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by妤芋
妤芋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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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凝噎,“我像你保姆还差不多。”
“那你可以一边当我的保姆,一边付薪水给我吗?”莫亚蒂恬不知耻地问道。
我疑惑,“我当保姆应该是你拿钱给我才对吧?”
他点头,“按道理说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是吃软饭的。”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我干活,还要我倒贴钱?”
“我们资本家都这么干。”他说。
我对他能发出这样的狗叫感到匪夷所示,“你一本正经地说这种人渣话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噢?是吗?你想揍我?”莫亚蒂挑了挑眉,他抓住胸口的衣服,躺在床上,假模假样地呼救,“救命啊!好可怕——孤A寡O,荒郊野外,有人对我图谋不轨!”
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我面无表情,麻木地闷着手里的啤酒,任由莫亚蒂在床上嚎来扭去,不想搭他的戏。
终于,他独角戏演腻了,他喝了口啤酒,用脚戳了戳我,“老公!你说句话啊!”
我再也没法忍了,他的一声‘老公’简直摧毁了我整个人的灵魂和68年以来积攒的功德。莫亚蒂这个贱人,真的永远都知道该怎么让我神魂撼动!
我被他雷得外焦里嫩,迅速滑跪,“我求你了,莫亚蒂,我求你收回刚刚的狗叫。我给你当保姆,我还给你发工资!”
莫亚蒂哈哈大笑起来。
和莫亚蒂口嗨比下限,我是没赢过。
两罐冰啤酒下肚,夏天的闷热都消了下去。我和莫亚蒂两个人摊开手脚,舒展身体,呈着‘大’字躺在床上,欣赏这颗小星球上的夜空。
深蓝的夜幕上,星系屏障的离子组成了一条曼妙的光带,浸染出紫色的光。玫瑰星云一朵又一朵,层层叠叠,深浅不一地团在光带前,如同凝固的烟花火焰。几颗米粒大小的星星点缀在其中。
玩笑话告一段落,莫亚蒂的笑容渐渐淡去,他侧过头,望向我。他深蓝的眼睛已经回归平静,“你会想你的父母吗?”他问我。
真是稀奇,我心想,他居然也会这么主动地找我交流。
“其实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我说,“六岁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他们。”
“你对他们是什么样的情感呢?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莫亚蒂说,带了点儿微妙的埋怨与撒娇的语气。
我有点儿想笑,我知道他是觉得刚才在我面前掉眼泪很丢人,想在我这儿扳回一局。
他瞧出了我的忍俊不禁,小心思被戳破,他的耳朵红了,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他哼了一声,“你不说算了!”他说着,就要翻身,对我使用背对攻击。
他这个样子,总让我联想到露出肚皮却久久没人来摸,于是翘起尾巴恨恨离开的猫咪。
“我说,我这不是在回忆吗?”我赶紧把他扒拉回来,这位祖宗脾气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记性又没你好,还不准我回想一下?”
莫亚蒂斜着眼睛瞅我。
我的境遇完全和莫亚蒂相反。他是精心培育的结果,而我是完全意外的产物。他的母亲选择为他留下,我的父母选择离开。
我的父母羊梧、姚中凤,一个是alpha,一个是beta。他们没有想过会生下omega性别的小孩。‘这下糟糕了啊……’我的母亲不止一次感叹,‘如果是beta和alpha的话,我们就能揣着你走了。’
但可惜,我是omega。冒险者允许带孩子随行,仅限alpha与beta。
在曾经,生育是父母和孩子的交易,一方养小,一方养老,约定俗成。成为父母和成为孩子都是一种没有余地的选择,生下就必须抚养与赡养,否则就是有罪。而现在,生育更多的是父母和社会的交易。社会为供了反悔的空间。就如我的父母所做的那样——
生下我,花最少六年的时间养育我,接着离开我。
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六年里,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不论是被教导怎么掏鸟窝,斗蝈蝈,还是抓鳝鱼,亦或者是水漫蚂蚁洞,我都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冒险家,我的父母有数不清的故事,比如在某片星系保护区探索未知动物时遇到偷猎团伙,和当地的动物保护组织下与对方扛着AK对射。杀红眼了,保护组织的大当家扛着火箭炮上了,‘除了动物,所有人类都他奶奶的给爷死!’
