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回去的时候,林嘉阳应该已经听闻到了关于学生们的事情。当时两个人是走路,没有骑车。两个人并肩在这道路上走着。林嘉阳和唐周提起这件事来,他问唐周:“我真的很意外唐老师会这样做。我还是很好奇,当初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呢?”
唐周又说了之前的理由:“因为我祖母。”
林嘉阳说:“你祖母是?”
“我祖母叫白惠月。”
林嘉阳呆愣的目光看着唐周。唐周听到他说:“我小时候,听到过关于白惠月的事情。”
“说的什么呢?”
“她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出去的女大学生。她长得漂亮,家里的人想要找个有钱的人嫁了。除了让她认几个字以后就不给她读书。但是她一直在偷偷读。她家隔壁正好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家,她在家里掏了个狗洞。那个狗洞说是狗洞,其实是那位先生给她塞书藏书的位置。她有不会的地方,会借口出去放牛,其实上是和那位先生询问。然后她自己偷偷考上了初中,出了村,出了镇。去了城里。没有人再见过她,但是听说她过得很不错。
“我当时还小,是从那位教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他已经很老了,我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我们的风筝飞进他的院子里,我去找。他晾在外面的床单要被刮走,我帮忙捞了回来。他感谢我,给了我糖吃。我怕我拿回去就会被抢,就在他那里吃糖,听他给我讲起了故事。就讲起了这个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我后来知道是村里的人不愿意讲给女孩们听。怕女孩儿们都走了,没人在这结婚生子。我想了想,我想待在村里。我爸妈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多管闲事。但是我坚持留下来。后来这种情况好了很多,村里的人换了一批,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这些年纪的情况比上一批好一点。而且老师们也有帮助,最起码女孩儿们能上学了。”
唐周看着林嘉阳,在林嘉阳这样年轻的面孔上的,是一种陷入回忆而显得怅惘的神色。唐周和他说:“你们做得很好。嘉阳,你也做得很好。”
林嘉阳说:“可是我已经只能做到这一步。我昨天看了巧兰的事情,原来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一些人还在偷偷卖自己的女儿。女孩一卖出去,就再也回不来,我也不再知道这件事。他们都说是出去打工,到底是出去打工,还是被卖出去,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唐周忽然地沉默不语。他的目光远眺在那看起来绿茵茵的田间,风吹拂而去,似乎吹散天气的燥热,那天空依旧蔚蓝无暇,近乎呈现一种澄净漂亮的蓝色。一望无际的田野,似乎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全然一片蓬勃生长之势,却在那泥土之下是一副无人可见腐烂的草根与鲜花,埋葬其中混入泥土里永久地滋润泥土,从而生长而出新绿的嫩芽。
最近所有的孩子们都挺紧张的。
一开始,听闻了有人可以资助他们学习之后,有一些孩子们的眼睛立即就亮起来了。然后他们也知道了关于升学的指标,他们所紧张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不过唐周和其他几位老师都和孩子们进行了简单的心理辅导,就说是如果是达不到指标也没关系的,只是发下来的资金会少一点而已。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影响,依旧和以前一样。
这么一说,他们的情况看起来才好一点。
乔巧兰在养了几天的伤后就重新来学校里了。乔巧兰回来之后,大家依旧像以往那样对待她。好像之前的事情,以及在那村里发生的闹剧并不存在一样。现在,当务之急确实是学习的事情。
不过陈纤一直以来都是会苦中作乐的小孩,她也很喜欢和唐周聊天。不过唐周看见她,就想起陈绍来,于是唐周就问她:“最近你哥哥在干什么?”
陈纤说:“哇,太好啦,老师你终于问起我哥哥了。”她用欣喜的声音和唐周说话,好像这件事她真的等待了太久。唐周很喜欢她这样性格,时常会被她逗笑。
不过唐周想起来上次见陈绍的时候还是在派出所,那天晚上唐周就发现陈绍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只是当时实在是没有时间在意这件事,现在忙着孩子们的事情,现在才发现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看见陈绍了。要不然如果是之前,陈绍要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唐周的面前。
陈纤说:“最近玉米丰收,我哥哥要忙着掰玉米。玉米太多了,一些鲜玉米拿去镇里买,其他的玉米要拿去晒,然后剥,再碾成粉。反正最近哥哥真的很忙。”
唐周放心了一点。
陈纤又说:“哥哥还不要我帮忙,就一个人去掰那些玉米。爷爷也只能帮上一点点忙。那一大片玉米都要哥哥来处理,真的很忙。”
唐周和她说:“你哥哥只是想要你更注意学习而已。”
陈纤叹了一口气:“好怀念之前教哥哥说普通话的日子啊。”
唐周倒是对这件事好奇了,问她:“教他说普通话?”
