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 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4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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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子七挑眉,说:“国师,你不用算一下?核实一下?”
“刚刚不是算过了吗?”齐厌梳写好之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呵呵地说,“胡大学士和公子雪说的,肯定不会有错的!”
狐子七想了想,却忽然玩心大发,故意说:“错了,错了,刚刚记错了,那狐妖不是千年,应该是一千两百年罢。”说着,狐子七好笑地打量着齐厌梳,似乎想看齐厌梳会怎么应对。
齐厌梳大笔一挥,直接在“一千年”后加了“又两百”几个字,便说:“如此便对了。”
狐子七好笑道:“怎么?国师不是算过了?怎么跟着我们的说辞而变化呢?”
齐厌梳面不改色地回答:“很简单,我也跟您一样,一开始记错了。现在经过您的提醒,我已经纠正过来了。”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堆铜钱:“两位大人需要什么卦象,我都可以摆出来。”
狐子七:……我总算知道明先雪说齐家的人性格比较柔和是什么意思了……
却是此时,皇帝从里头步出。只见他因今日吃过妖药,又遭逢变故,人现在看起来还是恹恹的。
齐厌梳忙拜见皇帝。
皇帝摆摆手,接过齐厌梳带上来的卦象解释,微微颔首,其实他对太后是妖怪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了。他只问:“胡学士说,太后的妖法会损伤朕的龙……龙那个,是否是真的?”
听得皇帝这半遮半掩尴尴尬尬的,齐厌梳愣了一下,似乎在消化皇帝的含蓄提问。
狐子七给齐厌梳一个眼色:“乔松殿里有能损天子阳气的阵法……”
这话十分含糊,齐厌梳听着这提示,又看着皇帝那憋闷的表情,突然一个福至心灵,竟然意会过来,拈起手指一阵毫无诚意的摸鱼卜算,翻着白眼念念有词道:“乔松殿内有虫蛆,竟令龙根变龙须!”
皇帝听到“龙根变龙须”这一句,脸都绿了,一时羞恼嗔怒:“放肆!你说什么!”
齐厌梳一脸茫然:“臣也不知道臣在说什么啊!刚刚臣是被先祖附体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呢!”说着,齐厌梳左望右望,“臣说了什么啊?”
皇帝:“……嗯,算了。”
言谈之间,又听得外头报说:“相国寺方丈到!”
听到方丈到了,狐子七和明先雪才真正肃然了几分。
方丈稳步进入殿内,今日面圣穿得倒是隆重,着黄僧袍,披红袈裟,颈上挂着一串念珠,手持鎏金十二环锡杖,走到皇帝面前,双手合十,拜见天子:“陛下,老衲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快起来吧。”皇帝忙令方丈起来,又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丈惊闻变故,也是十分心惊,自责地说道:“如此妖邪在宫中多年,老衲竟然都没有察觉到,纵容妖孽扰乱国运,实在是老衲的罪过!”
狐子七见状,忙安慰道:“方丈大师,此事非你之过。那妖邪狡猾异常,隐藏得极深,被她蒙蔽多年的也不止你一个。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乔松殿里的法阵给破了,再谈其他。”
如是,皇帝、国师、方丈、明先雪和狐子七都一并去了乔松殿。
无论是国师还是方丈,都曾去过乔松殿拜见太后,虽然隐约感受到气场有些异样,但始终没察觉到任何不妥。
如今再去一次,在狐子七的提示之下,才看出地板砖石的异样。
国师和方丈顺着狐子七的指示,总算察觉砖石上刻着复杂的纹路,若不细看,几乎会误以为是岁月的痕迹。
狐子七解释道:“这些砖石并非随意铺设,而是构成了一个古老的法阵。这法阵精妙无比,能够聚集并转化国运之气。”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狐妖正是利用了这个法阵,暗中吸收国运,以此来增强自身的修为。你们看这纹路,其实是一种古老的符咒,能够将国运之气引导至此,再被狐妖所吸收。”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奇妙的法阵和妖术,他们闻所未闻。
国师齐厌梳和方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疑惑。
齐厌梳忙对狐子七说:“胡大学士博学多才,令人钦佩啊!”
