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气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不管湿度还是土壤、或是粮食的品种,最终结果都导致南方的种植产量更高,而且就是在这个时候,南北分治,南方开始飞速的发展,变成了一片富饶之地。
此时还没有大运河,而一提起大运河,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它增进了交通的发展,还有它是无数河工的噩梦,倒是忘了它最初、且延续了将近一千年的作用——即,将南方的资源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北方去,供给定都在那边的皇帝和朝廷享用。
至于提前挖运河,这是不可能的,一来萧融还没心黑到那个地步,二来他们也没那么多人,所以与其挖运河,不如直接定都在颍水附近,淮水与颍水照样能通漕运,将来需要了,也只需要挖通淮水与长江这一段,不必再兴师动众的挖那么远了。
萧融不愿意定都长安,也是这个原因,长安历史悠久他知道,可后来再也没人定都长安了,就是因为它离长江一带实在太远,资源调动不起来,皇帝又不是慈善家,他们当然不会任凭那些财富溜走。
知道萧融说的有道理,这些人就稍微安静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还是有人小声说:“可它确实不吉利。”
萧融:“……”
行吧,这点他也没话可说。
三十年前那场影响久远的大雪,准确发生的时间点是太宁二年,而年号叫太宁的这个皇帝,是雍朝历史上最惨的一个皇帝。
雍朝的皇帝们,除了开国皇帝寿命很长,活了七十多岁、在位三十五年,其余的皇帝在位年份,取平均数可能都不超过五这个数字。
太宁皇帝是前任皇帝的亲弟弟,本来陈留是不会作为封地的,因为地方太小,如果过去就封,真正的代号应该像屈云灭一开始接到的圣旨一样,屈云灭接到的是代王,而陈留这一片属于豫王。
但太宁皇帝实在是惨,他哥心眼特别小,害怕弟弟出去以后野心就大了,所以一个劲打压他,给他封陈留王,还不让他出去,天天把他压在宫里让他做太监的活,朝中大臣也不把他当亲王,对他态度十分恶劣。
他哥大概是遭报应了,所以登基第二年就死了,从开国皇帝死了以后,朝廷就暗流涌动,太宁皇帝的哥哥比较强势,他死了大家还挺庆幸的,而且他们吸取教训,决定立一个软骨头当皇帝,也就是这个倒霉蛋,太宁皇帝。
说真的……这位一辈子就没顺过,小时候被欺负,当了亲王继续被欺负,当上皇帝了,终于能过上表面的好日子了,结果他刚登基,气温就降了,第二年夏季四月,天降飞雪,这已经是个很不好的兆头,等到了冬天,那场恐怖的大雪到来,所有人都认为是太宁皇帝德不配位,所以才惹来大难。
接着他就更惨了,连连下罪己诏,彻底被大臣架空,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饭,宫里不好过,外面也不太平,胡人南下劫掠,北方冻灾南方涝灾,流民到处都是,各地均有起义军,而且他们全都打着同一个口号,全都针对太宁皇帝,好像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罪过。
所以在太宁五年的一个晚上,他正睡觉呢,就被大臣闯进来,用腰带勒死了。
人死了,这悲剧也没结束,他死的时候十几岁,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婴儿,大臣立这个婴儿当皇帝,继续控制整个朝廷,然而那时候实在是太混乱了,哪哪都不安全,杀了皇帝的大臣被簇拥皇权的大臣反杀,宫中的人都忙着政变,谁也没想起来那个婴儿皇帝,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再去找,却发现同样只有十几岁的太后抱着婴儿皇帝,已经冻死在了昨夜的寒风当中。……
真的,惨绝人寰。
哪怕萧融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没有啊、我觉得还挺吉利的,他怕自己说完了,雷就劈下来了。
同样的,他也不能说吉利与否不重要,毕竟这时候的人们迷信得很,他打不过,只能加入。……
萧融不说话了,高洵之看看他,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他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因为他觉得萧融说得很有道理,可既然不吉利,那也没什么办法。
虞绍燮眨眨眼,感觉陈留已经自动出局了,那他是不是又可以提一下长安了?
