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 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4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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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子七也接过酒杯,与皇帝轻轻碰杯。
皇帝酒液入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可见药性厉害。
狐子七捧着酒杯,嗅了嗅,认出了此酒是狐族之物,纳罕道:太后也太猛了,这可是妖药啊,也不怕把这个天阉皇帝给喝得再阉一遍啊。
看着二人把酒喝了,内侍才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便说:“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
内侍再次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又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
门打开之后,但见明先雪一身白衣,手持念珠,正在闭目念经。
内侍把酒放下,说道:“太后感念您的辛苦,让奴才给您送来热酒。”
明先雪缓缓地挑起眼皮,目光转向桌上的春情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淡淡地说道:“谢太后赏赐,不过我正在诵经念佛,此时不宜饮酒,怕有冲撞。”
内侍听了,便道:“太后娘娘说了,夜深露重,先免了您的诵经之礼。请您喝一杯热酒,早早入眠吧。”他的语气十分恭敬,但同时也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味。
未等明先雪回答,内侍就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明先雪面前:“这是太后的懿旨。”
明先雪既要遵循礼法,自然不能抗旨。
说实话,太后此刻就算给他赐毒酒,他都得喝下去。
然而,太后也并非无所顾忌。
她同样考虑到天道因果,不愿用直接的手段置明先雪于死地。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两人都陷入了一种投鼠忌器的状态,谁也不愿先撕破脸面。
此刻春情酿递到面前,太后的恶意也已经是图穷匕见的程度了。
到底太后的地位摆在那儿,还是有着无边的优势的。
在还没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明先雪只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明先雪饮下春情酿,内侍才算明白自己今晚的任务是完成了,笑着拱手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只留下明先雪一人在房间中。
太后赐的这春情酿,乃是她珍藏已久的妖药,其药性之猛烈,莫说是凡人,即便是如狐子七这样的千年妖精也难以抵挡。
太后相信,即便是明先雪这样的修行之人,也难以在明知道心爱的小狐狸在隔壁侍寝的情形下,还抵抗妖药,保持清醒克制。
明先雪压着一股气,拨动着念珠,眼前朦朦胧胧的现出许多狐子七的影子来,他欢喜地看着那些漂亮的笑容,却又一边冷静地明确着这些不过是幻念。
真正的狐子七——比这些幻象要鲜活、迷人一万倍。
此间还供着佛像,明先雪自云不能继续坐在这儿了,不然怕是要有亵渎。
他推门而出,恰好就听见旁侧门内传来狐子七和皇帝的声音。
明先雪步伐凝滞,停在那门外,十分有失君子风度地做了隔墙之耳。
明先雪这样心如磐石之人都耐不住这药性,更别提皇帝了。
他此刻已是丑态百出,满嘴胡言:“胡美人,我的美人,快到朕的怀里来。”
皇帝的呼喊声在安静的夜里回荡,听在明先雪耳里,格外刺耳:谁是你的美人?真是不知廉耻。
狐子七斜倚在榻边,笑吟吟地看着丑态百出的皇帝。
皇帝却已按捺不住,猛地扑向狐子七。
狐子七正想一脚把这臭男人踢开,余光却察觉到门外的身影,蓦然一笑,竟然不闪不躲。
皇帝眼中闪烁着迷乱的光芒,展开双臂面向狐子七,要将所有的渴望和热情都倾注在这一刻。
然而,就在他即将扑倒狐子七的瞬间,身体突然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狐子七一愣,随即抬头看去,只见明先雪不知何时已经瞬息移到了龙床旁边。
他的出现犹如一阵冷风,瞬间吹散了此间的狂热。
明先雪站在那里,神色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帝,透露出一种平常收藏得极好的锋芒,使他此刻如出鞘的利剑。
旁人看着要害怕,狐子七看着却喜欢。
狐子七笑着说:“公子把皇帝打昏了?这岂不是以下犯上,忤逆欺君?似乎和您一贯的原则相悖啊!”