狐子七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恰好看书的时候看过罢了。”
齐厌梳又说:“胡大学士莫要谦虚了!您的才学如此过人,此后事业必然会像锅上的死鱼一般蒸蒸日上!”
狐子七:……好晦气的马屁。
方丈却对这些场面话毫无兴趣,只是脸色凝重问道:“那这法阵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要破解此阵,说难也不难。”狐子七指着地板上的砖石说道,“这些砖石不仅仅是砖石和刻纹的铺设,更是通过上古灵狐之力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气运循环。”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要破阵,必须找到这个循环的弱点,也就是阵法的‘眼’。应该是一块特殊的砖石,控制着整个法阵的能量流动。”
狐子七蹲下身,用手轻轻触摸着每一块砖石,感受着灵狐之力的脉动。
“这块,”狐子七突然停下,指着一块颜色略深、刻有特殊符文的砖石说,“这就是阵眼。”
方丈不觉欣喜:“若这么说,只要破坏了这一块砖,便能破阵了?”
狐子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法阵极为复杂且强大,破解绝非易事。阵眼承载着上古狐族的神力,还有这些年来妖狐吸纳的国运龙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反噬,危及破阵者的生命。”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要破解这个法阵,需要深厚的法力,更需要无比的勇气。因为,即使成功破解,也可能会对破阵者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听到“引发反噬,危及生命”和“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样的言辞,齐厌梳挺身而出,慷慨激昂地说道:“若是为了江山社稷,舍我一身又如何!”
说着,齐厌梳举起手中的罗盘,开始念咒并转动罗盘,似在以他的法力破解法阵。
然而,就在他念念有词的时候,突然一阵脱力,整个人无力地倒下,罗盘也滚落在一旁。
“啊,可惜我的法力不济!”齐厌梳叹息道,“居然完全撼动不了这些砖石呢!我怎么会这么弱!我恨我自己!”他眉头眼额全是不甘和遗憾,还带着几分蒲柳不胜秋风的柔弱。
狐子七:……我的天爷,比我还能演的凡人出现了。
方丈也不知有没有看穿,只是长叹一声,说道:“你还年轻,自然难当此重任。这还是由老朽来吧。”
听得这话,齐厌梳便是上前,神情恳切地说道:“方丈大师,此事非同小可,您身为出家人,理应清静修行,远离这些尘世纷争。更何况,破解法阵凶险万分,我们怎能让您老人家冒此风险?”
狐子七看着齐厌梳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觉再次惊叹:凡人的演技真的好可怕啊。
方丈坚决地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还是让我来吧!”