他正襟危坐,刚抬起屁股,也就离开了一寸左右,然后他就听到屈云灭蓦地开口:“本王也认为陈留甚好。”
咚,虞绍燮又坐了回去。……
大家震惊的看向屈云灭,萧融说话还不过是个提议而已,屈云灭开口了,却是有拍板的意思,这回他们反对的更加激烈,不过一个蚩尤旗,就能让天下百姓坚信屈云灭是个灾星,他还要迁都去陈留,这不等于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么。
更何况舆论都是其次的,主要是,他们真怕陈留这地方不吉利啊!萧融默。
史上一共两个陈留王,第一个惨绝人寰,第二个同样没好到哪去。
黄言炅为了蹭皇帝热度自封陈留王,打败镇北军之后又生擒了镇北王,可以说是风头无两,然而他太过残暴、也飘得太快了,屈云灭死后第二年,东阳王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来攻城,而他的前军主将,就是带着剩余镇北军苟延残喘的简峤。
黄言炅败了,但他没有让别人来抓他,他直接自尽在陈留城中。经东阳王的首肯,简峤把黄言炅尸体搬出来,肉做肉糜喂狗,骨头敲碎填路,连头发都被简峤塞到了猪圈的食槽里,让猪吃了个干干净净。……
不论生前有什么仇恨,两大热门夺权者最终都死在同一个地方,这让人感觉有点唏嘘。
萧融没说话,而其他人反对的太过激烈,屈云灭本来就是个不愿意听反对意见的人,被他们吵的受不了了,屈云灭骤然站起:“本王是镇北王,又不是什么陈留王!人各有命,干一座城池什么事!照你们的意思,那陈留郡里的人,是不是早就该死光了!”
大王发怒了,顿时就没人敢说话了,平时虞绍燮敢,可今天这事也没让他感觉有多愤怒,他暂时还愤青不起来;高洵之也敢,可他张了张口,突然扭过头看向萧融。
高洵之用眼神示意他,你快劝劝大王啊。
萧融看着他的眼神,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高洵之:“…………”
你上回不就是这么跟大王交流的吗,怎么到老夫这就不行了!
萧融坐的稳如老狗。
既然他不说话,高洵之便只能自己上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而屈云灭根本不搭理他。
高洵之:“……”生气。
幕僚在意的是吉利不吉利,而原百福他们在意的就是无险可守这一点了,在他们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四个将军加上一个丞相,全都反对定都陈留,屈云灭当然是说不过这五张嘴的,但他可以对这五个人产生降维打击。
咣当一下,狠狠的拍向身边的桌子,屈云灭怒气冲冲道:“本王心意已决,谁敢再劝,便留在雁门关做守城兵!”
五人:“……”
你还讲不讲理了!
萧融看着这一幕,心说,很明显,他不讲啊。
撂下这句话,屈云灭转身便走,其他人一副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互相看看,却也只能摇摇头。
大王不听他们的,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萧融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从这五个人的脸上一一巡过,发现他们虽然着急,但都没露出什么怨念来,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憋在心里了。
歪了歪头,萧融站起身来,只有虞绍燮看到他的动作,刚想问问他要去哪,萧融就已经步伐轻快的离开了。
须臾之后,萧融找到了在校场当中射箭的屈云灭,这家伙真是太好找了,他每回生气的时候,不是去了校场、就是去了雁门关。
屈云灭将五发箭矢射向对面的靶子,每一箭都命中靶心,他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认出了身后的人是萧融。
所以一把箭射完,他立刻就放下了手中已经拉满的弓,转过身,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在殿中时,你为何不说话?”
萧融一愣,居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几分埋怨。
默了默,萧融说道:“因为他们说得都有道理啊。”
屈云灭显然无法接受这种答案:“有道理又如何,平日我所说的也有道理,你不还是有长篇大论等着我!”
萧融:“……”
抽了抽嘴角,他敷衍道:“那如何能一样,大王是大王,他们是他们。”
屈云灭微微一停,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即使如此,迁都陈留分明是你的主意,你也应当说一些话。”
萧融看看他,说道:“迁都陈留确是我提议的,可我并非认为必须要迁到陈留去,先生们说得对,上一个陈留王——”
一听这个,屈云灭又怒了:“本王是镇北王!”
