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气了,转头开始收拾自己书桌上的摆件和书本,要把桌子搬回自己卧室。
他不和乔雀一块写作业了,免得讨人嫌。
“你搬桌子干什么?”乔雀按住他的手,不让动。
刚问完,一颗泪珠啪嗒砸到手背上,带着惊人的力度,让乔雀感觉被砸中的那一小块皮肤都有点疼。
顾政羽其实没想哭,他的承受能力比绝大部分小孩都强。
之前赵则明用那么难听的字眼侮辱他他都没哭,可面对乔雀就变了。
他会变得柔软,对情绪的感知会更敏感一些,好像无论开心或难过都是双倍的分量,要么极度开心,要么超级难过。
这会就是超级难过。
顾政羽一哭,乔雀就拿他没辙,自然而然地把人拉过来,让顾政羽坐到他腿上。
这种姿势对他们而言不陌生,之前也有过,只不过那会儿年纪小,打打闹闹的成分居多,坐就坐了,没什么可多想的。
顾政羽坐在乔雀怀里,整个人像被扎针眼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了,垂头含胸,眼泪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
乔雀用手背帮他抹了一把,“你说说,我又怎么你了?”
顾政羽没反应,低着头不和乔雀对视,整个人像是一片沉寂的小湖泊,只有眼泪泛起一圈圈难过的涟漪。
“你不告诉我,让我自个猜?”乔雀抱着顾政羽摇了两下,声音放得很轻:“我猜不到,你要哭一晚上吗?”
顾政羽擦擦眼泪,等不哭了才把头抬起来,慢慢地比:【你不和我牵手,也不想和我一起上学,你嫌弃我。】
乔雀才明白,还是因为白天禁止他在学校撒娇牵手的缘故,估计心里一直堵着气,堵到晚上还没消,这会彻底爆发了。
“我说在学校不能牵,在家没说不让。”
乔雀说完,主动去牵顾政羽的手,五根手指虚虚嵌入对方的指缝,“这不是牵上了?”
顾政羽瞄了眼他和乔雀十指相扣的手,一点点收紧力道,等掌心完全贴拢在一起后,又问:【那你想和我一直坐同桌吗?】
乔雀看着他,很认真地回:“嗯,想。”
顾政羽心里那点憋屈劲儿就是因为乔雀不让他碰,刻意疏远他。
现在屁股贴着腿,两人零距离接触,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乔雀的体温和说话时的气息,这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他就踏实多了。
那点微乎其微的怨气顿时散的一干二净,牵手都有点不满足了,想做更亲密的事。
【我现在能抱你吗?】
顾政羽问乔雀,眼里有期待,也有紧张,怕再被拒绝,眼巴巴地看着他哥。
这要换做平时,乔雀只会淡淡‘嗯’一声,或者不吭声,等顾政羽自己抱上来,但这会他狠不下心。
“你想怎么抱?”乔雀问。
顾政羽直接靠过来,抬起两只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头把整张脸都埋进乔雀肩窝,像只终于找到归属地的小乌龟,圈住自己的地盘之后再也不动了。
真实的肌肤相亲,会给顾政羽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就像从小陈烟喜欢把他抱在怀里亲,爱的气息会将他包裹成一片轻飘飘的云,幸福得往天上飞。
他迷恋并享受这种肢体上的亲昵,越是喜欢的人,他就越是想要触碰,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乔雀被顾政羽的气味围绕,一股清淡的洗衣液香味,其实他自己衣服上也是同样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政羽身上的似乎要更好闻一些。
周围很安静,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抱着对方,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需要感受皮肤相贴时缓缓上升的温度。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乔雀试着叫了声:“顾政羽?”
听到声音,顾政羽立即把手臂搂得更紧。
乔雀的手搭在顾政羽的腰上,手指夹住一点他的衣服边角,用指腹来回磨蹭,“醒着呢?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顾政羽蹭了下脑袋,又不动了。
乔雀拍拍他的腰,“还搬桌子吗?我帮你。”
说完,顾政羽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乔雀勾着唇笑,故意又问一遍:“搬不搬?”