“就是之前老师刚到的时候。我哥哥其实普通话不怎么好的,他非要我教他。我不教他,他就拿着我的语文课本不还我,他自己学。我们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我一个个教他念标准。哥哥学得很快,很快就说得很标准了。那个时候真的是哥哥一直都陪我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说:“不是,应该说是我陪他。”
于是这个时候,唐周就知道了,当初陈绍一开始不和他说话是他不会说普通话。他是学了很久普通话之后才和唐周说话的。
忽然地,外面传来声音,是喊唐周的。唐周出门看了一眼,看见是一位比较眼熟的老师。他和唐周说:“唐老师,有你的信。”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还特意和唐周说:“是两封!”
唐周下去将这两封信件都收了,但是没在学校里拆开。是回家了之后才拆开的。
唐周发现有一封是这个世界的唐父回的,写得很长。另外一封里面装了一些钱,其中还夹杂了有一张比较短的信纸写了回复。唐周将这些钱收起来,又仔仔细细看了唐父给的回复,然后就将两封信都收了起来。
这几天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每一天确实都太充实了,近乎没有给唐周喘息的机会。当孩子们开始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唐周发现他们真的很努力很认真,他们时常一有时间就来问唐周不会的知识,甚至会直接跑来林嘉阳的家里来问他,等到很晚了,他们才一哄而散离去。唐周就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时间了,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有时候江傅远也来,他跟着江乐天一起来的。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唐周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居然能够坐到江乐天回去的时候。不过唐周比较好奇的是——“江老板不忙吗?”忽然唐周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江傅远听到唐周的问话声,他笑着说:“确实是不忙,现在事业很稳定。我下面有很多人手。”
江乐天抬起头来,他说:“小叔叔,你说你工作不忙了就娶媳妇,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啊?你都光棍了多少年了。”
江乐天自从江傅远回来之后性格好了很多,变得也爱说话,也爱调笑了。现在或许是学习的氛围有点紧张,感觉到有点压力,于是就突然说了这句话。这样一说,让孩子们都看向江傅远。随即孩子们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乐天,你这么说你小叔叔,小心他打你屁股。”
江乐天说:“小叔叔不会打我的。”
一时间整个小小的堂屋里变得其乐融融,充斥着欢声笑语。江傅远听到这样的调笑,一开始是有点惊讶江乐天还能这样说话,后来就笑开了。他说:“那要看你们唐老师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孩子们问:“你要和老师同时结婚吗?”
