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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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听懂萧融这句话代表什么了,他是要把自己和士人阶层割裂开来,普通人这么做当然没关系,可他是镇北王的幕僚,而且是镇北王最信任的幕僚,他这个态度会让许多人愤怒的。
地法曾的想法都快到大气层了,再看外面的屈云灭,他拧着眉歪头,读过书的百姓?那不就是士人吗?为什么萧融还要单独提这么一句啊?……
见地法曾懂了,萧融这才站起来:“这样的我到了哪里都是众矢之的,因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哪怕今日我装成自己没有这个想法,早晚有一日我还是会暴露,有的人可以骗自己一辈子,偏偏我是不能骗的那种人。”
屈云灭一愣,萧融可能只是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屈云灭觉得他是终于说了一句无意中的实话。
而里面的萧融还在说着:“南雍容不下我,别国容不下我,这中原上散落的大大小小首领,没有一个人可以容忍我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人总是要妥协的,当我和一个阶层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我的身后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地法曾深深的看着他,他知道萧融说的是对的。
而下一秒,萧融又话锋一转:“但大王不一样。”
屈云灭本来还在沉思,一听这个,瞬间抬头。……
“世人只看得到大王出身流民,是差一点就能成为强盗的那种人,世人也只看得到大王喜好杀戮,不管是谁得罪了他,他都要那人的性命,睚眦必报到了这个程度,谁敢留在他身边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一个无人支持的镇北王,又能撑多少时日呢?这便是世人的想法,也不能说他们错了,毕竟人的眼光都有限,他们不认识大王、也见不到大王,自然就只能看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而你知道世人看不到的是什么吗?”
地法曾望着他,这回他没有在心里来一句关我什么事了。
萧融轻笑:“他们看不到大王的包容性,看不到大王出身微末、成长艰难,看不到大王遭遇了多少的生离死别,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流放的罪人成为他的丞相的人,也是世上唯一一个能接受我所有的想法,并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的人,而且他包容的不仅仅是丞相与我,更是这世上所有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人们。大王从不拒绝百姓的投奔、将士的效忠,只要人来了,他就会收留下来,或许大王自己都未曾发现过,他其实不愿意束缚任何人,在他看来这些人不是属于他的,而是走累了,便来到他的治下安家了,你知道这个想法、在这个世上,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吗?”
他问的是地法曾,但呆住的人是屈云灭。……他,是这么想的吗??
但仔细想想好像萧融说的也没错,他的确不管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或走或留他都不在意。
高洵之:对,你当然不在意,你多牛啊,是吧,活爹。……
屈云灭发呆的时候,萧融已经进入下一阶段了,他慷慨激昂的给地法曾灌输人权的意识,对一般人估计很难起作用,但地法曾可是个能掌权的奴隶,他不可能听不懂。
果不其然,屈云灭这种治理却不拥有的态度让地法曾的眼神渐渐发生了变化,他承认,他非常想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他今年还是十二岁的话。
可他今年都二十五了,他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这世上也没人能拥有他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找这么一个地方,他自己就能成为这个地方。
他都能想象到萧融下一句要问他什么,无非就是,你愿意留在镇北王这里吗?
然而下一秒,萧融问了个让他差点维持不住面瘫表情的问题。
“你愿意成为另一个镇北王吗?”
地法曾:“…………”
诡计多端的中原人,你是认为收服不了我,所以就干脆害死我吗?
地法曾默了默,他对萧融说:“我不愿意,也不敢。”
萧融哈哈笑了一声:“别怕,我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就算你想成为,你也成为不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屈云灭,任何人都不可能变成他,也无法模仿他,但每个地方都要有一个王,这样天下才能太平,群龙无首便是混乱的开始,我虽不愿意成为一个世间意义上的士人,但我也不反对等级与阶层的存在,秩序才是平和的基石。所以我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你,你愿意像镇北王一样,成为以后的柔然王、甚至是北海王吗?”
