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庄园系统去古代by米纸皮
米纸皮  发于:2024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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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家作坊或许可以建得矮小破烂一些,但牌匾却一定要气派威武,到了小郎君,哦,不,是兴平侯这儿,全反过来了。
作坊园明明建得各种高大上,连他见了之后都忍不住生出想进去住一晚上的想法,偏生牌匾却做得这般随意,这样真的好么?
杜恬一出现,立刻便有人前去回禀樊伉。
不一会儿,樊伉便匆匆迎了出来。
“原来是内史到来,有失远迎。”樊伉笑道。
杜恬连忙躬身施礼,道:“栎阳内史见过兴平侯。”
“内史不必多礼。”樊伉抬眼见杜恬只穿了一件旧毛裘,冻得脸都有些发青了,连忙道,“内史还请里边说话。”
作为作坊园的主人,樊伉在作坊园里当然也是有办公室的,而且还是整个作坊园里条件最好最舒适的那一幢。
屋子里烧着暖炕,中间还烧着炉子,炉子上架了个水壶,他们进来的时候,壶里的水正好烧开了,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热气。
相比起外头的冰天雪地,屋子里的温暖简直称得上温暖如春。
“内史请炕上坐。”樊伉说着,又叫乘光过来添水。
杜恬想是冻得狠了,也没有推拒,上了炕,接过乘光递过来的热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碗,方才缓过劲来。
“还是兴平侯这儿舒服。”杜恬真心实意地赞道,“这个火榻不知让关中多少人免去寒冷之苦。”
樊伉道:“不过是个微末小技罢了,内史见笑了。“
杜恬便叹了口气,说:“天底下这么多人,几乎家家都有灶膛,每日都要烧饭食,却只有兴平侯想出了火榻这个御寒的法子,可叹!”
那是因为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啊!
樊伉并不觉得欣喜。
“内史今日前来,总不会是专程来恭维我的罢?可是有事?”
杜恬捧着茶碗说:“杜某此来,的确是找兴平侯有事相商。”
“内史但说无妨。”
虽然和杜恬最初的相遇不甚愉快,但樊伉自认为是个成熟又理智的大人,上次下大狱的事又不是杜恬的错,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再说后来因为收割红薯的事,和杜恬也算共过事,樊伉对他的观感其实还是不错的。
杜恬和樊伉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多少有些了解樊伉的性格,知道他在大事上面不喜欢迂回那一套,想了一想,还是照直说了。
“我听闻作坊园如今有不少农户,长此以往,只怕不妥。”
樊伉的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模样,说:“内史明察,你也是知道去岁那场大雪,不知毁了多少人的家园,让多少家庭失去亲人。若是家中壮劳力尚存的家庭倒也罢了,回归故里,开荒垦田,也能把日子过下去。那些失去顶梁柱,只剩下妇孺老弱的家庭,禁不住长途跋涉的辛苦,留在作坊园内谋生,我总不能赶他们离开,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吧。”
杜恬皱眉,觉得樊伉到底是小孩心性,心肠太软,这样可不太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他招祸。
自从和罗珠一起亲自参与收获红薯,亲眼见证红薯的高产量,杜恬便对樊伉甚为在意起来。
他不希望这样一个于国于民有大才的人,因为那完全不必要的好心最后惹祸上身,葬送自己。
樊伉观他脸色,觉得杜恬应该不是为了这事找他兴师问罪来的,于是非常虚心地请教:“不知内史可有良策?”
杜恬沉吟片刻,居然真的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陛下赐给兴平侯一千两百户食邑,若我没有记错,马岭县常驻人口尚不足千户。兴平侯不妨将这些流民纳为封邑的农户,以堵悠悠众口。”
这个法子樊伉也曾考虑过,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得将这些人迁往马岭县,那他的作坊园不就空了?