顾政羽不情不愿地把头抬起来,脸有点红,【不搬,我要一直在这里写作业。】
他用手比划的动作异常坚定,其实刚才也就是做做样子。
乔雀如果不拦,真让他把书桌搬回去,顾政羽只会哭得更厉害,至少半个月不会再理乔雀了。
跟谁都不这样闹,就跟乔雀这样,气性大得能翻天。
“不搬就起来写作业。”乔雀掐了下顾政羽的腰,“这么重,腿让你坐麻了。”
【下次我坐你腿上写作业。】
等顾政羽站起来,乔雀悄悄把那张便利纸拿起来,在书桌选了一块最醒目的位置贴上去。
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两只又哭又笑的小猪头在叫哥哥。
两人继续写作业,氛围就自在多了。
可没过一会,顾政羽写着写着又开始心不在焉,他总觉得似乎还遗漏了某个重要问题没解决,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懒得和脑子较劲,就没揪着不放。
直到晚上都快睡着了,他的小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连忙戴上耳蜗,去找隔壁房间找乔雀。
乔雀睡得晚,正靠在床头上看手机。
他没有下载游戏,也不玩社交平台,多半都是刷刷手机软件自动推送的社会新闻之类的。
看见顾政羽穿睡衣溜进来,还以为他想过来和自己一块睡,身体有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结果顾政羽跳上床,着急问他:【哥哥,你今天打架了吗?】
那几个人不像善茬,乔雀脾气也大,碰上面肯定不会好好说话,你骂我我骂你吵几句也就算了,顾政羽最怕他们动手。
“没打架。“乔雀摸摸鼻子,“你别瞎想,快睡觉。”
顾政羽半信半疑地眯着眼打量他:【你脱衣服让我检查,我就相信你。】
“行。”
乔雀爽快地脱掉上半身的睡衣,大大方方给顾政羽看。
从前胸到后背,确实没有伤,连点淤青都见不到。
“要不要把裤子也脱了给你检查?”
乔雀态度特别坦荡,这样一来反而让顾政羽显得有点尴尬,像是没事找事一样。
顾政羽摇摇头,把衣服又给乔雀套上。
【你没有受伤,我才放心。】
顾政羽不想让乔雀打架不为别的,就怕他负伤,怕他哥会疼,其他的都不在乎。
这回能睡个安稳觉了,顾政羽一身松快地跳下床要走,结果被乔雀拉住。
“诶,在这睡吧,别瞎折腾。”
两个房间就隔堵墙,走几步路怎么就成瞎折腾了?
顾政羽不明白,但乔雀没给他提出质疑的机会,把灯一关,耳蜗一摘,睡吧。
班里下周一有考试,刘雯雯从班主任那里听到风声,来找顾政羽借英语笔记,顺便也和他打了声招呼。
等刘雯雯一走,顾政羽就发愁。
他虽然每天都在尽心督促乔雀学习,但舍不得施加太多压力,怕乔雀有心理负担,除了晚上回家多做几道练习题之外,几乎没有给乔雀的学习计划增重。
顾政羽心里没底,从得知消息后便心神不宁,忐忑的度过一周。
等考试当天早上,他俩去学校的路上,顾政羽纠纠结结,忍不住和乔雀提醒:【今天要考试了。】
乔雀看上去一点不紧张,“嗯。”
顾政羽拍他肩,【别紧张,你一定能考进前二十名。】
“我不紧张。”乔雀挑下眉,“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考进前二十?”
顾政羽笑了下:【我给你定的小目标,不过考不到也没关系,哥哥加油。】
顾政羽昨晚就想好了,无论如何他都坚决不换座,眼看都快期末了,就算换也要等到下学期,到时候让家长去和班主任协商,反正能拖几天是几天。
考试过程对顾政羽来说不煎熬,等待分数出炉的那段空白期才最折磨。
等到发卷那天,老师在讲台上宣读分数排名,顾政羽在底下紧张地掐手指。
他这回没进步,也没退步,还是全班第三,总分比上次低一点,全科目中数学考得最好,英语最差。
老师按照排名顺序依次往下念,念到乔雀的名字,顾政羽下意识地绷直脊背,听得比当事人还认真。
“乔雀这次进步很大,考了第十九名...”
老师还在继续说,顾政羽没听了,一脸惊喜地转头去看乔雀,很兴奋地夸他:【你好厉害!】
乔雀:“这么开心?”