“关系很好吧,所以约着一起结婚。”
“不过看老师的样子,老师还很年轻。乐天的小叔叔再不快点的话就找不到年轻漂亮的媳妇啰。”
“老师和江老板说好了要约着结婚,那要是实在等不及,就让他们两个结算了哈哈。”
江傅远说:“好啊。那要看唐老师的意思。”
江傅远这样顺着他们开口说话,很快孩子们就开始兴奋起来了。也只当是打趣的事情,围绕着唐周杂七杂八地说话。
唐周本来见他们一直学习可能有点累了,也任由他们说话。他们说得太杂,唐周回答不过来,只能他们说什么就答什么,听见什么就答什么。直到江傅远说:“好了好了,放过你们的唐老师吧。你们试卷还没写完呢。”
在此时唐周才得以解脱,这些小孩才全都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开始写卷子。唐周在里面憋久了,也想给孩子们多一点空间,就和江傅远从里面出来了。
江傅远看起来挺高兴的,这时候两个人站在庭院里。他们的身后的屋子亮着灯光,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过来。不远处树荫下的躺椅竹编缝隙中,插着几株已经枯萎的花朵,在这夜幕中随着夜风轻微摇曳。江傅远看见上面的花,他和唐周说:“那是陈绍送来的吧。”
唐周说:“嗯。”
这段时间也挺奇怪的,虽然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见陈绍,但是却见时常会看见那躺椅上插着几朵路边能够经常看见的野花。总是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那里,鲜艳美丽的花朵甚至带着清冽的露珠。可想而知,那到底是多么早的时候出现在那的。
这些花是之前陈绍用黄狗派来送给他的其中一种,唐周很快就知道了这是陈绍送的。林嘉阳一开始见那花,还奇怪地问:“这是谁送来的?”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哦,是陈绍送的。”
他这样说完后,也不表示什么,像是没看见一样。之后几天都是这样,林嘉阳都不理那些话。想想也是,林嘉阳这几天可是天天抱着唐周睡,心情天天都很好,那几朵无辜的小花在林嘉阳的眼里,就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这会儿江傅远说起那几朵小花来,不知道是早就看见现在才说,还是现在看见了现在才说。不过这好像都不重要,主要是现在江傅远和唐周说:“他这个人性子直,也着急将一些事情赶快握在手中。他现在可能感觉到懊悔,他开始觉得之前的事情他弄得太急了,在向你示好道歉。”
唐周说:“我知道。”
江傅远似乎要谈起其他的什么事情,但是就这个时候,唐周和他说:“江老板,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和他说吗?”
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在那漆黑的夜空里散发着柔和的光,冷冷然洒落下来,让这两个站在这庭院里的人,都被笼罩在这一片银白的月光中。周遭一大片夏虫的声响,在这夜晚当中虫鸣声声,成为这夜色中显得嘈杂却又极为有节奏的交响乐。江傅远的声音在这节奏当中显得很轻,他说的是:“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因为刚才孩子们提到你以后要娶媳妇的事情。就对这件事好奇。”唐周用这种很自然的语调去问他,近乎听不出什么异常。
江傅远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要获得对方同样的感情,是一场极为长久的战役。”
唐周说:“所以要等待到对方也和你拥有同样的感情时,才会说出口吗?”
“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掌握,那个人才会完全地属于自己。”
唐周的目光盯着那月亮所在的位置,这看起来他是盯着月光的。其实他在盯着那虚空之处,那虚空之处正有一个只有他能够看见的进度条。那根进度条,已经逐渐开始趋满。纵使攻略目标的好感度确实不能够完全是满的,但是各种人的零零散散的好感也同时进入进来,就将那些空白填补了。最后唐周和江傅远说:“如果说,没有时间了会怎么办?”
半晌,江傅远说:“什么叫没有时间?”不过他不等唐周回答,他自己就说:“不管有没有时间,有没有机会。我都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出现。无论怎么样,我只是想要对方也是真的爱我,甚至是心甘情愿地想和我在一起。而不是被我逼迫,被我掠夺,迫不得已和我在一起。因为那样,我就感觉不到和我同样的爱。我不是那种幼稚的小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第88章 小教师34
唐父寄过来的那封信,唐周看过很多遍。每次都是细细看,但是看了之后心里就涌起来一股惆怅。唐周听到外面林嘉阳的声音,唐周顺手将这封信塞到手中这本书的书页里。然后就出门去看林嘉阳。
只见林嘉阳在篱笆墙外面,他手中推着自行车似乎有些困难的样子。似乎听见声音而出来的乔巧兰也站在门口,篱笆墙外的林嘉阳对乔巧兰说:“巧兰,你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就可以了。”
乔巧兰看了唐周一眼,唐周也是点点头和乔巧兰说:“嘉阳说得对,你先休息着去吧。小孩子不能太晚睡。”
乔巧兰点点头,然后就重新回到屋子里去。唐周下了台阶去找他,看见自行车的链条掉了,林嘉阳一只脚瘸着。唐周见他这样的场面,看他惨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于是唐周就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弄成这个样子。”
林嘉阳说:“给牛大婶追她跑了的羊,人摔了。”
唐周将篱笆门推开,林嘉阳瘸着一只腿走进来。唐周看见林嘉阳将自行车推到桃树下。林嘉阳确实看起来是狠狠摔了一跤,他身上的这件衬衫都被摔的都是草屑,茵绿色草汁不仅仅渗入到衣服里,还沾染到了他的脸颊上。唐周伸手过去帮他掸了掸这些乱七八糟的草屑,看见他脸颊上的这脏兮兮的痕迹。唐周伸手去摸了一下,那痕迹看起来是擦不干净,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洗干净。唐周也这样和林嘉阳说了,唐周放下手来,刚好看见林嘉阳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唐周说:“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林嘉阳说:“我想要盯着唐老师。我觉得唐老师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眼尾稍微下垂,即使他现在是微垂着头看着唐周的,但也显得极为温顺乖巧。唐周见他这样的样子,就和林嘉阳说:“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喜欢撒娇?”