皇帝见这气氛被齐厌梳烘托到这儿了,也跟着意思意思地劝说:“方丈,这法阵凶险异常,万一有个不测,您要小心点儿啊。”
这话可谓是毫无诚意。
显然,如果有人能破阵让他的龙须变粗壮,莫说献祭一个方丈,就是献祭一个相国寺,皇帝也不会皱一下眉。
狐子七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挂心,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偏头问明先雪道:“他可是你的老师父啊,你倒不劝他。”
“我便是和他情同父子,才不去劝他的。”明先雪平静地回答。
狐子七倒不言语了,心想:凡人癫癫的。
此时,方丈已经走到了阵眼前,准备开始破解。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然而,在这紧张而肃穆的气氛中,明先雪却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无悲无喜,仿佛置身于事外。
他似不在乎这个与他如师如父的人的生死,却又仿佛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到底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丈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鎏金十二环锡杖,凝视法阵的阵眼,手臂猛地一挥,锡杖如同一道闪电般狠狠地击向阵眼。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空气中。
锡杖与阵眼的砖石碰撞,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整个大殿瞬息亮如白昼。
锡杖与阵眼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从砖石中涌出,直逼方丈的手腕,震得他虎口发麻。
方丈整个身体都因为这股反震而颤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那身厚重的袈裟。
虽是紧绷吃力,方丈的双脚却像是生根于地面,稳稳地支撑着身体,没有后退半步。
反噬之力却越发增强,狂暴如飓风般从砖石中猛烈反冲,形成一股无法抵挡的巨浪,向方丈席卷而去。
方丈心腔剧痛,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一缕鲜血,红得刺眼。
然而,他并未退缩。
他紧紧地咬住牙关,以超乎常人的毅力抑制住痛苦的低吟。
苍老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锡杖,手背上青筋暴起,无声地与这股反噬之力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可以触摸的紧张感,在场的每个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所目光紧紧锁定在方丈的身上。
却听得一声暴喝,方丈猛地发力,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紧握的锡杖中汹涌而出,如同巨龙般翻腾,瞬间击破了坚固的阵眼,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宫殿都为之震动。
“成了!成了!”齐厌梳率先欣喜地鼓掌道。
皇帝也觉身体一轻,像是某种束缚在他身上解开了一般。
明先雪的眼神却更为深沉,一言不发。
皇帝深呼吸一下,只说:“方丈,您……”
方丈转过头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猝然倒下,众人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明先雪已然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方丈,如此迅捷果断,像是早有此料。
明先雪低声说:“方丈何苦……”
方丈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明先雪,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雪儿,你……你一生都会如从前般行善的,对吧?”
明先雪闻言,眼睫微微一动,回答道:“弟子愿一生行善,初心不忘。”
方丈睁着眼,定定看着明先雪,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善哉。”
说罢,他又吐出一口鲜血,竟是昏死了过去。
齐厌梳上前给方丈把脉,忙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颗金灿灿的丹药,给方丈喂下。
狐子七忍不住惊叹:“这是九转金丹?”
齐厌梳道:“是,我算到宫中有大变,所以把压箱底的金丹也带上了。”
狐子七还玩笑道:“压箱底的金丹你也舍得给别人吃啊?”
齐厌梳回答道:“我虽然为人比较无耻,爱好比较虚荣,但人性的底色还是比较善良的。”
说话间,方丈吃下了金丹,脸色逐渐开始回转,原本苍白无血的脸庞上有了一丝红润。
皇帝看出了阵眼已破,身体也觉轻盈不少,心下暗喜。
皇帝此刻只想着龙须那点儿事,自然不关心方丈的生死,便只是意思意思地道:“那么国师把方丈带去太医院看诊,传朕的旨意,只要能治好方丈,不拘用什么药,务必要以他的身体为上。”
齐厌梳领命,又迅速招来几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抬起方丈,急速前往太医院。
乔松殿内,便只剩下皇帝、明先雪和狐子七三人。
皇帝打量了明先雪一番,说:“明先雪,你说了,等这个阵法破了,你就会告诉朕答案。那你现在告诉朕,你和胡七到底有没有背着朕干不清白的事情!”
听得皇帝如此严肃的问话,狐子七都惊讶:啊,这昏君还真的忘不了这档子事呢。
明先雪深施一礼,说道:“回陛下的话,我和小七并无苟且。”
听得这话,皇帝好像微微松了口气。
倒是狐子七十分震惊:啊,敢情你是能说谎的啊?!
明先雪又抬头,对皇帝说:“我与他之前是两情相好,怎么能用污秽的词语来形容呢?”
听到这话,狐子七一下子沉默住了:哦,所以刚才是这么说谎,而是小癫子的真心话啊。
皇帝听到明先雪的言语,大受震撼,震撼过后就是震怒:“放肆!你!明先雪!你——”
皇帝气得颇有些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显然,等他顺过气了,就是要赐死明先雪的时候了。
明先雪却依旧四平八稳,忽把袖中剑托在手中,问道:“陛下可认得自己亲自写下的字吗?”