顾政羽重重点头,毫无底线地吹捧他哥:【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我好爱你,我现在想亲亲你。】
幸好小崽子比的是手语,其他人看不懂,但他因为过度兴奋,导致手部动作摆动幅度较大,吸引了周边一部分同学的注意力,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往他这看。
班主任在讲台上皱眉道:“顾政羽,你想干什么?要不要来讲台上给大伙都演演?”
顾政羽太特殊了,老师很少会这样当众批评他,愿意保护孩子那颗稚嫩的自尊心,但这回班级考试的集体分比上回低不少,班主任正在究其原因。
顾政羽非往枪口上撞,加上他的动作太明显,不说两句不合适,其他同学都看着呢。
顾政羽被批评也高兴,脸上的笑憋不住,想在课桌下牵乔雀的手,但转念想到哥哥不让他牵,又硬生生忍住了。
就这么一直傻乐着,乔雀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通宵达旦的复习很值。
顾政羽舍不得逼他,他自己逼自己,每天晚上反复背诵做题,陈烟给的零花钱全用来买网课,他就想考好点,让顾政羽高兴。
下课,前桌的同学找顾政羽借数学试卷,他乐呵呵地递过去,顺便把乔雀的数学卷子也递过去。
“你把乔雀的卷子给我干嘛?”对方问他。
顾政羽一脸骄傲地指着试卷上红彤彤的分数,然后在纸上写:【给你看看,我哥考得多好。】
那人‘嗤’一声,泼他冷水:“又不是第一名,你至于吗?”
这话顾政羽不乐意听,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他这次是随便考考,下次认真考,就能考第一!!!】
顾政羽把三个感叹号加粗加大,生怕别人看不见,可惜还没来得及递出去,就被乔雀先夺走了。
乔雀看了眼上面的字,然后把纸条揉成团塞进书包。
“别瞎写,考不到第一,到时候怪我给你丢脸。”
乔雀对自我认知很准确,他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以后尽量保持成绩稳定就行了,第一名太难为他了。
顾政羽傻兮兮地笑,重新拿张纸条,写上:【我哥在我心目中就是第一!!!】
同样加粗加重的三个感叹号,写完递给前桌。
那小孩都无语了,没见过这么炫耀哥哥的,自己考全班第三都没这么亢奋。
下午第二节课上完,班主任又把顾政羽叫去办公室,明确提出可以暂时不换座,但让他今后必须注意课堂纪律,不要以为自己身份特殊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做的太过分老师照样严肃批评他,一点面子不留。
顾政羽乖乖点头,等老师说完,他把刚才写好的纸条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来,交给老师看。
【老师,我想和乔雀一直坐同桌,请您批准。】
他写的很正式,格式分三行,字迹端正清晰,从书面上就能看出态度很坚决。
但这事老师没办法斩钉截铁的承诺他,只能这么说:“这样吧,只要你们两个的成绩不下滑,课堂上不捣乱,尽力做到每次考试都有进步,老师就同意你们一直坐同桌。”
顾政羽和老师达成约定,乔雀对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不知情。
他只知道后来班级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换座,他和顾政羽从第五排调到第三排,再从左边调到右边,从靠墙调到临窗,两人一直没分开过。
男孩子的发育期总是争分夺秒,夸张点说,几乎一天一个样,陈烟按照每半个月的频率给他俩量身高,眼看都快突破一米八了。
那瞬间陈烟忽然回忆起顾政羽刚生下来,小手小脚的样子。
那是她唯一一次听到儿子发出声音,哭的声音,先天性聋哑儿刚下来是会哭的,只不过哭声和正常婴儿不同,不那么洪亮清晰,而是哑哑地喊声。
多好啊,小孩现在虽然一点声都发不出来,但活得特别好。
陈烟非常知足,她不求顾政羽出人头地,只要这辈子无病无灾就很好。
偶尔瞧见儿子在前面走的背影,她都恍惚,自私的期盼着小孩长慢点,自己老慢点,还能再多陪他几年。
第16章
时间慢不下来,但也不会追着人跑,时间更像是一把钥匙,当人到达某个年龄段时,那把锁自动就被打开了。
大人常说—等小孩到年纪自己就开窍啦,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女孩子对这方面的感知似乎更细腻些,她们像一个个眼尖心细的侦查兵,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蛛丝马迹。
小姑娘们一旦发现敌情,就会迅速成立联络站,通讯信息只有一条:我看出来了!某某肯定喜欢某某某!
