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霁觉得机会十分难得。
“时机虽好,实力不行。”宋祁韫也想抓他,奈何要认清事实。
白开霁晓得宋祁韫说得对,但就是不想承认,气得踹一脚木柱,“咔”的一声,原本就裂开的木柱应势折了。
几人赶紧又挪到院中央,眼见木柱支撑的回廊陆续坍塌了半边。
尹塞十分不满地瞪一眼白开霁。
白开霁理亏地咳嗽一声,感慨:“我就是不服,本该是邪不压正!”
一直处在旁观状态的沈惟慕,忽听这话,终于掀起眼皮。
“何为邪?何为正?”
“邪就是邪啊,不正经,不正当,不正派,坏的。”白开霁跟沈惟慕解释道。
“那正派与否,好坏与否,又是谁定的?”沈惟慕接着问。
白开霁吸一口气,纳闷问沈惟慕:“二三,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这故意跟我咬文嚼字呢?我不信你长这么大,十几岁了,还分不清好坏。”
沈惟慕敛眸。
说错了,不是十几岁,是千百万岁了,还分不清。
“二三,你怎么了?为何突然纠结这个问题?”
宋祁韫敏锐察觉到沈惟慕的不对劲儿,他似乎不认为多变是邪道。难道多变刚才说逗的“小孩儿”,就是他?
“出什么事了?”尉迟枫赶了过来,被眼前的场面惊讶到了。
众人在见到尉迟枫的脸的时候,都下意识地警惕,显然刚才多变的行为给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尉迟枫匆匆走到宋祁韫跟前阐述:“在易水阁的时候,有个千机山庄的小厮趁我回房取东西的时候,打晕了我!”
当时尉迟枫担心白开霁等人会被易水阁的机关伤到,可能需要第一时间救治,便回房把银针和止血之类的药物都拿过去备着。
宋祁韫拍拍尉迟枫的肩膀,感慨他没事就好。
尉迟枫得知多变在伪装成他的时候,验尸验得有模有样,不禁唏嘘,有些后怕。
“他怎么什么都会?什么绝技都能学得那么快?太可怕了。”
“是啊,此祸害一天不除,武林难有一天安宁。”宋祁韫的目光随即又落在沈惟慕身上。
多变这人是不好对付,但如果他有软肋,拿捏住其软肋再对付他,也不是没有可能成功。
黄昏前,温翩然果真兑现诺言,弄了一只驴来给沈惟慕。
当沈惟慕听说有驴的那一刻,确实挺高兴,他第一时间出屋去迎驴。
但当看到温翩然时,沈惟慕不仅高兴没有了,还耗尽了所有耐心,才忍住没对温翩然动手。
“可爱吧?我特意挑了一只最好看的小毛驴给你。”
温翩然把怀里刚出生不足十日的毛茸茸小毛驴往沈惟慕那边送了送,问他要不要抱一下。
沈惟慕后退了一步,目光寸寸在驴崽身上审视,然后看向宋祁韫。
宋祁韫当然知道沈惟慕的意思,警告他:“你想都不要想,去了皮和骨头,剩不了二两肉。”
沈惟慕转身就走,去厨房了。
温翩然有些懵,不解问宋祁韫缘故,见宋祁韫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才后知后觉地领悟了。
“啊,二三要毛驴不是为了养?”
“嗯,为了吃。”
“那我会错意了,我以为他那么大年纪的少年,要毛驴是要养呢。”
昆仑派的小师侄们,常会央求温翩然在下山的时候带些猫狗兔子小马什么的回去。
所以,当他发现沈惟慕对驴特别感兴趣的时候,便自然而然认为沈惟慕跟那些小师侄们一样,讨小毛驴是为了养它。
“这毛驴——怎么弄来的?”宋祁韫很好奇。
“尹庄主有机关鸟,可以飞下山,但只能承重二百斤以内。”
之前大家一起挖落梨园的时候,温翩然跟着陆阳去过千机山庄的库房,便看到机关鸟。
“那这么说来,吊桥不是上下山唯一的途径。”
温翩然:“机关鸟就一个,用的话很惹眼,山庄的人肯定能发现。”
“你们看,那机关鸟又飞起来了!”
“上面的人是多变!”
