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成万人迷了by丧团子
丧团子  发于:2024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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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唐周都怀疑他要吃自己的时候,那牙就又换了一个地方摩挲。于是唐周身上的,就是辛冶用牙齿摩出来的,一个个圆圆的牙齿印。仿佛武陵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他也要留下些什么印记一样。就全都是蛇妖的齿印。
之前他半蛇半人的时候,唐周就见在他鳞片下到底长什么样。现在他彻底成为人的模样,唐周还很新奇地看了看,摸了摸。觉得好神奇。
不过他越摸辛冶,辛冶那看过来属于蛇的竖瞳越发恐怖,唐周真担心辛冶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性,没太玩他的神奇之物玩得太过分。不过正是因为比常人多,唐周根本就掌握不住,就放任辛冶自己解决了。
唐周这几天——要用什么形容呢?意乱情迷?淫/逸不堪?生活性——咳——幸福。
只能是唐周确实将所有家伙全都观赏了一遍。还能在心中暗自比对一番。各有不同,却又个个不凡。没想到那年纪最小的顾泯之,也是不同寻常——咳——应该想点别的事了?!唐周拍了拍自己的脸。
但是这种情况下,除了思考那些事情,还能想些什么?毕竟他每天睁开眼就是赏鸟,还能想些什么。
不过这些家伙,不知是怎么的,越来越爱在唐周的身上留些印记了。不是这个留,就是那个留。较劲似的,唐周皮肤就没完整地干净过一天。
唐周无论说多少遍,一个个充耳不闻,唐周实在恼了,每次唐周都打他们、踢他们。他们也任打任踢,反正就是要留。最后唐周累了,唐周不再关注这件事。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好感度都涨不少。顾泯之更是直接涨破天际,开心得抱着唐周翻滚。嘴上说是怕他哥哥,与唐周亲近时却一声声喊他嫂嫂。一下一下亲他。却又极为稚嫩,应该是一点都没有接触过这事,毛毛躁躁的,甚至还不会自己弄,让唐周慢悠悠教导他才好。
唐周笑他,他就恼羞成怒地又亲唐周。
另外一个涨得快的,就是顾黎。
之前碍于身份,他格外在乎那身份,此时因为不得不放下这身份的芥蒂,与唐周亲近起来,他的好感度也是猛涨。本来就渴望与唐周亲近的顾黎,一下子好感度就涨得很多。
他做那事倒是矜持许多,还带着那一副做派,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有实在难以忍受时,才会露出些许其他的表情。
唐周见他这样,得了趣,便上前逗弄他。喊他爹爹,还问和他的儿媳待在一起做这事是否正确,说他曾经一个教书先生,能不能在做这事背诵圣贤之道?顾黎被他逗得受不了。不是抬眼看他,就是更加被刺激得溢出来。
他却一点也不对唐周生气,被刺激得会忍不住过来亲唐周。他终于将吻落在唐周的身上,更是情动。每次的吻都很长,吻得唐周差点缺氧才放开。他似乎一点都不愿意离开唐周分毫。
唐周发现他们性格的迥异,就越发爱逗他们。
喜欢摸清猗的耳朵和尾巴,要让清猗露出耳朵和尾巴来,去摸一摸。也会就这样看他自己弄。或者让清猗穿回曼珠的服饰,不过样貌还是清猗的样貌,除了更加英气一些,却也依旧好看。知晓齐锦宣也喜欢画画,他就在齐锦宣的身上画,柔软的画笔戳在齐锦宣的身上——
骤然有一天,唐周躺在榻上回神过来。
他迷蒙的双眼凝望着那碧蓝的天空。
因为天气愈发炎热,他穿得单薄,衣衫松散地披在他的肌肤上。他白玉般的肌肤确实没几处完好无瑕的地方。头发也只是用发带微束,凌乱的发丝落在他的肩头。他神态慵懒而又倦怠,露出尾巴和耳朵的清猗正在他身边趴着睡得正香。
他有一段时间都是这样与他们相处,为了所谓续命,他虽然并未真正与他们发生什么,却也是能发生的都发生了。他的神态之上,不知何时呈现了几分蛊人的媚意。斜睨过来的每一眼,眼尾当中都呈现几分被宠爱照顾之后的情态。
唐周看着那飘扬在空中的竹叶,清脆的竹缓缓掠过青空,带来的一丝甘洌冷翠的清香,才让唐周不知何时如此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
唐周终于想起这件事,他在心里呼喊:【系统?】
没有声音回答他。
唐周从榻上坐起来,原本趴在他膝盖上的清猗抖了毛茸茸的耳朵,有些醒了。他困顿地说:“怎么了周周?”大约是没有听到唐周的回答,他又趴在唐周的膝头上沉沉睡去了。
唐周去查看了攻略目标的好感度。
除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李玖道,其他的好感度都在刷到八十了。但是他竟然在此刻才想起攻略目标的事情来。