‘然后呢?’才四岁的我听得如痴如醉。
我的父亲看了一眼我的母亲,笑出声说,‘然后你妈妈趁他们昏迷,摸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口香糖,拉着我跑路了。’
母亲捶了顿父亲,尴尬地摸摸鼻子,‘主要那个是薄荷芥末金汤牛杂火锅味的限定口香糖,只有他们当地人才能买,’母亲轻咳一声,为自己辩驳,‘嘛,做冒险者就是要这样心狠手辣。记住了,儿子!’
我用力地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也要做一个妈妈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六年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可如今回想起来,这六年——这我刚来到世界上,最柔弱幼小的六年,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财富。或许我乐观的生性就来自于此。
六年是我的父母为我停留的极限。他们不算好父母,履行了最基本的职责后,便选择了法律允许的抛弃。
送我到幼儿公寓时,我的母亲对我说,‘冻冬,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我们都爱你,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那时并不懂得离别,我以为他们只是去工作,很快就回来,因此我没有哭闹,只是闷闷不乐,‘比爱我更重要吗?’
我的父亲揉了揉我的头,‘是的,那件事比一切都重要,’
‘那到底是什么事?’我不高兴地问。
他们站起身,背对着门口,倾泻出的光模糊了他们,将他们化为只有轮廓的影子。在有关他们最后的记忆中,他们挥手,对我微笑,告诉我说,‘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小冬。’
听完了我和我父母的故事,莫亚蒂默了半晌。
“难怪你会是这种性格。”莫亚蒂说。
“哪种性格?”我好奇地追问。
“傻子一样的性格。”他笑着说。
“喂!”
“你仇恨过他们的离开吗?”莫亚蒂又问我,“仇恨他们并不永远地、坚定地爱你,仇恨他们在自己和你之间选择了自己。”
我思索片刻,如实回答,“我没有仇恨过。但我的确难过过。”
也许我对我的父母应该仇恨,至少不满,或者态度冷漠。
他们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起先什么反应都没有。近乎七年未曾见面,我早忘记我还有父母了。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隔着屏障的陌生人。我原以为这没什么,无所谓,我依旧很好。
可当我十二岁的夏天,再次吃到那道放足了油辣子的鳝鱼青笋,熟悉的辣的疼痛在我的口腔扩散,我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哀恸,哇哇大哭了好几场,直到柏砚找到我,拥抱我。我不想让柏砚担心,因此总是故作洒脱,说些豁达的玩笑话来粉饰太平。可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想到他们,就难过得不能呼吸。我没有真正地放下过他们。
很多年过去,我长大了,我的心灵和身体都长大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说的爱却要离开,爱却更有自己的人生,也终于释怀和放下了他们的离去与不选择我。
爱不是一个人要永远地、坚定地爱另一个人。它不是侵略,不是占有,不是绑定,更不是追求永恒不变的承诺与状态。它是短暂的相遇和最小距离的孤独。它允许离开,允许重逢,允许流浪和遗忘。
莫亚蒂倾听着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有的沉静。
“我好像能够理解你了。”他平躺在床上,蓝色的眼睛上倒影着夜空的绯红星云,他说,“真好啊,姜冻冬。和你相爱的话,肯定很快乐吧。”
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
好在莫亚蒂似乎也只是感叹,他垂下眼,随后又转头,“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你总能理解所有人。”他看向我,带着探究的眼神,“这是你的天赋吗?An等级在精神力上的天赋?”
“这算什么天赋,太抬举我了。”我笑了起来。
“那是为什么呢?”莫亚蒂皱了皱眉,不解地问。
“因为我不恨任何人。”我回答。

原本我还在思考,去哪儿避暑。
作为最靠近太阳的适宜星球,首都星的夏天是真的难熬。哪怕整个星球覆盖了温度调节系统,我的养老小屋也安装了体感环境模式,但仍旧难逃那种自地下漫上来的暑气与潮湿。尤其是对于精神力高敏感的人而言。
没想到,莫亚蒂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由于是完全私人的星球,我们能够通过操作台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我享受了一把清爽的夏日。即晴空万里下吹着凉爽的风,明亮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落在地上却是没有温度的。这种天气,就是能够一边自由地吃冰棍,一边生火做烧烤。
左右无事,我拉着莫亚蒂在他继承的星球上遛弯。其实我的本意是带着莫亚蒂保持基本的运动,要不然他真的能做到一天到晚把自己粘在床上、沙发上、地板上、多功能阳台的躺椅上,如同一个横卧的摆件,“你这么躺着、坐着,不会长痔疮吗?”我问他。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无所谓。我又不卖屁股。”
我无语,“这和你卖不卖屁股有什么关系?有了痔疮,你拉屎都带血好不好!”
