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隋祁拍了拍薛理的肩:“我们五个人也挺好,接下来,我们先互相磨合,至于会不会有新成员加入,只能看缘分了。”
薛理忍不住为林临霖争取了一个机会:“林临霖,他不行吗?”
隋祁回得直接:“还不够格。”
薛理又说:“如果不是一个团队,就无法绑定吗?”
隋祁知道他的想法:“人不可能永远都靠别人,当他的能力还不足够的时候,将他贸然地安排在我们的团队中去庇佑,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要相信,林临霖他有自立自强的能力。毕竟,你能在这里帮他一次,但离开了这里呢?”
这个词,意味着危险重重。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的在这个乱世中生活下去。
薛理闻言,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五人小队的第一次开门见山的座谈会,算是顺利结束。
几人都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隋祁心情也还算不错,因为人员算是初步确定,他通知了003将这个消息传到现实中。
事实上,简繁已经亲眼看完了这一切。
在隋祁的生命受到危险时,隋祁这边的画面就被切了出来。
看着一切归入平静,简繁捏了捏眉心,而后开口:“把谢宴知和盛恋的资料调出来。”
但换成是简繁,没有这个顾虑。
两个要加入精英小队的人,明显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去,这必须值得关注。
不过,由于在末世,有些资料遭到损坏,人员流动,想要彻底查清一个人的过去,比以往有了些难度,需要一些时间。
而此刻——
谢宴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头一回没有直接倒头就睡,而是坐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后,他忽然起身,出了房间。
他敲响了盛恋的房门。
盛恋很快就来开门,脸上也没有休息过的痕迹,她很清醒,就像是,她早就猜到谢宴知会来找她,所以在等她。
“聊聊。”谢宴知说。
盛恋点了点头:“好。”
两人离开了宿舍楼。
整个宿舍区,玩家基本都是停留在宿舍楼,也只有去开启游戏的时候,才会朝着游戏区走,两人刻意避开了去游戏区的路,随意走着,最后走到一个小广场里,两人就坐在台阶上。
“你先开口,还是我先开口?”盛恋看着空旷的一切,笑着先开了口。
谢宴知沉默了一下。
“我是孤儿。”谢宴知说。
盛恋闻言,神情平静,嘴角反而露出抹悲哀:“我倒是家庭健全,我的家人对我也很好,这一点,我比你幸运。”
一句孤儿,盛恋大概可以想象得出,谢宴知这一路走来是有多困难。
谢宴知听着盛恋的话,也笑了一声:“不是我们不够幸运,是这个世界过于糟糕。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孤儿就低人一等,就是多少可悲的事情,我的父母,我没有见过他们,在他们抛弃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和他们就没有关系,我不会为了不在意我的人伤心。”
盛恋看向谢宴知,问:“在孤儿院,发生了什么?”
谢宴知没有立刻回答,像是陷入了回忆似得,沉默了好久。
盛恋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谢宴知才重新开口:“我虽然是孤儿,但是我遇到了很好的院长妈妈,还有很好的玩伴。”
并非每个孤儿院都会出现什么霸凌,什么照顾不好的事情。
谢宴知所在的孤儿院,很好,但也不好。
好在孤儿院里的人,不好在孤儿院里的环境。
“孤儿院穷,我们得不到太好的照顾,衣食住行,都是能凑合就凑合,院长妈妈一直心存愧疚,不过我们不在乎,比起外物,对于被抛弃的我们而言,情感上的关爱,的确更重要。”谢宴知说。
他脸上有了些怀念的微笑:“虽然穷,但我们的确是拥有了一个可以说是幸福的童年。”
没有钱,过得苦,但是心灵上是满足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谢宴知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
原本的倾诉欲,在回想到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后,忽然就又消失了。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神情逐渐沉得可怕,像是就要陷入一滩拉着人不断下坠的泥潭深渊。
盛恋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按在谢宴知的肩上。
这个举动,就像是按了暂停键,谢宴知停止了下落,他从自己的情绪中破出了一个口子,像是又看到了现世眼前的一切。
他逐渐从那段糟糕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继续说,神情平静:“我十三岁那年,有个小妹妹被领养了。”
孤儿被领养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小,但因为谢宴知所在的孤儿院大多都是不健全的,所以很少会有孩子被领养。
谢宴知倒是有过被领养的机会,但是他放弃了。
而孤儿院里第二个被提出领养的,则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她很可爱,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些兔唇,我们都很喜欢她。”谢宴知的语气依旧平静,平静到根本听不出他的语气中带着对那个小妹妹的喜欢。
盛恋依旧不说话,听着谢宴知的讲述。
而后面的故事,显然也无法动听起来。
“那对夫妻,装得斯文,骗过了院长妈妈,骗过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就算舍不得她,但孤儿院太穷了,如果她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我们不能掐断她这个希望。”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高兴地握着那个女人的手,喊对方妈妈的神情,她大概真的以为,自己被救赎了吧。”
然而,事实呢?