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谁和谁谈恋爱啦’‘谁向谁表白啦’‘谁被谁拒绝了’之类的话。
顾政羽也听过,但他听完就忘,一点追根究底的兴趣都没有,像根油盐不进的小木头,快把人女孩子都急死了。
初三寒假的前一天下午,距离放假只剩几小时,学生们基本都处于自我放飞的状态,一下课就像冷水开锅,一片沸腾。
顾政羽在座位上看书,刘雯雯忽然兴冲冲跑过来,气还没喘匀,急着说:“顾政羽,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教室里太吵了,有男生在大喊大叫,顾政羽戴耳蜗也没听清,只看见刘雯雯嘴在动。
他拿出纸和笔,写字更方便:【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刘雯雯急得‘哎呀’一声,冲他勾勾手:“你出来,你跟我出来,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你说。”
乔雀一下课就被人叫走了,不知道去哪儿。
顾政羽看他还没回来,就先和刘雯雯出去了。
两人走到上下楼梯的拐角,刘雯雯问他:“你现在能听清了吗?”
顾政羽点点头。
“那就好,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刘雯雯眼放精光,还不等顾政羽回答,急不可耐地接道:“我看见樊琪跟乔雀表白啦!”
表白?樊琪和乔雀?
这两人的名字并在一起是个奇迹。
顾政羽都有点难以置信,他天天和乔雀在一块,从来没见过樊琪主动找乔雀说过话。
“你也没想到吧?”刘雯雯激动地抖手,“樊琪居然喜欢乔雀!要不是我意外撞见,我绝对猜不到!”
何止刘雯雯,班上人估计都猜不到。
樊琪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留齐肩短发,皮肤很白,校服永远穿的规规矩矩,考试排名从没掉出过前五,是所有人眼中最典型的那种三好生,乖乖女。
谁都想不到她会暗恋乔雀,倒不是说乔雀不好,只不过这两人的气质差距太大了,站一块都不和谐。
乔雀快满十八,外貌差不多定型了,帅肯定没得说,但眉眼太锋利,看谁都是一副‘你是垃圾’的拽样。
可能他自己没那个意思,但架不住气质摆在那,班上同学跟他说话都有点‘拜码头’的意思,既畏惧又挺崇拜他身上那种‘爱谁谁’的风范。
“我听樊琪说,她初二就喜欢乔雀了,我的妈呀!那会我天天看她闷头读书,还觉得我们班谁都可能谈恋爱,就她不可能!没想到啊没想到。”
刘雯雯边摇头边感叹,为自己的眼拙和粗心捶胸顿足。
她和樊琪是前后桌,居然一点苗头都没察觉。
“诶,你不是和乔雀住一起吗?你见过樊琪私下偷偷联系过你哥吗?”刘雯雯问顾政羽。
顾政羽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没有,要是有,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乔雀连手机都不设密码,通讯列表和消息记录全都一目了然。
班里同学的联系方式他一个都没加,注册微信是为了方便和顾政羽视频,其他时间几乎不用。
可以这么说,一旦离开学校,乔雀和这群同学的联系基本就断开了。
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乔雀甚至不如顾政羽,他太独了,早熟又冷漠,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封闭。
在这方面顾政羽最有发言权,他自己可以缩在壳里抗拒世界,但他不想让乔雀也那么孤独,所以天天缠着他哥撒娇耍赖。
乔雀嘴上嫌他烦,但从来不会推开他。
他们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谁都闯不进来。
“没有吧?我猜也没有,樊琪向乔雀表白的时候,我第一次从乔雀脸上看见震惊的表情,他估计也被吓到了。”刘雯雯说。
那乔雀到底答没答应?
顾政羽急得皱眉,但他没带纸笔,没办法向刘雯雯询问细节。
情急之下拉住女孩的小臂晃了晃,催促她说后续。
“别急别急,我慢慢跟你说。”刘雯雯凑过去,和顾政羽贴的很近,小声告诉他:“樊琪是这么说的,她说给乔雀一个寒假的时间考虑,如果乔雀答应,他俩就努力上同一所高中,到高中再正式恋爱,如果乔雀不...”