确实是这样,林嘉阳总会用这样的表情与这样的语气和唐周说话,软绵绵的,带着顺从与柔和,虽然不会有着比较明显的欲求,但是他所说的很多话确实有撒娇的意味在里面。林嘉阳说:“唐老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嘿嘿笑起来,听他这样的话,他好像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撒娇。
两个人这样谈了一会儿,林嘉阳的膝盖伤了,坐在躺椅上露着膝盖正在装链条。屋子里的灯不能够完全清晰地照射到这边来,唐周就在一旁给林嘉阳打着手电筒。林嘉阳弄了一手的黑油,现在还没修好。林嘉阳和唐周谈道:“唐老师,过几天是不是要去镇里去办孩子们考试报名的事情?”
唐周说:“嗯。本来一直说校长去的,校长说带我一起去,说是让我知道一下流程。孩子们现在学习得很认真,虽然起步晚了一点,但是现在都有很大的进步。我想,到时候能够达到标准应该是可以的。”
林嘉阳抬起头来笑着说:“唐老师最近给孩子们批改作业补课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孩子们也都很努力。要是这次不成功,那真的老天没眼啦。”
他用着这种玩笑的语气说话,他忽然看见唐周额发下那个小小的疤痕,林嘉阳伸手过来想要撩开那个刘海看看那个疤痕,结果唐周先一步将他的手拍开。唐周说:“你这手上的黑油难洗,你是故意想要弄花我的脸吗?”
林嘉阳才反应过来,看着满手的黑油笑起来说:“我还差点忘了这件事。”
唐周见他链条已经装好了,要站起来,这时林嘉阳却忽然在唐周的脸上抹了一下,唐周一愣,转头看他去。唐周气恼地喊了一声:“林嘉阳!”林嘉阳哈哈大笑,他举着一根干净没沾染黑油的手指在唐周的眼前,他和唐周说:“没擦到,没擦到,我用的是这根手指。”
林嘉阳用塑料薄膜包着膝盖快速地去洗了个澡,他走在外面吹夜风打算把头发吹干。他所坐这个台阶身后正好是唐周所在屋子的窗户下面,林嘉阳就坐在那里和唐周说话。他问唐周:“唐老师,今天江傅远是不是又来了?”
唐周正在看试卷,听见他问一句就嗯了一声。
林嘉阳说:“唐老师,你不要管江傅远来干什么。他肯定是担心乐天。听说他在厂里,好多姑娘给他写诗念信的,可能不久之后江傅远就会带着一个小姑娘回来。或者说不来这村里了,只要乐天考上了,他就基本住在镇里。我们无论怎么样都见不着他了。”
唐周没怎么抬头,只是说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听说的呀。”他的声音忽然明晰起来,像是近在咫尺一样,于是唐周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猛然地,他的气息扑过来,他温热的呼吸也喷洒过来,随后一道温热的吻就落在了唐周的嘴唇上。林嘉阳趴在窗台那另外一边伸头进来吻唐周。唐周推了一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唐周问他:“你干什么?”
“我看唐老师这么认真的模样很好看,我心里痒痒。我就想亲唐老师。”他趴在外面,可怜兮兮地耷拉了眉眼说:“不可以吗?”