萧融:“…………”
屈云灭不仅生气,还感到不解,分明萧融自己的提议,他怎么变得这么快啊。
“莫非连你也认为,只是迁个都城而已,本王便会落得太宁皇帝那样的下场?!”
萧融眨眨眼,十分笃定的摇头:“绝对不可能。”
屈云灭被他气着了,听他这样说也不怎么信,还讽刺的问:“你怎能如此肯定?”
萧融回答的理所当然:“因为有我在啊,我绝对不会让大王英雄末路,谁要是敢拦我,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屈云灭:“……”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像是想说什么,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本来挺正常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着了。……荒、荒谬!谗言!
他堂堂八尺大丈夫,如何就沦落到让萧融这样的病弱之人来保护了。
就会说大话,有说大话的工夫,还不如先把病治好,等治好了病、不再有这短命之相,说不得他还会信他几分。
这些想法快速的从心里掠过,而表面上的屈云灭,也终于找回了自己被打断的节奏:“无险可守又如何,本王坐镇其中,便是王都的一道天险,至于吉利不吉利,本王说过了,这种动摇军心的言论绝不允许出现在镇北军当中,泱泱中原,哪里没出过不吉利的事,若个个都要避开,岂不是只能躲进深山去了。况且,若真说起的话,太宁皇帝登基又殡天的长安才是最不吉利的,将陈留换做长安,他们倒是不提这件事了。”
萧融立刻抬手鼓掌:“大王说得太对了!之前大王为何不这么说呢?”
屈云灭愣了愣,他下意识的回想自己之前的想法,“我嫌他们烦,不想跟他们好好说话。”
萧融:“…………”
他脸上鼓励又和善的表情差点扭曲起来,幸好,他还是忍住了,继续用幼教老师一般的语气说道:“四位将军与高丞相都是大王最信赖的人,他们与大王相处时日颇长,若大王能用道理劝服他们,相信他们是一定会虚心受教的,不动一刀一枪、便让对方心服口服,这才是真正的赢家呢,大王说对不对?”
屈云灭迟疑的看着他,他其实觉得不对,能打服为什么要说服,浪费唇舌浪费精力,也就文人会这么想。
但萧融脸上带着浅笑,他眨巴眨巴眼睛,温柔又耐心的看着自己,满眼都装着对自己回答的期待。
屈云灭:“……可能对吧。”
萧融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在想,可能你个头,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认同,难怪你这留不下有本事的士人。
算了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对镇北王的改造之路,萧融觉得需要按年计,今天能得到这么一个开头,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效果。
又夸了屈云灭几句,客套了一会儿,萧融就打算走了,而这时候屈云灭把他叫住,纠结了一会儿才问他:“如今你还认为本王应当迁到陈留去吗?”
萧融笑道:“大王迁去哪里,我都没有意见。陈留是个万事开头难的地方,但真正的站稳脚跟之后,得到的回报也是最多的,我知大王实力雄厚,也希望大王越来越好,若大王当真下定了决心,那我定是要舍命陪君子的。”
屈云灭听得心里一安,完全没有想起来这提议最初是萧融说的,他才是响应的那个,如今他说了几句话,他俩的位置就给倒过来了,屈云灭反倒成了欠人情的那个。
头脑简单的大王和缓了神色,又问萧融:“迁都之后,你是不是就该将家人接来了?”
萧融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家人,怔了怔,他点点头:“自然,这世上哪还有比大王亲自坐镇的城池更安全的地方呢?”
