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决定明天就把煤球送去绝育,下午先给小黑猫洗个澡,毕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伤口都不能沾水。
往常都是闻晦给洗的,倒不是闻叔叔多么有爱心,主要是太闲了,他现在基本处于半休假状态,又不能随便出门,除了和江夏聊天外,其余时间都在看资料,枯燥得不行,总得找点别的事情做。
煤球在闻晦手底下特别老实,毛毛被水打湿后瘪了一圈,但看上去依旧像个球。
江夏凑过去捏了捏小黑猫的爪爪,郑重地说:“煤球,你不是毛绒绒,你是真的胖。”
煤球:???
闻晦见他在旁边无聊,就把花洒递过去,自己托着煤球,让他帮忙冲水。
江夏一开始冲得还挺认真,几分钟后,把喷头对准了闻晦。
闻叔叔丢下小猫去抢花洒,小侄儿各种躲,结果当然没躲掉,被闻晦按在淋浴间里亲得满脸通红。
“偷袭你老公?”闻晦在他耳边轻笑。
江夏被他笑得腿都软了。
浴室里开着暖风机,为了行动方便,两人都只穿了单衣,江夏的T恤全湿了,贴在他身上,闻晦的衬衫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晦把花洒放回支架上,温热的水流在玻璃上蒸腾起朦胧的雾气。
“我错了。”江夏同学说着认错的话,却没有丝毫认错的态度,用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闻晦,小声说,“你要惩罚我吗?”
然后闻叔叔就用实际行动惩罚了十八岁的小侄儿,在淋浴间里惩罚了一遍,对着洗手台的镜子又惩罚了一遍。
江夏觉得他真的学坏了,他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好色的,都怪闻晦!
罪魁祸首闻叔叔搂着江夏亲亲摸摸,小侄儿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推了推还在他身上使坏的闻晦,震惊道:“煤球呢?”
闻晦:“?”
说好给猫洗澡,结果洗着洗着就搞起了黄色的两人最终在一楼的空调口下找到了煤球。
小家伙已经自己把自己吹干了,炸毛的样子像一只小狮子,连眼中的睥睨都和百兽之王如出一辙。
————————
煤球:呵,人类!
周日江夏做完作业,下午和闻晦一起把煤球送去宠物店。
结果被告知为了防止麻醉后胃里的食物倒流进入气管,小黑猫需要禁食一晚,还得再做个理化观察是否有未知疾病不适合去势,所以绝育手术明天才能进行。
“寄养一晚吧,等做完手术我再来接。”闻晦说。
江夏隔着笼子挠了挠煤球的小下巴,认真地做术前心理疏导:“不要怪爸爸心狠,蛋蛋这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就是个累赘,过了明天你就是只没有烦恼的小猫咪了,加油!”
煤球:……
宠物店的店员小姐姐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对闻晦道:“你弟弟真可爱。”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和江夏站一块儿,确实更像兄弟。
闻晦笑起来。
从宠物店出来后,江夏小声问他:“你刚刚在笑什么?”
“店员说你是我弟弟。”闻晦心情很好。
“那我是吗?”江夏又问。
闻晦看了看他,认真地说:“不是,你是我老婆。”
江夏很开心,脸也有点红,他忽然很想问问闻晦要不要跟自己结婚,听说在欧洲某些国家同性也可以领证。
但他终究没有问,江夏潜意识里觉得求婚一定要在一个非常浪漫的时间和地点,而普通周日,宠物店外的大马路显然并不适合。
闻晦像往常一样把他送到宿舍楼下,等看不见了才离开。
“小夏。”
江夏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回头,开心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顾一凡站在楼道里,半边身体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江夏一愣:“顾一凡?”
“周末出去玩吗?”顾一凡问得随意。
江夏也随意地点点头。
“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顾一凡的口气忽然有些冲。
江夏微微皱眉:“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顾一凡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放缓了语气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江夏:……
江夏感觉这人真不讲道理,自己心情不好找他撒气做什么?