北海就是于巳尼大海,也就是贝加尔湖,因为太大了,人们误以为它也是个海。
地法曾愣愣的看着萧融,他感觉萧融已经精神出问题了。……
他张了张口,回答道:“我只是一个奴隶……”
萧融打断他:“不对,你在柔然的时候是个奴隶,当你出了柔然,你便是中原的雇佣兵。而这个身份也仅仅截止到一个时辰之前,在你与大王切磋之后,大王亲口说了,要你成为我的护卫,在他前去攻打鲜卑的时候,你的任务便是保护我,保护这个陈留。”
屈云灭:“……”
他算是服了萧融了,真真假假的,连他都快分不清到底哪句才是他说过的话了。
萧融又道:“你或许对我的地位没有什么概念,那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的上一个护卫是大王亲领的中军先锋中郎将,他是大王最信任的亲兵之一,等打完鲜卑,大约就能升成将军了,而你要代替的就是这样一个人的职务。从奴隶到中郎将,你认为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吗?”
地法曾哑口无言,而萧融又问他:“究竟是奴隶到中郎将难,还是中郎将到柔然王难?”
地法曾:“令尹太抬举我了……”
萧融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那你又觉得我为何要抬举你,你曾是一个奴隶,还是一个异族,还刚刚被我们大王打败了,若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失心疯了,那你觉得又是什么让我这么相信你。地法曾,大王的野心从来都不局限于整个中原之上,从古到今草原劫掠中原的事情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而草原茹毛饮血、一场天灾就要承受灭族的危险,这个局面也从未真正的消失过,我今日同你说了这么多,我也就不怕你知道,终有一日大王是要打到草原更深处的,他要保护这一片大地,也要让那些恶人付出血的代价,不是你的话,也会有别人,而我更希望那个人是你,难道你不敢这么想吗?”
地法曾:“……”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屈云灭:“……”
心虚,萧融怎么知道他还想打别的地方,他明明一个人都没说过啊。
地法曾斟酌好半晌,才说了一个字:“我——”
萧融却不让他说了:“或许是柔然王这三个字吓到你了,我此时对你提起,却绝不可能认为你很快就能做到,你还是我的护卫,甚至你都没有中郎将的官职,我认为的不过是我认为的,我不会因此就给你任何优待。你想要什么,便只能去自己争取,而我提供给你的是和其他镇北军一样的机会。但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怪人,我能接受你不代表镇北军也能接受你,留在他们中间,你要付出的依旧是比他们更多的努力,但好在镇北军也是一个怪地方,这里没有要人命的同僚倾轧、没有出身高贵低贱引起的欺辱,只要你够强,总有一日镇北军会认可你,把你视为真正的一员。”
说了这么多,萧融都有点累了,他抿了抿唇,然后才看向地法曾:“怎样,你想试试吗?”不想。
不管萧融说的有多天花乱坠,他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想,因为他知道答应了萧融,等待着自己的很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萧融或许是认真的,也或许是骗他的,但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当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没法再从这条船上下去了。
雇佣兵和加入镇北军完全不是一种概念,前者是生活所迫,后者则是背叛了生他养他的草原,成为了所有草原人心中的走狗。
但他始终没有真的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就跟屈云灭邀请他打一场的时候一样,那时候他知道他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而这时候,他同样知道这一点。
加入镇北军,以自己的实力让整个镇北军折服、让中原人折服,成为屈云灭手下的将军,带着兵马在草原上驰骋,成为柔然王,毁掉柔然贵族最心爱的奴隶制,让所有同族都能处于他的治理下,却又不属于他……
这图景真是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他舍不得说出那两个字,只是无声的抗拒着。
地法曾渐渐垂下了眼睛,他知道在这长久的沉默之后,这位陈留尹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没错,萧融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爽朗的笑了一声,还喝彩道:“不愧让我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唇舌!那你明日就从护卫统领做起,虽说是护卫,但你还要帮我做一些杂活,对了,我有个弟弟和祖母,你记得去拜访他们,让他们记住你长什么样子,我祖母有痴症,但想来你应该不会介意的。”
说完,他让地法曾继续好好休息,然后就心情大好的走了。
他后面的地法曾:“…………”
你真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另一边,萧融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桌上的茶壶,然而刚推门进去,他就惊讶的发现屈云灭坐在这里。