事实是,小女孩被领养后的四年后,被退回了孤儿院。
因为那对夫妻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因为他们不孕不育,有人告诉他们,去领养个孩子或许会给他们带来子嗣的缘分,所以他们骗了院长妈妈,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打算一直领养那个小妹妹。”
如果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或许会领养小女孩一辈子,可是,他们还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谢宴知那时候觉得特别可笑。
为什么这种人能够心想事成,但可怜的小女孩却要遭受这样的痛楚?
“在他们领养小妹妹的第一年,他们就怀孕了,但为了自己的名声,没有将小妹妹退回来,可那几年,她也没有在那个家庭得到什么好的照顾,甚至,比在孤儿院更差。”
谢宴知记得,四年后,再见那个小妹妹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了笑容,人也比以前更为消瘦。
他们甚至不用多问,就可以看到小妹妹这四年受了很多的苦楚。
而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是更多的伤。
身上看得见的伤,还有看不出来心里的伤。
院长妈妈气得不行,想要找那对夫妻理论。
可得到的是什么?
那对擅长伪装的夫妻,妻子擦着眼泪说:“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教好她,她觉得我的孩子抢走了她的东西,就对我不到三岁的儿子拳打脚踢,我真的没有办法留下她了。”
丈夫叹气:“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没有教好她。”
院长妈妈反驳:“不可能!她那么乖,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丈夫叹息:“这几年我们和她一起生活,谢院长,我们比你更了解她,你都是被她骗了。”
院长妈妈自然不相信,然而,有什么用呢?
伤害已经造成,甚至因为这对夫妻一直在外装得好,不少人都还是相信他们的说法,院长妈妈想过报警,可是心理上的伤说不好,身体上的磕磕碰碰,根本不足以立案。
最后的结果,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那对夫妻逍遥法外,唯独那个小女孩被毁掉了。
在小女孩被退回孤儿院的一个月后,她偷偷跑出去,跳河自杀了。
十岁的小女孩,人生还没有走多久,就这么死了。
而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他们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谢宴知说:“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伪装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像这样的事情,不止是个例。二十多年来,我亲眼目睹着孤儿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有被害自杀的,有受不了校园暴力的,也有……没有钱,病死的。”
说到最后,谢宴知身上透着一股无助。
小女孩的事情,不是个例。
孤儿院里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治病而死去的。
有些不要命,有些要命。
谢宴知清楚记得,有一个比他还年长的哥哥,心脏不好。
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治的病,只要有钱,做了手术,至少能活下来,那么多年,整个孤儿院都在很努力地凑钱。
后来,孤儿院得到了一笔善款,有了这笔善款,小哥哥可以做手术。
在确定手术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流露出了他那个年纪的神情,他拉着谢宴知的手,说:“小知,我能活下来了。我能够看到你去读大学了。”
他说了很多,很多关于未来的畅想,谢宴知也为他高兴,两人约好了,等他们能赚钱了,就要带着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一起去旅游,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可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并不算多少困难的事情,对于谢宴知而言,却成了绝望。
因为,小哥哥死了。
死在了手术台上。
“手术……失败了?”盛恋有些震惊。
谢宴知摇了摇头,说:“因为那笔善款被要回了。”
盛恋愣住。
善款被要回?
这什么离谱发展?
谢宴知嗤笑:“起因只是因为那位捐善款的资本家,和他的儿子发生了争吵,说是因为这笔善款的钱,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累积的问题,但他们不觉得。儿子离家出走,差点发生意外,等到父子和好后,资本家觉得是善款引发了这一切,毫不留情地讨回了这笔钱。”
而那个时候,小哥哥已经开始在做一系列为了手术而准备的检查。
院长妈妈求过,这已经给了人的善款,怎么还能要回去呢?