皇帝一怔,目光落在那天子剑的剑鞘上,上面赫然夺目的“上斩昏君”四个大字,闪得皇帝眼珠子疼。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意识想质问“怎的,这朕写着玩儿的,你还真敢拿这玩意儿斩朕啊?”

第34章 要走就今晚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明先雪的眼神,那是一种决绝、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眼神。
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平日难以窥见的锋芒。
他的眼神、他的气势,都让皇帝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皇帝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怒火渐渐被这种压迫感所浇灭。
皇帝脑海中回荡着明先雪和太后对战时的身影——那时的明先雪,身姿飘逸,剑法如神,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一想到这些,心中便不禁涌起一阵心惊。
皇帝咳了咳,说:“上斩昏君……朕、朕……朕算昏君么?”
皇帝思忖一下,自己虽然不干什么好事,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吧?算不错了,怎么能算得上“昏君”呢?顶多、顶多……顶多就是“懒君”罢?
明先雪微微一笑:“成为昏君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呢?”
“昏……?”皇帝想了想。
“不,”明先雪答,“是‘君’。”
皇帝听得他话里之意,膝盖一软。
“你……你……”皇帝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敢情你……你是真的敢……”
明先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剑举起,轻轻地放在皇帝的脖颈上。
这一刻,整个宫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剑尖的冰冷让皇帝瞬间喉咙都要冻住一般,连吞咽都变得谨慎艰难。
他此刻一阵恐慌,因他知道的生死就在明先雪的一念之间。
而明先雪的眼神,却如同深渊一般深邃,让人无法窥视其中念头。
莫说是皇帝了,就是狐子七都惊诧不已。
狐子七本以为明先雪要想什么鬼话把这事情糊弄过去。
没想到明先雪现在不爱下棋了,直接把棋盘掀翻——
一把剑搁在皇帝的脖子上!
狐子七眨了眨眼,却见乔松殿地砖裂痕渗出丝丝紫气——这些原是被太后吸附却尚未能化为己用的国运龙气。
如今,这些紫气如被什么唤醒了,一丝一缕的飘散而起。
明先雪站在那里,宛如一块吸引龙气的磁铁,那些紫气不断地围绕着他旋转,似在为他加持一般。
随着紫气不断融入,明先雪的气势越来越盛,吐纳见隐约现出龙气——比皇帝身上更稳固、更精纯、更威严的龙气。
狐子七心中一跳,猛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当初对于桂王世子之位一副完全瞧不上的样子呢……
——原来,他是真的瞧不上啊!!
皓月西沉,又是新一天的早朝时候。
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列队步入朝堂,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预感:今日将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有些消息较为灵通的大臣,早已听说昨夜宫中发生了大变故,似与灵异有关,把国师和相国寺方丈都急召进宫了,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仍是不得而知。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位总是准时出现在朝堂之上,威严地坐在凤位中的太后,今日却迟迟未现身。
大臣们面面相觑,甚至窃窃私语,心中满是疑惑揣测。
却在此时,内侍总领缓步而出,面容肃穆,行至大殿台阶之上,声音洪亮地说道:“昨夜子时,太后娘娘驾崩。朝廷上下,当以此为哀,举国服丧。”
朝堂内,随着这一声宣告,陷入了死寂。
大臣们惊愕万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死寂过后,反应迅速的大臣率先跪地,俯首埋头,深深致哀。
其他大臣见状,也迅速跟随其后,纷纷伏地,以表哀悼。
然而,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太后死了?怎么死的?
那位年轻的天子,是不是要亲政了?
我们莫不是小看了那位看起来荒唐的年轻帝皇了?
像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疑惑,皇帝出现了。
令大臣们惊讶的是,皇帝身后竟然跟随着明先雪和齐厌梳。
大臣们越发摸不着头脑:这明先雪是桂王府的弃子,虽说是宗室,也很得百姓爱戴,却无官无职,半个白身罢了。至于齐厌梳,是新上任的国师,只负责卜算事宜,并不显赫。
皇帝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会在这个关头,让这两位无关人士随行?