听到狐子七的调侃,明先雪方把目光转过来。
明先雪的目光落到狐子七身上的那一刻,便从出鞘的剑,变成逢春的花,温柔得能带着香气。
明先雪打量着狐子七的形容,只说:“你没喝那个酒。”
“我当然没喝,我又不傻。”狐子七摆摆手。
狐子七是妖,内侍是凡人。
他使障眼法假装喝了酒,内侍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狐子七抬眸笑着说:“倒没想到,公子雪这么老实,还真把酒喝了。”
公子雪在狐子七揶揄的目光下,似撑不住一般软在塌边,低声说:“狐仙知道的,我本就是个可怜的老实人。”
狐子七噗嗤一笑:“公子是在说笑吗?”
明先雪雪白的脸渐渐染上绯红。
他似无助般的伸手,堪堪握住狐子七的袖子:“此药难解,望狐仙救我。”
狐子七看着他白玉的指节如何攒住自己的袖子,抓住波澜似的皱褶。
“公子雪,你该不会是在装模作样罢?”狐子七眯起眼睛。
明先雪抬起脸,口中呵出淡淡酒气:“这酒确实是喝了,难道还能诓骗狐仙么?”
狐子七垂眸看着明先雪。
平日明先雪如高山冰雪,此刻倒是桃花落地,碎玉乱红:“狐仙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狐子七仰倒龙榻之上,明黄衬他脸白,如绝色美人额上贴花黄。
明先雪嗅到了床榻上弥漫的其他男人的气息,心中顿时一沉。
他伸出手臂,将狐子七温柔地横抱而起,口中道出:“天子神圣的龙榻,我们怎能随意践踏?”
狐子七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你连皇帝都敢动手,现在却惧怕玷污了这龙榻?你的君臣忠诚之心,似乎比台上的烛火还要摇曳不定啊。”
明先雪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击昏皇帝是出于无奈之举,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言谈之间,明先雪轻施移形之术,转瞬间便与狐子七一同来到了暖阁之中。
这暖阁原本就是为了明先雪今晚留宿而精心打扫的,被褥全新,未曾留下任何他人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明先雪才安心地将狐子七轻放在榻上。
狐子七双颊微微泛红,颈项间也随风漾出如兰似麝的香气来。
明先雪深知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带着笑意询问道:“狐仙不是没喝那酒吗?怎么看起来也像是被药效所影响了一般?”
狐子七伸手碰了碰明先雪发热的脸颊:“你如今这模样,比药还管用呢。”
明先雪呼吸着狐子七身上的气味,好像要把这香气揉成一团,吃进肚子里。
狐子七抱着明先雪,惊呼一声:“你怎么不说一声就——”
“狐仙莫怪,我如今中毒,是身不能自控。”明先雪伏在他身上,身体滚烫得惊人。
狐子七思绪也被撞得稀碎——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先雪。
怎能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明先雪更有一个禽兽样子?
月光如水,透过暖阁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
——直到夜深人静,月光也逐渐暗淡,这室内的烛火还忽明忽灭着。
狐子七已被折腾得大不成一个人样,眼中化了兽瞳,身后八条尾巴舒展。
明先雪披衣起来,取剪子剪烛。
一剪子下去,咔嚓一声,烛花应声而落,烛光顿时明亮了许多。
原本昏暗的暖阁被这片新的光明照亮,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更照得明先雪眉目如玉。
狐子七看着明先雪此刻儒雅风度,哪里联想得到刚刚禽兽之人?
狐子七才明白:怪不得有“衣冠禽兽”这样的词语呢。
原来凡人真的是穿了衣服和脱下衣服是两个模样的。
狐子七慵懒地侧卧在床上,尾巴随意地轻轻摇摆,透出一股子的恹恹无神。
明先雪从精致的妆台上拿起一把玉梳,轻柔梳理狐子七蓬松的尾巴,每一根毛发都在他的掌心变得服服帖帖,柔软顺滑。
狐子七被顺毛梳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嘴上却埋怨说:“我真是动弹不得了,谁知公子雪看着温文尔雅,却这么不知道节制之道?”
明先雪温和解释:“原是因为那个药。”
狐子七好笑:“是啊,就怪那个药,把你的本性都勾出来了。”
明先雪也不反驳,只道:“罪过罪过。”
“到底是什么罪过?怎么不也说给我们听一听,评一评?”