唐周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脑袋,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即便他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续命,但他也不应该沉沦在其中——在这荒诞而又淫/逸之中。他不应该得了趣,让他的头脑混乱,连攻略的事情都忘了。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系统?】他又在意识里喊了一声。
【周周!】终于有声音回答了唐周一声。
唐周那被惧悚与慌乱地塞满的心脏才稍微缓解。
唐周说:【系统,好像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再也看不到你这边的情况了。】
之前系统看不到,大约就是他在和攻略目标亲近的时候。前段时间他和他们亲近的时间确实不少,但也不至于系统什么都看不到。
这件事——这件事有古怪。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沉沦在这个世界当中,要沉沦在他们的爱意当中,要沉沦于这些荒诞情事当中。他也差点就要忘却游戏的事情了。甚至差点真的与系统联系不上,他就永远要待在这个世界里,心甘情愿地和他们待在一起。
【周周你知道吗?我真的担心死了,如果我联系不上你,你出不了游戏世界,你外面的躯体没有了意识。那你在外面就真的死了。你就永远只能待在游戏世界里。现在终于又看到你,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呜呜呜——】
这个时候系统说的这些话,唐周只觉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骤然清醒,他就会留在这个世界,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能,他不能再继续待在这个世界了。
于是唐周就问系统:【能不能让我快一点脱离这个世界?】
系统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就傻愣愣“啊”了一声。
【不是每个世界都设计了我离去的方式吗?应该能够加快进程吧。这个世界是因为阳气无法支撑身体死去,但是在离开前,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救我。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救我,或者怎么都救不了我。】
系统说:【这个倒是可以。我们还是能够控制你离开的。】
这时候,趴在他膝头的小狐狸在睡梦当中轻声喊了一句周周。不知道梦到什么,还巴咂巴咂了嘴巴,最后傻傻地笑起来。
他的衣襟也有些凌乱,他的颈侧有一个之前唐周生气他故意捉弄自己而咬在他脖子上的牙印。唐周看着清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脑袋上毛茸茸的赤色耳朵无意识地耷拉下去,让唐周更加轻易能够摸到他的脑袋。这一刻,唐周的心里发生了生产了波动。他想要离开,却又顾及他们的心情。他们每一个都很真切地爱他,得到了他们所有的宠爱,甚至为了他,能够隐忍一切包容一切,让他的喜欢掰成八份,分给他们。
然后他就要不顾一切地走了。
【周周,你在想什么。】
听清楚了系统的话,唐周又呆愣住了。
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应该直接离开吗?像之前一样。
他真的对他们动心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样,唐周都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一刻都不能。
只是还有李玖道的好感度没有刷,李玖道只剩下最后一点,只要见他一面,就能够完成这件事。于是唐周就从这榻上走下来,他去翻找那边桌子上的匣子。
他终于找到了之前李玖道送给他的那一枚玉佩。唐周将这玉佩捏在手心里,感觉玉佩的冷硬硌在他的掌心。这终于又让唐周清醒了一些。
唐周和系统说:【系统,带我走吧。赶紧带我走吧。】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只要能够尽早离去,他就必须离去。
系统问他:【现在吗?】
唐周说:【不,等晚上。等他们回来,等最后见到李玖道。】
那边听到动静的清猗揉着困倦的眼睛坐起来。清猗望着唐周,奇怪地问道:“周周?”唐周将手心里的玉佩攥紧,藏在袖子里去,他转身过去。清猗也从榻上下来。
