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知心中不解，面上倒没有多少表露，点了点头，继续说：“既然你不知道，这个问题，我可以重新问吗？”
“当然。”撕脸鬼回。
“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谢宴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撕脸鬼倒是一点都不防备，谢宴知问了，他就直接说了。
“很简单，你们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就好了。”撕脸鬼说。
薛理震惊：“就这么简单？”
撕脸鬼不解：“要搞很难吗？”
这一句反问，让薛理有些说不出话。
他们如果一直留在镇子外，是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而一旦进入镇子，就有可能会遭受那些鬼的袭击，所以，其实答案简单，但是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绝大部分玩家恰恰会错过最简单的答案。
“我们离开这里，会有什么代价吗？”谢宴知继续问。
撕脸鬼不解：“你们都离开了，还有什么代价？”
谢宴知看着撕脸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之前误以为，我们是因为工作做的不好，所以才会被惩罚，但是是你们把我们拉入异度空间，所以，这个不算是惩罚？”
撕脸鬼说得又很坦然：“是惩罚啊。”
薛理：“？”
“因为你们让客人受伤，所以才会被我们有机可乘，对比那些惩罚，进了这里，那可就是九死一生，怎么不算是惩罚呢？”
谢宴知点了点头，认可：“是惩罚。”
简单来说，如果员工做的还算不错，只是轻微不满，则是由养老院背后的管理人员降下惩罚。
但如果员工犯了巨大的错误，引起了客人受伤，则会直接被扔进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
别看谢宴知几人现在是安然无恙，可事实上，如果他们没有想到骗那些鬼，他们连镇子都进不了。
如果又没有谢宴知和撕脸鬼的那一番接触，那么，他们现在依旧会被鬼追杀。
他们进行得轻巧，却不意味着这里是安全的。
“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吗？”谢宴知问。
这个问题，倒是把撕脸鬼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放过你们呢。”撕脸鬼特别实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谢宴知微笑：“你改善之后效果怎么样还不清楚呢，不如留着我们的命，到时候再为你改进，我们到时候也可以作为你的试验品，毕竟，你吓其他人，即便不用改进，也有效果。”
撕脸鬼被说服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你们走吧。”
谢宴知笑着同撕脸鬼道别：“回见。”
说完后，四人是一点都不敢耽误，直接就往镇子口走。
离开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在注意撕脸鬼的动静，毕竟小心为上，但这撕脸鬼是真的一点举动都没有，就这么平静地将四人送走了。
而四人在出了镇子后，周围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小镇淡去，他们出现在了办公室内。
而此刻的办公室，才是真正的危机四伏。
时间倒回到办公室的大门被踹破，无数的鬼怪涌进了办公室中。
隋祁作为留下的人里最强的武力值，自然是义无反顾地涌了上去。
大家都是鬼，所以在身份上倒是没有什么可特殊的。
但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这些鬼怪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
在将身边的几个鬼击退时，隋祁一时不防，有一个小孩子的鬼，只到隋祁的腰边，直接一口咬在了隋祁的大腿上。
这一口咬中后，那鬼的口齿之中就像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隋祁的所有生命力往下泄露。
几乎是瞬间，隋祁就这么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鬼，将隋祁覆没。
起初的时候，大家倒还努力跟着隋祁一起抗争。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鬼太多了，他们几个玩家根本不是这群鬼的对手。
隋祁有本事，还能保全自己，可是对于其他几人来说……
林轻是最先受伤的，被鬼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然后开始不停地流血，鲜血显然对这群鬼有致命的诱惑力，林轻根本无从抵抗。
隋祁察觉后，帮了林轻一把，并催促林轻：“找医药箱。”
林轻反应过来后，赶紧去找医药箱止血。
在此过程中，都是隋祁在帮着阻挡，林轻是感激的，可等到自己处理好伤口后，再看着这群还在源源不断往里冲的鬼，林轻动摇了。
她不想死。
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和这群鬼抗争，而那个时候，她离办公室里的洗手间，只有几步之遥。
那个时候，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就像是身体有了自己的想法，在林轻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躲进了洗手间，并且关上了门。