于是哦了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却听对方说:“我和舒妤分手了。”
江夏惊讶,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感觉,只不过推举文艺部副部的时候舒妤替他说过好话,虽然江夏自己觉得不需要,却始终承了人家的情,而且说实话,他对舒妤的印象还不错,于是问:“为什么?”
顾一凡淡淡道:“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你还跟人家谈恋爱?”江夏有些不可思议。
顾一凡看着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被一个大喇喇的声音打断:“小夏,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寝室?”
齐鹏飞奇怪地看看江夏又看看顾一凡。
江夏:……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
他朝顾一凡点点头,便和齐鹏飞哥俩好地走了。
“那个人是纪律部的吧?”齐鹏飞还扭头看了顾一凡一眼,“小夏,你和他认识?”
“我高中同学。”江夏回答。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现在还在往这边看。”齐鹏飞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江夏:……
“别乱讲,人家是直的,还有女朋友,”虽然刚分手。
江夏瞪了齐鹏飞一眼,表示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齐鹏飞见状便换了话题,要求共享作业答案,江夏痛快地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
江夏记挂着煤球的手术,晚上睡觉前叮嘱闻晦早点去接,第二天中午,闻叔叔发来了小煤球戴着伊丽莎白圈的靓照。
闻叔叔:[煤球有点自闭。]
夏夏的夏天:[为什么?它这么小应该还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闻叔叔:[不是因为这个。]
夏夏的夏天:[?]
闻叔叔:[它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江夏:……
因为要做手术,煤球肚皮上的毛被剃掉了一圈,就还……挺丑的。
江夏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满足。
有猫,有喜欢的人,课业不算难,学生会的工作不算多,周五还能学跆拳道,这大概就是他从前幻想了无数次的大学生活。
说起跆拳道,不得不提一嘴陆学长。
江夏把付岚岚已经有心上人的事儿告诉了陆鸣,后者非常失望,一米九几的大小伙坐在民主湖边大哭一场。
江夏还有点担心他因此一蹶不振,谁知隔了一周再去上公选课,对方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自己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目前打算追求他们文艺部的另一位女神。
江夏:……???
煤球失去蛋蛋后的第四天,山城大学发生了一桩大事。
彼时江夏正在阶梯教室上法理学,最后几排忽然骚动起来,起先他还没在意,谁知教室里的低语声越来越大,就跟会传染一样。
法理学老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好似完全没察觉底下的动静,还在慢悠悠地讲着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的区别。
江夏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坐他旁边的齐鹏飞却没忍住一个卧槽,用胳膊肘使劲儿捅了捅他。
江夏:“?”
“快看校内论坛!”齐鹏飞脸色五彩斑斓,江夏感觉他魂儿都快飞了。
江夏掏出手机,点开论坛,最上方的一个帖子后面飘了爆!
标题非常简短,语焉不详,却充满警告意味:这只是开始。
江夏点进去,楼主没有发表任何文字,却贴了几张大图,图上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性感的情趣睡衣,摆出诱惑的姿态,脸被打了马赛克。
江夏:……我去!
底下跟帖的人炸了锅,绝大部分都在吃瓜看热闹,也有质问审核是不是睡着了,这种帖子都能在论坛里发出来,还有人说为什么不把帖子删除?
江夏也问齐鹏飞:“看发帖时间都快过去半小时了,管理员在干嘛?”
很快管理员出来回应,表示发帖人应该通过帖子植入了某种病毒,他们后台无法将其删除,技术人员正在努力中……
这条有碍风化的帖子就像被悬挂在菜市口的人头,在山大校内论坛最显眼的位置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看到的老师和学生也越来越多,众人的议论对象毫不意外地从失职的论坛管理员演变成了照片上的女孩。
404寝室里。
“是网图吧?”吴霖一手鼠标一手键盘,对着电脑屏幕一阵厮杀。
和他组队的赵晓毅:“对面交解控了,解控过了,快,抓死了,一刀,一刀……艹!”