而且他面前正放着一个茶壶,见萧融进来了,他默不作声的把茶壶拎起来,倒了满满一杯之后他说道:“喉咙都要走水了吧?来,喝点润润嗓。”
萧融:“…………”
他走过去,没有立刻就喝,而是迟疑的看着他:“大王听到我和地法曾说什么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屈云灭的坏话。
没有啊,都是好话,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诋毁屈云灭啊。
但屈云灭这淡定的模样让萧融无法确定,毕竟屈云灭不禁夸,他要是听见了,此时不该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屈云灭也确实是这么回答他的:“没听到,只是我进来的时候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又那么长时间没过来,怕是没少说。”
萧融这才放松的笑了一声:“的确,地法曾有些固执。”
屈云灭点点头:“那你喝完便去休息吧,那些公务本王会处理的。”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萧融一愣,连忙问他:“大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屈云灭:“没有,就是过来转转。”
萧融还是很疑惑,但屈云灭已经出去了。
而走出了萧融的院子,一直维持着淡漠的神情回到自己的住处,把门虚虚的掩上之后,屈云灭才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气来。
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点,屈云灭安静了很长时间,直到非常突兀的一声笑在这个房间里响起来。
这个笑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痛快又愉悦的笑声出现,这笑声从门缝中溜出去,外面站岗的两个卫兵悚然的看向身后。
怎么回事,在杀了这么多年的人之后,大王终于疯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高兴成这个德行,然而有人却快要跳上房梁了。
张别知无法接受简峤给他带来的噩耗:“什么叫有人捷足先登了?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我抢官职?!”
简峤:“……”
他是真没想到,某天连个护卫统领的职务都能成为香饽饽。
他把地法曾的名字告诉张别知,而张别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回想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耳熟。
片刻之后,他惊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柔然人?!我看他器宇不凡才破格雇佣了他,他连家眷都没有,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怪胎,要不是有我在,他哪有机会到陈留来,他不感激我就算了,居然还背叛我!”
不行,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他要去找萧融评评理!

第74章 挑拨
张别知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赶时,萧融根本没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他和虞绍燮正坐在议事厅里说话。
时隔多日,南雍终于做出了反应,但这反应是真够敷衍的,就派人送来一封信,未曾提及屈云灭的伤势,也没提到萧融所受的惊吓,说了一堆的客套话,最后用暗示的方式告诉他们,希望他们派人前来协商,将此次的误会解释清楚。……意思就是,他们不打算承认这件事,但他们打算用收买的方式,把这件事彻底埋藏起来。
这也无可厚非,堂堂丞相使用这么肮脏的手段,虽说此事本质上屡见不鲜,然而一旦传出去,那就是闻所未闻了,南雍人又全都这么要脸,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这个奇耻大辱。
送信人刚到的时候,萧融等人正在校场里激动的观战呢,于是这封信就送到了高洵之手里。
而虞绍燮和高洵之是住在一起的,高洵之看信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待着,得知了南雍的意向,他当时就表示,他想走这一趟。
目前虞绍承还不知道这件事,而高洵之跟虞绍燮商量了一下,依高洵之的意思,其实他不太同意让虞绍燮过去,毕竟他弟弟和南雍的关系很尴尬,而虞绍燮作为他的兄长,曾经的长安人士,无论老师还是同窗全都在南雍的人,他的身份没比他弟弟好到哪去。
然而虞绍燮说了一番话,让高洵之立刻就改了主意。
“如今大王手下能代表他去和南雍谈判的人,无非就是议事厅中的这几位,宋先生是不行的,他性子不够稳重、言语之间还容易得罪他人,更何况他也是淮阴城一战的目击人,南雍人见到他恐怕不会高兴;佛子更是不必提,他身份太过重要,绝不可以离开陈留;而高先生您要掌管陈留与军中所有的大事小情,这里也万万离不开您,如此一来,不是我去就是萧弟去,若是萧弟听说此事,或许还会十分主动的要求前去,可高先生您还敢让萧弟二次踏入南雍的地界吗?”