他笑着快步走过来。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女装,是之前唐周让他穿的,故意调笑捉弄他之前扮成女人的事。他也不反抗,唐周让他穿了,他就穿了。
此时他抱着唐周的腰身,亲昵地蹭蹭唐周的颈窝,他问:“周周,他们说已经找到那恶妖了。他们现在在绞杀他。不过我们都有点累了,可能要杀得慢一点。他们晚上就能回来了吧。”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上泛起一抹甜蜜的笑容,“这样周周就能大好了。”
唐周伸手去抚摸清猗的脸。
在清猗的脸上还有几分困倦,似乎他永远也睡不够似的。
他们给唐周的太多了。好像因为此,他们的修为与阳气也日渐稀少,即便他们这样厉害,要给唐周的太多。他们为了唐周也从不克制,唐周要多少就给多少,所以现在就算他们全部出动去杀那妖怪,也极为困难。
唐周又想到,如果他还待在这里,他们还是找不到救他的办法——唐周问了一下系统:【我这个命格,无法更改吗?】
系统说:【没有办法。】
【他们说我吃了那颗心脏就能——】
系统说:【那只是他们所以为的。】
所以,就算他们找到那妖怪的心脏,他也不能好。他不能好,他们还是要救他,最终可能死去的就是他们全部。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唐周都必须离开。即便他的离开会让他们难过,唐周也必须——离开。
一整天都是清猗在守着自己。
确实如清猗所说,等到日落西山时,他们还是没有回来。而清猗已经趴在他的身边睡了一整天。
他现在已然这样虚弱了,若是他还在给唐周一些,他恐怕会没了命。唐周一只手摸了摸清猗的尾巴,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玉佩。
血红的夕阳从窗外洒落进来,让唐周和清猗都披上满身的红霞。本来唐周打算最后再全部见见他们,好和他们告一声别,竟然他们现在都没有回来,唐周也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所以唐周将手中的玉佩砸下去,清脆的“叮当”声响,那枚玉佩狠狠砸在地上,甚至被砸碎了。唐周盯着地上那一枚玉佩,周围依旧是风动之声,却没有任何的变动。
唐周还想着这李玖道说砸了这玉佩,他就能来,现在没有什么动静,是不是那李玖道骗他的?正这样想着,忽然眼前一晃,一抹青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了。
那依旧孤僻固执清隽眉目出现,唐周知晓他真的来了。他就对李玖道表露出了微笑,他轻声呼唤了一声:“玖道。”
李玖道狼狈了许多。
谁也不知李玖道去了何处,去做了什么。只是当初那个冷傲的道士,竟然被磨砺得失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无声的岑寂与怅惘。
他的神色还有些恐慌,大约真的以为唐周遇到了什么危险,见到唐周半靠在那里看着他笑时,李玖道脸上的神色才稍微放松些。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堪堪说出一个“你”字。
他上前来,奔波这段时间以来,思念将他填满,也是思念在支撑着他继续寻找下去。此时思念之人就在眼前,李玖道根本无法控制,他上前来,要紧紧将唐周拥抱。
唐周也微微过去,伸手去拥抱李玖道,李玖道将唐周紧紧搂在怀里。唐周感受到了他的激动,或许是许久都没有和别的人说过话,他声音如此喑哑暗沉,他在唐周的耳边说:“我——我找了整个天下,他们都告诉我,救不了你。”
他将脑袋埋入唐周的肩头。唐周在他的身上,除了依旧在他身躯之上那种来自自然的清冷气息之外,更多感受到的是沧桑与悲伤,还有浓厚的绝望。他和唐周说:“对不起。”
唐周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抚慰一般地说道:“没关系。”
唐周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他说:“没关系。”然后他说:“只要还能够想起你来,就足够了。我只想再见一见你。”
李玖道的身躯骤然僵硬,然后他惊诧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当中全然都是不可置信,唐周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对,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所经历的每一个世界。”
唐周在这一整天自己回忆了和李玖道相处时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忽然发现,李玖道很不一样。在之前的记忆里,李玖道有几句话提到他有记忆,唐周怀疑李玖道有之前唐周经历过的那些世界的记忆——李玖道是之前世界的谁吗?