——大臣们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表情则越发恭顺。
皇帝稳步走上台阶,落座之后,便让百官平身。
随后,他微微侧身,示意齐厌梳上前。
齐厌梳身着道袍,手持拂尘,步履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臣昨夜观天象,发现星象异动。”
他顿了一顿,环顾四周,见众臣皆凝神倾听,便继续说道:“紫微星黯淡无光,而天狼星却异常明亮,此乃大凶之兆。同时,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与天璇星位置互换,预示着朝廷将有巨变。更为重要的是,”他言语一顿,加重了语气,“帝星周围出现了罕见的‘荧惑守心’之象,这是天意警示,皇帝暂时不宜亲政。”
齐厌梳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在想:啊,果然虎父无犬子!他也好能编啊!
皇帝目光扫过大殿内的群臣,缓缓开口:“朕知道,此言一出,必会引起朝野震动。但朕希望众卿能够明白,天意难违。在此期间,朕会在行宫闭门清修,静心修德,以期早日亲政。”
说着,皇帝咳了咳,目光在明先雪脸上扫过,又宣布道:“朕决定,册封明先雪为摄政王,赐尚方天子剑,主理朝政事务。”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哗然。大臣们震惊地看着皇帝,又转头望向明先雪,眼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明先雪十分平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领旨。”
大臣们震撼中面面相觑,心中一阵激荡,最后归于一个结论:我们不是小看了年轻的天子,而是小看了这位尚未弱冠的假和尚啊……
明先雪得封摄政王,赐居宫中,住在灵氛阁。
灵氛阁位于莲华殿顶层,原本是宫中观星占卜的圣地,如今却成为了明先雪的私人居所。
这其实于礼制不合,但也没人提出什么强烈的反对意见。
虽然贵为摄政王,但明先雪并没有摆什么大的排场。
灵氛阁地方不大,不需要许多宫人打扫,因此,他也一如既往地不留任何外人伺候,除了一个宝书、一个狐子七。
明先雪下朝回来,挑起帘子,却见狐子七歪在书案上,百无聊赖地写着字。
见明先雪回来了,狐子七才笑着抬起头:“公子回来了?”
“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公子了。”明先雪坐下倒了一杯茶。
狐子七倒是惫懒,不但不帮明先雪倒茶,还劈手把明先雪倒好的茶夺过来,拿到嘴边啜了一口,缓声说:“是啊,您现在已经是尊贵的摄政王大人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明先雪淡淡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回狐子七倒不和他抢,只是捏着杯子,拿一双桃花狐狸眼睨着他:“我原还以为你要逼皇帝退位,自己当君主呢,没想到这么费劲就是弄一个摄政王。”
“若像你说的这么做,岂非叛逆?”明先雪反问。
狐子七:“是吗?原来你也怕叛逆啊?那你把剑架在皇帝脖子上,算什么?”
“算劝谏。”明先雪笑笑。
狐子七笑了:“我从来只听说拔剑搁自己脖子上劝谏的,没见过搁别人脖子上劝的。”
“搁别人脖子比较有效,”明先雪笑笑,“谁的脖子谁心疼。”
狐子七寻思一会儿,说:“我想,你最后还是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只是你本身无权无势的, 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一蹴而就,便先当个摄政王,收拢好了权柄,等时机成熟了,再叫皇帝禅位。再有,虽然你得了写‘上斩昏君’的宝剑,但过程到底有些儿戏,天道未必真的应允这样大逆之事,所以你还得观摩天象请示天意,待时机成熟,他的天子气全部散尽才可行事。”
说实话,狐子七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然而,嘴巴说的话会骗人,但那一直往明先雪身上跑的紫气是不会骗人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明先雪无心权柄,命运也会把明先雪托到那个位置上。
明先雪啜一口茶,并未作答。
狐子七却托着腮,打量着明先雪:“你曾说过,你根本不在乎名利,只想要静心修行,这是真话吧?”
