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伯兰愤怒地盯着对面的医生,这个时候,他抱着唐周,只能说了一句:“他是我的夫人。我的夫人要死了,他曾经是东方人。可是他早就已经是我的夫人,是我要带回盎格鲁国的夫人。你不救他,可以认为你在毁灭一个盎格鲁人的家庭吗?”
医生听到坎伯兰说的这些话,有些吃惊,但更多是歉疚。医生和坎伯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你的夫人,我会尽力救他的。”这样这医生才愿意救治唐周。
而另外一边听了坎伯兰说这些话的米尔,直接吓呆了。然后又忽然说:“少爷,您才来了原国多久,您居然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哦,天呐,要知道伯爵夫人盼着您娶斯诺尔公爵的女儿,您这样悄无声息地和一个原国男子结婚,您回去的时候会被伯爵夫人扒了皮的。”
坎伯兰也没理他。他实在担心唐周的情况,见将唐周的上衣脱去之后,也将那肩部的绑带彻底去除,才看清楚那伤口到底是多么狰狞。又见唐周在这昏睡里无意识地皱了眉,以为唐周极为疼痛,就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抓着唐周冰冷的指尖。
他刚才那副生气恼怒的模样早已经消失不见,捧着唐周的手指和医生可怜巴巴地说:“仁慈的医生,请你轻一点。我的夫人一定感觉到疼痛了。”
医生说:“我只能尽力,先生。他现在伤势不好,要进行一个微小的手术。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坎伯兰点了点头。
医生手里拿着棉签,那棉签毫不留情地指着米尔。医生说道:“那就请你的伙伴安静一会儿,先生。”
知道这是医生在警告他,坎伯兰扭头过去狠狠瞪视了一下那边站着的米尔。见米尔也知道错似的闭上嘴巴安静站着,坎伯兰才转头过来,看着唐周苍白秀美的脸,心里更是涌起一阵疼爱。他心疼地不断地亲吻着唐周的指尖,不断地、小声地向上帝祈祷。
虽然医生说着这是一场小手术,但是所有弄下来,却也花费了好一些时间。医生收拾东西的时候,坎伯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医生。医生转头看见坎伯兰的眼神,告诉坎伯兰:“已经将伤口进行很好地处理。用的也是最好的药。就是病人还在发烧,需要你多关注一下。只要退烧了,就没事了。”
坎伯兰依旧捧着唐周的指尖,听到医生这般说,他展露出笑容来,灿烂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医生。”
医生说:“带着你的夫人去你的房间去吧。这里没有能让他久躺的床位。”
坎伯兰频频点头,他说:“好的。”然后坎伯兰就小心翼翼地将唐周抱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其间米尔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坎伯兰又瞪了一眼,还被嘱咐了一声:“你去找一套干净的、柔软的睡衣来。快点去,米尔。”见米尔久久不动,坎伯兰踹了米尔一脚,米尔这才离开。
坎伯兰这般才能够耳根清净一些地抱着唐周回去。将唐周放在自己柔软的床上,见唐周还是在睡着,体温还是有些高。坎伯兰的指尖轻柔地拂开唐周凌乱的发,去瞧唐周这一张面孔。坎伯兰轻声说:“明舒。明舒。”
他喊他明舒,倒是喊得极为标准,接下来说的这句华语却说得蹩脚得很,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死了。”之前还半句华语不会说,现在能够说几句了,说得笨拙,那名字却喊得极好,看来在私底下在唇齿间不知念了多少遍。
第348章 小戏子29
唐周睁开眼,原以为还是那昏黑的地窖,却不想睁开眼后,所见的就是柔软昏黄的灯光坠落下来。头顶所见的,就是一盏亮着的水晶吊灯。这吊灯在这出现,还真是稀奇得很,还让唐周误以为自己是到了天堂去了。
毕竟之前都被轰炸得什么都不剩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吊灯。就这样躺在这里,傻傻地待了一会儿。手中微微动了一下,就发现似乎被人握住了。这样唐周才转头过去,看见一人趴伏在这床沿边缘,深深睡去了。
虽然他的脸埋入他的臂弯里看不清。但那金色的鬈发的确让唐周觉得眼熟。唐周好好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好像是坎伯兰。