唐周见他明明自己先动手的,却是一脸要哭了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唐周在他的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唐周的手中残留着红墨水,这一点,就好像在林嘉阳的眉心里点了一颗朱砂痣落在其中。唐周笑着说:“你在我面说江老板的坏话,又偷偷亲我,你怎么越来越坏了。”
林嘉阳说:“才不是。”他搓了搓自己眉心的位置,将原本那个红点擦得乱七八糟的,成了红通通的一片。
唐周和林嘉阳说:“嘉阳,等孩子们考完试之后,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他搓了搓自己指腹上的红色墨水,“你说的是你父亲那边吗?”
“对。”唐周的手轻轻转着自己手中的笔,是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安。
“孩子们那个时候都放假了,唐老师也是需要放假的。我知道。”他搓完手中的墨水之后,又趴在外面的窗台看着唐周:“那唐老师要去多久,是去到整个假期结束,还是去一会儿就回来。”
唐周如实说:“不知道。可能很久会回来,也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嘉阳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能回来就行。”然后他又说:“唐老师打算什么时候走?”
“孩子们考完试,我需要和我父亲说一下关于资助的事情。这些事情显然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我父亲要我回家一趟。”
林嘉阳掰着手指数了一下说:“那还要好长时间呢。”他忽然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很多,只是稍微有点潮湿,他高兴地说:“干了。唐老师,我们什么时候睡觉?”他指了指唐周桌子上那一大沓试卷,“唐老师,你该不会要全部弄完吧?”
唐周打开钢笔的笔帽,他说:“算是吧。”
林嘉阳发出一声哀怨。唐周忍不住笑起来。
唐周第二天还是醒得很早,这几天唐周长时间高度工作,连自己的生物钟都彻底打破了。
这么热的天,林嘉阳还要贴着唐周睡,他的膝盖伤了,唐周还怕弄到他的膝盖,只能睡得稍微拘谨了一点。但是唐周睡眠质量还挺好,或许是林嘉阳除了贴着他睡以外也不乱动的原因。
林嘉阳伤了腿,大早上的一边嘶气一边穿裤子。疼得眼尾都红通通的。唐周一个洗脸的功夫,他还没穿好,唐周进去的时候,这家伙疼哭了。唐周看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唐周和他说:“你非穿这条裤子不可吗?”
“要开会,穿短裤不正式。”
唐周见他真的是一边哭一边穿,唐周实在是觉得好笑,就上前去给林嘉阳擦了擦眼泪。林嘉阳把裤子穿好之后,唐周刚给他擦眼泪。林嘉阳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唐周的腰将唐周抱住,他将脑袋轻轻埋入唐周的肩头。他用一种叹息的声音和唐周说:“唐老师,要是你一直在该多好啊。”
唐周的手只是抚摸了一下林嘉阳后脑的头发。唐周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一个简单的应答。
林嘉阳愣了愣。
唐周说:“你膝盖伤了,现在时间还很早,这次我送你去村委会吧。”
然后唐周就从林嘉阳的怀抱里出来了。林嘉阳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扣着他的腰身,所以唐周也很容易就出来了。唐周走向门外,早晨的阳光从门外照射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成为一种柔和明亮的光。他整个人进入到这光里,好像是因为那光晃了眼睛,还是他本人就虚幻于如此的亮色中。他近乎要模糊而去,不知道归属何地,好像无论怎么样,他也不会因为某种情感产生依恋,而在一个地方长久地驻留。
第89章 小教师35
唐周将林嘉阳送到地方之后,明明林嘉阳说让唐周把车骑走就行了。唐周却在他进去之后将自行车留给他,虽然林嘉阳现在的膝盖会因为骑车疼痛,但是他可以让别人骑着载他。反正总是比他自己一个人走路好。
唐周出门的时间很早,这个时候他再走到学校里去是完全不会迟到的。
唐周正出了这个道路的拐角处,忽然听到了身后有人按喇叭。唐周以为是自己挡了路,走到路边上。身后的喇叭还是响。唐周这次转头,看见在自己身后的车有点眼熟。那黑色的汽车驶过来,唐周看见里面坐着的江傅远。江傅远说:“上来坐。我送你去学校。”
他甚至还给唐周开了车门。
他心情看起来不错,好像他最近在唐周面前时,他经常就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唐周坐进车里,对江傅远说:“江老板,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傅远说:“去村委会里盖了一个章。”这次是他开车,唐周坐在副驾驶座。江傅远这样说着,很自然地伸手过来帮唐周拉安全带,唐周又从他的衣领口嗅闻到江傅远身上的香水味。
唐周下意识就说:“江老板换香水了?”唐周抬起头,看见江傅远有些愕然的表情。
江傅远说:“这你都知道?”