“当然。”明先雪点头,“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狐子七却道:“那你做这个摄政王也是为了修行?”
明先雪淡淡一笑,举目越过窗台,眺望遥远的某个地方:“你还记得吗?你曾揶揄过我,说这天灾人祸不断,是国运出了问题,凭我一个人祈福抄经、赈灾济贫,是改变不了的。”
狐子七猛然怔住,仿佛又看见明先雪独自在夜里点灯抄经、亲身在贫民窟赠医施药的画面。
明先雪淡淡道:“或许,这就是我的修行。”
狐子七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下纳罕:这毒娃娃是真的有济世的心啊?
狐子七想了想,却问道:“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修行是为了长生啊?”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出于纯粹的利他之心。
明先雪却笑了:“这两者难道有冲突吗?”
“啊?”狐子七一怔。
明先雪继续道:“‘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狐子七信口接道。
明先雪笑着颔首:“正是此理。于我而言,便是穷则修行长生,达则惠及万民。”
狐子七真的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毒娃娃。
这孩子总是在“善心大好人”和“恶毒大坏蛋”之间反复横跳。
搞得他这千年狐狸都花了眼。
明先雪回头看着狐子七,把眼神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落在眼前人如花似玉的脸颊上:“你呢?”
“我?”狐子七不明所以,云里雾里,只道,“我可不懂这些。像我这种野狐狸,穷则生擒野鸡,达则买只烤鸡。”
明先雪轻声说:“你说过,你的道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狐子七:……啊?我说过这个吗?行吧,你说说过就说过吧,你记性好。
狐子七当初为了勾引明先雪,多没头脑的话都说过,却也不觉得明先雪会当真。
现在明先雪认认真真地那这个当正经事来问,反而叫狐子七有些尴尬。
狐子七稍微定了定神,缓缓回答:“自然,自然。”
明先雪的眼神更加温柔:“而我,也确实是你的恩人,是你要相许一生的对象,是吗?”
狐子七噎了一下,蓦地发现,自己原觉得是在为猎物挖的坑,到头来居然要把自己埋了。
“这……公子的意思是?”狐子七眨着眼睛,心里莫名急跳。
明先雪握住狐子七的手:“我已十八,如今也算是有了功名,该娶亲了。”
“娶……娶亲……”狐子七的舌头开始打结。
狐子七突然发现,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还真的要掉坑里被土给埋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自然,我要报你的大恩大德。但看如今,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却是狐妖,若长久在你身旁,只怕于你的修行不利。”
明先雪眼神一缩:他明明早就料到狐子七会退缩了,但当事实真的如此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了。
然而,明先雪只是微笑:“狐仙多虑了。你是清正修行之灵,怎么会影响我呢?”
狐子七讷讷:“到底人妖殊途,再说,你是皇帝命,国君身侧怎能有妖孽呢?”
“大禹娶涂山氏九尾狐,也不妨碍他为明君。而涂山氏所生的孩子,也继承了王位。可见以狐为后,是古已有之的事情。”明先雪说道。
狐子七讪讪说:“可……可我是个男的……”
“前朝立男后,也是有法可依的。”明先雪道,“如前朝便有一位韩皇后,不但丰神俊秀,更是骁勇善战,颇得民望,青史留名。”
狐子七大受震撼:就这你还能引经据典呢?你该不会为了找皇帝娶男狐狸的理论依据翻了一整宿的史书吧!
狐子七越发心绪凌乱,心中打鼓似的,急急如乱雨。
明先雪看出了狐子七的犹豫,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和这狐狸说什么经史哲学都是无用。
这狐狸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此,明先雪直接站起来,把衣带宽了。
这衣带一松,便是修竹亭亭,如兰似麝。
狐子七这好色狐狸一下迷了眼。
明先雪又把狐子七的腰一勾,带到榻上去。
虽说明先雪才刚懂人事没多久,但胜在年轻体壮,聪明博学,肯学肯干,很快摸通了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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