刘雯雯正说到关键部分,忽然被楼梯下面传来的一声咳打断。
两人齐齐转头,巧了,两位主人公正站在那呢。
樊琪站在乔雀旁边,小姑娘的脸涨得通红,死死咬住下唇,一脸嗔怒地瞪住刘雯雯。
她怕表白现场被同学撞破,特地将乔雀叫到楼下,结果百密一疏,还是被刘雯雯这个大嘴巴给逮住了。
一时又恼又羞,看向刘雯雯的目光都带杀气,吓得刘雯雯立刻用手捂嘴,转头就跑。
樊琪立刻上去追她,都不敢多看乔雀一眼,小姑娘脸皮薄,羞都快羞死了。
等两个女生相继跑远后,乔雀才从楼下慢悠悠晃上来。
他踩完阶梯时正好打响上课铃,轻飘飘看顾政羽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回去上课。”
关于表白的事一字不提。
顾政羽什么都来不及问,跟在乔雀身后回教室了。
放假前最后一节课,顾政羽上得很不专心,心底那点滋味琢磨琢磨还挺新鲜的。
一想到乔雀可能要谈恋爱了,他就觉得不可思议,太奇怪了,似乎这种普罗大众都会经历的情情爱爱,放在乔雀身上就显得特别神奇。
班上人之前传‘谁和谁谈恋爱’的时候,顾政羽还没当一回事。
现在对象换成乔雀,就成了令他神魂恍惚的大事,花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都没能完全消化掉这个爆炸消息。
放学后大伙一窝蜂往外冲,顾政羽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拖时间。
等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他问乔雀:【你答应樊琪了吗?】
乔雀沉默了会,明知故问:“答应什么?”
顾政羽用胳膊推了他一下,让他别装傻:【她和你表白了。】
乔雀低头收书,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没,她找我问个事。”
【什么事?】
乔雀没吭声,等收拾完书包,站起来催顾政羽:“快点,回家再说。”
顾政羽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家说就回家说。
可乔雀根本就是在拿这话敷衍他,回家以后又变成‘等吃完饭再说’,等吃完饭顾政羽再问他,乔雀干脆装没看见。
可乔雀越不想说,顾政羽就越是觉得他和樊琪之间有点什么,说不定两人已经偷偷约定好,等一毕业就正式确定关系。
【你会和樊琪报考同一所高中吗?】
顾政羽穷追不舍地问,心里那点好奇逐渐变质,好像掺了点别的东西,但他形容不出来,就固执的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乔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握住遥控器,来来回回换台,眼睛盯住电视屏幕,一声不吭。
顾政羽被他视若无睹的态度弄得有点生气了,用脚不停去踢乔雀的腰。
虽然没使劲,但也够烦人了。
乔雀被他烦的不行,一把握住顾政羽的脚踝,皱眉看他:“都说了没表白,你到底要问几遍?”
顾政羽又用另一只脚踢,同时手比划到:【你骗人。】
“你亲眼看见了?”乔雀把他两只脚都放腿上按着,不让动,绷着脸说:“刘雯雯说的你就信,我说就不信,你俩关系都好成这样了?”
【你别转移话题,是我在问你。】
“我不是回答你了吗?你又不信,是不是闲的?实在闲就去写作业。”
乔雀说完,惩罚般地在顾政羽的脚心挠了两下。
顾政羽怕痒,猛地把脚缩回来,这回总算老老实实待着不动了。
乔雀以为他总算能安分了,结果过了两分钟,陈烟过来问他俩要不要下楼逛超市。
乔雀刚要回话,就看见顾政羽那个招人烦的小崽子一脸无辜地和陈烟告密:【妈妈,今天学校里有女生向哥哥表白,哥哥答应了。】
不仅告密,还瞎扯。
乔雀被他气得想揍人,偏头瞪顾政羽。
顾政羽才不怕他,歪头朝他哥笑,又乖又欠揍。
“啊?”陈烟惊讶地笑出声,还挺开心,“雀儿,真的假的?有女孩跟你表白啦?”
乔雀摇头:“没有,顾政羽瞎说的。”
陈烟在这小哥俩之间徘徊一眼,“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事可不能乱传,尤其是在学校,对人家女孩子影响不好。”
“人找我问个事儿。”乔雀还是没承认,“被撞见了,以为跟我表白。”
“真的?”