听到有人喊,宋祁韫和温翩然立刻追传过去看。
就见戴着狐狸面具的多变,正盘腿坐在机关鸟之上,乌发随风飞扬,凌空跟他们挥了下手,随即他便操控机关鸟,迎着夕阳,朝山下飞去。
陆阳急匆匆跑到高点,拉满弓,射出火箭,精准射中了机关鸟的腹部。
火箭的尖端涂抹着特制的火油,不容易燃灭,很快就点燃了机关鸟腹部的木料。
机关鸟正在飞过峡谷,火越烧越旺,发出黑烟,在快要飞过峡谷之际,坠落了。
陆阳高兴极了,拍了下手,嘴角的笑容还不及扩大,就见一抹身影跳到峡谷对面的丛林之中,惊起一群飞鸟。
陆阳气得咬牙:“可恶,又让他给逃了!”
“诸位,给大家赔罪的晚宴准备好了。”
“多变既已经离开千机山庄,今晚大家可以尽兴,不醉不归。”
“如何尽兴,我大师姐被杀!我的仇还没报!”
常莺红着眼睛喊道,她随即灌了一碗酒到自己嘴里,边哭边骂自己没用。
青雀派另外两名弟子都连忙劝常莺,结果劝不住,他们自己也哭了。
众人也纷纷劝,却有零星几人说了风凉话。他们怀疑许蘅芜有问题,觉得她跟多变私会通奸这事儿基本可以坐实了。
“勾结魔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她那也是活该了。”
“你胡说!我师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常莺抽刀就要割了那胡言之人的嘴。
“割嘴?我看你也有嫌疑,是多变的帮凶!麒麟派被害的那些弟子都被割了嘴了,你说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你——”常莺气急,本来她只是抽刀想吓唬一下那个乱说话的人,如今却真的被惹怒了,她挥刀就想砍过去,手腕突然被擒住。
常莺瞪向对她出手的陆阳,“你松手!”
“常姑娘,稍安勿躁。”宋祁韫劝道。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朋友,你们自然是无所谓,我却忍不了!”
“常姑娘难道不想抓到凶手为你师姐报仇吗?想的话便听我的劝,冷静些。”
“多变人都跑了,我报什么仇。”常莺觉得宋祁韫一本正经胡说的模样很搞笑。
“多变并没有杀你师姐,杀你师姐的人是他!”
宋祁韫指向邻桌正闷头啃馒头的季云。
常莺以剑抵在季云的脖颈处,“是你杀了大师姐?”
季云吓得把手里的半块馒头掉在地上,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是我?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家都看向季云,一时间场面安静,无人说话。
季云耐不住这种安静,慌忙为自己辩解。
“如果因为夜壶的事,说我有报复师兄们的嫌疑,我被怀疑倒情有可原。但我怎么可能是杀许姑娘的凶手?
明明是多变杀了许姑娘,易容伪装成了许姑娘!
沈姑娘可以为我作证,多变伪装许蘅芜出现的时候,她在我手背上留下了香粉胭脂画的笑脸。”
季云边说边举起手,给大家看他手背上的笑脸。
“是啊,这事儿我可以为他作证。”沈婷儿道。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在理,叹宋祁韫怎么糊涂了,案子明明已经结了,怎么突然又指责季云是杀许蘅芜的凶手。
“他不止是杀许蘅芜的凶手,他还杀了花百杀,麒麟派的大师兄王鸿和二师兄,还有那三名中机关而亡的麒麟派弟子嘴里被塞夜壶的事,也可能是他干的。”
季云是宋祁韫见过的凶手中,人前性格与人后性格区别最大的一个。
“宋少卿喝醉了?咋说上胡话了呢?”
唐明夜特别纳闷宋祁韫作为一名断案老手儿,怎么会怀疑到最不可能的季云身上。
“您瞧瞧他,胖乎乎的,那么大个儿,武功低又不聪明,咋可能是杀害许蘅芜的凶手?
我们那多人都亲眼见证了,是多变易容成了许蘅芜,还有花百杀,还有尉迟先生,这些怎么可能跟季小兄弟有关系。总不至于多变那魔头做这些,都是为季小兄弟打掩护吧!”