——带着嘲讽的声音如冷风般刮过,瞬间吹破此刻的温暖。
狐子七反应迅速,一听到这声音,他立刻将妖瞳与兽尾收起,瞬间恢复了人身状态,仿佛刚才那个慵懒带些野性的妖狐从未出现过。
明先雪也是眼明手快,立即把被子一扬,盖在无遮无掩的狐子七身上。
却见门被猛然推开,太后带着怪笑走了进来。
狐子七心中暗忖:太后借助龙气国运进行修炼,修为果然非同凡响。尽管我现在也已修至八尾之境,与她平齐,但在修为上,我依旧稍逊一筹。她来到门外,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足以说明她的修为远在我之上。
光是太后来了,倒也罢了,狐子七定睛一看,惊觉太后背后竟然还有跟着皇帝!
皇帝的目光在狐子七和明先雪二人身上游移,见他们衣衫不整,是震惊又震怒,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明先雪先向前一步,稳稳地行礼道:“明先雪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他的态度沉稳平静得过分,仿佛只是寻常见面。
皇帝被他这态度一下弄得不知该说什么。
太后却适时地说道:“皇帝,如此看来,二人竟然趁你昏睡,行私通之事!”
听到这话,皇帝怒火中烧,指着明先雪道:“好你一个明先雪,平日装一副清高洁净的样子,原来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的货色!”
说罢,皇帝目光扫到狐子七身上,更气得跳脚:“你说你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侍寝,怎么跟明先雪一起,你就好了?”
狐子七柔弱地咳嗽两声,说:“明先雪天赋异禀,天生圣体,和他在一起可以补身子呗。”
皇帝震撼了:“这种鬼话也敢说,你当朕是弱智?”
狐子七:……这还真不是鬼话,反而是我跟你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真话之一。
这昏君,脑子果然不行,真话假话好话歹话都不会分。
太后见狐子七在此火上浇油,心中倒是有几分高兴的:真的不知道这小狐狸到底是敌是友。不过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能让皇帝更加生气,立即赐死明先雪,那就是好的。
皇帝咬牙切齿,目光指向明先雪:“你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面对皇帝的质问,明先雪并未显得慌乱,只沉稳地一拜,然后提出疑问:“臣只有一问,太后赐酒予陛下和胡学士,这本无可厚非,但为何也要将同样的酒赐予先雪呢?”
皇帝听到这话,也愣住了,疑惑地转头看向太后,询问:“母后,您真的把那个酒也给明先雪喝了?”
这下把压力给到了太后。
太后一下就听明白了明先雪的辩解方向,冷笑一声,问道:“雪儿,你该不会想说,是因为喝了哀家赐的酒,才会酒后乱性,犯下如此大错吧?”
明先雪淡然回答:“先雪不敢,先雪只是想听太后一句,到底是否赐了酒?”
太后心中清楚,自己并非不能说谎,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更怕明先雪会逼她发誓以证清白。对于修行者来说,发誓并非儿戏,若有违誓言,必会遭受天谴。
因此,她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格外谨慎。
虽然说她贵为太后,大可以一句“你凭什么让哀家发誓”把明先雪堵回去,但这样也难免让皇帝疑心。
不过太后却沉稳一笑:这一招,我早就料到了。
她一笑,语气平静而坚定:“哀家赐你的酒到底有没有问题,让太医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不能随便说谎,但是太医可以啊。
“如此小事,何须兴师动众,劳驾太医呢?”狐子七适时插嘴道,“太后金口玉言,只需发誓说一句并无赐下春情酿,我们自然是要信的。”
太后目光如炬看向狐子七:“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狐子七不以为意地笑了:“那您就是不愿意发誓喽?”他摇头晃脑地继续挑衅,“难道是心虚了,姐?”
这一句“姐”听得太后耳朵疼。
太后轻哼一声,不再与他纠缠,扭头对皇帝说:“这小子不学无术,飞扬跋扈,得了你的封赏后就目中无人,这也罢了,原本想着能讨皇帝欢心,宫里不妨多养一个闲人。他可以不尊重哀家,但连皇帝也不看在眼里,做出这种有负皇恩的丑事,哀家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了!”
