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嘴顶着by葵与狼川
葵与狼川  发于:2024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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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是上厕所。
对……更不对!他居然跑到这里来上厕所!神经病!
陈老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吗?”
秦淮屏息听着,片刻过后,枭遥才道:“没。不好意思老师,走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下到一楼。
周边安静下来,秦淮这才站起身,跟着下去了。
陈老师口中的“小剧场”在一楼东侧楼梯处附近,平时那两扇刷着棕漆的防火门都关着,只在门框上方挂了一个很小的铁质名牌,很不起眼。秦淮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房间,还以为是什么逃生通道来着,所以走楼梯的时候他直接就把这里忽略了。
秦淮走到一楼。小剧场那平日紧闭的两扇门已经被人推开,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模样——最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舞台,两边垂着红色的细绒幕布,背板是面LED屏幕,正显示着电脑桌面的界面,台下是阶梯式的座位布置,座椅和学校礼堂里的是同一种,软的,拉起扶手可以打开一个小桌板。
里头已经有不少学生在了,有的在角落里背稿子,有的坐在椅子上跟同伴聊天,还有的抱着笔记本坐在舞台边缘,电脑上操作的画面被投到身后那面LED墙上。
陈老师走过去,将手里的U盘递给那正在捣鼓电脑的学生,又低头嘱咐了些什么,而后抬起手给枭遥和陆冬指了个方向,应该是让他们去幕布后面的后台拿麦克风,准备试伴奏。
秦淮向旁边挪了两步,背靠在棕漆防火门旁边的墙面上,低头扯了扯自己的校服边边。
小剧场里传来两声试音的“喂”,接着,音响里传出一段悠扬的旋律。
艺术楼的大厅空荡荡的,带着距离感的音乐和歌声在这空间之中反复回绕,漾出看不见的涟漪。秦淮的目光落在那些可移动展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美术作品上——它们淋着明媚刺眼的阳光,那些想要表达的故事似乎也在这光里生根发芽,茂密生长。
身后的那支歌他没有听完,第一段副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风轻轻。
/////
周五,天气多云,阳光柔和,不晴不阴。这一天,教室里从早读开始就蔓延着一种躁动,有“艺术节”这个活动在,学生们难免感到兴奋,一到下课就能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件事。直到上完一天的课程,高二的教学楼终于彻底热闹起来,各个班级门口都排起队伍,一个班一个班地往综合楼走。
秦淮懒懒散散地跟在自己班的队伍里,一边走,一边听吕一哲讲话。
这家伙不知道又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劲爆”的小道消息,一个劲儿地卖关子,秦淮不上当,偏不主动问他,给他急得抓耳挠腮,就差当场变身孙行者了。
“你真不好奇?”吕一哲两手抓住秦淮的袖口,上下晃动着,凑上来压低声音问他,“一点儿都不好奇?”
秦淮故意目视前方,毫无起伏地说:“不好奇。”
吕一哲又凑近了些,眼神中满是恳切,道:“一点都不想听?真的?”
秦淮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他的胳膊就被吕一哲拍了一巴掌。
“你不想听也得听!”吕一哲说道,“你知道吗?昨天八班有个男Omega给罗京递了情书!罗京居然收下了!而且这个Omega今天下午还要唱情歌!我觉得,这肯定是唱给罗京听的!”
闻言,秦淮瞥了吕一哲一眼。
他突然想到他之前的猜测——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吕一哲是喜欢罗京的。
于是他也压低了点声音,朝吕一哲凑近了些,用很正式的语气问:“你喜欢罗京。”
说是问,但他的语调更像是个陈述句。
他感觉吕一哲的鸡窝头在这一瞬间炸得更乱了。
“什,什么!”吕一哲不自觉提高了些音量,立即抬手在秦淮手臂上又拍了一下,不过这次没用什么力气,秦淮怀疑他是心虚了,“你,你别乱说!”