可是对方毫不心软。
对方有钱有权势有人脉,孤儿院什么都没有。
这笔钱,最后还是还了回去。
院长妈妈安慰小哥哥:“没关系,钱还是会有的,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就会好的。”
小哥哥心里绝望,面上却还是笑着同院长妈妈说:“没关系的。”
笑着说没关系的人,到了晚上就心脏病发,连夜送进了手术室,没有救回来。
在他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谢宴知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小哥哥当时神志都已经不清醒了,看到谢宴知时,忽然哭着说:“小知,对不起。”
对不起,和他的约定无法实现了。
小时候,谢宴知的力量有限,只能亲眼看着小妹妹自杀死亡,无能为力。
而长大后,他以为自己变得强大的时候,可在病痛面前,他依旧无能为力。
小哥哥本来可以活着的,如果没有得到希望后又被剥夺,他不会突然发病,发得那么凶。
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小妹妹的死也好,小哥哥的死也好,都无法怪罪到那些人身上,可是谢宴知怎么能不怪?
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所以才会导致他的小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去。
谢宴知说不清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
孤儿院的孩子,似乎更容易遭遇校园暴力,校园暴力啊,那更是说不清楚的一件事了。
或许,那些孩子没有最后走到死亡,可谢宴知是亲眼看着他们的性格一点点变得沉闷起来,就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黑色的笼子里,不愿再接触外界。
曾经无能为力,后来努力去将身边的人一个个拉出来。
可他只有一个人。
所做的有限。
有时候,谢宴知发现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居然只剩下了恨。
恨自己的无能,恨那些人的肆意伤害。
这些悲痛的经历,让谢宴知无法再去相信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好心,好心之下,可能只不过是裹着糖霜的毒药。
他也不可能再去关注其他人的生死。
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孤儿院的同伴,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谢宴知沉默下来。
神情面无表情,只是眼里透着灰败。
盛恋抬眸看着天空,在第二空间里,这里的天空很蓝,像是给人无限希望。
“你不像是这样什么都不做的人。”盛恋说。
他在讲述孤儿院那些人的悲惨遭遇,在说那些人的过分,但盛恋认识的谢宴知,绝对不会是一个就此善罢甘休的人。
谢宴知闻言,笑了起来,笑里带着残忍又释然:“那对夫妻,很溺爱他们的儿子,把他们儿子养得无法无天的性格,我就是小小激了他一下,他就去把他爸爸上司的车画得乱七八糟。”
“那辆车很贵,不止赔掉了他们家的积蓄,还让那个人失去了工作。”
“但是这怎么够呢?他们为了他们的儿子,毁掉了一个人,那么,我就让他们的儿子,毁掉他们的一切。”
盛恋大概能想象,一个熊孩子的力量,同样是不容小觑。
熊孩子不停地为父母找麻烦,最后,把一个算是幸福的家庭彻底毁掉。
至于那个捐善款又收回的,那更简单了。
“我成年后,就去他们公司应聘实习生。”
谢宴知聪明,虽然是孤儿院出生,但是成绩优秀,而且是工资低廉的实习生,可以说是廉价劳动力,他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对方公司。
然后——
“我就顶着我这张脸,和财务部的人混熟了,再然后,我实名举报了他们偷税漏税,在他们准备上市的时候。”
说到最后,语气上带上了一丝雀跃。
谢宴知举报的时间太好了,对方公司上市失败,接受调查,而为了上市而贷款的诸多合作,也因为无法达成,导致公司现金流出现问题,最终,宣告破产。
一个可以上市的公司,到破产,中间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
盛恋知道,中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但结果,如愿就可以了。
在公司破产的那天,谢宴知拍下了对方一家落魄的照片,烧给了地下的小哥哥。
伤害过他身边人的那些人,不管过去一年两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会费尽心思,不计一切代价,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谢宴知笑了笑,没吭声。
其他事情,谢宴知是躲在背后做的,知道的人不多,可实名举报,却是将自己推到了幕前。
不说其他的,但是公司里的那些员工,谢宴知的同事们,曾经笑着温和对他的前辈们,在公司出事后,对着他恶言相向,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无所谓。”谢宴知说。
外人的评论,他小时候还会在意,可当他长大后,就不再关心旁人的想法了。
他只要坚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至于那些人……
“我毁掉了公司,同样也毁掉了他们的工作,他们讨厌,厌恶我,也很正常。我很早就学会了,人都是自私的,当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他们不介意自己的友善,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他们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事情的对错,只有利益。”
这是谢宴知活了那么多年,经历过无数事情得出的结论。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能够平和在一起的,不过是因为没有涉及到利益,一旦涉及,就算是好友,也会出现翻脸的情况。
利益,这两个字,美好,也丑恶。
谢宴知所接触到的就是这些,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自私自利会有什么错。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必定还是这样的念头。
曾经,谢宴知很坚定这样的念头,现在,也依旧,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看法会不会改变了。
毕竟,如果换成过去的他,怎么可能会去救陌生人?就算中间带着一个隋祁,也不行,可他的确就是这么做了。
他做了,也答应了隋祁。
其实,他答应的时候,脑海里没有想过太多,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在答应后,心里头憋着的情绪,才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
他找了盛恋。
谢宴知说完了自己的事,转头看向盛恋,说:“你呢?”