关门声把林轻惊醒，可是她躲在洗手间里，根本不敢出来，只能躲在门后一个劲地哭。
似乎她哭得够伤心，就能够弥补她这样放弃同伴背弃同伴的过错。
而林轻的这一个举动，也让在场的其他玩家惊醒。
他们真的是这群鬼的对手吗？
他们能活下来吗？
林轻的出现，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其实，距离那群鬼攻击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林轻躲进了洗手间，而其他人也都在隋祁的阻挡下，迅速撤退。
他们进不了洗手间，就从办公室的窗户上爬了出去。
虽然外面可能也有鬼，但是，办公室里那么多，往外跑，已经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念头。
隋祁自然注意到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当他的身体被鬼群彻底覆没的时候，办公室里早就已经只剩下了隋祁一个玩家。
所有的鬼都将隋祁当做了目标。
啃噬他的血肉。
而隋祁的生命力还在快速地流失，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能力。
他甚至听到了脑海里响起的警报声。
普通玩家没有这些，这是独属于他们这些带着任务而来的玩家，当他们的生命遭受到威胁时，就会响起警报，一是提醒玩家要立刻撤退，保全自身，二来，则是向第二空间发出求救信息。
但第二空间不能完全影响游戏，像隋祁这样的情况，根本就等不及第二空间那边拨人来救他。
后悔吗？
隋祁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遗憾，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么，他的任务，将彻底无法完成，他还没有看到一切归于平静，他不甘心！
谢宴知几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办公室内。
四人才刚站稳，就察觉到了危险。
而也有鬼察觉到四人，朝着四人发出攻击。
“卧槽，什么情况？”薛理大喊一声。
而谢宴知在避开后，看到那高高叠起的一群鬼，神情大变。
“滚开！”谢宴知朝着鬼群吼了一声，手下也没闲着，一手一个将那群鬼扒开。
他的动作显然也提醒了谢宴知几人。
薛理赶紧上前帮忙。
常娇娇和盛恋在这件事上，帮不上忙，常娇娇那么点武力值，努力保全自己都算艰难，而盛恋……
盛恋在有鬼涌上来时，视线扫过一旁的电话。
这里的电话还是带着那种线的老款电话机，盛恋毫不犹豫地拿过电话机，并动作迅速地将电话线缠在了鬼的脑袋上。
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即便她拽紧了电话线，事实上也根本对这些鬼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盛恋也不指望自己这样就能够打败这些鬼。
她的眼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这么弱，你都杀不了我，你也太没用了吧？”
那被电话线缠着的鬼，瞬间暴怒，并且积起力量将盛恋推开。
一旦得到自由后，就再次向盛恋发起攻击。
这一次，盛恋没有躲避，而是继续说：“我这么弱，你们还要那么多鬼一起动手？是太看得起我，还是你们太弱？”
“啧，真没用。”盛恋的语气可以说是，十分挑衅。
那鬼气得大喊：“老子一个人就能杀了你！”
说着，他转头就看向那群鬼，说：“这是老子的，谁也别动。”
其他鬼也不高兴了。
“凭什么就是你的？你算个什么？”
盛恋在旁边拱火：“天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谁也不怕你啊。”
说着，又对其他的说：“食物就这么点，你们居然还想和别人分享，也太没用了吧。”
常娇娇在旁边躲得艰辛，还不忘去看盛恋的情况。
这一看，就愣了一下。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那群鬼不去攻击盛恋，却在那边互相残杀？
其实盛恋心里也没底，只是想到那撕脸鬼有些呆，居然还称自己是高级鬼，盛恋就估摸着，这群鬼，恐怕很好忽悠。
想想也是，要是真的不给人一点活路，那玩家全部都被鬼群杀死在这里好了，还通什么关？
不止是言语能够忽悠，必然还有什么是能够克制他们的。
所以，在那群鬼自相残杀的时候，盛恋也没闲着，视线在办公室内快速扫过。
他们之前诈骗了其他鬼，这应该算是一个方向，但是这群鬼都已经冲进了办公室，这意味着，对方估摸着也和那个小镇一样，知道他们导致客人受伤，所以想说客人对他们多满意，他们出事会让客人不高兴这种话，应该是没有用了。
但是，方向应该是没有错的。
这个时候，盛恋的视线落在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水果。
水果是他们第一天从沈老太太手上得到的。
一直放在办公室里。
他们吃过，但是还有大部分留着，而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水果都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盛恋也察觉，这群鬼似乎都会避开这些水果，根本不敢靠近。
沈老太太送的。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盛恋迅速地捡起脚边最近的两个水果，一个留给自己，一个迅速地塞到了常娇娇的手上！
而原本正在攻击常娇娇的那群鬼，眼看着都要碰到常娇娇了，那身体瞬间来了个急刹车。
转头往谢宴知和薛理去了。
常娇娇：“？”
“水果？”常娇娇震惊。
所以，他们转而去攻击谢宴知和薛理。