见他如此,秦淮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他“哦”了一声,戳穿他:“你绝对喜欢……”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得吕一哲涨红着脸尖着嗓子“呔”了一声。
“呔!!!你你你,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吕一哲伸手抓住秦淮的衣领,用一种凶恶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语气咬牙道。
要是放在平时,秦淮肯定一脚把他踹开,然后趾高气扬地翻个白眼走人,但今天,他的心情莫名很好,居然笑了出来。
吕一哲呆住了。
直觉告诉他,秦淮有秘密!
而且是一个能让秦淮满面春风、心情美妙的超级大秘密!
他狐疑地盯着面前这个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人,半晌,犹豫着开口问:“你……最近……赚钱了?”
秦淮:“……?”
他脸上的笑戛然而止,随后转变成一个鄙夷的表情。
“你脑子有病啊。”
吕一哲已经被他骂习惯了,闻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是管自己皱着眉头思考着。
须臾,吕一哲放开抓着的秦淮的衣服,严肃地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刑侦电视剧里的侦探一般开口了:“不对,秦淮,你不对劲,你非常不对劲。你最近笑的次数很多,多得不正常!”
秦淮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地说:“脸长在我自己头上,笑不笑关你屁事。”
“No,No,No……”吕一哲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道,“你以前每天的表情都跟有人欠了你钱似的,而且是欠八百……不!是欠八千万的那种!”
秦淮心想,他的脸有这么臭吗?
“可是最近!就比如今天——”吕一哲大手一挥,像是在发布会上宣布什么重磅消息,“你早读下课出去灌水的时候笑了一次!午休下课出去洗脸的时候笑了一次!刚刚出来排队的时候你看着楼下的银杏树笑了一次!再就是现在,你又笑了一次!这还是我的不完全统计!”
秦淮张嘴想驳他,但脑子转了半天,却发现他无言可辩。
因为对方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事出反常必有鬼!如果你最近没发什么横财的话,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背着哥们儿偷偷恋爱了!”
秦淮左脚踩右脚,原地绊了个踉跄。
他停下脚步,转头用一种近乎警告的语气提醒吕一哲:“罗京收到情书了!”
吕一哲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再一次红了起来。
“还有人要给她唱情歌!”
“你……!”
“追她的还是个Omega!”
“我……!”
“你吃醋了!”
“秦淮!!你再捅我一刀试试呢!!”
“哈!承认了吧!你就是喜欢她!别想拿我转移话题!你就是喜欢她——”
“你要死啊!!”
【作者有话说】
两个被对方戳穿心事的炸毛小孩。

第61章 浪潮、沙岸和一个秘密
秦淮胳膊肘撑在座椅旁的扶手上,手心托着脑袋,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兴致不高。
台上正在进行教师组的第三个朗诵节目——平日里比谁都严肃的各科老师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两人一组捧着手里的文件夹,拿着麦克风,读得声情并茂。秦淮没怎么听进去,那些从头贯穿到尾的“园丁”和“花朵”之类的修辞手法,完全没有任何新意。
他百无聊赖地想,这念经一样的朗诵节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啊。
在对某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时候,人们就会开始脑内放空,胡思乱想,或者复盘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于是,秦淮的思绪也渐渐飞远了,无聊地回忆起这两天上课的时候他干了什么。
英语课上,他很不巧地在默写范文时把笔墨用光了,来不及换笔芯,就只好随手从笔筒里抽了另一支中性笔,最后这一篇范文被他写得一半黑一半蓝;数学课上,他因为开小差,被老师叫上去在黑板上做了一道函数大题,结果把公式代错了,当场被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屈起手指敲了脑门儿;地理课上,时含沙在打开U盘文件夹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自己旅游时的自拍照,班里立马有人起哄,秦淮当时在垒成山的书堆里找讲义,结果太用力,那夹在书里的薄薄的一张讲义“撕拉”一声被扯烂了,还被时含沙抓了包……
这么一想,秦淮才发现,他真是有够倒霉的。这么倒霉,吕一哲还说他最近笑得多,秦淮觉得,这人多半也是在胡说八道。
他撇了撇嘴,坐直身子,视线落到礼堂舞台旁系住的幕布附近。
座位是按照各个班的班级号从左到右蛇形分配的。秦淮在四班,坐的位置便是观众席右边那一侧,比较靠前的位置。从秦淮的视角看过去,能很清楚地看到幕布后面遮挡住的侧台。
舞台两边的侧台是表演者和主持人候场的地方,负责调试设备的老师也在那里工作,站着不少人,也堆了不少东西。
秦淮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比周围的人都高,笔直地站在那儿,跟一棵树似的;似乎没有打扮,头发还是蓬松地垂在额前,眼镜也没摘,看起来相当乖顺;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宽松卫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装饰图案,干净得像一张没被污染过的白纸。
秦淮静静地盯了一会儿。
台上,朗诵结束的老师们一起从旁退场,披着卷发穿着礼裙的主持人上来,开始报幕。秦淮没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句子,只听见了从主持人嘴里念出的枭遥的名字。
枭遥是和陆冬一起上场的。
秦淮听到身后其他班的人又开始讨论起来。
“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他!”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说,“我上次路过他们班门口,看见六班那个班长送他巧克力,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一眼,拉着一张脸直接绕开就走了!”