齐鹏飞摇摇头:“看画质不大像,而且也没有PS的痕迹,应该是用手机直拍的。”
“不是网图?也太缺德了吧,把人姑娘的私密照发到公共论坛上,多大仇?”吴霖键盘摁得噼啪响,嘴巴和机关枪似的。
赵晓毅:“救救救,探梅探梅探梅!!!好探梅[1]!爱你!”
齐鹏飞一直在翻后面的跟帖,越看脸色越古怪,忽然道:“你们说,这照片里的姑娘不会是咱们学校的吧?”
吴霖:“卧槽?!”
赵晓毅:“卧槽?!”
江夏也从床帐里探出脑袋。
他刚才在跟闻晦聊微信,聊的也是这件事,闻叔叔兴趣不大,每次他说完就嗯一声。
江夏把齐鹏飞的猜测告诉了闻晦。
闻晦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最后却只发过来三个字:[别看了。]
江夏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闻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闻晦这次很快给出了回复。
闻叔叔:[你看别人,我吃醋了。]
江夏甜蜜又害羞。
夏夏的夏天:[那我不看啦。]
————————
[1]游戏技能。
这个事件挺重要的,笔芯
到了傍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山大的校内论坛再次炸锅。
继那条“这只是开始”之后,又多了一条新的帖子:倒计时3.
照旧没有文字,还是大图,同一个女孩同一件睡衣,尺度没什么变化,但脸上的马赛克擦掉了一部分,露出完整的下巴。
这下所有人都相信姑娘多半就是山大的老师或者学生,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想让她身败名裂。
[能拿到这种照片的应该是她男朋友或者老公吧,分手了蓄意报复?什么玩意儿?]
[太low了,所以姐妹们挑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
[怎么就能肯定是男的干的了,都2202年了,谁也没说女生的恋爱对象只能是男生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谁的手机掉了,然后被人捡到,恶作剧啊?]
[可能性不大,管理员不是说对方用了很难清除的病毒吗?恶作剧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吧?]
帖子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江夏和室友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女孩真可怜。”江夏皱眉,“学校报警了吗?”
“报警了,网警那边也介入了,不过那什么病毒好像真的蛮厉害的,技术人员到现在都没把帖子炸掉,更不用说找到发帖人的IP地址了。”齐鹏飞扒了一大口米饭,嘴巴塞得鼓鼓的。
江夏喝了口汤,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闻晦发了条微信。
夏夏的夏天:[我记得你好像学过一阵子计算机?]
闻晦原本在看林怀瑾发过来的资料,见江夏这么问,顿时如一只开屏的雄孔雀般回复道:[是的,二专学的信息安全,国安来首都大学招人的时候有找过我,但我导师不肯放人。]
江夏无法感同身受学神的烦恼,却还是表达了对男朋友的崇拜,手机屏幕前的闻首席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然而下一秒,闻晦就笑不出来了。
夏夏的夏天:[我们校内论坛那件事你能帮一下忙吗?我感觉被挂的那个女孩儿好可怜。]
那一头闻晦久久没有回复。
江夏等了几分钟,以为闻晦也搞不定,但又不想在自己面前丢脸,正准备安慰几句,就接到了付岚岚的电话。
“岚岚姐?”江夏按下接通键。
“小夏,小夏!”付岚岚的声音极为慌乱,还带着哭腔。
“怎么了?”江夏一惊。
“小夏,救救我,救救我!”付岚岚哭到哽咽,连话都说不完整。
江夏被她的情绪感染也不免着急起来,他站起身,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
付岚岚无法冷静,江夏又柔声安慰了几句,她才艰难地开口:“校内论坛上的那张照片是我!”
