嚷嚷了, 奶奶在会议室里动的手,谁敢拦啊?大房一家子那会儿也怕着呢, 至于三房……”
商颂鸣想起那两兄弟以及柏续的嘴脸, 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方裕华这才想起“商延枭”这号关键人物,不信邪地追问,“那商延枭躺了这么久, 一点儿后遗症都没有?”
她今天没有去股东大会, 所有经过都是从丈夫和儿子的口中听说的。
商颂鸣冷哼,“什么后遗症?我看他好得很!”
“还有那个叫柏续的, 居然瞒着我们把奶奶请到现场了!要不是他们精心筹划了这一出,我们家怎么会闹得如此狼狈?”
明明三房都出席了股东大会,偏偏只有商运一个人挨了巴掌!
商颂鸣想起商老夫人放出的狠话,脸上难看,“爸!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奶奶都放话了,以后无论是集团事务还是其他资产直接越过你和姑姑,交给隔代的孙辈。”
无论是一直屹立不倒的商祈顺,还是已然苏醒回归的商延枭,更甚至还有排在他后头的商确言!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这摆明了是叫他吃亏啊!
商颂鸣想起这事儿就觉得不满,“你叫我一个人,拿什么斗得过他们?”
“……”
商运没接话,气得将手里的冰袋直接砸了过去。
商颂鸣的胸口猛然被砸中,疼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爸,你做什么?”
“没用的混账东西,我让你平日在业务上多精进的时候,你怎么不听?现在还有脸来问我该怎么办?”
商运的右半张脸还僵着,说话都有些漏风,“但凡你和你那些堂兄弟换一下,让他们来当我的儿子,咱们二房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商颂鸣不爱听了,“爸!”
方裕华也跟着反驳,“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家儿子哪里不如人家了?顶多就是差点运气。”
“就是!”
“就是个屁!”
商运指着庄园三房的方向,“就那个商确言,他比你迟进公司多少年?可老爷子昨天出事前都宁愿把项目给他、不给你!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
商颂鸣心气儿高,被训得面色难看,他刚准备拔腿走人,二楼就传来娇气的制止声——
“爸,哥,你们吵够了没有?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哒哒哒。
拖鞋踩地的声音响起,商乐尔从二楼疾步走了下来。
方裕华一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立刻笑脸相迎,“小尔醒啦?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因为商老爷子突然出事、危在旦夕,原本在英国读书的商乐尔也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今天傍晚才到。
这睡了不到一小时,她就被楼下的争执声给吵醒了。
看见许久未见的女儿,商运的脸色不由缓了些,“小尔,来坐。”
商乐尔笑了笑,“嗯。”
她瞧见自家兄长那憋屈的臭脸,走近喊道,“哥,别气了,这么久没见了,不给你亲爱的妹妹来个大大的拥抱?”
商颂鸣平日做事虽然有些混,但对于妹妹是真心宠爱。
他看在商乐尔的面子上,勉强压住父子间的那点不和睦,“大半年不见,你怎么还瘦了?在海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吃了。”
商乐尔拉着他坐回到沙发上,随手从茶几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喏。”
“……”
商颂鸣默默接过,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地替她剥了起来。
商运和方裕华对视一眼,后者说,“你这臭脾气,就你妹妹治得住你!”
商颂鸣手里的动作没停过,“我可不敢招她,从小到大就是烦人精。”
“你说谁呢!”
“谁接话就说谁!”
客厅里的气氛骤然缓和了很多。
商乐尔接过剥好的橘子,毫无顾忌地开口,“爸,妈,还有哥,我要是你们,我就坐山观虎斗,趁早放弃这场本来就打不赢的仗。”
“……”
商颂鸣和方裕华愣了愣。
商运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接受,“什么意思?”
商乐尔一脸轻松地嚼着橘瓣,“爸,现在局势还不明显吗?大房趁着三哥出事这段时间,一定在暗中疯狂拉拢势力。”
“我刚才在楼上听你的意思,四哥这半年也历练得很快,看样子是已经是火速赶超我哥了。”
“……”
商颂鸣被亲妹拉踩,哽了一声就忍下了。
商乐尔继续说,“现在三哥又回来了,他的实力有目共睹,而且你们知道吗?他身边那个叫柏续的……”
方裕华拧了拧眉头,插话,“柏续又怎么了?”
商乐尔瞧见家里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全然不知,“柏续这段时间在新国风头正盛,开办了一家创投公司,拿下了新国雏鹰影城的项目,瞧着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
三脸震惊。
商颂鸣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的?”
“爸,你上了年纪也跟着糊涂了。”
商乐尔淡定回答,“只要有心查,有什么能查不到的?”
“是你们一心想要从集团夺肉,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太深陷局中了才会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