另一个音色阴柔的男生轻轻惊呼一声,说道:“啊?真的假的?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啊?”
“谁知道呢……”
秦淮原以为他们话题中的主角是那个看起来就很难相处的陆冬,结果越听越不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个在他们口中把巧克力当空气的是台上的另一个人——枭遥。
他实在很难想象枭遥冷着一张脸目中无人的模样,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枭遥说话的语气都很温和,表情也呆呆的,还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傻笑。然而,这个人也不是没有对他生过气,只不过枭遥拧着眉心发脾气的时候,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没过一会儿就会开始哭,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
他想着想着,忽然哑然自笑。
“呕——”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故意搞怪的干呕,秦淮的思绪被打断,扭头看去,表情有些不悦。
坐在他旁边的是吕一哲。两人本就在隔壁班,因此坐在一块儿并不费劲,只要入场时留个心眼子插个队就行。对此,秦淮本来是拒绝的,但吕一哲非说他自己待在后面没意思,就坐过来了。
“你呕什么呕。”秦淮没好气地问。
吕一哲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是不知道你刚刚笑得有多恶心。”
闻言,秦淮微微一怔,随即用鞋尖用力踢了对方的小腿肚一脚,咬着牙没说话。
吕一哲扭身背对他,赌气似的又“呕”了一声。
秦淮不搭理他了。
/////
如果偷听排练那一次不算的话,这就是秦淮第一次听枭遥唱歌。枭遥的音色很好听,唱起歌来和他平时说话的感觉很不同——缺失了一点低沉的磁性,多了些沙哑和颗粒感,像即将冲破囚笼的鸟,与他乖巧的打扮并不相符。
这首歌秦淮没在音乐软件上听过,不知道原唱是谁,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觉得这首歌的旋律和风格意外的很适合枭遥。略带叛逆,但不至于嚣张。
礼堂里昂贵的音响设备将他的声音还原得很清晰,虽然有些许回音,但还是能清晰辨别其中的细节。秦淮看着台上的人,突然觉得,他好像才刚刚认识对方一样。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胆子大的学生起哄般大声喊出了表演者的名字,惹得一阵骚动。
枭遥站在聚光灯下,目光投向台下的某个角落,与某人对上视线以后,他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然而,那个人好像没看懂,疑惑地皱起眉张开嘴,还往前凑了凑,好像这样做就能缩短他们之间那么远的距离,就能听清似的。
枭遥忍俊不禁,压着嘴角,从旁退场了。
台下,秦淮仍旧一头雾水。他摸了一把自己后脑勺上刺猬似的短发,没明白枭遥到底想干嘛。又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枭遥绕到了上场时的那边侧台,正好在他能看见的位置,朝他招了一下手。
这个意思,是让他过去?