皇帝听后,眉头紧锁,信任的天秤显然是倾斜到了太后这一边的。
只不过,此刻看着狐子七目中无人的样子,竟然也是艳光四射,活色生香。
无论如何,皇帝还是不舍得就这样杀了他。
皇帝想:虽然脏了,但是洗洗还能吃。
如是,皇帝便把这无处安放的怒火一口气发到明先雪身上。
皇帝面色铁青,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明先雪,深吸一口气,说道:“罪人明先雪,欺君罔上,秽乱宫闱,论罪——”
太后等着皇帝说出“论罪当诛”,一锤定音。
却不想,这话还没落地,明先雪就打断了皇上的言语。
“陛下,”明先雪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请问陛下还记得今日饮酒的时候,赐予了先雪什么么?”
皇帝一下愣住了:今天喝太懵了,真的有点儿记不住事儿。
太后却脸色一变,只道:“你是说皇帝赐了你免死金牌吗?”
说罢,太后冷笑道:“这份赏赐并未下达,就已经在哀家的规劝之下被收回了。”
太后用带着几分嘲讽与得意的目光扫过明先雪的脸庞:“明先雪,你也是机关算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明先雪神情淡漠地道:“先雪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太后仔细回忆那一份赏赐的清单,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狐子七却掩嘴一笑:“皇上下旨要赐免死金牌后,小顺子就马不停蹄地跑出去了。在那之后,我就和陛下打赌,说这样贵重的赏赐,小顺子肯定会先问太后,太后也必然会驳回。如果太后真的驳回了,陛下就要送我们一样东西。”
听到这话,太后的神情骤然一变:“东西?什么东西?”
“正是此物。”说罢,明先雪忽而站起身来,袖中寒光一闪。
太后惊愕之间,只见一把剑疾速刺来,直逼面门。
那把剑,是金碧殿内寻常的摆设,装饰多于实用。
但此刻,在明先雪的手中,它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变得凌厉无比。
那剑鞘之上,竟有皇帝醉酒后用墨笔写下的潦草字迹——“御赐宝剑,上斩昏君,下杀奸邪。”
这几个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直射太后心扉。
这把剑,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剑了,它承载着天子的意志和权威,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
这一刻,太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恐惧和不安也随着这一剑,直刺她的眉心。
太后骤然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攻击,大惊失色,此刻再也无暇顾及平日的伪装。
双眼现出妖瞳,身体微微一侧,巧妙地躲过了这一剑的同时,右手化爪,尖锐如刀,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猛然挥出,直取明先雪的咽喉。
明先雪不慌不忙,长剑一横,挡住了太后的利爪。
两人的力量在空中交汇,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看到这一幕,皇帝吓得一个屁股墩儿啪嗒在地上:“我……我的酒是还没醒吗?”
狐子七披上衣服,拿一把瓜子,坐到皇帝旁边,说:“那要不你再眯一会儿?说不定醒来就好了。”
皇帝大受震撼,竟是无言以对。
却见宫室之内,明先雪一个转身,长剑挥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向太后的腰部斩去。太后身形一扭,以一种人类不可能拥有的柔韧性灵活躲过了这一剑,同时左爪化掌,狠狠拍向明先雪的胸口。
明先雪身形一闪,躲过了太后的掌击,同时长剑再次挥出,直刺太后的心口。太后身形急速后退,同时双爪齐出,与明先雪的长剑再次交击在一起。
皇帝扭头,看到在嗑瓜子的狐子七,大受震撼:“你……你……你嗑瓜子啊?”
狐子七眨眨眼:“分你一点儿?”