“噫——”莫亚蒂嫌弃地捂嘴,“你好粗鲁哦,姜冻冬。”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有了痔疮,你就会知道让你流血的大粪才是真的粗鲁。”
“……你为什么明白?”莫亚蒂挪揄地看着我,“你有痔疮?”
“我没有,”我沧桑地说,“但我的下属有。”
至今为止,我仍还记得年轻时我下属在厕所里的哀嚎。吓得我提了裤衩就冲了过去,手都没来得及洗。我原以为他是掉坑里了,却没料到,一推开门,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送往医疗中心后,连主刀医生都对他的屁股鞠了一躬,‘真是一个在肛肠科历史上划时代的屁股。’
听完我的描述,莫亚蒂沉默地翻身坐起,双脚套进鞋里。他站起来,率先走向门口,“走吧,姜冻冬。”
我和他决定,每天花四个小时在散步上,沿着那条环绕整个星球的河走。在莫亚蒂母亲的鲜花棺材那儿出发,每次给走到的地方插一支花,代表下一次的起点。
起先,莽莽的草原一望无际,又空无一物,只有我和他在行走。沿着水流去的方向,草越来越高,从最初触及我们的脚踝,到没过我和莫亚蒂的小腿。
莫亚蒂走路慢吞吞的,显然,尽管不想患上痔疮,但他也不想劳累。划水混时间就是他敷衍我的方式。无奈之下,我只能拉着他的手走,强迫他和我步调一致,这样才不至于十分钟只走了几步路。我和莫亚蒂手拉着手,边走边聊天,聊各种没营养的话题,比如吃苹果被噎住时会不会梦到电子羊,比如他昨晚一个人到底吃了多少瓶酸奶。
“我买了五十二瓶,我吃了俩,现在只有二十一瓶了。”我狐疑地盯着莫亚蒂。更离奇地是,全是我喜欢的口味!
“这样吗?”莫亚蒂淡定自如,“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可能是有什么外星生命拿起来吃了吧。”
“真的吗?这也太可怕!”我心有戚戚地说。
说完,我仔细品鉴,意识到不对,这个星球不是只有我和他俩大活人吗?哪儿来的外星生命——还爱偷喝我喜欢的酸奶!
我正要继续质问莫亚蒂,但就在这时,我一没留神,险些踩到一只黄鼬。我顿时被分散了注意力,惊奇地喊莫亚蒂来看。
黄鼬好长一条,像被拉长的面团,皮毛油光水滑的。它愤怒地吱了我一声,随后便扭扭屁股钻进了草丛中。这是我和他在这颗星球上第一次遇到昆虫以外的动物。
后来走到河滩地,我们又见到了丹顶鹤。我的飞船绕行时之所以没见到它,大概是它被这个庞大的天外来物吓到,隐匿了踪迹。
“好想知道它们肚皮毛到底白不白。”我扒开草,半蹲着,和莫亚蒂窃窃私语。丹顶鹤背对着我们,站在我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它黑色的尾翎和红色头顶。
我本意是不打扰这群正在凫水的大鸟,看看它们就绕行。
莫亚蒂却玩心大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对我说,“我带你去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拽着我,猛地扎进了丹顶鹤的栖地,我踉跄几步,接着眼前一白,所有丹顶鹤发出长长的啼叫,展翅飞起,惊鸿一片。
莫亚蒂看着姜冻冬仰起脸,丹顶鹤的影子正依次浮过他的脸颊,“很白吧?”莫亚蒂笑着问。
姜冻冬低下头,望向他,同样笑着说,“真的好白!”