唐周这样问过系统。
系统更是表示疑惑,它也说它不知道。
唐周认为,既然李玖道说过他有记忆,不管记忆是什么。唐周承认就好了。果然唐周一承认这件事,李玖道的好感度就会增加,直接增到了唐周想要的八十。所以真的只要见李玖道一面,唐周就能够让李玖道的好感度跨越八十大关。
那么这个时候,唐周要离开了。
他所有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所有的好感度都刷够了。
唐周凝望着李玖道的双眼,也轻抚李玖道的脸。唐周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他对李玖道说,谢谢你。
唐周似乎脱力似的,彻底倒在李玖道的怀中。
这时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他们,带着妖怪的心脏狼狈地回来了。
他们的身躯全然没有好的一处,修为已经极为薄弱的他们,几乎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能够杀了那妖怪回来。然而他们所见到的,就是那抱着唐周的、许久未出现的李玖道僵直地站在那里。
那残阳要落入山麓下面去,那阳光就更加鲜红,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血色当中,几乎融入他们身躯上的血液里难以分辨。唐周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似乎向往常一样只是睡着了。
唐周在完全脱离之前,听到了哭声。那悲惨而又凄厉的哭声。他哭着说:“周周,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走。不要离开,求求你了。是因为我不够爱你吗?我爱你,我足够爱你。你感受到了吗?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想,我做什么都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周周,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是你还没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那我要——我要——更爱你,更爱你一点。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爱的,下一次,我要更爱你。”
那声音听不清是谁的,似乎是千万声音混杂在一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偏执,却又似乎在努力笑着。于是那声音就听起来僵硬而又病态,最后能够听到的就是他说:“周周,那么我们下个世界见。”

第320章 小戏子01
夜已深沉,弯月挂于柳梢,宁阳河水潺潺声响游荡于这一片寂静当中。永和戏院灯光朦胧,里面只有一些杂音隐隐传递过来。灯光比先前暗上一些,人也走得稀稀落落,说明此时戏院今日的帷幕已然落下了。
之前在这宁阳河边停着不少辆黄包车,最近来这戏院听戏的人不少,车夫便时常拥挤在戏院门口,卖力拉人。此时更深露重,早已没什么人再出来,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辆车等待着,盼着人能够坐上车来。
蹲在柳树根的一个青年有些无聊地拈着手里的一根柳枝,时不时会抬起头来往戏院的方向看去。那一双黝黑的眼睛在这黑夜当中亮如昼星,格外瞩目。
一有人出来,他便看一眼,看到不是自己等待的人,就继续垂下眼来拨弄那一根树枝。
终于戏院里的杂役收拾完东西,都结伴走出来,顿时间,还蹲守在门口的不少车夫便走上前去,赶紧拉客。蹲在柳树根的这个青年也立即站了起来,月光照拂在他的身上,能够隐约瞧见他的模样。
样貌英挺俊朗,穿着一件无袖麻褂,展露出肌肉健硕的臂膀,脖子上挂着一块干净的巾帕。他站起来凝望着戏院门口,有些局促。将手中的柳枝丢弃,拍了拍手,又拿下脖子上的巾帕擦了擦。那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戏院的门口。
其他车夫已经拉了人走了,他还站在那里,有人喊了一声:“喂,小哥,不走吗?”
他的目光往那人的脸上看了一眼,闷闷说了一声:“不走。”
那人嘟囔了一句“有客不拉,真奇怪”就走了。
这个青年还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那门口半晌,其余人都走完了,也没见另外的人出现。他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正要重新蹲身下去等着,隐约听到脚步声。
戏院里也有人喊了一句:“明舒,现在就走了啊?”