皇帝愣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从狐子七手里扒拉了一点儿,磕巴一把镇镇惊。
却在瓜子咔嚓咔嚓之间,长剑与利爪也在噼里啪啦——明先雪的长剑如同游龙般在空中舞动,而太后的双爪则如同猛虎下山,凌厉而凶猛。
突然,明先雪身形一闪,绕到太后的身后,长剑猛然挥出,直取太后的后心。太后反应神速,身体猛然一转,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谁曾想,明先雪却是佯攻,身形一扭,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太后的心口。
这一次,太后没能躲过,被长剑轻轻划过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太后忍住疼痛,身形急速后退,与明先雪拉开了距离。
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这场对决,眼中闪过震惊,却用最镇定的口吻说:“你才十七岁。”
明先雪说:“两日前已是十八。”
说罢,明先雪还有些幽怨地往狐子七瞥了一眼,仿佛在说:负心汉,你忘了我生日。
狐子七背脊一凉,手中瓜子差点儿掉地上。
狐子七十分无辜地在心里默然辩论:不是忘了你生日,是我根本没打听过。
太后目光扫过明先雪,见明先雪手持天子剑,身上已隐约有紫气升腾,皇朝的龙气正逐渐在他额顶聚拢。
她心下凛然:早该杀了他的。
不过,聪明人都知道:“早该”这话是最不该的。
她自知无可挽回,便萌生退意,身子迅速往后一撤,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看着这一幕,吓得手里瓜子掉地上,狐子七赶紧扒拉:“别浪费啊。”该死的昏君,真他大爷的骄奢淫逸。
看着消失无踪的太后,皇帝面如土色,颤抖着手指着空荡的位置:“她……她……”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明先雪神色镇定地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司氏女其实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被狐妖附体。她入宫之后,兴风作浪,不断吸收国运,这才引得天灾人祸频频发生。”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便继续说道:“先雪斗胆,借天子剑诱敌除妖。刚刚的场面虽然惊险,但总算将此妖驱除。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听完明先雪的解释,似乎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现实。
明先雪又继续道:“若皇上不信的话,大可以把相国寺和国师召来。”
“不,不是我不信你。其实我也早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对劲,但我也怕她,不敢说什么。但、但你知道吧……”皇帝结巴了一会儿,才看着明先雪道,“公子雪啊,我就是想问啊,那你啊……你这个诱敌的时候,和胡七到底有没有那、那个啊?”
狐子七听得大翻白眼:这么劲爆的秘密面前,皇帝你只关心这个?
真不知该说他太昏庸好色,还是我太魅力无穷啊。
只不过,话说回来……
狐子七把好奇的目光转向明先雪:这个不说谎的毒娃娃,会怎么回答傻狗皇帝的问题呢?

明先雪正色道:“陛下,您认为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吗?”
皇帝颇有些尴尬:“不、不是吗?”
明先雪莫名一叹,明明才十八岁的年青人,却生是叹气叹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姿态,搞得皇帝都不好意思了。
皇帝咳了咳,又问:“那这个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明先雪便道:“胡学士博闻强识,之前在乔松殿的时候看出里头有异,有一个不寻常的阵法,才笃定了太后乃是妖邪。但太后身份贵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一直未有言明。如今此妖已去,鄙人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把方丈和国师召集进宫,共商破阵之法。”
狐子七却觉得好笑:看来他又想用避重就轻的手法来蒙混过关,真没想到这样竟然也能糊弄住皇帝?
然而,皇帝仍然盯着明先雪,不依不饶地问道:“不过,明先雪,你就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吧,这也不过一口气的功夫,不会耽误正事的。”
狐子七默默好笑,也和皇帝一般盯着明先雪,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明先雪注意到狐子七的目光,脸上毫无波澜,回答道:“等阵法破除之后,鄙人自然会给陛下一个答案,但现在,还请皇帝以国运为重。”
皇帝如果会以国运为重,就不是昏君了。他正想继续追问,明先雪却继续道:“以胡学士的观察,乔松殿的阵法会吸纳国运,更会影响皇族子嗣,损伤陛下的阳气。”
皇帝一听,浑身一震: 他能不在乎国运,但不能不在乎龙根啊!
皇帝忙问狐子七:“我……我的‘那个’……和那个阵法有关系吗?”
狐子七看了明先雪一眼,配合地点点头:“是的。”
皇帝龙裆一紧,立即拍板,说:“立即宣召国师和方丈面圣!”