武林人都知道,多变狂傲不羁,向来我行我素他,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能有资格让他为之打掩护的人,除了清月教教主绝不可能有第二人。
至于夜壶的事儿,也好解释,多变就是故意那样做,想引导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季云身上,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
在场其他武林人都很赞同唐明夜的想法,刚才大家看着季云没说话,都是因为太惊讶了。因为他们都很难想象季云这样的人,会杀死武功高强的许蘅芜。
众人劝常莺赶紧收手,别再吓到季云,他人本来就胆小。
“我相信宋少卿的判断。”常莺坚持把刀架在季云的脖子上,就不收手。
季云畏畏缩缩地摆手,委屈出一张苦瓜脸来,表示真不是自己。
“你是相信他的判断,还是看上他了?”唐明夜不明白常莺怎么不听劝。
常莺立刻用杀人的眼神怒瞪唐明夜,“堂堂游侠唐明夜,就这点出息?见别的女人意见跟你不同,便伤自尊了,非得造谣诬陷人家一句,你心里才舒坦?”
“长着针鼻儿大小的心眼儿就别来混江湖,省得把自己气死了没人收尸。”
常莺骂完唐明夜后,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他的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唐明夜欲言又止,随后释然一笑,叹口气:“罢了,好男不跟女斗。”
“我看你就是嘴欠找死!”
常莺话落,剑就劈向唐明夜。
二人当即对打起来,从屋内打到屋外。
大家赶紧劝两句,但见二人都不听劝,还打个没完,就懒得理了,随他们去了。
刀剑相撞的声音不时地从外头传来,给屋内对峙的氛围添了几丝紧张。
季云还是委委屈屈的模样,语气真诚地道歉:“都怪我不好,让宋少卿和常姑娘误会了,给唐少侠添了麻烦。”
大家见状纷纷安慰季云不必担心,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他们相信大理寺江湖司是讲理的地方。毕竟在此之前,江湖司处理的江湖案件都很好,无一不受称赞。
“尉迟先生,劝劝宋少卿?”
“要不给宋少卿把一下脉?会不会是多变还会巫术,让宋少卿中邪了?”
大家觉得宋祁韫太过反常,便小声向尉迟枫提议。
尉迟枫也很奇怪,这明摆着的事儿,为何宋祁韫会认定凶手是季云,这其中或许有缘故。
“我相信宋少卿的判断,大家稍安勿躁,且听宋少卿细细解释。”
既是兄弟又是上级,这点面子尉迟枫还是要给的,但如果接下来宋祁韫还解释不明白,那他可真就要按照中邪来处理他了,先给他脑袋扎十三针!
宋祁韫对尉迟枫点了下头,很感谢他可以一直坚定地选择信任他。
“查案最忌一叶障目,千万不要被眼前所见之象轻易蒙蔽了。现在大家便都有一个误解:认为会易容术的,易了容的人,就一定是多变。
大家都没见过多变的真容,如何能确定,你们所见到的假许蘅芜、假花百杀就一定是多变?如果这千机山庄内,还有其他人会易容呢?”
“啊?”众人都懵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宋祁韫的意思。
他是有些一叶障目了,都认定易容出现的人就一定是多变。
“难道千机山庄内,还有别人会易容术?”
宋祁韫问季云:“你是乌桓人?”
当初季云主动表示要跟白开霁同一间房的时候,王鸿突然来搅局,说过他已经给季云找了位同乡一起住,此人和季云一样都是乌桓人。
季云怔了下,点了点头。
他眼眸一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多变便是在乌桓之地学了隐藏变化之术,你呢?可会?”宋祁韫又问。
众人一惊,随即回想起来,传言多变确实是从乌桓之地学的易容术。
“我、我怎么可能会?”季云吃惊叹。
宋祁韫:“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季云不解问。
白开霁焦急地挠了挠头,每次宋祁韫卖关子,白开霁都觉得自己聪明的大脑受到了挑衅,怎么就没一次让他把事儿能彻底都搞明白了?
二三或许懂,上一次就是多亏二三的引导,让他学会了更深一步的分析推理。
白开霁转头看向正捧着蟹酿橙吃的沈惟慕,橙香味和蟹肉的鲜味儿都跟会认路似得,猛劲儿往他鼻孔里钻,挑战他的口水分泌。
“哪儿弄得?”