他去看了一下坎伯兰的好感度,坎伯兰的好感度果然涨了。才盯了一会儿,坎伯兰似乎有所觉一般,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见到唐周醒了,坎伯兰的眼睛骤然就亮了起来。本来在这灯光照耀之下,他的眼睛便这般明亮了。他这样一笑,更是显得明亮非常。脸上的笑容也是如此灿烂。
他笑着看着唐周,说道:“明舒!你醒了。”听他这一口华语,听起来像是努力学过了,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是难以将自己的口音抹除,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如此别扭可爱了。唐周见他这样高兴,也不禁被他感染了情绪,便对坎伯兰微微笑起来。
坎伯兰依旧用华语和唐周说着:“之前你,发烧,我看看你现在。”说着,他凑近过来,用手摸了摸唐周的额头。然后又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没有烧。医生说,没烧,就是好了。”他努力地、断断续续地和唐周说话。
唐周都听得明白。唐周知道这次能好,肯定是坎伯兰的原因,唐周和他说:“谢谢你,坎伯兰。”
坎伯兰坐在唐周的床沿,大概坐的是一张矮椅子。这让坎伯兰看唐周时,是仰视而来的。这样一双碧绿如宝石的眼睛里,满满倒映的都是唐周的身影。他到现在还在高兴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还抓着唐周的手轻轻晃了晃,他说道:“没关系。明舒,没事,就没关系。”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忽然站起来,他走到另外的一边去,去端过来什么东西。他这一次是坐在床上的,他端着那东西过来,对唐周说:“你一定饿了。吃这个。”他递过来的是西洋餐,好在不是什么牛排之类的东西,要不然那东西唐周有点吃不下。只是三明治而已。
坎伯兰和唐周说:“我刚刚去做的。还热着。我加了,甜甜的酱。”他这样说完,眼睛眨了眨,看着唐周问道:“你会喜欢吗?”
唐周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是也觉得自己腹中空空,确实是饿了。不管什么东西,他都爱吃。所以就说了一句:“喜欢。”
坎伯兰“嘿嘿 ”笑了两声,看起来傻乎乎的。唐周没想到他笑得这样傻,有些忍俊不禁。坎伯兰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那三明治给唐周喂来。他和唐周说道:“你手受伤了。我帮你。”唐周的另外一只手确实是难以抬起来,坎伯兰这样喂到嘴边了,岂有不吃的道理。
唐周就凑过去,咬下一口来。不过坎伯兰这三明治做得有点大。唐周张不了那么大的嘴巴,也只能先咬下一口来。坎伯兰见状,说道:“嘴巴好小。”他这样说,“我可以一口吞下去。”说着将自己的嘴巴一下子张大,唐周看着他那“血盆大口”,还真没有想到他的嘴巴能够张这么大。展示完他的绝技,坎伯兰捧着盘子和三明治,又傻兮兮地对唐周笑。
唐周嘴里咀嚼这一口,却也暂时不能说话,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一点点地嚼着。不过那看向坎伯兰的眼睛,确实一直带着笑意的。唐周刚把这一口吃完,坎伯兰又喂来第二口,唐周又咬了一口。
唐周发现,只要自己吃一口,坎伯兰就特别高兴。他喂唐周吃东西,还喂出趣味来了。不过也可能是,他只要瞧着唐周就高兴。自从唐周醒来后,他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坎伯兰确实将这个三明治做得有点大了。唐周吃了一会儿,吃饱了,还剩下半个。唐周和他说:“吃不下了。”坎伯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唐周说的是什么。随后听到坎伯兰说:“吃饱了?”说完后,他把另外半个三明治,张大嘴巴,直接两三口就吃掉了。
还真是如他所说的,他一张口就能够吃下去。他一边吃一边和唐周说话,因为吃着东西,声音含含糊糊的,不过却也被唐周听清楚了。他说:“不浪费食物。”
唐周笑着回应他:“好。”
唐周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浑身黏腻得难受,大概是发烧的时候发汗,让他浑身上下都是汗了。他正想着这事情,坎伯兰问他:“怎么了?”