鬼太多了，即便谢宴知和薛理两个人联手，可是他们一边要保护自己，一边又要去解决被鬼层层叠叠包围的隋祁，难度太大了。
现在又多了一些鬼……
薛理都觉得这一次真的是天要亡他们了。
但就在此刻，盛恋已经快速地捡起了地上的水果，直接朝着他们扔来。
盛恋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鬼群。
鬼层层叠叠地围着，这个时候，盛恋直接捡起了好几个水果，一起砸了过来，水果落在鬼群中，发生了极为可怕的效果。
但凡是被水果碰上的鬼，瞬间魂飞魄散，消散无无形。
水果不大，按说接触面就那么些，可是，在前面的鬼消散后，水果继续往前，就会再接触到鬼，再往前……
谢宴知和薛理瞅了半天的鬼群，在水果的攻击下，居然溃不成军。
几乎是眨眼间，鬼群就散了大半，而水果能够消灭的数量显然也有限，到达一定程度后，水果也和那群鬼一样，瞬间消散。
常娇娇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帮着一起捡水果。
一堆水果砸下去，涌在隋祁身边的鬼群算是彻底散了。
与此同时，盛恋也抓紧时间跑到谢宴知和薛理身边，给两人手里塞了个水果。
谢宴知拿到水果的下一秒就将水果扔到了此刻单膝跪在地上的隋祁怀里。
谢宴知没了水果，常娇娇又很快接上，往他手里递了水果。
看着几人人手一个水果后，剩下的那群鬼，立刻放弃攻击，离开了办公室，不知去向。
薛理是累得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先是小镇，又是办公室攻击，太要命了。
常娇娇也是伸手撑在办公桌上喘息。
谢宴知去看了隋祁的状况。
隋祁此刻脸色惨白，即便被救下来，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就已经被啃食殆尽，露出了森森白骨。
“怎么样？”谢宴知关心道。
隋祁听到谢宴知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浑身都是血淋淋的，这会抬头的动作都像是废了他老大的力气，整个人往后一倒，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隋祁现在身上浑身都是伤，这一下坐下去，痛得他神情都变了一下，但转而又笑着朝谢宴知说：“死不了。”
谢宴知看着他这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隋祁却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劲，也没有什么是伤患的意识。
他在地上大概也就坐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强撑着爬了起来。
“水果可以克制那些鬼？给我一点。”隋祁一边说，一边艰难地起身。
谢宴知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你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要作什么妖？”
隋祁一脸无所谓：“我们有水果，失去了攻击目标后，他们肯定会去找其他人。”
谢宴知都气乐了：“所以，你还要去给他们送水果？”
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宴知并不清楚，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况，他大概猜猜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他们出事后，隋祁肯定不可能一个人来办公室，怎么说也得带一两个玩家，而他们出事的时间提前，很有可能来的人还不止一两个。
一旦来了，有宿舍员在，他们还敢回去？
何况，就算没有出现他们提前出事这一点，隋祁离开宿舍，那些人想到宿舍员，还敢在宿舍里待下去？
至少李镇应和许昊只会想要跟着隋祁过来。
可现在办公室里分明就只有隋祁一个人！
是只有隋祁一个人，还是原本的那些人都跑了？
“你还真打算当一辈子圣父了？”谢宴知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你都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还要去救他们？隋祁，你脑子现在还清楚吗？”
隋祁看向谢宴知，笑：“我半死不活，所以，你替我去送？”
谢宴知怒目而视，没有言语，但答案显然尽在不言中。
隋祁慢慢地挪到盛恋面前。
盛恋和常娇娇忙捡了些水果，还不忘用个袋子装起来，方便隋祁拿。
隋祁接过，转头看向谢宴知：“既然是同行者，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破局的方法，你们不愿意去，我去。”
说完，隋祁就要往外走，谢宴知气得发笑，但行动还是很实诚地拦住了隋祁。
明明是担心隋祁的伤势，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伤人。
“同行者？这三个字在那些人身上不是一个笑话吗？他们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在乎你的生死，怎么？以德报怨，是你们的高贵品质是吧？”
“隋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无私？是不是觉得全世界没了你就转不了，所有人都要你去救？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去做什么？送死吗？想死多简单，扔掉水果，往外面一站，有的是鬼会满足你！”
隋祁听着谢宴知的话，也气乐了。
他顶了顶腮帮，吐了一口血沫，随后才看向谢宴知。
“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勉强不要求你去做，你不想的事，也不要强加在我身上。”隋祁说。