秦淮左右张望了一下——今天的活动没有戴着红袖章的纪检部的学生巡逻,班主任们也都坐在观众席内,没有站在学生旁边维持纪律,礼堂里的各个走道畅通无阻,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他又望向枭遥,用手指了指礼堂右边的一个通道,示意自己一会儿从这里走。
枭遥躲在候场的人群里,冲他绽开一个笑,接着抬起手,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比划结束,秦淮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小声道:“你腿让让。”
吕一哲闻言缩了缩身子,给秦淮腾出可以通过的空隙。他低下头,好奇地问:“干嘛去?”
秦淮随口扯道:“上厕所。”
“那我也要去。”
虽然枭遥并没有说明他叫他出去干嘛,但秦淮就是莫名不想让别人打扰。听见吕一哲这么讲,他立马开口拒绝,斩钉截铁道:“驳回。”
说罢,他也没给对方留下反驳的机会,弓着腰侧身一钻,便溜出去了。
综合楼礼堂右边的通道是一条露天的走廊,将综合楼和行政楼连在一起。楼层不算高,但站在这条走廊上,视野却很开阔。综合楼靠着学校旁的那条河,望过去,是融化在水里的波光粼粼的晚霞。
枭遥没从礼堂直接出来,而是绕了路,从行政楼那里过来的。虽然行政楼里都是各位校领导的办公室,但今天学校举办活动,行政楼里基本没老师在,静得只有穿堂风声。
他似乎跑得很急,在秦淮面前停下时,还哼哧哼哧喘着气。
“后台那里不太好从这儿走,我就下楼,绕了个路。”
跑动过后,枭遥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被橙黄色的夕阳描绘出一种朦胧的细腻。他说话的音色又恢复成平时的那种,低沉温润,尾音因气息不稳而微微颤动,显得很鲜活。
秦淮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台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枭遥一笑,眼睛弯起来,说,“就是想问问你,我唱得怎么样。”
演出结束连台都没下就迫不及待要听到夸奖,秦淮越想越觉得好笑,枭遥在某些时候真是幼稚得……
幼稚得……
秦淮的耳廓在浓郁的霞光里红得近乎透明。
他直直地对上枭遥的目光,又扬着下巴问他:“那你叫我出来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枭遥说,“我也就是想问问你,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高二下学期,学生们的时间安排都渐渐在向高三靠拢,其中也包括周六半天的自愿补课——也就是周六按照平时的时间安排到校自习,一个上午四节课的时间,上课前照常早读,那四节课则按照各个学科课表上的顺序进行轮换,有时候是做卷子,有时候是听老师讲题,并不十分固定。
枭遥问他明天下午有没有空,那也就是问他明天补课结束放学后的时间。
秦淮如实答他:“有空,怎么了?”
闻言,枭遥眼睛一亮,嘴角的笑也更加明朗。他道:“那我可以约你吗?”
秦淮一愣。
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疯跳起来,这让他在一瞬间感到头脑发热,呼吸困难。这奇妙的感觉如同一波波有力的浪潮,忽快忽慢地冲撞在他柔软的沙岸上,将那些破碎的坚硬的礁石包裹、融化。
秦淮很想就这么果断地答应,但话到嘴边,又成了一个倔强的问句:“为什么?”
枭遥却没有解释,只是眨了眨眼,小声告诉他:“秘密。”
一个不能现在就说给他听的秘密。
身后不远处的礼堂里还响着悠扬的乐曲和学生们热烈的喝彩,秦淮的耳边却只能听见那游过他与枭遥之间的风的声音。
明天是什么日子呢?
放学秦淮回到家以后,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看了一眼他标记了很多事项的小台历。属于明天的那个日期下,被人用墨蓝色的笔写下了几个小小的字——“我的生日”。
那个枭遥口中的不能现在就说给他听的秘密,完全没有任何伪装,就这么被看穿了。

第62章 高空本能
前面不远处,吕一哲正拽着罗京和丁斯润嘻嘻哈哈地往大摆锤的队伍里钻,秦淮走在后头,瞄了一眼几步之外的枭遥的背影。
他还以为枭遥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才约他出来的,没想到只是来游乐场玩儿,还把吕一哲他们都叫上了。秦淮中午放学回家以后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现在这样来看,倒显得他像是自作多情。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有点在意。
“我们也去玩大摆锤吧!”枭遥回过头来,伸手拉过秦淮的手腕,道,“吕一哲他们都过去了,我们赶紧跟上,说不定还能坐上同一批!”