那叫作明舒的人回答了一声:“事情都已办妥,自然是要回去了。”
那声音从门缝当中,乘着风徐徐而来,听闻起来,那声音儒雅温和,如春风拂面,舒适温柔,引人沉醉。随后一人从那门扉里走出来,于是那身穿月牙色长袍的人便出现在了那里。
似乎夜色昏黑,让他要注意脚下的门槛,所以出来时便微微低了头。一袭长袍至脚踝,让他跨门槛时习惯性提袍。微垂首,手提袍,肌肤如白雪,唇瓣若春花,这样的举动却也不显娇媚艳气,倒反如月一样清润明净。
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明舒。明舒,就是月亮。
等候了许久的人从那柳树下疾步走出来,上前去,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直直望着他,叫明舒的人此时也正好从里面出来,抬起眼眸来,刚才与人打招呼说话时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这样的笑意还浮泛在他的脸上,更是衬得他这样好看的面容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明丽。
他似乎有些惊讶,说道:“又是你啊?”
他看见了另外一侧停着的唯一一辆黄包车,他走过去。青年也跟随他的步伐走过去,去将车微微一压,让他能够更容易上车去。明舒坐上车之后,他说:“你拉过好多次了,应该知道我要去哪吧?”
这个时候,这个青年总算能够发出声音来了。他匆忙地点了点头:“知、知道。”说完,他背身过去,想要立马拉车,但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怔了怔,然后才又重新转头过来说:“明、明舒先生——”
“明舒只是我的艺名,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叫唐周。在戏台下,就喊我唐周吧。”
“哦,好、好。唐先生。”
他急忙地去找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他递过来一样东西。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他和唐周说:“上次你落在我车上了。一直在等着机会能够还给你。”
他直愣愣地将手臂伸直,完全怼到唐周的眼前。唐周也只能先将这手帕拿过来,要不是他手臂不够长,他的手能够直接塞到唐周嘴里似的。唐周忍不住笑了,对他说:“谢谢你。”
他说:“不客气。”然后他又转身过去,微微蹲身,两只手攥住铁杆,将车子拉了起来。
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声响,伴随着身旁的潺潺水流声,难得是一个悠闲美好的时刻。唐周坐在车上,凝望着头顶那一轮照亮前路的月亮,看青石路上都被洒了银光。
他一时间心情不错,就哼唱起了一首江南小调。
如侬软语,在这夜色当中更增添几分柔软动人,其余自然间的任何一切声响,似乎也是他歌声的伴奏,应和其中,悠扬婉转,仿若天籁。那小调不过是随便哼唱,比往日多几分慵懒随意,软而清,从耳朵钻进去,要酥入骨子里。
骤然一下,车子不知碾到什么,唐周本来靠在身后的席垫上,被这么一颠,他所唱的小调戛然而止。头还猛然撞上了黄包车上的铁栏,唐周忍不住低声吸气一声,捂着被撞的那处没回神过来。
那拉车的车夫立即停下来,赶忙给唐周道歉。
“唐先生,对不起,是我听你的小调入神了,才这么不小心。”他是真的慌张惶恐,也担心唐周出了什么事,就上前来要看看唐周的情况。
唐周正捂着脑袋呢,他那一双粗糙干燥的大手就落在了唐周的手上。顿时他一愣,就呆愣在了原地。半点都不敢动弹了,明明再动弹一下,他还能够接触他更多,可是他却停住了,一点都不敢逾越,还猛然地将手收回来,更是无措地连连道歉。
其实本来就没撞多疼,就是刚才那一颠,让他吓了一跳而已。毕竟他回想着唱词,想得太入迷,这样突然一下就稍微吓到他了。
唐周放下手,抬起头来,看见眼前这个青年一副引咎自责的模样,唐周和他说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只是刚才有点吓到了。”
他那一双黑沉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唐周,在这黑夜里他这一双眼睛还是如此明亮,像是一只在黑夜里匍匐等待的黑犬,愧疚而又自责,又不乏担忧地看着唐周。
唐周将额发撩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微微倾身出去,让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脸。唐周笑着和他说:“你看,一点都没事是吧?我真的没事,不用自责。”他将额发全部撩起来之后,就更能看见他这宛若远山青黛一样的眉,越发将他显得极为好看。
唐周见他目光呆愣,以为他在看自己的额头上是不是有伤口。唐周让他看了一会儿,就又缩回原来的位置,他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这个青年才将目光收回去,又背身过去重新拉车。这一次他比刚才慢一些,似乎担心刚才的碾到石头的事情又发生。
唐周又揉了揉刚才被撞到的位置,没感觉到疼,才将手放下来。刚才那一撞,将他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唱词都忘了,他便不再继续唱了。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只见他因为拉车而鼓起的手臂肌肉,鼓鼓囊囊一团。他身体健硕,背影宽阔。唐周想起来什么,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散在风里,唐周却知道他肯定听闻了。在唐周说出这句话时,唐周见他的躯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后他才回答了一声:“邬桐。”
“梧桐?”唐周问道,“可是‘闲情谁领会,吟处倚梧桐’的梧桐?”