江夏也被这消息镇住了,飞快看了一眼四周,明白这事儿在电话里讲不清楚,忙问:“岚岚姐,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十分钟后,江夏在一间无人的自习教室里找到了对方。
付岚岚双目通红,长发披散,戴着口罩,显然是不想让人注意到她的容貌。
一见到江夏,付岚岚再次哭起来。
江夏递了纸巾过去,他一开始也是懵逼的,来的路上情绪稍稍平静了些。
“是你那个前男友做的吗?”他问。
付岚岚边哭边恨恨道:“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干出这么下作的事。”
两人交往的时候也曾好得如胶似漆,付岚岚喜欢他,对方有什么情趣上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都愿意满足,谁知分手以后那些照片都成了渣男的把柄。
“岚岚姐,你联系过他吗?”江夏又问。
“那帖子一出来我就打他电话了,一直关机,他也没给我发微信或者短信。”付岚岚绝望地说,“他不是想要钱,他就是想要我社死。”
江夏还记得八月份渣男从咖啡店离开时放的狠话,当时以为对方只是无能狂怒,想不到居然真的实施了报复,还是用如此恶劣的手段。
既然有“倒计时3”,就肯定还有“倒计时2”,“倒计时1”,对应的无疑是一点点擦去照片上的马赛克。
渣男没有直接把清晰的照片发出来无非是想一点点突破付岚岚的心理防线,最终让她崩溃,当真其心可诛。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渣男,否则就算删除了帖子,保不齐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直接发照片。”江夏看了眼微信,闻晦还没有回复。
江夏奇怪而不安,闻叔叔对他的信息一向都是秒回,从来没有弧过那么长的时间。
他想了想,直接发了语音邀请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江夏以为不会有回应时,被接起了。
“闻晦!”江夏又惊又喜,“你在忙吗?”
“刚刚……走开了,手机没在边上。”闻晦道。
“我发给你的信息看到了吗?”江夏赶紧问。
“嗯,看到了。”闻晦说。
“你能帮忙找到发帖人的IP地址吗?”江夏语速飞快。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江夏看了眼还在哭泣的付岚岚,心有不忍:“闻晦,可以吗?照片上的女孩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夏夏。”闻晦开口打断了他,“我不能。”
江夏一怔。
2022年11月15日,江夏所在的山城大学校内论坛上出现了一条恶意暴露他人隐/私的帖子,并且因为发帖人植入了某种未知病毒,导致此帖无法被删除。
照片上的女孩付岚岚因此遭受严重心理创伤,吞食大量安眠药企图自杀,所幸被舍友及时发现,送医抢救,挽回一条生命。
这一切在林怀瑾传给他的资料里记录得清清楚楚。
现在是2022年11月25日,比原事件发生的时间推迟了十天。
会这样当然是因为蝴蝶效应,哪怕闻晦什么都不做,他的出现本身就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某些未知的影响。
NL的研究小组可以对这种影响进行一定的预测,却无法保证预测必然准确。
所以便需要林怀瑾这样的监视人存在,一方面是作为沟通过去和未来的桥梁,及时反馈并修正偏差,另一方面也是对测试者行为进行监控。
这帖子晚了十天,闻晦本以为付岚岚能逃过一劫,想不到历史还是重演了。
“闻晦,你也没有办法吗?”江夏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闻晦当然有办法,他是个天才,他的信息安全技术水平一点也不比国安的大佬低,但就像他刚才说的,他不能。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如果他出手干预了这次事件的发展,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是怎样一个走向。
改变他人命运这种事听起来炫酷极了,实际却非常可怕。
因为人并非独立的个体,每个社会人的背后都存在一个庞大又复杂的关系网,付岚岚并不只是她自己,她还有她的父母,她的朋友,甚至那个渣男前男友,所有人都会因付岚岚命运的改变而做出相应的改变。
而这些人又有各自的关系网,他们的关系网又和更多的人交联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坐视不理,是闻晦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能……吗?”江夏有瞬间的茫然,如果闻晦也无法帮助付岚岚,她该怎么办?