唐周和他说道:“想洗澡。”
坎伯兰呆了一会儿点点头。他说:“我带你过去。”说着就掀开唐周的被子,唐周这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穿着的是一条白色蕾丝睡裙。
唐周呆愣了一下,坎伯兰似乎看出唐周在想什么。坎伯兰看着唐周可怜巴巴地解释道:“说是没有男性睡衣了。只有女性的。在公馆的,男性很多。就没有了。”应该是觉得唐周会生气,他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唐周,“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掉的。那些都脏了。要换干净的,舒适的。”
一副可怜的样子,好像唐周要是不高兴,打上他两巴掌,他也乖乖受着了。顶着这一头的金色卷毛,眼睛还水汪汪的,看起来真是可怜。像一只做错了事在偷偷看主人脸色的金色大狗。
唐周伸手过去,摸了摸坎伯兰的金色卷毛。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唐周偷偷揉了两把,然后和坎伯兰说:“没有怪你。”坎伯兰才又重新笑起来。然后坎伯兰就站起来,俯身下来抱唐周。
唐周一时间被他抱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心想他只是一只手用不了,又不是瘸了,用不着这样抱他。但是想想坎伯兰的好感度,他想要亲近他也是自然的。就让坎伯兰抱去了。
坎伯兰抱着唐周来到了浴室里。他先将唐周放在浴室里的一把椅子上坐着。刚巧,唐周所坐的这把椅子对面,就是一面镜子。唐周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头发极为凌乱,另外的肩膀上绑着绷带。因为穿着的是一条女式吊带睡裙,就展露出他姣美的肩膀和锁骨来了。
唐周还没这样穿过这种女性衣物,有点很不好意思。见这镜子里穿着女性睡裙的自己,就挪开眼睛去,不再看了。就转眸去看在那里调热水的坎伯兰。
这盎格鲁公馆还真是一应俱全,仿佛空袭从未来临似的。也不知是不是空袭的人也刻意避开盎格鲁公馆,看这些陈设设施,应当是之前就建立的了。总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这么齐全的东西。在那里的,竟然是浴缸。
坎伯兰将水温调好,又过来抱唐周。唐周觉得自己能走,就先从椅子上站起来。坎伯兰来到唐周的跟前。身为一个西方人,坎伯兰长得很高,他的手掌也很大。他轻轻覆盖着唐周的肩膀,原本是想抱唐周的,没想到唐周却先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坎伯兰就只能说了一句:“洗澡。要脱衣服。”他说着,唐周看他躲闪的眼神,知道他害羞了。不过之前坎伯兰说,是他换的衣服,他定然将唐周都看光了。现在竟然还害羞。唐周也确实觉得身上都是汗,要去好好洗一洗,就与坎伯兰说道:“我可以自己来。”
坎伯兰从刚才就没看唐周的眼了。这样一看,原来坎伯兰的耳朵已然红了。听到唐周这样说,他也点了点头。他和唐周说:“我将水放得不多。不会碰到你的肩膀。伤口。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水。”
唐周点了点头。
坎伯兰继续说:“如果,需要帮助。就喊我。”
唐周说:“好。”
这样坎伯兰才从这浴室里出去。唐周将身上这一件女式睡衣脱掉,总算不用穿了。他实在有点不适应穿女士内衣。更何况他下面什么都没穿,空荡荡的,很不适应。
唐周坐进浴缸里去。水温很合适,原本摆放得比较远的洗浴用品,也挪到了唐周的跟前来。看来坎伯兰很照顾他。
他只是肩膀受伤,一只手用不了。唐周到底还是能够自己随便洗一洗的。等唐周将自己处理好,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换洗衣物。看着刚才脱到那里的女士睡衣,唐周想着:“难不成又要穿回去?可是已经脏了,总不能光溜溜地出去吧。”这样想着,唐周还是先从浴缸里站起来。
又发现因为是坎伯兰抱进来的,他也没有鞋穿,就只能浑身赤/裸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好在这里面还都是水雾,门窗也关得紧,唐周从浴缸里站起来,也不觉得冷。
他白皙的脚踩在地板上,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水印。唐周想喊一喊坎伯兰,先又怕隔音他听不见,便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个脑袋去看外面的坎伯兰。
看见坎伯兰正在那里,不知道苦恼什么。他脸上都是苦恼的神色。唐周仔细一看,坎伯兰手中的是另外两条睡裙。一条红色,一条紫色。
第349章 小戏子30
见着这两件颜色极为艳丽的睡裙,唐周心想还不如刚才那件白的。只是那件已然脏了,不能再穿回去了。大约是唐周的视线明显,那边苦恼非常的坎伯兰转头过来。见唐周探了一个小脑袋在那门缝里,煞为可爱。顿时,坎伯兰就朝那边过来,与唐周说:“怎么了?”