秦淮的视线扫过枭遥抓住他的那只手。他没有挣脱,就这么被枭遥拉着向前跑去。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好?”
他话到嘴边,又顿住,最后换了一种更加温和的表达话术——虽然枭遥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些。
“很好倒是也说不上,但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四舍五入一下,也是我的朋友,”枭遥转头看向他,坦白回答道,“因为我跟你最好……反正我这么想。”
秦淮先是被那个神奇的“四舍五入”给震撼了,接着又被那一句“我跟你最好”冲击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所幸枭遥似乎也没打算让他说。
两人跟到队伍末端,即使才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和吕一哲一行人之间就已经隔开了几个路人,不过差距并不算大,应该不至于岔开。才刚站定,枭遥便说道:“说真的,其实我小时候很怕高。小学有一次搬家之后,我从新卧室醒过来,迷迷糊糊就去拉窗帘,结果一看有二十多层,我的腿一下就软了,整个人都吓得摔在地上,膝盖上磕的淤青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他描述得很生动,还时不时配合着表情和手势,显得很有意思。秦淮听着,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可是一笑,他又故作冷漠地别过脸去,只留给枭遥一个嘴角抽搐的侧脸。
秦淮整理好表情,转回脑袋,一挑眉尾,调侃道:“你胆子这么小啊。”
“那是小时候,”枭遥辩解道,“我现在不怕高了。”
“真的?”
“真的。”
虽然枭遥的眼神十分坚定,其中还有一些类似于“请你相信我”的恳求,但秦淮一律无视了。他装作很捧场的样子连连点头,但在别人看来,应该毫无诚意。
现在正是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游乐场里各个项目的队伍并不算很长,不少游客都还在餐厅吃饭。半个多钟头过后,他们就排到了大摆锤的设施门口,等现在这一批结束,他们就能上去了。
走得近了,被游乐设施甩得四脚朝天的游客们的叫声就显得更加清晰响亮,尤其大摆锤荡下来,从门口扫过去时,都能听见有人扯破嗓子的哭喊声:“放我下去——”
这场面光是看着就很刺激,再配合门边工作人员像雕塑一般毫无波澜的脸一起观赏,两厢对比强烈,居然还显出几分滑稽来。
吕一哲和后头的游客商量了一下,沟通妥当后,便带着罗京和丁斯润与他们换了个位置,排到了秦淮和枭遥前面。
一过来,吕一哲就抓住秦淮的胳膊,语气既兴奋又紧张:“怎么办!他们快下来了!要到我们了!”
秦淮被他拽得东倒西歪,伸手扶住身旁的栏杆才堪堪稳住身形。
随后,吕一哲松开他,又调转方向,一把抓住了枭遥的肩头,道:“怎么办!我有点紧张!我要是想吐,千万记得把我推到垃圾桶旁边再吐!”
枭遥睁圆着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只茫然地跟着他的话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霍霍完秦淮和枭遥,吕一哲又转过身去,先是捏着罗京的袖子哀嚎两声,再是拉着丁斯润的斜挎包包带发表遗言。
“呃啊啊!老天爷见证!我绝对不是怂包!我绝对不是怂包!”
“如果我不能活着走出去,请帮我转告我的爸爸妈妈,我爱他们……”
他夸张的表情和抑扬顿挫的语气十分好笑,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爱演,就也很配合,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等他胡说八道完,上一批游客都已经离开,工作人员打开限行门,数着人头将他们放了进去。
吕一哲说什么都要坐在秦淮和罗京中间,用他的话来说,两个Alpha中间的座位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丁斯润不置可否,见罗京的另一边还有空位,便直接过去坐下了。枭遥不用说,很自然地就跟着秦淮在相邻的位置落了座。
秦淮抬手将压肩用力摁下,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将安全带和压肩固定牢靠。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点儿紧张起来。
他不可控地开始想象自己被甩飞出去然后自由落地砸在地上的画面,光是脑补一下就让人不住腿软。
“秦淮。”
“嗯?”