手机传来震动。
江夏下意识点开。
东北鹏于晏:[小夏,你去哪儿了?快看论坛,又有新帖子了!]
江夏赶紧打开校内论坛,最上方果然出现了“倒计时2.”
照片上女孩的下半张脸已经完全露出来了。
山大的女老师加女学生足有上万人,其实仅凭半张脸还看不出是谁,但江夏的心却凉了半截。
付岚岚的前男友应该是知道警方已经介入,所以发帖的频率变快了许多,第一个帖子与第二个之间相隔了半天,之后仅仅只过了半小时便又发了第三个帖子。
下一个帖子会是什么时候?
江夏只能安慰自己要相信警方的力量,一定能抓到渣男。
他不敢把新帖子的出现告诉付岚岚,然而后者还是看到了“倒计时2”。
她直愣愣地盯着那张露出半张面孔的照片,脸色异常苍白,却没有再哭。
“岚岚姐……”江夏叫得小心翼翼,他感觉付岚岚的状态有点不大对。
付岚岚脑子里那根弦绷了整整六个小时,现在似乎就要断了……
江夏握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他也才十八岁,没遇到过这种事,当初为了渣男的“星途”,两人并未对外公布恋情,只有他和温芯知道付岚岚与渣男在谈恋爱,连付岚岚的父母也不知道。
他不清楚付岚岚和温芯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现在照片的事对方只告诉了自己。
“小夏,我大概是……无路可走了。”付岚岚嘴唇发白,眼神空洞地朝他笑了笑。
江夏见状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付岚岚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自习教室。
“岚岚姐,你要去哪儿?”江夏惊疑不定地望着她的背影。
“回寝室,我哭得有点热,想去吹吹风。”付岚岚的语调忽然变得轻松。
江夏却轻松不起来,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付岚岚身后,越想越害怕。
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他知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他无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掏出手机给闻叔叔发微信。
夏夏的夏天:[闻晦,我好害怕。]
眼泪落在屏幕上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闻晦看到了那条信息。
理智告诉他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心脏却不可遏制地痛起来。
他只知道付岚岚吞安眠药自杀,却不知道江夏是她做出这一决定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他目睹了付岚岚从惊惶愤怒到滑入绝望深渊的全过程,他被吓到了,等悲剧真正发生的那一刻,他又会如何?
闻晦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焦躁不安地在别墅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句“闻晦,我好害怕。”
原时间线上江夏应该并没有这一经历,闻晦从未听他提起过,也没有在资料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以江夏单纯的性格,少年时期的噩梦不可能完全雁过无痕。
所以原轨迹又出现了偏差……
以目前的发展很难说后续会不会再生变故,江夏的情绪是否会影响那件事的走向,甚至连付岚岚最终能不能活下来都成了未知!
闻晦深吸一口气,他早已戒烟,因为江夏不喜欢烟味儿,此时却很想来一根。
煤球待在猫窝里,脖子上戴着伊丽莎白圈,绿眼睛随着闻晦的身影来回移动。
忽然这道身影停住了。
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闻晦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但他知道自己没疯。
既然要赌一个无法确定的预测,不如让他把预测变成现实。
手机传来震动,江夏泪眼朦胧地点开。
闻叔叔:[不要怕。]
————————
闻叔叔无所不能,笔芯
江夏跟着付岚岚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他进不去,对方和他道别,脸上还带着笑。
江夏因为闻晦发过来的那三个字意外镇定了不少,他想了想,忽然拉住付岚岚,问:“岚岚姐,你和温姐是怎么回事?”