唐周如实告诉他:“没有衣服穿。”
听到唐周这样说,坎伯兰举起自己手中的两条睡裙来。唐周见此,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他若穿起这个来,会是什么场面。唐周就和他说:“你的衬衫也可以。”
坎伯兰愣愣地盯了唐周一会儿,一个字一个字理解了唐周的意思,才又“哦哦”地转身过去。见他去翻找自己的衣服箱子,就知晓他是听懂了唐周的话。然后给唐周找来的,就是一件属于坎伯兰自己洗干净的衬衫。
身为一个西方人的坎伯兰很高,这衬衫穿在唐周的身上也能够完全盖住了大腿。不过,唐周刚把衬衫捞过来挂在自己的手上,发现自己却是穿不起来的。他忽然就明白,之前邬桐没有在身上给他穿衣服的原因。
因为肩上有伤,确实不好穿,最多也只能披着,抑或者露着一边的肩膀。可唐周现在一只手残疾,这半天都弄不好。他接过这衬衫之后,也确实没手关门,这条门缝便一直开着。
透过这条缝隙,看见里面的唐周在那笨拙地穿衣服。唐周浑身赤/裸,身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水珠,覆于他的身躯之上。只怕这样折腾半天,会觉得冷了。
看了一会儿,坎伯兰微微将门推开。唐周抬起头来时,坎伯兰解释道:“我帮你。要不然,又发烧。”搞了半点只穿进一只袖子的唐周,在坎伯兰的帮助下,成功将这个袖子完全穿进去了。另外一只手臂抬不起来,也只能将扣子扣起,搞一个“斜肩礼服”款式。
不过这要扣起扣子,只能坎伯兰来。
衣服太长,坎伯兰要从下面扣起,自然就会瞧见唐周的隐秘之处——唐周还是有点害羞。即便知道他们是数据,且都是同一数据源,甚至还有可能他们已经有了之前的记忆,可是这样被看着,还是有些害羞。
唐周害羞,见低着头的坎伯兰更害羞。坎伯兰是西方人,皮肤偏白一些,一旦有什么羞赧,就全部都反应在坎伯兰的脖颈和耳朵上了。唐周这个角度瞧着他,只觉坎伯兰的耳朵像是要熟透了。
也不知怎么的,坎伯兰这么笨,下面那几颗扣子,扣了好半晌才扣好。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往上扣,扣到了唐周的胸膛处。于是又是这般,视线不得不住在这白玉般肌肤上的另外颜色看过去了。唐周也知晓这无可避免,自己有些羞赧的同时,见坎伯兰直接羞得抬不起头来,真是让唐周觉得分外有趣。也不觉羞了。
好容易将帮唐周穿好了,唐周穿着坎伯兰的衬衫,只能这样宛若唱戏般地甩着这长长的袖子。唐周正想要自己走出去,又想起自己没穿鞋。正盯着自己的脚背,坎伯兰就意识到唐周在顾虑什么,直接将唐周抱起来,又重新带到床上坐着。
让唐周躺上去之前,还帮唐周擦了擦脚。坎伯兰抬起头来看他时,唐周看见坎伯兰这明亮炽热的眼睛,完全倒映着唐周的身影。他又再一次坐在这里,仰着头看着唐周。
唐周惊叹于他的眼睛怎么会如此美丽,这样碧绿色,极为剔透澄亮,宝石一般璀璨,又全心全意全装盛的都是他。唐周忽然想起邬桐来,就问他:“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坎伯兰解释说:“一个男性。说要救你。我听到明舒。就知道是你。”
“那么他呢?”
好像听唐周再一次提起邬桐,坎伯兰有点不太高兴了。但也只是皱了皱眉,他只是说:“不知道。”其余的,他也就不说了。唐周还没说些什么,又听坎伯兰说道:“许家。没了。你不是他家的人。是不是我就可以追求你?”