谢宴知气红了眼睛。
“让开。”隋祁语气淡漠。
谢宴知却笑了：“我不让，你能怎么样？隋祁，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隋祁冷了脸，看向谢宴知。
“耽误一会，就是一条性命。”隋祁沉着脸看他。
谢宴知笑得开怀：“与我何关？”
隋祁这下是真被气乐了，表情像是在笑，最后却演变成了咬牙切齿：“与你无关，与我有关，滚开。”
谢宴知不语，也不让，只是笑着看着隋祁。
撕破脸皮，笑得残忍。
隋祁则是怒火点点累积，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盛恋伸手揉了揉眉心，随后轻轻推了推薛理的后腰。
薛理被谢宴知和隋祁的对峙都给吓懵了。
他一边担心隋祁的情况，也觉得隋祁这个时候再出去的确不好，这一点他认可谢宴知的想法，可是，虽然很大可能是其他玩家抛下了隋祁，但那个情况，估计留下来大家也都是一起送菜，薛理觉得，以隋祁的想法，估计那个时候也会自己拦下所有，让其他人走。
薛理觉得也算是人之常情，现在既然有了破解的方法，随手卖个好也不是不行。在帮助其他玩家这一点上，他又是认可的隋祁的。
可是，谢宴知却像是彻底钻了牛角尖，死活不让。
这个时候，薛理这样的第三者的重要性，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隋祁还不肯松手。
盛恋提醒了一句：“耽误一会，就是一条性命，隋祁，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们也较劲。”
隋祁闻言，松了手。
薛理拿了水果袋子，赶紧往外跑。
常娇娇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薛理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我去帮他。”随后又看了谢宴知和隋祁一眼，还是多说了一句：“我们走到一起不容易，好好说。”
常娇娇和薛理前后脚离开，办公室里这边就只剩下了谢宴知、隋祁还有盛恋。
隋祁不必再外出，但此刻他也硬是站着，站得笔直，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似得。
而谢宴知明知道隋祁不会再出去，但也依旧是拦在他的面前，不肯相让。
到了这个时候，根本已经不是眼前的事情那么简单，他们在争执的是这件事，似乎又不是这件事。
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肯相让。
盛恋无奈，只好开口：“隋祁，谢宴知只是关心你，虽然话说得不太好听，可能也与你的想法相违背，但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
隋祁嗤笑。
这个道理，隋祁不明白吗？
明白，但是也可以不明白。
隋祁心里没火气吗？
隐隐约约的排挤针对，真当他是泥菩萨，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只不过先前都累积着，但到了一个程度后，泥菩萨也有不想忍的时候。
见隋祁这个模样，盛恋无奈，戳破真相：“你的伤势很严重，这样情况下的你，根本不适合再去做什么，在理智情况下，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冒伤去送水果。”
的确如此。
隋祁也不是真的傻子，愿意为了别人的性命还要不计代价地豁出性命去，还是他带着重要任务的时候。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可他为什么要去？
说到底，他的这个行为其实是做给谢宴知看的，不止谢宴知，盛恋、常娇娇、薛理，都是。
既然他们都认定了他圣父，可以为了救别人不惜一切代价，他就顺了他们的意。
是赌气。
也是一种无形的逼迫。
现在，盛恋将这直接撕破。
隋祁笑了。
没有被说穿的窘迫或是不甘，只觉得可笑：“我现在总算是深刻体会到，谁和谁才是一道的深刻体会。”
盛恋的心，偏得没边，是偏向谢宴知，也是偏向她自己。
他看向盛恋，随后又看向谢宴知，他的神情变得格外平静，却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后的最后平静。
“你们觉得我隐瞒了你们，所以你们心中不满，因为我想要救别人，和你们的独善其身理念不合，所以你们想要和我散伙。”
隋祁点了点头：“可以，散伙。”
谢宴知瞪着他，不说话。
隋祁反而笑得更大：“顺你们的意了，你们不开心吗？散伙，等出了这个副本，我就解除绑定，从今以后天高海阔，任你们选。”
说到最后，隋祁的声音猛然放大。
谢宴知和盛恋都没有说话。
僵持那么久，散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说到底，撕开一切，都是一种自私自利的逼迫。
他们以散伙来逼迫隋祁说出真相，逼迫隋祁改变，而隋祁心知肚明，所以一直忍让，直到现在，累积到了顶端后，也彻底爆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自己的安全去逼迫他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
是该散伙。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什么不说话？不高兴吗？”隋祁质问谢宴知。
面对隋祁的突然爆发，谢宴知并没有什么震惊诧异的感觉。
他同样嗤笑。
“为什么要高兴？隋祁，你说我们自私，但是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当过真正的队友，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的想法？在你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存在。”