高洵之:“……”不敢了。
默了默,高洵之对虞绍燮说:“此次咱们占理,到了淮阴城也不再是客,而是来理论的苦主,便不再需要顾忌他们的态度了,在你前去之前,我给你点上三千兵马,哪怕不动手,煞煞他们的威风也好。”
虞绍燮笑着点点头,这种无声的撑腰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在他回去收拾行李之前,高洵之又对他说了一句:“这一次能不能成行,还有一个前提。”
虞绍燮转头,看到高洵之开口:“你得让阿融也同意,不然等他自己发现了,你就要被他记仇到地老天荒了。”
虞绍燮:“…………”
以上,便是虞绍燮单独把萧融叫出来的原因。……
萧融拧着眉听虞绍燮说他想去的理由,什么他了解南雍、他了解官场、他是此次事件的局外人、商谈起来更加方便……其实萧融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虞绍燮,因为都相处这么久了,虞绍燮做的都是那些萧融不愿意交给幕僚团、也不想自己来的琐碎事务,而在开小会的时候,虞绍燮虽然经常参与,可他除了义愤填膺的时候声音最大,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贡献了。
虞绍燮这人,天生的喜欢为一切不公平事发声,但他又是个更为帮亲不帮理的人,所以谁跟他更亲近,他就替哪边人说话。
热血充足,戒心不足,让他去谈判,他真的不会被南雍的人精忽悠得团团转,最后甚至被说动,决定让镇北军赔偿给南雍一些东西吗?
虞绍燮看着萧融始终都不吭声的模样,他问道:“萧弟可是认为我无法承担此等重任?”
萧融:“……”
他成屈云灭了?他的脸色也变得这么好懂了?
虞绍燮:“平心而论,我在镇北军中的确没做成什么实事。上次萧弟指出来,我才发现当初我与大王常常不和,这并非只是大王之错,也有我之错,换成萧弟便能让大王痛定思痛,而我除了引起大王的怒火便毫无用处。”
萧融瞅瞅平静诉说的虞绍燮。
你是真的勇,到现在你都依然要把屈云灭做错了这几个字直白的说出来,你不是土著士人吗?你就不能学学那帮士人的谦虚和婉转?……
虞绍燮不知道萧融心里对他的吐槽,他还在徐徐说着:“说来也是好笑,当大王与我同时犯错的时候,我们二人都各执己见且绝不认为自己有错,在旁人看来可能也是这个样子。但当大王在萧弟你的影响下愈来愈好后,犯错的人便只剩下我一个,连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滑稽,是以我日思夜想,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了。大王是我所效忠之人,丞相是我所尊敬之人,萧弟是我所钦佩之人,我想与你们为伍,便该做一些实事、大事,请萧弟放心,众位的诉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次前去,我定会让南雍人将该吐的,全都吐出来。”
说到这,他还对萧融开了个玩笑:“巴东、竟陵两郡除外,大王非常人也,他的诉求也非寻常诉求,这我实在是不敢立下保证。”
虞绍燮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得还挺好的,然而萧融继续瞅瞅他,对他说道:“你没提你弟弟。”虞绍燮一愣。
萧融伸出手指来数:“大王、丞相、我,你弟弟如今也是镇北军啊,你怎么没提他?”