付岚岚原本空洞的眼神因为温芯的名字渐渐有了焦点。
“不重要了。”付岚岚淡淡道。
江夏猜到付岚岚多半要做傻事,但此时他也不敢枉顾对方的意愿擅自求助辅导员或者其他人,否则很可能是把付岚岚往绝路上逼。
“你有联系过她吗?”江夏不肯放她走,笨拙地没话找话。
付岚岚对这个话题却出奇地耐心:“没有,她这会儿应该在做实验,我不想打扰她。”
江夏还想再说什么,付岚岚却甩开了他的手,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江夏站在树荫下,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助和悲怆,仿佛走入绝路的不仅是付岚岚,还有他。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这一刻心里开始升起浓浓的自责和后悔。
他不应该放付岚岚离开,应该死皮赖脸地拖着她。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无法冷静地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希望能够替付岚岚保密,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十八岁的少年心里自尊或许比生命还重要。
但在付岚岚转身的那一刻,江夏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跟后者比起来,所谓的“自尊”根本一文不值,这不过是逃避,是不敢面对的懦弱表现。
就算付岚岚不在了,只要发帖人不收手,对方的照片依旧会被公布在校内论坛上。
付岚岚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过,懊悔,悲凉,种种复杂情绪充斥他的胸膛,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冲进面前的女生宿舍。
看侧影有点眼熟,似乎是温芯?
江夏来不及多想,手机再次传来震动,可他连点开的心情都没有,算算时间“倒计时1”差不多该被发出来了。
江夏顿时哭得更凶。
然而又是嗡——的一声。
该来的终归要来,江夏抹了把眼泪,咬牙打开微信。
东北鹏于晏:[快看论坛!]
东北鹏于晏:[帖子被删了!]
江夏:……!!!
江夏也顾不上哭了,连忙点进校内论坛,果然最上方那三条爆了的帖子全都不见了,已然换成了“关于论坛加强管理力度的公告。”
他赶紧给付岚岚打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响起温芯沉稳的声音:“我在她身边,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江夏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路过的行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江夏哭了会儿,感觉有点丢人,打着嗝儿地回了男生宿舍。
吴霖和赵晓毅又去网吧打游戏了,404寝室只剩下齐鹏飞一个人在跟女朋友聊天,看见他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吓了一大跳,忙挂了电话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江夏吸了吸鼻子:“没,没什么,走路上遇到一帮流氓,被打了一顿,疼哭了。”
齐鹏飞:……
齐鹏飞看出他在胡扯,见江夏不想说也没勉强,说:“对了,你叔叔刚才来找过你。”
江夏:?
“他还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关机了。”齐鹏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道,“你不会跟你叔叔吵架了吧?他欺负你了?”
江夏摇摇头,掏出手机看了看,没电了。
刚充上,一开机,闻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夏看了眼齐鹏飞,东北彭于晏非常有眼色地找女朋友约会去了。
“闻晦。”江夏小小地叫了一声,带着鼻音,“我刚才手机没电了。”
“我猜到了。”闻叔叔十分善解人意。
“帖子的事情解决了。”江夏坐在床沿上。
“嗯,我知道。”闻晦笑着说。
“鹏于晏说你刚才来找我了?”江夏哭得脑仁儿有点疼,讲话一个短句一个短句的往外蹦。
“嗯,我在寝室里没看到你。”闻晦的声音很温柔。
“你现在在哪儿?”江夏又有点想哭的感觉。
“在你们学校的图书馆。”
两人最终没在图书馆见面,而是去了民主湖。
对江夏而言,这是除父母离异,表白被拒以外,过得最混乱的一天。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碰到他人濒死的绝望。
闻晦穿了他上次见过的那件黑风衣,身姿挺拔,江夏把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温热的泪水洇湿了闻晦的衬衣,一直烫到他的心里。
闻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民主湖边偶有夜跑的路人经过。
江夏哭够了,闻晦用指腹替他抹去眼泪,轻声说:“有我在,不要怕。”
“是你帮警察找到了发帖人的IP地址吗?”江夏问。
不怪他会怀疑,主要这一天闻晦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而且在十八岁的小侄儿眼里,闻叔叔几乎无所不能,说他爱情滤镜太厚也好,说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江夏莫名就觉得这件事能解决一定是因为闻晦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