“我?”盛恋笑了笑:“比起你的故事,我的故事,可能要简单得多,如果说要归纳到四个字,大概就是——重男轻女。”
谢宴知看着盛恋,等待着盛恋的下文。
“我身体不好,其实算是人为。”盛恋说。
盛恋的悲剧,是在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其实比很多人要幸运得多,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也算疼爱她的爷爷奶奶,但或许是得到了一些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些什么。
她有一个很重男轻女,已经深入骨髓的姥姥。
当时,盛妈妈怀着孕。
早些年,没有那么多规矩,想要看男女,总能找得上法子,盛妈妈去看了。
是个女儿。
对于盛家而言,儿子女儿都好,但是盛恋的姥姥却发了疯。
“她当时逼迫着我妈妈打掉我,我妈妈不同意,她没办法,就假意同意,后来又因为我爸工作忙,就劝说我妈妈回娘家,有人照顾,我妈去了。”
盛恋说起自己的事情时,很平静:“她……好像还停留在很古早的时候,去买了类似于打胎药的东西,煮给我妈吃,她买的药份量不大,没把我打掉,但是动了胎气,在我妈养胎一段时间后依旧没有用,早产。”
盛恋是六个月的早产儿。
因为早产,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体弱多病,父母精心养着,但还是避免不了。
因为这件事,盛妈妈和娘家断了联系。
可即便这样,就算盛恋身边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四个亲人都是爱她的,但他们的家无法独立于社会。
所以,盛恋从懂事开始,最多听到的就是——
“你们还年轻,再生个孩子吧。”
“盛恋这个样子,你们还是早点做打算,听我们一句劝,再要个孩子吧。”
“盛恋是个女孩子,你们辛辛苦苦养着以后也是嫁给别人,还是趁年轻再生个儿子吧。”
无数人都在劝盛恋的父母、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也的确被说动过,劝说过自己的儿子儿媳。
他们倒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怕盛恋养不活,再生个,总归是有个念想。
而这些,盛恋都看在眼里。
那些人不止劝大人,还总有些爱跑到盛恋面前说。
“盛恋,让你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你是个女孩子,这可不行,你得让你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
“你爸妈要生弟弟咯,生了弟弟他们就不要你了。”
这些言论,可能在很多人的人生中都有经历过。
有些人长大后,或许就忘记了,即便记着,或许也没多少在意。
可盛恋不同。
她是一个从小到大不停跑医院的孩子,她的内心太敏感了,而那个时候,她还小,她虽然正常读书,可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的父母都知道她的情况。
所以,她同学的父母会和自己的孩子说:“那个盛恋的小朋友生病了,你们不要碰到她伤到她知不知道?”
这是委婉的说话。
直接点的就是——
“你别和那个叫盛恋的女孩子一起玩,万一出点事,我们家可赔不起。”
长大后,盛恋其实能理解他们这种躲避祸事的想法,可小时候,哪里会考虑这些?
她只觉得自己是不被喜欢的。
同龄人不喜欢她,老师们也不喜欢她。
她所拥有的喜欢,只有家里的些微。
但这一点,也总有人在无情戳破,而后来爷爷奶奶的劝说,忍不住的埋怨,彻底击溃了盛恋的世界。
她自杀了。
那是她第一次自杀,发现她自杀的是她的同班同学。
也是盛恋后来最好的闺蜜。
“她叫霍吟。”
那个时候,霍吟和盛恋十三岁。
霍吟也被父母教育过,不能和盛恋有什么接触,霍吟是个乖孩子,所以听了父母的话,可当她意外发现盛恋割腕自杀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
她害怕地要喊老师。
盛恋阻拦了她。
“不要去。我不想看到他们。”
霍吟看着盛恋那万念俱灰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那我带你去我宿舍好不好?我帮你包扎一下。”
第一次自杀,盛恋没什么经验,割了伤口,不算深,但算是因祸得福,为自己赢来了一个朋友。
提起这个好友,盛恋的神情变得柔和。
“我那会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又或者说,我实在是太需要倾诉了,所以,我就把我想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她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
霍吟当时整个人都呆了。
对于学生而言,她那个时候愁什么?