“若是如此,那便只能想办法让这些人成为你的奴隶了。”杜恬其实是不赞成这样的做法的。
陛下为了稳定朝政,鼓励农耕,增加税收,甚至下了诏令,若民以饥饿自卖为人奴者,皆免为庶人,樊伉此举便有违伉诏令的嫌疑,这对樊伉来说是非常不利。
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以樊伉的身份地位和聪明才智,只要用在正途上,将来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偏偏樊伉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对于行商贾之事异常热衷,这简直就是在自毁前程。
樊伉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遭遇用工荒的难题,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妥。”
杜恬顿时松了口气,觉得樊伉至少没有利益冲昏了头脑,多少还有救。
樊伉想了一想,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杜恬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兴平侯请说。”
樊伉又给他斟了一碗热水,说:“不若将这批流民就近安置,充作栎阳农夫,开荒垦田,闲暇时也可以来作坊园做工,赚些小钱补贴一下家里,内史你看这主意如何?”
杜恬皱起眉头,道:“不妥。若是这般没有任何约束,这些人在做工时偷学了技艺,另立门户,更甚至索性将郎君的技艺卖与他人,郎君岂不是引狼入室,最后人财两空?”
尤其郎君的很多东西便是连陛下都心动不已,更何况这些贫苦的庶民了。
不知不觉,杜恬又用上了以前对樊伉的称呼。
兴许在他心里,樊伉无论爵位有多高,始终都是当初那个被他投进大狱的小郎君罢了。
樊伉笑道:“放心罢,若真是如此,他们也偷不到甚么有用的东西,那些不便于民间展开的技艺我不会让外人沾手的。”
比如说印书局和酒坊,这两个地方都是他的亲信接手的,外头的那些流民最多就是踩一踩打煤器,又或者给人打点普通的农具罢了。
农具什么的,他巴不得现在农具越先进越好,农具越先进,人们种的麦子越多,距离他完成十年之内推广小麦种植的系统任务就越快。
说到农具,樊伉又想起一事,道:“听闻罗公前些时日着人研究改造长直辕犁的事,现在可有进展?”
杜恬含糊说道:“应该有进展吧。”
樊伉“哦”了一声,明白事情估计进展得不太顺利,他正愁铁匠铺生意有些清淡,有心想要改善一下铁匠铺的现状,便主动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杜恬顿时眼睛一亮:“当真?”
樊伉点了点头,说:“我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而已,等我琢磨明白再告诉内史吧。”
毕竟要科学地设计出曲辕犁,涉及到的知识面还挺广的,他要回去好好计算计算。
杜恬不由有些肃然清静,起身对着樊伉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道:“那我就代天下百姓谢过兴平侯了。”
若能改进长直辕犁,天下百姓们便能多垦几亩荒地,多收几颗粮食,这对于现在赤贫的大汉朝来说才是第一最重要的事。
“放心罢,这事于我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跟坑爹的系统打过几次交道以后,他现在也发现了一个规律,系统发布的任务越早完成越好,奖励也越丰厚。
冲着这一点,他也要努力改进农具,早日完成任务,早日收获奖励。
虽然他一直吐槽系统坑爹,但是系统其实有些时候还是比较有用的,连跨界商城都给他弄出来了,只要他好好努力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多赚庄园币,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能买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霸王龙或者猛犸玩玩呢!
真是想想就觉得很激动。
杜恬十分满意,显是对此行甚为满意,说:“兴平侯方才所提之事,待我回禀罗公和萧丞相,如果罗公和萧丞相都不反对,我便照兴平侯所言,将这些流民造籍入册,也免了兴平侯为难。”
“多谢内史。”樊伉笑得眉眼弯弯,说,“那在此期间,这些人可否继续留在作坊园内?”
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杜恬想了一下,说:“自然一切照旧。”
不然这么多人要怎么办?难道要靠着他这个栎阳内史来养吗?他自己都穷得叮当响。
樊伉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等的就是这一句。
他的作坊园里很大一部分都是失了家庭顶梁柱的妇女,也有些是因为男人入伍死了,没有找着机会改嫁的寡妇,拖儿带女的,又遇上雪灾,一路受尽苦楚才来到栎阳,失去了家园,又无力返回故里。
樊伉的目标就是这一部分妇女主力军。
男丁他是不敢想的,现在战事这么紧,壮年男丁早就征召入伍,剩下的既不年轻也不壮的男丁,就是支撑维持着这个社会运转的主力。
他的法子虽然会失去这一部分不太壮的男丁,但是他的作坊园里很多工作其实女人也一样能干。
“我听了兴平侯建了酒坊?”杜恬又问。
樊伉点头:“没错。”
杜恬便道:“酿酒所耗粮食太甚,如今朝廷又正值征兵之际,粮草吃紧,兴平侯如何会想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酿酒?”