唐周没想到坎伯兰这么快就表明了心意,稍微有些怔神。又见坎伯兰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笨拙地继续讲着华语,一字一句地说:“这里不安全。我要带你离开启城。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回我的,国家。只是——”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却没有隐瞒,“家里有点矛盾。不能回去。我就想,带你去京海。那里还算安全的。”
唐周这个时候,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了。
如果待在启城,自然是难以生存。战争即将在这里开始,许多人都开始逃难而去。不过唐周心心念念着梁暮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些梁暮云的线索,因为空袭,又断了。恐怕当初的唱片,还在邬桐的手中。要将唱片拿回来,也只能见邬桐。只是不知怎么的,坎伯兰不太愿意提起他。
唐周也就别无他法。唐周没有办法,他需要思考一会儿,也没有回答坎伯兰的话。坎伯兰那原本凝望他的眼眸中满含期待,在唐周的沉默中缓慢黯淡下来。
他看起来很难过,肩膀也耷拉下去了。他低着头看着握着唐周的手,也不再说什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唐周的跟前。唐周见他这么难过,就和他说:“我只是需要想一想。”
“嗯。”坎伯兰听到唐周这话,也不过是这样回答了一句。好像是认为唐周不过是随意回答他,以此话推脱拒绝而已。
随后唐周被坎伯兰照顾着,重新在床上躺下。唐周躺下后,先是闭眼假寐。他打算去找系统商量,这次唐周呼唤系统,喊出来之后,出现的还是那一道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声音:【怎么了。】
唐周不太喜欢和这个系统商量,觉得冷淡得很不好相处。但也只有这个系统在,就只能先问它:【原来的系统呢?】
【回总部了。】
唐周回答了一声:【哦。】这样愣愣地回答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系统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
唐周想了想,这个系统也是系统,只是稍微不一样而已,应该能够帮助他。所以他就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系统。系统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去帮你查一下。】
然后系统就消失了。系统一消失,唐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干什么。就先脱离了这个交流的虚无世界。唐周睁开眼睛来,看见坎伯兰还坐在他的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唐周见他还守着自己,就与他说:“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用这样守着我。如果你累,就休息一下吧。”
他盯着唐周瞧着,摇了摇头说:“不累。”
可是方才唐周明明见他累得在他床沿睡着了。唐周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坎伯兰忽然用可怜的神色看着,唐周还有点不解其意,就听坎伯兰问他:“会觉得。我很烦吗?”
唐周和他说:“不会。”
坎伯兰的神色才看起来高兴一点。他重新笑起来,他和唐周说:“我守着你。现在,危险。”要说哪里危险,他贫乏的用词却又不能完全说清楚了。唐周躺着,坎伯兰撑着下颌看着唐周。大概是唐周毫无困意,他献宝似的和唐周说道:“我会。歌剧。”
唐周有些惊讶,问他:“歌剧?”
坎伯兰点了点头,然后他说:“我之前,学过。我唱给你听。”
他开始唱了。
唐周还真没想到坎伯兰会唱歌剧。坎伯兰唱歌剧还有模有样的,用的是西方唱歌曲的独特唱腔。他所唱的是动听的男中音,像是乐器演奏一般流泻出来。他唱的不知是什么语言,这个语言唐周倒是没有学过。就半点都听不懂了。却又清晰感知到超越语言的音乐之美,从那律动与韵律当中传递而来。
唐周听着,有些出神了。他听着听着,觉得这曲调有些熟悉,隐隐听来,有点像《叹琴兰》。忽然想起来,这一首戏曲是从国外歌剧传过来之后,改编而成的。讲述的是一对痴情儿女摆脱世俗禁锢,最终在一起的故事。
唐周仔细听着,知道坎伯兰这是唱到哪里了。唱的正是两人于桥上一见钟情的那里。唐周听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里刚巧是女方的唱词,唐周便开了嗓,接着唱了下去。
唐周的唱腔清美动听,在这寂静的间隙穿插进来,宛若剔透的水晶一般泠泠落下。坎伯兰惊喜地看着唐周,侧耳倾听唐周的戏腔。在唐周停歇的间隙中,他又唱了两句。唐周记得这里,就是男女合唱了。