屈云灭心想,这还算句人话,他挥挥手,总算是让萧融走了。……*
前有大王武力镇压,后有萧融在其中斡旋,没多久,迁都陈留的结果就定下来了。
定下来后,他们没有立刻动作,底下的将士也没接到这个通知,高洵之带着那群混吃等死的幕僚们,天天开会商议要带什么走、带多少人走,这群人虽说不怎么会献策,但做点杂事还是没问题的。
而萧融另有自己的任务,他拿着陈留城的舆图,思考应当怎样建设这座城池。
重中之重便是加固城防,胡人萧融不怎么担心,他们被屈云灭打得丢盔弃甲、元气大伤,三年五年之内是不成气候了。如今稍微有点实力的,只剩下鲜卑和鄯善,前者不用萧融警惕,整个镇北军都盯着他们呢,后者与屈云灭签订了互不为敌的约定,只要屈云灭还保持着如今的实力,他们就不敢撕毁合约。
所以这城防,防的还是中原上的自己人。
也就是淮水之南的大小势力们。
黄言炅不必提,在萧融心里这人的名字是重点加粗的,他有事没事都在关注着黄言炅。东阳王贺庭之,这人的危险等级比较低,因为这位心眼最多,他手下兵马很少、自己又是个喜欢培养名声的人,正史当中他果断的揭竿而起,是因为南雍朝廷破了,他身为皇族贺家人,要给皇帝报仇是最正当不过的,虽说这仇他没报上,但后来他又讨伐了残暴的黄言炅,照样能占领道德制高点,然后再宣扬一下自己的仁义名声,就能顺顺利利的登上皇位。
他太看重自己名声,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只要南雍小皇帝没事,他就不可能出头,他只能等、只能忍,忍到小皇帝出事的那天。
其实这策略挺好的,因为世道这么乱,小皇帝的敌人有一大堆,而这位小皇帝还意外的有点聪明,他想要自救,这就导致了连他大权在握的亲舅舅,都不会真正的跟他站在一条线上。
坐在那个位置上,他早晚会被人杀掉,就看谁比较蠢,决定第一个做那大逆不道的人。
嗯,没有任何的意外,正史上那个蠢货,就是萧融正在效忠的镇北王屈云灭。
萧融:“……”
要不然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这么崩溃,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彼时陈留王已经起事,而且势如破竹的占了半个南雍的领土,屈云灭的几十万大军则是刚刚缩水一半,前有狼后有虎,此时不赶紧找个地方休养生息、稳固军心,他居然为了复仇,直直的冲进南雍皇宫,而且在发现仇人已死的情况下,为了泄愤,他干脆把皇帝太后一并宰了。
而且还是亲手宰的。
要知道中原人篡位,首要做的就是善待前朝皇帝,只有茹毛饮血的胡人才会不管不顾的杀光所有皇族,任由文人对他们口诛笔伐。屈云灭本来名声就不咋样,这么一来,更是坐实了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身份,这回他不止失去了民心,还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一夜之间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任何人都能堂而皇之的唾骂他。
萧融也是因为他这神来一笔,所以最初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在萧融看来,历史上的屈云灭就是个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莽夫,他失败真是太正常了,他要是没失败,那才违背了历史的发展规律。
但话又说回来,他不认识历史上的屈云灭,他只认识这个会给他送补药的屈云灭。
虽说那补药害得他失血过多,连喝了好几天的月子汤。……
这心态一旦出现变化,本来非黑即白的想法,也就跟着变了。比如现在萧融就不会单纯的认为屈云灭笨,而是会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高洵之被杀了。
在亲眼见过屈云灭和高洵之的关系之后,萧融就说不出责怪屈云灭的话了,或许屈云灭是真的不适合当皇帝,他看重的东西太多了,心够狠又不够狠,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却又只知道横冲直撞、选不到正确的方式保护。
萧融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扶这么一个人上位,他真是受大罪了。所有屈云灭不擅长的事都得让他来操心,一想到那是何等恐怖的工作量,萧融就感觉眼前一黑。