“赔罪宴要上的菜。”沈惟慕答得理所当然。
白开霁这才发现沈惟慕身后边的桌上,已经摆放了十二盘蟹酿橙。他可以非常精准地预言,这些蟹酿橙即将只剩下橙子皮了。
“老大说的第二次是啥意思啊?你知道吗?”白开霁回到正事儿上,问沈惟慕。
沈惟慕塞了一嘴的蟹肉,哪儿有工夫张嘴说话,扬下巴示意白开霁静观事态发展就好。
“我就是好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啥我就不能领悟?”
白开霁刚小声抱怨完,那厢爱宋祁韫便开始了解释。
“二次问你问题,你都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反问回来。”
犯人审问多了,自然就发现很多犯人在撒谎的时候都会有共同点,比如手上都会有一些小动作,语言上会下意识逃避。
当面对他突然提出的问题,第一反应不是直接回答而是选择反问的嫌犯,大多都有一种逃避或防御心态,怕被抓到把柄。
季云刚才的表现,恰就证实了这一点。
季云:“那又如何,就因为我是乌桓人,被人质疑杀人后,反问了两个问题,就可以被定罪是凶犯了?”
宋祁韫嘴角上扬,他很满意季云的反应。
现在的季云已经跟他平时表现出的那个挨打挨骂也不还手的“怯懦季云”完全不一样了。
这说明什么?他猜得没错,季云有两幅面孔。
众人也很惊讶于季云这番话,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打量他。
季云立刻低头,怯声委屈道:“骂我什么事儿都可以,但诬陷我杀同门师兄,我不认!”
大家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被诬陷杀人。
“宋少卿还有别的证据吗?”
“昨晚我就注意到,他的头发在光照之下显色棕红。我早就跟大家说过,我清楚记得第一次遇见许蘅芜时,她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显色棕红,但许蘅芜本人的头发却是乌黑。
许蘅芜那根珍珠簪上所缠的一根发丝,便与季云的发丝一致。”
众人去细看季云的头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确实是在光照下显棕红。
“不对啊,我记得假许蘅芜出现的时候,季云也在啊,那会儿他正被他师兄们欺负。如果假许蘅芜是季云,季云是谁?”白开霁头更大了。
沈惟慕刚巧吃完一个蟹酿橙,空出嘴来:“是多变呗。”
“啊?”众人随之也惊叹惊讶。
“多变是季云,季云假装许蘅芜,那跟许蘅芜有奸情的人不是多变,是季云?”
尹塞嗤笑:“不然呢,你们以为多变那样的人,真会跟许蘅芜那种女人有奸情?”
多变为人是足够坏,但不可否认他是武学奇才,且十分勤奋好学。
这些年来,他活跃于江湖,为非作歹,干出了许多令人憎恨咬牙切齿的恶事,但却从没有一条是关于女色的。
一个十分沉迷于学习各门派绝学和易容变化之术,且十分专注于搞事情祸害江湖的魔教顶尖高手,连青雀派的掌门都不看在眼里,岂可能会看上许蘅芜,更不要说特意跑到千机山庄来跟她通奸了。
尹塞非常认真地跟大家阐述和分析多变的行事作风。
“这种事儿若传出去,会丢尽多变的脸,有损他在江湖的‘威名’,他那么聪明,绝不会干这种蠢事……”
沈惟慕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提醒大家:“所以一定要传出去,他武功高,我们打不过他,就用流言杀他!”
众人:“……”
“好主意!”
“行行行,我们回头就去传。”
大家反应过来后,纷纷赞同沈惟慕的提议。
这少年长得挺漂亮,心眼也挺坏啊,招人稀罕。
第39章
季云见大家都被沈惟慕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管他被宋祁韫冤枉的情况,为他辩驳两句,唇抿得发白。
“我不明白,你们抓多变现行,都不认为他是凶手,仅凭我是乌桓人,头发有些棕红,就认定我是凶手了。为何?只因我好欺负?