汉朝连钱都允许民间私造,盐铁也开放,酿酒也不例外。
樊伉建酒坊酿酒本身并无过错,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酿酒要用粮食,而以现在粮食这般珍贵的情况,除了那些连陛下都不敢轻动的豪强门阀,谁也不会做这么奢侈的事情。
杜恬甚为可惜。
兴平侯什么都好,就是吃亏在年纪太小了,不通世故,又太过爱财了些,以至于总是做些自损名声的事。
哪知樊伉神秘一笑,摇头晃脑地道:“内史此言差矣。我此番酿酒,却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出征的将士们。”
杜恬将信将疑:“愿闻其详。”
他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酿酒会跟此次出征扯上关系。
难不成兴平侯是打算酿出酒来之后,送去阵前犒赏民出征的将士们吗?
可行军打仗之际,无论是领兵的将领还是军卒,皆不许饮酒啊!
樊伉道:“我这种新式的酿酒法,蒸馏出来的酒,如果用来清洗伤口,可以减少将士们感染创口热的机率,正是因为大军出征,所以我才急着要酿出来。”
“什么?”杜恬猛地打翻手中了茶碗,失声道,“此话当真。”
樊伉看了他一眼,昂起头颅,颇为傲娇地说:“内史何曾见过我说话不算话的。”
杜恬一时语塞。
回想起樊伉自打来栎阳后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曾口出诳言过,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竟是难得的诚信之辈。
想当初传出樊府小郎君能种出亩产数十石的粮食时,全栎阳城谁不当成笑话,就连他也不相信,结果又如何?
两分地八百斤的红薯还是他亲自收回来的。
但,这一次樊伉所说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
军中因为感染创口热而死的人数历来要比在战场上阵亡的人数多上数倍,即使是卢公在世,恐怕对此也无甚良效。
酒能减少将士们感染创口热的事简直闻所未闻,他究竟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杜恬沉默地坐着,那张本来就极具特色的愁苦脸此刻看来更像是被浸到苦胆汁里泡过了似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告诉他,兴平侯再聪慧,却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小孩子喜欢信口雌黄也是有的。
另一个声音则反驳说,兴平侯年岁虽小,却是能入梦到神仙世界的人,他既然连纸和《汉皇传》都能造出来,想是这回的事也是真的。
两个声音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激烈地争执着,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内史……内史?”
耳畔传来樊伉的声音,杜恬抬起眼睛,看到樊伉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望着眼前这双澄澈的眼睛,本来觉得难以择抉的事情,在杜恬心里忽然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选择了。
杜恬咬一咬牙,道:“既然兴平侯如此说,那杜某自当全力支持,不知要酿出这种蒸馏酒,兴平侯还缺少什么,但凡能力所及之处,杜恬绝不推托。”
樊伉笑道:“我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事实上第一批的酒已经在发酵中,若是一切顺利,快则三五天,慢则半月,内史就能见着了。”
“既如此,那某就不耽误兴平侯的酿酒大业。”杜恬想通了,便不再多言,起身非常痛快地告辞。
樊伉就喜欢跟这种耿直的人打交道。
没想到还有更让他省心的事。
第二天,杜恬便让人送了一百石粟米过来,随行的还有一百名彪悍的南军卫士。
刘邦的大军离开长安城已经有半个多月,杜恬这个时候还能给他送二十石粮食,足见他对此事的慎重。
杜恬解释说:“昨日我回去之后,县中诸公听说了此事,自动省下今年的口粮,为兴平侯筹措了二十石粟粮,这是诸公的一番心意,兴平侯不要推辞。”
“……”樊伉有点感动。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所以全栎阳的长官们便自动勒紧裤子缩减口粮,从牙缝里给他省出来了几千斤粮食,天底下最可爱的人也莫过如此。