“真的。”
乔雀没撒过谎,陈烟很信任他,转眼看见旁边的顾政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以为小崽子和他哥又闹别扭,故意诬陷诽谤。
于是顺着台阶往下走,非让这把火也烧到他身上。
“小羽你呢?别光说你哥,学校里有没有女孩向你表白啊?跟妈说说呗。”
顾政羽脸上的笑都没收回去,还没整明白怎么说着说着扯到他了?
刚想摇头,很快听见旁边乔雀蓄意报复的声音。
“挺多的,有女孩给他送过饼干和巧克力,他都收了。”
乔雀这倒没胡说,班里女孩给顾政羽送饼干的时候他就在场。
那天女生趁放学后教室里人少,过来找顾政羽。
借口说昨晚不小心烤太多饼干,吃不完,所以专程带来学校分享给同学,但其他人都没收到,只给顾政羽一个人送。
饼干盒子用粉色蕾丝带绑成蝴蝶结的形状,上面贴着两枚亮闪闪的小爱心,明眼人一看就懂了。
但顾政羽是根小木头,真以为别人做多了吃不下。
他那会正好又饿,就收下了,一点没往‘她是不是喜欢我?’的方向寻思过。
第二天那个女孩又来找他,问饼干好不好吃?
顾政羽乐呵呵地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两本重点习题精选册递过去,作为礼尚往来的回礼,弄得人家女孩都无语死了。
陈烟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听乔雀这么说,不禁感叹道:“饼干应该是亲手做的吧?好有心啊。”
乔雀随即附和:“嗯,反正顾政羽都吃完了,他觉得味道很好。”
陈烟哈哈大笑两声,开玩笑说:“吃都吃了,不对人家女孩负责不好吧?”
“嗯,可能私下已经答应人家了吧。”乔雀也跟着起哄。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欺负顾政羽不能说话,没法打断他们,太讨厌了。
顾政羽气得把怀里的抱枕扔了,直接扑过去跨坐在乔雀腿上,两只手紧紧捂住乔雀的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
乔雀没反抗,怕把人摔着。
两只手圈住顾政羽的腰帮他保持平衡,下半张脸藏在顾政羽的手掌心下,忍不住笑。
第17章
七八岁这样打打闹闹无所谓,年纪小,再过分的亲密举动也可以被解释成不懂事,大人看见不会多想,但如今眼看都是准高中生了,两个大男孩再这样黏糊糊地贴在一块就不太合适。
之前陈烟就撞见过好几次顾政羽坐在乔雀腿上看电视。
还有上周俩孩子在卧室写作业,她进去送水果,打开门就看见顾政羽正搂住乔雀撒娇,手臂环住他哥的腰,把人圈在怀里摇来晃去。
俩孩子关系好没问题,适度的亲昵也属正常,但超过那条线就不行。
陈烟倒也没往奇怪的地方想,俩孩子从小亲密惯了,长大后没有及时纠正,所以把握不好那个度,这没什么可怀疑的。
不过女性在这方面的直觉比较敏锐,陈烟本身心思又细,产生一些忧虑也无可厚非。
“小羽,你都这么大了,别一天到晚黏在你哥身上,去帮妈妈把阳台衣服收了。”
陈烟找个理由把他俩分开,“雀儿,跟烟姨去楼下超市,家里冰箱都空了,我买点水果和菜,你帮我拎一下。”
陈烟想单独和乔雀聊一下这个问题,他相对顾政羽来说会更成熟,更善于理解长辈的顾虑。
有些事陈烟不敢也不能和顾政羽说,但是乔雀可以。
小孩虽然还没成年,但身上那股沉着稳重的劲儿,很多大人都比不上。
陈烟对他放心,话也不用拐弯抹角地说,反正乔雀都能听懂。
“雀儿,你觉不觉得小羽有点太黏你了?”
刚下楼,陈烟就说了。
这话她还说轻了,顾政羽不是有点黏乔雀,是非常黏,黏到不正常那种。
乔雀走在陈烟旁边,出人意料地回了句:“我也挺黏他的。”
这回答陈烟确实没想到,她略显惊讶地看了乔雀一眼。
小孩穿一身卫衣黑裤,身型高高瘦瘦,在城里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被养成顾政羽那种十指不沾春水的娇气少爷。
整个人乍一看,和当初在家门口数蚂蚁的小狼崽子没什么区别,眉头一皱,骨子里带的戾气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