本以为你们跟师兄他们不一样,不会仗势欺弱的,原来竟是我的妄想。”
泪水一滴滴地从季云的眼里落下,啪嗒啪掉在地上,衬得他整个人无助又可怜。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回到季云身上,便有几个人为他说话,请江湖司拿出季云是凶手的直接证据来。
宋祁韫略显理亏,起初他也被多变扰乱了视线。原本他怀疑季云,打算验证一二,结果多变突然现身闹事,打乱了他的验证计划,以至于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季云就是杀人凶手。仅凭推理,即便再合情合理,证据不足,也难以服众。
但凶手只要行凶犯罪,就必留下破绽。
宋祁韫突然揭穿季云,便打算趁机其不备寻他身上的破绽,再对他进行搜查,进一步确凿证据。
这也不违背他们大理寺江湖司的行事原则,江湖人本就武功高强,更为狡诈诡变,不容易在现场留下证据。所以他们可以无理由扣押有所怀疑的嫌犯,对其进行搜查。
但季云太会利用周围人对他的同情了,仗着大家对他留有“怯懦不敢反抗”的深刻印象,便诱导大家在这个时候维护他。
如今大家都受困于千机山庄,武林人一旦多了就容易闹出乱子,所以大家的意见不能不在乎。不然大家冲动起来,两厢硬碰硬的结果,就会如外面对打的唐明夜和常莺那般。
宋祁韫正措欲游说众人之际,沈惟慕递了帕子给季云。
季云愣了愣,接过帕子,小声道谢。
沈惟慕递帕子的手背上有一条细长的红线,正是沈婷儿用香粉胭脂所画的痕迹。季云接帕子的那双手的手背,刚好也有香粉胭脂画的笑脸,线条要粗上一倍。
不对比不明显,一旦凑到一起对比起来,修长对短胖,白皙对暗黄,真可谓是美的美死,丑的丑哭。
宋祁韫也跟大家一样,目光停留在俩人的手上。
“我们的手也凑一起比比。”宋祁韫突然道。
话毕他挽袖,抬起了他的手,手背上也有被香粉胭脂画了一条线。
白开霁、陆阳和尉迟枫等人纷纷也如宋祁韫那般,伸出各自的手,手背上也都有被香粉胭脂画过的痕迹。
众人见状,不禁哈哈笑起来,感慨真没想到,大理寺江湖司的官员们居然还都这么幼稚,跟小孩子似得,比起谁手好看起来。
“来来来,我们也凑个热闹,一起比比。”
“要我说你们这些大老粗,伸多少只爪子都没用,谁能比沈公子的手更漂亮?”
“那倒是。”
“啧,真不公平,同样是人,老天爷给他一张俊美如神君的脸就罢了,居然还让他的手长得也这么好看!”
“头发也好,乌发如墨。”
“说起来,季小兄弟的头发是跟咱们不太一样,我的头发也棕,但没他那么红。”
大家纷纷去看别人的头发,尉迟枫就趁机提议每人出一根头发,对比一下。
季云抽着鼻子,卑微地低下头。
“我、我头发是有些特别,小时候比现在还红一些,师兄们便总嘲笑我,说我上辈子是一匹红枣马,是天生被人骑的畜生、下贱货。每次他们欺负我的时候,都一把一把地薅我头发。”
大家连忙安慰季云别多想,此举并不是只针对他,也是在验证别人。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晚假许蘅芜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感觉我头发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会不会就那时候她发簪缠了我的头发?才会让宋少卿误会我了?”季云突然感慨道。
众人点头,感慨确实有这个可能。
也就是说,一会儿就算验证了季云的头发,是唯一跟簪子上的头发一样的,也不能证明季云就是杀害许蘅芜的凶手。
“这也太巧了吧,宋少卿不提头发的时候,你也不提这事儿。”有人怀疑季云,提出了异议,但很快就被其他人反驳。
说到底,还是证据不足。
“谁说证据不足,这不就是证据?”宋祁韫再度拉起季云的笑脸手背,与自己的对比。
白开霁的、陆阳和尉迟枫马上又配合地亮出他们的手。
沈惟慕正忙着在试吃新端来的菜炸蘑菇。
蘑菇用的是粗腿菇,切成肉条状,裹调味面糊炸过后,外焦脆内多汁,口感劲道,还不油腻,比炸肉更好吃更耐吃。
白开霁见沈惟慕没参与,硬是把他的手拉过来一起,好几双手,唯独沈惟慕的指尖亮晶晶的,粘着油花,还带着炸物的香气,把身边人都勾出了饿意。
“这算什么证据?”
“露一手?”