唐周自然知道他这个邬桐非梧桐,毕竟这个名字,可是在唐周的攻略目标的资料上。只是趁风声瑟瑟,故作没听清,要逗弄他而已。果然这人一逗,就立即笨拙地说道:“不,不是,是——是——”
他是了半天,却又说不出来,似乎这个邬字,也确实只能作姓氏,也组不出什么词来,就不知要怎么解释了。见他一边拉车,一边疯狂动脑子想要怎么解释这个字,那副模样更是滑稽好笑了。唐周没忍住又笑他,和他说道:“好了好了,我知晓是哪个字,不用如此为难。”
两人随意聊了这两句,唐周已然到达了目的地。
邬桐将他放下来,唐周也从车上下来,给了他钱。邬桐伸手将那几枚钱币包裹在手掌心里。那上面还带着唐周尚未消散的体温。
邬桐拉了这么远的车,有些气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听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唐周正要进屋子里去,忽然听到邬桐说了一声:“唐先生。”
唐周顿住脚步,看见那一双凝望他的眼睛。只见他不知为何紧紧攥着刚才唐周递过去的钱币,面色沉重。面对唐周疑惑的目光,邬桐说:“唐先生,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许文斌,当他的第七房姨太太?”
唐周微怔,又见他神色坚毅凝重,他认真地凝视着唐周。他又和他说:“他们都说,你要嫁给他当姨太太。他今年才刚过六十大寿,家里姨娘众多不说,竟然还要娶你,你是一个男子,怎么会给他当填房的姨娘?要不是许文斌占着曹军座的恩惠,他怎么能够在这小小的启城作威作福。唐先生,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你想要逃走,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带你逃走。”

第321章 小戏子02
听完邬桐说的这话语,不知是什么原因,大约是觉得邬桐说的这话真是天真。于是他就笑着和邬桐说:“带我走?”
而邬桐定定地凝望着唐周,随后也是坚毅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你想,我就会带你走。”
唐周从那边缓缓走过来。
他所穿着的这一袭月牙色长衫的尾摆,在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晃动。这样在月光下仔细一看,原来这素雅的衣服之上绣着文竹,那丝线在这月光照拂下,随着走动更是若隐若现。更衬得这样一张素净的脸儒雅亲和,温润如玉。
唐周走到邬桐的跟前,他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松松挂在他脖颈上的巾帕。他微微垂了眼眸,只说了一句:“你带我走?你如何带我走。”
邬桐急切地要说些什么,似乎这样便能够证明自己的心意。但唐周却已然抬起眼睛来,他看着邬桐这黑沉的眼。
他站在邬桐身前,还是矮了几分,于是那目光便微微仰视着邬桐,眸色也是如此宁和,似乎一切事物俱不能完全进入他的眼眸深处。唐周说的是:“你带我走,我不见了,你可知道我戏院里的那些人,会遭遇些什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让邬桐彻底愣在原地。他怔然地看着唐周,突然明白了唐周会答应嫁给许文斌的原因。那一双眼望着唐周,深沉沉的,极为幽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唐周与他说:“快些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唐周收手回来,转身就进入这一间屋子里去。
即使门已然关上,邬桐却也还是站在那门口,依旧凝望着门所在的方向。他垂着腿侧的那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遒劲的青筋匍匐于他那深色的大掌之上,似乎在忍耐什么极为可怕灰暗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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