他瞧着坎伯兰,眉眼微微一弯,正如唱词当中那含情脉脉的女子一般,眉眼含情、眸若秋水。于是一道西方唱腔的男中音与一道东方戏腔的青衣戏,就这样和谐而又美妙地融合在一起。月光悄然流泻进来,与这奇妙而又动听的歌曲当中形成柔美的随演,却也见证了这神奇却又和谐的一幕。
不久之后,唐周得到了系统的回复。系统告诉说:【去京海。】
还真是言简意赅,其他的却也不说了。唐周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呆呆地在这意识空间里等待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唐周的疑惑,系统才又说了一句解释:【唱片需要运送到京海。这是我帮你查到的线索。你可以在京海遇到接头人。】
总算得到系统的解释,唐周就又问它:【有时间限制吗?】
系统告诉他:【越快越好。京海那边的接头人在等待着你。】
唐周发现系统知道得还挺多的。于是就和它说:【你能查到这么多。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其他的?】然而这种明目张胆作弊的事情,系统就不出声了。
唐周也知道人不能太贪心,没有为难系统,就从意识空间出来了。不过仔细想想唐周要去京海,就要拿到唱片。唱片又被邬桐保管着,那么就要见邬桐。唐周瞧着眼前兴致勃勃帮他在叉子上卷面条的坎伯兰。唐周心想:“不知道坎伯兰会不会愿意让我见邬桐。”
此时坎伯兰正将面条卷好了,喂到了唐周的嘴边来。唐周张开嘴巴去吃他递过来的东西。上面的酱汁沾染到唐周的嘴巴,坎伯兰便使用手帕将其拭去。做完这些事,他瞧着乖乖咀嚼食物的唐周,一脸灿烂地对唐周笑。
唐周吃了几口,见坎伯兰笑得很是开心灿烂,就想着还是问他更好。唐周将食物吃下,坎伯兰又认真去卷面条了。唐周便在此时问他:“我想见带我来这里的那个男人。”
唐周看见坎伯兰的动作稍微停顿。想来他是将唐周的话听进去了。随后唐周见坎伯兰抬头看来,碧绿色的眼睛忧伤地凝望着他。坎伯兰问:“为什么。要见他。”
那唱片的事,应当极为隐秘,不得与外人随便讲明。唐周只能告诉坎伯兰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
这虽然看起来坎伯兰很伤心,但他还是记得给唐周卷面条。他才来原国没有一个月,还用不惯筷子,只能用叉子一点点给唐周卷。一边卷一边难过地说:“什么重要的事。”他这般问,唐周却也不答他。
坎伯兰低下头去,将这一次的面条卷好后,又递到唐周的嘴边来。唐周张嘴吃了,又听坎伯兰说:“我见他看重你。他喜欢你,是不是。你也想见他。喜欢他,是不是?”之前他说话除了有点口音外,还正常些。此刻大约是心绪致使,直说得颠三倒四了。
唐周刚巧嘴里被喂了东西,也不能回复他什么,这样沉默些许,又被坎伯兰认为是默认。他难过地又擦了擦唐周的唇角所沾染的酱汁,垂着脑袋与唐周说道:“知道了。你要见他。”
唐周以为他真要将邬桐带来见他了。结果坎伯兰抬起头来,那如此坚毅的眼神瞧着唐周,只听他说了一句:“我是绝不会让他来见你的。”
唐周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呛了一口。坎伯兰见他呛得厉害,手忙脚乱来拍他的脊背,又给唐周倒了水。唐周缓过来,瞧坎伯兰担忧的眼神。在心里感叹:还以为是什么乖乖,结果一到正经事就这么叛逆。
不过那事确实不能与坎伯兰说明,也不能态度极为强硬。若是更为强硬,坎伯兰恐怕越发不让他见邬桐了。唐周便伸手去抚摸坎伯兰柔软的卷发。唐周轻声与他说:“是极为重要之事。不得耽误的。让他来见我好不好?”如此说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柔和美丽的笑容。
让仰着头看着他的坎伯兰神色怔愣。唐周觉得他的微卷发手感极好,没忍住又摸了两下。这才见了坎伯兰神色微变,不过他脸色依旧不太好,闷闷地与唐周说道:“可以见。我要在旁边。”
唱片的事,唐周倒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了。即便知道坎伯兰心思纯粹,唐周也不得不警惕,实在不愿让坎伯兰在一旁。只得与他说:“不行。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坎伯兰眼睛大睁,却也没有立即高声说些什么。他像个孩子一样噘着嘴说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共处一室。与他。独自。”又是因为情绪激动,说的话都是如此颠三倒四的,好在唐周尚且听得懂。
不过唐周继续发起另外的攻势,声音听起来喑哑,眼神看起来黯淡,神色看起来可怜。就这样与坎伯兰说道:“此事只能你帮我了。坎伯兰。你帮帮我。绝不是你想的,我要与他亲热。你不必因此担心。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他说得如此真诚。即便坎伯兰心中再为急切,终究还是心疼唐周,不愿让唐周露出这般可怜的神色来。于是坎伯兰连忙说道:“好好好。我带他来。我让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