“哈哈哈哈……”
宋祁韫让沈婷儿取香粉胭脂来,令她模仿那一日的情形,在他们的另一个手背上都画同样的图案。
沈婷儿应承,食指沾了香粉胭脂后,就在宋祁韫、沈惟慕等人手上快速画了一下,然后就到季云那里,轻擦三下,便画出一个笑脸了。
因为香粉胭脂是白色膏状,现在这样涂抹完之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东西来。
宋祁韫用沾了油的帕子,给所有人的手背擦了一遍。香粉胭脂随即众人的手背上显了红色。
大家下意识地看沈惟慕白皙的双手背上,左一条红,右一条红,倒是对称了,但很破坏那双完美的手的美感。
“这又做一遍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看季云的!”有人突然喊。
所有人都立刻朝季云的手背上看去,季云马上缩手,把手背到身后。
这明显是心虚了!
“怎么回事?”
“那两个笑脸不一样,沈姑娘刚才画的线条细些,他原本那个的很粗。”
众人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沈婷儿是女子,手指较细,她的手沾了胭脂后画出来的线条自然也细。
其他人两双手手背上的线条粗细痕迹都一致,唯独季云的不一样,为什么?因为粗的那个不是沈婷儿所画,是季云自己画的,他胖,手指粗,画出来的线条自然也粗!
“季云,你心虚什么,你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陆阳欲强硬去抓季云的手,季云退步,甩手挣扎,不愿陆阳和大家瞧见。
白开霁马上去帮忙,欲控制住季云另一只手。
陆阳当即抽刀,与二人对打起来。
噼里啪啦刀剑相撞的声音,与屋外的刚好相呼应。
很快,屋外头的声音停了,常莺和唐明夜都好奇进屋,来看屋里是什么情况。
当得知季云真的是杀害她大师姐的嫌犯后,常莺二话不说,也加入战斗。
季云以刀抵挡白开霁和陆阳的攻击时,察觉到左侧有常莺来袭,他灵活避开后,使尽全力横刀扫白开霁和陆阳。
趁白开霁和陆阳后退躲招的时候,季云一个后空翻,站到常莺背后的位置。
他中指食指并拢,蓄内力于指尖,对着常莺后颈打出去——
是青雀斩!
“小心!”唐明夜立刻扑上前去,以刀相抵。
白开霁和陆阳随即同时出击,再次攻向季云。
唐明夜挨了一记之后,抱刀滑跪在地上,好一顿踉跄。
“你没事吧?”常莺知道是唐明夜救了自己,自是要放下前怨,关心他的安危。
“嘿嘿,我没事。”唐明夜憨笑一声,让常莺不必担心。
见唐明夜怀里抱着的那刀已经被打变形了,常莺深知自己的后颈如果挨了这一下子,必死无疑。
“多谢!”常莺见有尉迟枫等人照顾唐明夜,便执剑再次去打季云。
青雀派另两名女弟子随即也跟着拔剑上了。
五打一,季云有些招架不住。
他突然从腰间又抽出一把软剑,使出了麒麟派的杀招一线天。
这一回白开霁和陆阳都多加防备他,没给他任何得逞的机会,将季云压制得越来越靠近墙角。
“小心他还有别的绝招!”白开霁提醒。
花百杀死于梅花拳,季云必然会。但梅花拳适合近战,他此刻打不出来。再有便是莲醉快影了,谨防他逃跑。
“来!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放龙入海!”陆阳兴奋起来,他运出全身的罡气,对季云打出绝招放龙入海。
季云被逼到墙角,被迫不得不应战,也打出放龙入海,与陆阳对抗。
两人罡气对冲时,激起屋内气流回旋,像龙卷风过境。很多人的衣角袍子被吹得翻飞,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安静窝坐在桌边吃饭的沈惟慕,立刻护住剩下的三盘炸蘑菇,然后翻身到屋外头,坐在背风的廊下继续吃。
熟悉的吐血场面。
不过这一次吐血的人不是沈二三,是季云。
季云到底不敌真正的放龙入海,人虚脱地瘫坐在墙角,捂着被打成重伤的胸口,气喘吁吁。
常莺以剑指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大师姐?你又怎么会我们青雀派的绝学青雀斩?”
“你大师姐?”季云嗤笑,他一边擦嘴角的血,身体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在变瘦,最后肥硕的身躯竟变成了正常人的体型,原本圆润的脸也变得棱角分明。
“我去,见鬼了!”陆阳跳了一下,用刀指了指季云,惊讶地问白开霁是不是也看到了,不是他眼花。
“嗯。”
白开霁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这种场景,边不错眼地盯着季云边跟陆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