唐周说:“之前的味道很小众,有一种清冽的香味。这次闻起来偏甜,像糖果的味道。”
江傅远笑了起来,他启动了汽车。他问唐周:“那唐老师大概喜欢什么味道的。”
唐周如实回答:“我喜欢原来的味道。”
车内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唐周转头看见江傅远的脸上出现一种无奈又或者是无语的表情。他可能没有察觉到唐周在看他,因为他在唐周面前的表情管理一直以来都很好,从来都是一副斯文英俊的模样。还从来没有任何表情失控的时候。每当唐周看见江傅远脸上的这种生动而又纯粹的表情时,就会觉得他很可爱。是一种真正意义上地觉得他很可爱。唐周听到他说:“都说了这种味道不好闻,非要我用。还说肯定会让人喜欢。”
唐周说了一句:“花了不少钱?”
江傅远说:“那个人说是最好的,法国进口。”
唐周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唐周和江傅远说:“江老板,这种销售策略,你还得要学学别人。也说是国外进口的,说不定你的服装厂能够大赚一笔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这样的傻子。”
“说不定还真有很多。江老板不就是一个吗?”
江傅远将车停下来,唐周正在笑他,忽然没反应过来,江傅远就转头过来,手臂一伸直接按在唐周的头发上。他早上梳理得整齐的头发被江傅远恶意地揉弄。他的手掌也很大,直接包住了唐周的半个头顶。
他一揉,唐周就感觉到天灵盖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压力,甚至头发还被他像是撸狗一样疯狂弄乱。唐周实在是受不了了,和他求饶说:“错了错了,江老板我错了,再也不取笑你了。”结果江傅远还是不松手,并且还一直弄他,最后唐周换了称呼喊他:“小叔叔我真知道错了。”
这时,江傅远才放过他,唐周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听到他说:“这下知道错了?”
唐周点了点说:“真知道了。”
这个唐周感觉到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没有这么残暴地去弄他的头发了。相反,这次的力道很柔和。唐周看见江傅远已经栖身过来,他正在用他纤细的手指拨弄唐周乱糟糟的头发。
他靠唐周很近,唐周能够看看他镜片下纤长却又冷隽的眼睛,看见他下颌处稍微发青的胡茬,也更加清晰地嗅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确实闻起来很甜,但绝对不腻。果然不愧是法国进口香水。
江傅远的眉眼垂下来,是在认真看着唐周的头顶,显出一副很罕见的柔和。然后,唐周感觉到他的手指拨开他的额发,他在唐周额角那个伤疤处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温热的指腹在那凸起的伤疤简单地抚摸,猝然成为一种极为鲜明与不容忽视的温热。江傅远说:“留疤了,但好在很看不见,被额发遮挡着。”
唐周的眼睛凝望着他,然后他说:“江老板,孩子们考完试之后,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江傅远回到原位,他问:“你父亲那?”
唐周说:“嗯。”
“你去那天你喊我一声,我送你去火车站。”
唐周说:“好。”
江傅远将唐周送回到学校里,唐周一进入学校,就开始要担心的就是孩子们的事情。近乎一整天都是忙碌的,接下来的日子也是如此,给孩子们批改作业,回答问题,上课,查缺补漏。
马校长带着唐周去处理学生们考试报名的事情,又带着唐周去了学习一些东西。唐周知道校长很希望唐周能够继续留在这里,所以才让唐周多学习一些东西。
唐周这些天虽然没有正经地面见陈绍,但是听陈纤说了关于陈绍的事情,发现陈绍这个人也挺因为陈纤考试的事情很紧张,就只能用不断干活这种方式去缓解压力。唐周也看见过好几次,陈绍背着一大袋玉米抗个来回。虽然是陈绍很忙,但是他好像还是每天都会给唐周送来野花,似乎想让唐周知道,他的内心当中还是真切地、日复一日地将唐周留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