虞绍燮:“……”忘了。
虞绍燮的脸色尴尬起来,虞绍承有多崇拜他这个兄长他是知道的,不过么……有时候他也觉得虞绍承有点黏人,平日跟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所以不相处之后,他就把虞绍承从自己的脑子里有多远扔多远。
不再逗他了,萧融轻笑一声:“行了,既然虞兄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要成人之美,只是若你没有做到的话,我可是要禀告大王,让他狠狠的骂你一顿。”
虞绍燮微笑:“不必,做不到的话,我自领军棍。”
军棍一打就是二十起步,军汉都疼得哭爹喊娘,要是打得重,一双腿也就这么废了,哪怕虞绍燮的身体比萧融强多了,也不可能受得住这种惩罚。
看来他是真的对这件事很有信心,挺好。
就是虞绍承那个癫公大概无法接受这件事,他就是想跟着都不行,因为谁都不可能同意让他前去淮阴。
想想前不久那个癫公还嘲讽自己没常识,萧融微微一笑,决定不提醒他了,让他自己晚上发疯去吧。
拿起一旁的茶盏,萧融顿了顿,又将虞绍燮之前说的话题提了起来:“那日回去之后,我自己也是思来想去,我与虞兄成长的过程颇为不同,虞兄的所有老师都是士人,而我的却不是,我实在不该那样的质问你,因为你我本就是不同的身份,而这样也很好,大王身边需要有我这样的人,也需要有虞兄这样的人,每个人看向不同的地方,这样才能面面俱到、不出差错。”
虞绍燮听着萧融的话,他垂下眸,轻轻的笑了一下。
萧融不说这些的话,他也不会介意那件事的,可是萧融说了,不得不承认,他感到很开心。
须臾,虞绍燮抬起头,他对萧融保证:“我日后也会让自己多看多听,更为关注士族之外的人群。”
萧融摇头:“不必,虞兄保持原状就好,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将军卸甲归田,这天下终会变成士人的天下,镇北军需要一个与士族之间的联络人,也是缓冲带,虞兄便可以做这样的人,带领士族、引导士族、影响士族。”
虞绍承愣住:“我?”
不论门第还是文学造诣,他哪个都算不上一等啊。
萧融笑了一下:“自然就是你,丞相他天生就做不了这个,士人永远都无法接受他曾是流放罪人的身份,士人或许会尊重他,却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一员,宋铄……唉,兴许等宋铄年纪再大些就可以了,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八面玲珑,如今的他要是走出去,说不定哪一日就死在一个暴脾气手里了。”
说到这,萧融抿了一口茶,顺便在心里补了一句,很多时候我就是那个想动手的暴脾气。……
“至于我,那我就更不行了,在虞兄面前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的文学素养,这么说吧,可能跟大王是一个水平的。”
虞绍燮拧眉:“萧弟何必这么贬低自己。”
萧融张嘴本要继续说话,听到这么一句,他顿时卡住了。
说真的,你真不能学学什么叫婉转吗!
“……这是事实,我所学的东西不是词藻和文意,同士人坐在一起吟诗作对,不出一刻钟他们就能看出我腹中墨水空空,况且我也不想经年累月的同他们在这方面打交道,于他们来说是闲情雅致,于我而言却是魔音入耳。”
微微一顿,萧融叹了口气:“我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虞兄可知在文集之上,我打算出三道题?”
虞绍燮点点头。
萧融:“题是我出的,但我希望虞兄能替我担下这个名声,以后对外便说,这题是你出的。”
虞绍燮静静看着他,过了两秒,他发现萧融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以后,虞绍燮霍然起身:“绝对不可!”
他怒道:“萧融,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萧融愣了一下,因为这是虞绍燮头一回直接叫他名字,士人是从来都不称呼对方全名的,除非他们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虞绍燮:“不善词藻如何,不通文意又如何,你既能出题难倒万千士人,这已经证明你比他们都强!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要将这些好处舍出去,免费行医分明是你的主意,你却将它送给了大王,那藏书阁也是你要建的,你却将它交给了高先生,如今连文集领头人的身份,你也要交给我。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或许你天生不愿引人注目,或许你觉得这些都不是好处,但那是你的想法,我绝不会偷了本应属于你的东西!”