成绩不好,要做作业,要上补习班,最多还有个父母不给零花钱,不给看电视,不给玩手机。
可盛恋的世界却和她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霍吟忘记了父母对她的劝导,她只是觉得,盛恋就像是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她不想让洋娃娃坏掉,被扔掉,她希望洋娃娃好好的。
所以,霍吟伸出了手,对盛恋说:“以后会好的。”
盛恋没动静。
霍吟又说:“以后,我做你的朋友吧!”
朋友那个词,让盛恋有了些动容。
多美好的词啊,她也想尝尝朋友的味道。
所以,她放弃了自杀。
虽然那次自杀根本不会要了她的命。
霍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当她答应和盛恋做朋友后,就算是后来想起父母的叮嘱,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她不止和盛恋成为了朋友,还让自己的朋友和盛恋接触。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会讨论时下最火的明星小说。
起初,大家对盛恋还是有些介意,毕竟父母的叮嘱历历在耳。
但有一天,有个女生失恋了,她想要去找对方问个清楚,但是学生根本出不了学校。
女生急得不行,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家都在帮她想法子。
盛恋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她说:“我装病吧。”
盛恋的身体,全校闻名。
女生以盛恋生病的理由,去和老师请了假,老师一点怀疑都没有,而盛恋要走的时候,像是不舒服似得一直拉着女生的手。
女生适时提出:“老师,我陪盛恋去医院吧。”
老师正想说自己去,霍吟在旁边打断。
“叔叔阿姨应该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恋恋和她们在医院汇合就好了。”
女生连连保证:“老师,我会照顾好盛恋的。”
老师瞧着盛恋的情况不严重,而且盛恋请假去医院又是常事,也通知了父母,又加上自己还有课,所以同意了。
女生成功离开了学校。
盛恋陪着她去找了她的男朋友。
小孩子的爱情,哪里算什么爱情呢?
想谈就谈了,不想谈就不谈了。
男生甚至觉得女生找上门,烦不胜烦,冲着女生恶言相向。
女生哭得不行,盛恋站出来:“人总有瞎了眼睛的时候,哭一哭,哭掉脏东西,看得清楚了,也就不会选错人了。”
“你说谁脏东西?”
男生想打人。
盛恋微笑:“我身体不好,你可以用力点,最好打死我,否则我未来的医药费,能够耗死你们一家人。”
男生还真被吓唬到了。
没办法,盛恋这个病秧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出名了。
盛恋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拉着女生离开。
女生也没什么真感情,只是被人甩了,难免心里有执念,失恋没什么,倒是因为这回事,彻底和盛恋成了朋友。
而盛恋身体不好容易请假这件事,很可笑的,吸引到了那个时候的学生,她们开始真心和盛恋做朋友。
盛恋有了朋友,但是她知道,真心相待的没有几个,不过,她却逐渐学会了伪装。
如果不是奶奶后来的爆发,盛恋大概不会第二次自杀。
只是,她伪装得再好,心里都是满目疮痍,所以奶奶的厌恶,让盛恋很快就破了心防,再次选择自杀。
她依旧没有死成。
在父母朋友想要努力留下她的时候,也依旧有很多恶臭的话。
“都自杀了,还救什么?”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了,她要懂点事,就应该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死,不要拖累她父母。”
“要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女儿哦,他们这一家现在过得多好。”
当时,霍吟也在。
她捂住了盛恋的耳朵,说:“恋恋,不要听。”
“如果你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不要听他们的。”
盛恋抬眸,看向身边的好友,最后伸出手,握住了霍吟的手,低低地回答了一声“好”。
从那个时候起,盛恋从小到大的性格底色,让她在那一刻彻底坚定。
世界很大,但她的生活很小。
她只要在乎她身边真正关心她的人就好。
她只在乎自己的亲人朋友开不开心,过得好不好,至于其他人,与她何关?
但她擅长伪装。
盛恋后来又认识了很多人,大家都觉得,盛恋是一个很心善,很好说话的姑娘。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是盛恋的伪装罢了。
无所谓的小事,她不在乎,如果是触及到她的底线的事,她甚至都能表面微笑着说好,但是转身就将人推入火坑。
而盛恋的底线,不是自己,是朋友,是家人。
欺辱她,可以,但如果敢欺负她的朋友她的家人,那么,盛恋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