既然闹到这一步，谢宴知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矛盾并不是只有隋祁去救其他人。
而是他们这个看似合作默契的小团队里，根本就没有团魂，信任也不过是在表面的浅浅一层，经不起考验。
隋祁微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他笑得越来越开心，随后忽然伸出手，摸了一把脸。
脸上混着血水的眼泪，让隋祁觉得这一切真的就只剩下可笑两个字。
“不平等，谢宴知，你不就是想说，我隐瞒了你们很多事吗？你想知道啊，好啊，我全部告诉你。”
隋祁敛了神情，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严肃凶狠地看着谢宴知。
明明是浑身血淋淋，伤得站不太稳，此刻却气势大涨，火力全开。
“你们觉得逃生游戏可怕，可是在第二空间外面，只会比这里可怕一百倍！”
“末世，你见过吗？”
“一夜之间，数个城市被全部灭城，数以万计的家庭妻离子散，生死相隔，我们，”隋祁握拳拍了拍胸口，平静下压抑着愤怒：“亲眼看着一个个在我们面前倒下，无能为力，跟个废物没有任何区别！”
“真的是末世……”盛恋愣住。
谢宴知也有些发愣，但他并不算太惊讶。
说到这里，隋祁显然也不打算再隐瞒。
“因为末世，我们人类毫无反抗能力，为了生存，所以才有了这个第二空间的存在。这是官方牵头搭建，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异度空间，也能控制住时间流速不同，能够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这里训练出我们的能力。”
“而你们，所有活着的人都会经过审核，只要条件允许，就会被带入第二空间，作为备役军。”
隋祁又开始笑：“你看不惯我，你以为我看得惯你们？像你这种人，如果是我手下的兵，老子第一天就把你打出去。”
“如果不是牺牲太大，没有可用的人，你以为我稀罕和你们在这边讨论什么自私无私？服从命令，救普通人，这就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使命，谁跟你扯这些头花？”
隋祁嗤笑：“大难之际，你以为你们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早在末世来临的那一刻，世界就该彻底毁灭了，你笑我的坚持蠢，但谢宴知，你有在乎的人吗？”
“你在乎的人，可能没有你那么有本事，是谁在保护他们？是我们这些你眼里不要命的圣父傻子，是我们在拿命给他们创造未来。”隋祁伸出手，拳头狠狠抵在谢宴知的胸前：“你的可笑，是我无数队友同伴用生命鲜血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你的看不起，我无所谓，但你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
“谢宴知，散伙，我同意，不是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你不配。”
“你不配。”隋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强调。
满室静默。
隋祁将自己的情绪彻底发泄了出来。
不止是因为谢宴知等人的排斥，还有末世以来，压在他身上的压力，他看着队友一个个走，却连软弱的时间都不能用，只能奔波于使命之中。
他不能倒下，甚至连为队友牺牲哭一哭的时间都没有，他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前行，多救一个人，就是对他队友们最好的慰藉。
谢宴知怪他隐瞒，觉得他们根本算不上什么队友。
但在隋祁眼里，有了昔日默契无间，三观相同的并肩而行的同伴，如今换成他们这一群人，隋祁心里难道真的就没有落差吗？
那些隐藏在平静湖泊下的暗涌，今日彻底爆发。
而他的爆发，的确让谢宴知有些沉默。
可沉默过后，谢宴知只觉得一切越发可笑。
觉得可笑，他就笑了。
他笑得眼里盈了泪，但却不肯落下。
他看着隋祁，一字一句：“是啊，你伟大，你是英雄。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小人，可是，隋祁，凭什么？”
“当初我身处泥泞黑暗的时候，无人为我撑伞，我的亲友被这个肮脏的世界逼到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谁来拉过我们一把？我没有得到过，凭什么现在要让我去为其他人撑伞？”
“是，我不配，我不配成为你们的队友，但是他们也不配，不配我拿性命去为他们争一个生机。”
谢宴知指着门外：“薛理也好，盛恋也好，在第二空间之间，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真心对我，他们不会抛弃我，如果现在出事的是他们，我可以拿命去换他们的命，就算死，我也无怨无悔，但是那些人，不配。”
“出事时，他们跑，随时随地都可以的丢下，抛弃，背离，这样的人，我不会救，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配吗？他们不配！”
“隋祁，他们不配。”最后一句，声音弱不可闻，却是最大的情绪爆发。
隋祁说他不配。
谢宴知却说他们不配。
谁也说服不了谁。
隋祁看着谢宴知，张了张嘴，好一会才继续：“结束吧。”
谢宴知笑：“结束，挺好。”
“这次副本之后，希望我们不要再见，生也好，死也好，过往的一切就应该埋在过去，隋祁，我们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