萧融呆了呆,他也想站起来,打算为自己解释两句,然而他屁股刚抬起来,虞绍燮就已经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又重新按了下去:“听着!”
萧融:“……”你好凶!
虞绍燮还在暴怒输出中:“别说什么那是你心甘情愿的,你可曾为我想过?分明与我毫无干系,我却要听着旁人称赞我本没有做过的事,这样良心难安的日子,你想想你愿意过吗,若易地而处,这么离谱的事,你愿意答应吗?”
萧融抿唇,那肯定是不愿意的,要不是系统来这么一出,他才不会参与别人的破事。
过了一会儿,萧融张口说道:“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懂得多、却也懂得少的人,若不找一个人替代我,早晚我的短板会暴露于人前,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帮我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小下去了,因为他没有想过那么多,他以赠予者的身份思考,却没有考虑过被赠予者有多大的压力。
本来他没打算让虞绍燮来,他是打算让高洵之出面的,毕竟他是丞相,地位最高,而且藏书阁什么的也都是他管着,但那天见到了虞绍燮不为人知的一面,萧融也分析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可能觉得虞绍燮很适合与人相处,也可能觉得虞绍燮不会拒绝他的要求,所以就这么自顾自的决定好了,以至于今日提起来的时候,爆了个大雷。
一般而言这种需要别人高调参与的事情,他都不会那么我行我素,他也会跟别人商量着来,他就在虞绍燮这破例了一回,结果摔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萧融低下头,他不再看虞绍燮,因为他觉得有些难堪,尤其是在他向虞绍燮坦诚了自己其实根本没什么文学素养之后。
连屈云灭都不知道这件事,他下意识的以为虞绍燮不会介意,所以就跟他说了。
但他现在后悔了,他不该说的。
而在他对面,虞绍燮听着他越来越小的声音,看着他越来越低的头,他不禁愣了一下。
萧融何尝有在旁人面前这么弱势的时候,往日的他就算不是趾高气扬,也永远都不卑不亢。
虞绍燮心尖都颤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懂了为什么萧融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他不是真的觉得别人都不行,如果他真觉得别人都不行,也有其他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他找自己、就是单纯的想找自己而已,他也知道这是个好事,能给自己带来许多好处,就像他不管遇到什么都想扒拉回屈云灭身边一样,他现在也想给自己扒拉东西了。
虞绍燮有种想呻吟的冲动,大家说得对,他真该改改自己这个直言不讳的脾气了!……
萧融正在后悔当中,他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什么都跟其他人说了,看看他的下场,多丢人呐!
突然,他两侧的肩膀都被人按住,萧融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肩膀,紧跟着,他就听到虞绍燮命令一般的语气:“融儿,抬头看我。”
萧融确实抬头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很震惊。
你叫我什么?!
丞相都不会这么叫我!
但虞绍燮显然觉得他跟丞相不一样,他可以这么叫。
“融儿,我知你是好意,但你也要知道,我也是好意。你想要为我扬名,我很开心、也很感动,可名声于我绝比不上你于我重要,若你不想要承担在文学一事上的家喻户晓,我会帮你的。无论什么事,只要你来找我,我就一定会帮你,哪怕要我以命相搏我也在所不惜,可不是用这种拿走你的东西的方式,你懂吗?融儿,你懂我的心意吗?”
萧融:“…………”
他呆滞的看着虞绍燮,有种想要尖叫着冲出议事厅的冲动。
我就是再懂……在你这肉麻的说法下也不懂了!松开啊,臭流氓!
直言不讳其实不单单是个缺点,在这种误会生成的时候,它就是一个大大的优点了,在虞绍燮的眼皮子底下,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误会成功过夜。……
萧融麻了,他想走都不敢走,因为他怕自己一起来,虞绍燮又要跟他产生某些肢体接触,而刚刚立下保证,虞绍燮也不打算拖延,他当场就开始替萧融想办法。
别说,他还真想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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