“杜公放心,樊某必不负诸公厚望。”樊伉说得斩钉截铁。
杜恬满面严肃:“那某就盼着兴平侯早日酿出这种蒸馏酒来。”
为了不打扰樊伉酿酒,杜恬将粮食运到之后便告辞离去,随行而来的一百名南军卫士却被留了下来。
昨天他从作坊园回去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拜见了萧何,说起樊伉要酿一种能减少将士们感染创口热的酒。
萧何同樊伉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对樊伉有一种迷之自信,听了杜恬的回报,便命令他,务必尽一切努力满足兴平侯的需求。
不仅如此,还特地抽调了一百名南军中最彪悍的精锐,前往作坊园将樊伉的酒坊围得跟个铁桶一样,除了樊伉本人和之前就已经留在酒坊酿酒的匠奴,其余者皆不许进也不许出,硬是将一个普通的蒸馏酒坊变成了一个高级军事基地。

第56章
被杜恬派过来守卫酒坊的南军卫士樊伉一个都不认识, 面对着樊伉的态度非常友好,但是对于自身的职责则非常的敬业,除了樊伉, 谁进酒坊都不许,酒坊里头蒸酒的匠奴们更是别想出来,饭食都是由外头送进去的。
若是樊伉发怒, 他们也不恼,只一个劲地赔笑脸, 让樊伉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这些小兵为难。
樊伉面皮薄, 心也软,知道这肯定是萧何的主意,把气发在这些穷苦的小兵身上也没什么意思,只能化郁闷为力量, 尽早将蒸馏弄出来, 然后再把酿酒的方子卖给吕后或是傻白甜太子刘盈, 他就能解脱了。
想通了的樊伉便不再纠结, 索性也不回去了,整日就跟工匠们混在一处,成天蹲在酒坊里盯着他的酒。
等到第一锅发酵酒蒸好的时候, 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郎君,酒已经酿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酒坊的工头说话的时候,忍不住使劲地嗅了嗅鼻子。
真是好香啊!
他敢发誓这一锅是他这辈子酿造的味道最好的酒了。
这样的酒便是当礼给贵族送礼也拿得出手了, 不知道郎君还要如何蒸。
“接下来就要用到这个了。”樊伉让人将蒸酒器架好。
蒸酒器是闳翁亲自动手做的,质量樊伉自然信得过。
等到架好蒸酒器,就开始烧火上锅蒸。
蒸酒的原理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物理原理。就是利用酒和酒中所含的其他物质如水酸酯等的沸点温度不一致,将酒精和这些物质分离开来。
锅里的水烧开,甄里的酒产生蒸汽,蒸汽升腾到半空中,遇到了顶上装着冷水的锅后,立即冷却凝结成水珠,收集起来就是提纯过后的白酒。
当第一壶白酒顺着蒸酒器里的导管往下滴入到酒瓮中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四散开来。
“好香!”樊伉深吸了口气,肚子里的酒虫蠢蠢欲动。
那些负责蒸酒的工匠们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实在是那香味太勾人了。
樊伉笑道:“这头锅酒喝不得,我有用处,后面蒸的酒再给你们尝尝。”
匠奴们一听蒸出来的酒自己也能尝尝,顿时更有干劲了。
这种头锅蒸出来的酒叫锅头酒,浓度最高,能达到七十五度以上,再继续蒸,浓度就不断下降,及至四五锅之后,就成了只有十几度的酒潲子。
锅头酒浓度高,口感辣,不宜直接饮用,不过用来清洗伤口却最为合适。
樊伉要的就是这头锅酒。
他让人取了陶碗接了三分之一陶碗的酒,闻了闻,又用火折子烧了,根据剩下的清水判断,第一锅酒的浓度大约在六十多度的样子,没有达到医用清洗外伤的七十五的浓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纯手工的酒坊,就连烧火的温度也是他根据火焰的颜色判断,这么简陋的条件能蒸出这种浓度的酒已经很不错了。
樊伉做的简易蒸酒器,一锅大约能蒸个五十斤左右的酒。
第一锅他收了五斤的头锅酒。
这五斤头锅酒他叫人封坛装了起来,打算一起蒸个几十百来斤之后就让人送去前线。
剩下的酒潲子接着蒸第二锅。
接下来的酒就是可以入口的了。
等到第二锅烧酒出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二锅的酒浓度比头锅还香,这下不光是酒坊的人闻着吸鼻子,就连外头站岗的南军卫士都忍不住一个个吞口水。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蒸的啥酒啊,咋这么香哩!