他依然骂骂咧咧,依然会抱怨他的命怎么这么苦,不过,他再也没有埋怨过系统送他来这了。……*
半个月后,迁都的事宜大约就商定好了。
简峤带一队人马率先去了陈留城查看城中情况,陈留太守得知镇北王要搬过来,吓得帽子差点掉了,但他又不能说拒绝的话,就只能似笑非哭的说好。
第二日,镇北王要将这里作为王都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陈留城,说起来,陈留也是个很古老的城池,当地有不少的豪族,豪族不一定是士族,也有可能是暴发户。
这群人接到消息之后的反应还不如陈留太守,当场搬家的搬家,加固邬堡的加固邬堡,反正都是把镇北军当做了洪水猛兽。
也没办法,谁让陈留离南雍还挺近的呢,比起被这个只会打仗的镇北王统治,他们更希望南雍朝廷能把他们从水深火热当中解救出来。
然而南雍朝廷现在可顾不上他们,得知屈云灭要迁都陈留,整个朝廷差点把皇宫房顶掀了。
他们惊疑不定,不懂屈云灭这是走的哪一步棋,他不是应该正在筹备粮草,准备着去打鲜卑吗?难不成不打了,不仅不打,还准备打他们了?!……
这十年南雍朝廷能稳定下来,连带着经济和人口数额都蒸蒸日上,第一个要感谢的人是国舅孙仁栾,第二个要感谢的人就是镇北王屈云灭。
前者稳定了内政,后者一直当着他们的盾牌,替他们吸引了所有胡人的火力。
他们看不起屈云灭与镇北军,平日上朝提起他,也都是持鄙夷的态度,但他们也知道,要不是有屈云灭在前面挡着,就鲜卑人那垂涎中原的态度,早就来到淮水边上跟他们不死不休了。
因此即使屈云灭都把整个淮水之北纳入囊中了,他们也不吭一声,甚至默认了镇北王的封地就是整个北方那么大。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雍朝的开国皇帝当年可是将整个南北都统一起来了,雍朝的开创者做到了再次大一统,这是所有为雍朝效力的人共同骄傲的事情。所以跟过去那些安稳在一处的君臣不一样,南雍的人都想再把淮水之北抢回来。
而他们认为的好时机,就是屈云灭去打鲜卑的时候,他们预备着趁虚而入,直接把屈云灭和他的大军堵在塞外。
正史上也确实这样发生了,屈云灭打完鲜卑,一扭头发现自己被背刺,愤怒的他立刻打了回来,而南雍那些废物连抵挡一会儿的本事都没有,还不到十日,就尽数被打回了淮水之南。
幸好那时候还发生了别的事,占了屈云灭的注意力,要不然,他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跨过淮水,打进南雍皇宫了。
不过差别也不大,半年后屈云灭卷土重来,这些人多数都死在了屈云灭手下。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这帮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这么天真,他们是真觉得趁虚而入这个计划很好,谁知道屈云灭抽什么风,他不是最恨鲜卑吗?为了打鲜卑什么事都能往后放一放,怎么就突然变了啊?
真讨厌,好好报你的仇多好。……
雁门郡还没乱呢,外面倒是先乱了,不过这时消息滞后,萧融他们暂时也不知道这件事,简峤赶回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屈云灭,高洵之和萧融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发问。
高洵之:“可有合适的地方建造王宫?”
简峤张口要回答,屈云灭却说道:“建造王宫不急于一时。”
萧融也帮腔:“大王是镇北王,大王无论住什么地方,都能称之为王宫。丞相不必这时候就选址动工,未来的变数多着呢,等天下大势安稳了再造也不迟。”
高洵之:“……”行吧。
他换了个问法:“可有适合大王居住的地方?”
简峤张嘴半天了,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他连连点头:“原来的豫州刺史府是空着的,还有一座占地广阔的侯府,被陈留太守占了去,他和家眷正住在那。”
屈云灭:“让他搬走。”
简峤:“……是。”
萧融点点头:“那侯府便当做临时的王宫,刺史府用来议事,大王既已过去,那陈留太守也就不必操心了,堂堂镇北王的王都,怎么还能设置太守呢,应该改成陈留尹。”
简峤对官职了解不多,他愣愣的听着,只知道萧融这是要撸了原来太守的意思,他不禁问道:“那陈留尹应当由谁来担任呢?”