在等候二人来到的时候,皇帝疲惫地先去眯一会儿。
狐子七则和明先雪坐在外间候着,一边闲谈。
狐子七问道:“不知要等多久?”
“相国寺在京郊,一来一回的,要费一阵子功夫。”明先雪顿了顿,又说,“倒是国师长期在宫中的莲华殿修行,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狐子七有些好奇,低声问道:“我在宫里日子也不短了,怎么从没见过这个国师呢?”
明先雪回答道:“老国师前些日子殁了,新国师是其子,孝期刚满,才刚入宫没几天。”
狐子七却道:“国师也是世袭的呀?”
明先雪低声问道:“你还记得司文庵吗?”
“记得,你说过的,本朝有两个圣地,相国寺主祈福,司文庵主卜算。但因为先帝的缘故,司文庵覆灭了,太后附身司文庵庵主之女入宫祸乱朝纲。”狐子七道,“这和国师有什么关系吗?”
“司文庵灭了,但国家还是需要卜算解厄之人。”明先雪缓缓道,“先帝广招天下玄术世家,最终选定了京师齐家。齐家的人玄术了得倒是其次,更胜在说话柔和,不会像司文庵庵主一样损伤先帝颜面,而且对太后也十分恭顺。”
“明白了,就是玄术不咋地,马屁拍得溜。”狐子七颔首。
明先雪轻咳两声,接着解释道:“先帝和太后都不希望再有一个像司文庵那样独立的存在,因此设了国师一职,让他在内宫的莲华殿修行,以便随时听候皇室的差遣。”
“国师既然在内宫,时时都能见着太后,难道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狐子七撇眼往明先雪身上看,“你这小孩儿知道太后不对劲,这也罢了,你本是有玲珑心的人。但就是皇帝都能看出太后有问题,偏偏国师没看出来?”
明先雪笑道:“我刚才才说了,齐家人比较柔和。”
“原来如此。”狐子七点点头,又用手托着下巴说道,“至于方丈么,他的性格就是不愿意轻易怀疑别人。尽管太后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方丈也不愿意‘小人之心’……就像他对你一般。”
明先雪听到最后一句话,眉毛轻轻一抬,没有多讲什么。
却在这时,内侍的声音突然响起:“国师求见。”
二人目光都转向了门口,只见这位新上任的国师步入殿内,身着一袭朱红道袍,长袍的下摆绣着祥云纹,不染纤尘,当胸绣四爪金蟒,金光熠熠,袖边暗八仙纹,精致华贵。观其面目,却是十分年轻,一张娃娃脸,不太撑得起这一身华衣美服的样子。
国师见了明先雪,便是作揖:“齐厌梳见过公子雪!”
明先雪还礼道:“国师大礼,鄙人不敢当。”
齐厌梳却道:“公子雪乃是皇族,人品贵重,怎么当不起呢?”
说罢,齐厌梳又对狐子七作揖拜见:“想必这位就是胡大学士了。见过胡大学士!”
狐子七倒不谦虚避让,挺着胸膛接受了国师的行礼。
狐子七知道明先雪不爱说谎,也免得叫他费神避重就轻地描绘,他径自满嘴胡言地对齐厌梳说:“那狐妖附身太后,祸乱朝纲,被我和公子雪发现了端倪,便设计陷害。幸得公子雪法力高强,将狐妖驱逐。您先卜算一回,看我们说得可有什么遗漏?待会儿皇上问起,也好回话。”
齐厌梳听得这样的秘闻,也是震惊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叫来童子,取过罗盘,口中念念有词,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弹动,开始拈指卜算。
过了一会儿,齐厌梳拍着罗盘,说:“果然是这样啊!”
狐子七无语:小齐啊,你的罗盘都没动呢,摸鱼也别太明显哈。
齐厌梳又拿起龟壳占卜,握手里摇两摇,根本没有沟通天地,直接把几个铜板摔出来,叫童子展开纸张,提笔就要写卦象解释,又问狐子七:“那狐妖是什么形容?如何遁逃?”
狐子七说:“道行大约是千年罢,也是有八尾的……”
齐厌梳按着狐子七说的,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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