樊伉忙了一天,中午的时候也只吃了两个杂面饼子,腹中觉得饥饿,出去了一趟让守在外头的南军卫士去一趟食堂,让食堂给他切一盆卤味,顺便送几笼馒头过来。
被他叫到的卫士应了一声,兴冲冲地去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人,只要是被分配到跟食堂有关的任务,都会比较有干劲。
樊伉瞅了一眼外头纷纷扬扬仿佛停不下来的鹅毛大雪,再看看酒坊外站得笔直守卫着他们的南军卫士,头上肩上全是积雪,就连睫毛上都积了一层,叹了口气,叫人在外头腾出了一间屋子,烧上火炉子,让那些南军卫士当值的时候也能轮流进去暖和暖和身子歇歇气。
那些卫士当中有不少人都上了年纪,穿得又不够厚,这么大冷的雪天站在外头风吹雨淋雪飘的,着实不容易。
安置完这些,樊伉正准备进屋子里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什么味儿?这么香?”
樊伉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回头。
只见作坊外头,那个一身风雪神情冷漠的少年,不是无名又是谁?
“无名兄?你回来了?”樊伉连忙迎了上去,连日来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嗯。”无名一身的寒气,冷眼一扫作坊外头的卫士,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樊伉摆手道:“我正在蒸烧酒,杜公担心才特地请了这些南军卫士过来帮忙。走,先进去再说,外头冷死了。”
门口的卫士欲要阻拦,卫士首领朝他摇了摇头,那卫士这才没有做声。
无名扫了他一眼,鼻子里“嗤”了一声,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去勾樊伉的肩,半道却又放了下来,跟着樊伉朝里进。
天色已晚,酒坊里头又全是酒,樊伉怕走水,一般晚上是不开工的。
正好第二锅的烧酒蒸好了,樊伉便提前让作坊的匠奴们休息,放一天假,养精蓄锐,第三天继续蒸酒。
匠奴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无名再一次皱起眉头。
“这又是干什么?”
樊伉知道他们在讨酒喝,也不小气,将蒸出来的烧酒取了两小坛,一坛分给匠奴们,说:“这酒比较烈,你们尝尝便可,莫要贪杯。”
工头没有想到樊伉真的会给他们酒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好,被同伴推了一把,才抱着那一小坛新蒸出来的烧酒,一起转去了边上的宿舍。
一时之间,整个酒坊如鸟兽散,只剩下樊伉自己和无名,外加坊外守门的南军卫士。
这些卫士三十人一班,每日分作三轮,日夜巡逻,不敢懈怠。
樊伉拎了十坛出去,送给那个领头的校尉,说:“承蒙将军关照守着我这个小酒坊,天气寒冷,兄弟们都不容易,这有十坛烧酒,给兄弟们小酌几口,驱驱寒气。”
校尉本不想收,可是这酒香实在浓郁,而且他们连着数日守在酒坊外头,天天闻着酒香,却一口不沾,老早就被勾起酒虫,碍于职务不可放肆,现下樊伉主动送他,便也没有推辞,收了下来,说:“多谢兴平侯体恤,某就却之不恭了。”
樊伉拱了拱手,示意他自便,转头拎着那五斤头锅酒和剩下的烧酒,和无名一起回去了。
酒坊里虽然有他的休息室,而且一天到晚都烧着暖炕,但到底在外头不比家里舒适,而且洗漱很不方便,正好无名回来,匠奴们明天休息不上工,自己也便回去休息一天。
樊伉的身影一消失,之前被无名拿冷眼瞪的卫士甲便忍不住开口,道:“方才来的何人?眼睛都带着杀气,瞪了俺一眼,跟刀子割似的。”
校尉瞪了他一眼,说:“那是兴平侯的救命恩人,连皇后和太子殿下都甚是器重,莫要妄言,以免得罪于人。”
卫士甲顿时咋舌,眼光一转,落到将军手上的酒坛子上,不由吸了吸口水,说:“兴平侯送的?”