屈云灭和萧融同时开口:“他/我。”
高洵之:“……”
简峤:“……”
萧融一愣,率先反应过来,对屈云灭笑笑:“多谢大王信任,我原想着还要自荐呢,没想到大王省了我的事,请大王放心,我一定好好治理陈留,让它成为中原最繁华、也最坚固的城池。”
屈云灭看看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高洵之也看看他,神色有些许迷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好像看到一个饼飞出去了。……
萧融继续问简峤:“陈留城中有几方势力,是否错综复杂?”
简峤回答:“除了太守,便是几家豪族在当地经营着,我冷眼瞧,他们对大王即将迁都似乎不是那么的欣喜。”
屈云灭一听就想冷哼,他去哪里,何时还轮得到一些豪族来置喙了。
萧融却笑起来:“这也是难免的,那些豪族代代生活在陈留城,胡人入侵都没能让他们搬走,可见他们与陈留已经绑在了一起,是断不可分开的。在此等情况下,不管是谁来接管陈留城,他们都不会高兴,他们巴不得头上没有官府呢。”
高洵之皱眉:“有的豪族都能与世家抗衡,实在是不好管理,若朝他们下手,城中产业多半都被他们控制,容易引起民乱,若放任他们不管,便会助长他们的气焰,以后很多事也不好做了。”
萧融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对策,豪族无非求的就是钱财与安稳,正好大王手下也缺这样会盈利的人,豪族如今不愿大王迁都,是因为他们觉得大王会与他们分利,若他们知道大王不仅不分,还会让他们赚的更多,他们的嘴脸就该变一变了。丞相,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庸才,哪怕豪族,只要利用好了,也能成为一把指向世家的剑。”
说到这,萧融又扭头问简峤:“陈留城中一个世家都没有吗?”
简峤:“有两个,但都不是本家,而是本家的分支。”
萧融眨眨眼,哦了一声。
不是本家啊,那就不能用对付本家的办法。
高洵之没想到萧融身为世家子,居然提起对付世家来这么信手拈来,他觉得好奇,便想知道怎么回事,而萧融刚要解释一下,好长时间都插不进话来的屈云灭突然重重的咳嗽一声。
这俩人立刻就抬头,萧融还问他:“大王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
屈云灭这才感觉痛快了一点,他垂着眼,正要说一句不打紧,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卫兵。
他抱拳告罪,然后看向萧融:“萧先生,斥候传讯,发现佛子的踪迹了!”
萧融霍然起身,一脸惊喜:“真的?!快快快,斥候在哪,带我去见他!”
说着,萧融快步离开,走的时候脚步都要生风了,一看便是十分上心。高洵之和简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然后又同时转过来,呆呆的看向屈云灭。
屈云灭黑着脸:“……”又是佛子!
斥候就在外面等着,见了萧融,他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镇北军是在安定城外遇见佛子的,彼时他正准备入城,安定城本就偏僻,之前又被鲜卑人盯上了,大家更不敢出门了。每日进城的人本就寥寥,自从屈云灭听了萧融的话派人去蹲守佛子,这还是他们在官道上碰到的第一个出家人。
萧融听得一脸纳闷:“那你们确定他是佛子吗,他叫什么?”
斥候挠挠头:“他说他法号弥景。”
萧融这才笑起来:“那就对了,的确是他,你们看他怎么样?他的样貌、精神、还有打扮,给人印象如何?”
斥候:“……”
一知道佛子露面,他连佛子什么样都没仔细看,立刻就往回赶,根本没记住什么印象,但他怕萧融责怪他,便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硬想出来一个答案:“他给人印象很有钱。”
萧融:“…………”
不是离家出走了八年么,应该越过越潦倒才对,怎么还越过越有钱啊。
萧融想不通,也没时间想了,入夏安居开始的日子是每年四月十六,如今已经是四月初二,他可不敢再耽误下去,得尽快把佛子请过来才行。
况且得知那个和尚就是佛子以后,待在那边的镇北军已经把他扣下了,冲着这个萧融也得赶紧过去,要不然让佛子以为他们有什么坏心,那萧融跟谁哭去。
这么一想,他当场就下了决定:“找两匹马来,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要亲自把佛子请来。”
斥候一愣,刚想说什么,他俩背后就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要亲自去哪?”
萧融回头,发现屈云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简峤跟在他后面,神情颇为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