秦淮转头朝旁边看过去,但压肩很厚,他看不见枭遥的脸,于是只好将背挺直一些,伸长脖子往外瞧。
为了安全,枭遥将自己的眼镜摘掉了,和秦淮的厚外套一起放在了设施旁边的临时寄存柜里。阳光明媚,却不刺眼,将他眸底的颜色映得格外通透。
他低声对秦淮说:“我一会儿害怕可不可以抓你的手?”
“……不可以。”
闻言,枭遥“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那我害怕怎么办?”
秦淮莞尔,笑着反问他:“你不是说你长大以后就不怕高了?”
片刻,枭遥缩回脑袋,闷闷地说:“怕的。”
像嘟囔般吐出的两个字,比即将到来的失重感还令人悸动。
秦淮收回目光,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工作人员最后检查一圈安全装置以后,一声哨声响起,大摆锤底下的地面缓慢下降,最后沉到最低。
脚底的支撑消失了,悬空的状态让人内心更加忐忑不安。秦淮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又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的鞋会不会在中途被甩飞出去,砸到某个倒霉路人的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摆锤还没开始动,吕一哲就已经闭着眼叫起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的叫声撕心裂肺,心酸得好笑,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没那么紧张了,罗京和丁斯润更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游乐场的园区里播放着近几日的热门歌曲,秦淮双手紧紧抓着压肩上的把手,闭着眼跟着音响里的歌曲哼唱。他也不管有没有听过,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唱,更不管自己在不在调上,只要能转移一点注意力就行。
等待设备启动的那半分钟简直是一种煎熬,秦淮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害怕了——大概率是兴奋吧,毕竟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然而,当大摆锤开始左右摇动时,他两眼闭得更紧,连同鼻子都一块儿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哼出了声。
他声音不大,能听出来还是在憋着的,但很不巧的是,枭遥好像听见了,还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的大腿上戳了一下。
秦淮警觉地将他的手拍开,垂死挣扎一般警告他:“不许笑我!”
枭遥很乖巧地应下,可语气中的笑意却难以隐藏:“嗯,我听你的。”
秦淮因为紧张不安而变得滚烫的脸颊顿时变得更热了。
他绷着嘴角,带着一种莫名的壮烈,两手死死抓住压肩上的把手,感受着耳边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风声。失重感令人头晕目眩,更令他感到危险,尤其是整个人被倒吊在最高点时,他抓着压肩的双手都用力到掌心出汗。
这种不安全感让他恐惧得无法思考,但在其中又夹杂着一丝亢奋。于是,秦淮一边畏惧高空,一边又忍不住在背风的时候睁开双眼,眺望这片滚动着的地和天。
旁边吕一哲的哭喊已经快要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罗京和丁斯润本来都在尖叫,但很快就都被他那鬼动静给逗乐了,一边笑一边骂,十分喜感。
在空中被甩了几轮,秦淮渐渐没有那么慌张了。他试着将死死抓着压肩的双手松开,自然垂下,假装自己是一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水母。
这只水母被捆着左滚几圈,右滚几圈,正着滚几圈,倒着滚几圈……然后滚着滚着,他那飘来荡去的水母须须忽然被人抓住了。
秦淮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果然不出他所料,拉住他的正是枭遥。
他不准枭遥抓他的手,于是枭遥便退而求其次,攥紧了他的袖口。明明没有直接接触,秦淮却难以忽略他的这个小动作,仿佛有什么别的东西也随着他的袖口一起被捉住了一样。
天旋地转之间,再次下坠的大摆锤将空气重重压在秦淮的胸口——这使得他呼吸困难,甚至还有些反胃。但肾上腺素的分泌已让他自动忽略了这些不适,反而还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
他手腕一翻,将枭遥伸来的手紧紧握住了。

第63章 不自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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