校尉黑着脸,看了一眼冻得脸都发青了的小兵,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兵,便扔了一坛给他,道:“兴平侯赏的,去屋子里暖和暖和,你小子可别一口喝光了,给兄弟们留一口。”
他拎了拎酒坛子,大约一斤的量。
十坛酒,百个人,一人也就一小口的量。
他们在当值,兴平侯这是怕他们贪杯喝多了误事么?
卫士甲接过酒坛子呵呵进屋去了。
屋子里烧着炉子,炉子上架着水壶正在烧热水,几个跟他一样换班的卫士掀了门帘进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酒坛子,笑道:“哟,今儿还有酒喝?”
卫士甲嘿嘿一笑,说:“兴平侯赏的,校尉让咱们兄弟们一人喝点暖暖身子。”
别看给酒坊守门是个轻罕活计,真在大雪天里站一天就知道了,那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一样,一天下来手脚全都是麻木的不听使唤。
这样还不如在营里操练,好歹没这么冷。
几人嘻嘻哈哈围坐在炉子边上,卫士甲一掌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霎时酒香四溢。
“好香!”
一伙人不停地吸着鼻子。
“这就是兴平侯这几日在酒坊里蒸的烧酒吗?”
“果然闻着就不一样。”
卫士甲拿碗倒了一点,约摸着就是一两的量,然后一饮而尽。
浓香的烧酒顺着喉咙滑下食道,进入胃中,化作一团烈火,直烧到脸上。
“咝——”
卫士甲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最后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咋的啦?卫老三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嘛?咋这一口酒下肚,就成这样了?”
卫老三胸口有如一团火在烧,面红耳赤的,喉咙里像着了火一般,直等到那股劲头下去,才一拍大腿,喝了一声,说道:“好酒!”
然后两眼一翻,朝后一倒,睡了过去。
众人:“……”

因为小郎君和无名公子的突然回归,原本平静的府邸瞬间忙碌起来。
好在天气寒冷,即使是下仆住的屋子也烧着暖炕, 热水是不缺的。
樊伉让人送了热水进来,倒进大浴桶里,让无名先去洗个热水澡松快松快。
无名一句话没说, 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在这一点上,无名和樊伉甚为合拍, 两人都对那种勋贵们洗个澡都要六七个侍女按肩擦背的行径嗤之以鼻。
有一次府里有个新来的侍女不懂规矩,趁着樊伉沐浴的时候, 居然进来想要勾搭他,结果被他十分不解风情地唤人扔了出去。
打那以后,樊伉便再不用年轻的侍女,全换上年纪稍长又稳重的。
都不想想他才几岁, 居然也下得去口。
放到现代敢诱女干未成年, 那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节奏啊!
樊伉连忙让人烧炕, 又叫人送饭食过来, 等到无名沐浴完出来的时候,炕已经烧上了,樊伉窝在炕头, 小炕桌上摆着一桌子吃的,一旁的水盆里烫着酒,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你酿的酒?这么香。”无名顿时精神一振,抬腿上炕, 伸手去执酒壶。
阿沅算着时间进来,送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肉臊子面。
“先吃点东西垫垫胃,酒热了再喝。”樊伉递给他一碗,自己端起另一碗吃起来。
阿沅的手艺不错,才做了几次就已赶得上樊伉做的味道了。
自从发现阿沅这个人才以后,他特地捎了口信回长安,向吕媭打听阿沅的事情,得到的回信是人没问题,如果用得顺手就留着。
樊伉这才放心大胆地提拔这个侍女,打算考察一阵子之后,如果人品心性没什么大问题,便想让她做栎阳这座宅子的内管家。
无名三两下把面吃了,又就着面汤吃了三个大白馒头,肚子有了点底,这才停下筷子。
酒还未热,无名频频拿眼角扫着水盆里的酒杯,樊伉看见了也不点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路挺辛苦的吧。”他抬起眼睛,发现不过短短二十天,无名的脸就瘦了一大截,脸都有点凹进去了,显得颧骨和鼻梁更高了,可见一路吃了不少苦。
“不算辛苦。”无名说,“那头老驴子更辛苦。”
这倒是真的。
一路上都是靠着那头驴子驮着无名走。
樊伉点头,扬声吩咐人今天给驴子加餐。
“见着我舅舅了没?他还好么?”樊伉这才有机会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周吕侯依旧威风不减当年,我们还打了一架。”无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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