莫亚蒂望着姜冻冬。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心满意足。
姜冻冬和莫亚蒂就这样在路上插了十四朵花,从草原走进森林。但在第十五天时,他俩没有出门,因为姜冻冬发现草原的草愈来愈焉儿了,完全没有初来乍到时的直挺,河床也越发低,有的甚至断流了。
显而易见,他们俩犯了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
“我们还是得下一场雨。”姜冻冬说。
“确实如此。”莫亚蒂点头。
于是,莫亚蒂来了个狠的,模拟热带地区,直接今日大雨-暴雨-中雨。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雨噼里啪啦地砸在飞船上,外面的树林传来在风中呼啸的声响,整个世界陷入阴郁的灰色调。莫亚蒂打开一小扇窗户,带着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格外清新。
大雨天气,姜冻冬不想出门,莫亚蒂更不想,遵循古老的原始欲望,下雨天人类本就该待在洞穴里。他们俩干脆煮起了火锅。
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辣椒不停地翻滚,牛油的香气四溢,莫亚蒂手急眼快,一把捞走了姜冻冬煮的嫩牛肉,捞进自己的油碟。
“啊!莫亚蒂,你又抢我的!”姜冻冬气急败坏。
莫亚蒂微微一笑,“我发现还是吃别人煮的好吃。”
姜冻冬白了他一眼,干脆下了半盘嫩牛肉。
莫亚蒂吃饭已经不再会呕吐了。姜冻冬把他照顾得很好,小米粥上的清汤,到略带咸味的面条,再到瘦肉青菜粥,接着是蒸鱼和软烂的米饭、营养餐。莫亚蒂的胃逐步恢复了正常。
每一次,姜冻冬端来那些寡淡无味的食物和他一起吃时,莫亚蒂都不明白,为什么姜冻冬会对他这么好。
‘你像我妈妈。’他不止一次对姜冻冬说过。
他并没有开玩笑,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如此想的原因,并非仅仅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耐心,更多的是莫亚蒂很清楚地明白,姜冻冬是他灵魂上的主宰。
多年以来,莫亚蒂实验了无数次,最终他平静又绝望地发现,不论他距离他有多远,不论他尝试遗忘他多少次,不论他流浪、迷失在哪片天地,他始终会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看一眼他,和他说说话,便又能苟活。
莫亚蒂抬起眼,他端详着姜冻冬被辣红的脸,他忽然询问他,“你会复婚吗?”
姜冻冬被他突兀的提问吓了一跳,捂着嘴直咳嗽,“复婚?”他缓过气,看向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和你的三任前夫,”莫亚蒂没有向他解释原因,他又重复了一次问题,“你会和他们复婚吗?”
“不会,都不会,”姜冻冬直截了当地摇头,“我过得挺好的。”
莫亚蒂垂下眼,没说话。
得到这个答案,他应该高兴。这的确是他在起初料想到的完美情况——他离异,他单身,他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当莫亚蒂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发现他并不满足于此。
莫亚蒂总是胆怯,胆怯他会伤害姜冻冬,胆怯他会失去姜冻冬。他深知自己破碎的精神,不稳定的心理和糟糕又恶劣的性格,因此他只能将那份感情束之高阁。
多年以来,他的理智总是赞扬他的缄口不语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你看看,他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就你始终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的情感总是不满仅仅止步于朋友,‘你担心伤害他,所以没有和他在一起。可结果呢——结果是他被你以外接二连三的人反复伤害——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你在一起。’
在他面前,他永远像一只坐在瓢泼大雨里的猫,哪怕已经狼狈不堪,也要笨拙地把残疾的尾巴藏在屁股下面,摆出矜骄又冷淡的神色,用高高扬起的下巴告诉打着伞经过的姜冻冬,‘我很好,很完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满意如今你看到的一切,请你不要擅自参与我的生活。’
然而,姜冻冬总是走过来,不理睬他刻薄的言语,一把捞起他,揣着他,回了家。
莫亚蒂喝了口牛奶,清清嘴里的辣味。他望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姜冻冬,对他说,“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莫亚蒂第一次用了两个‘非常’,以往他鲜少会去强调什么。姜冻冬不出意料地被吸引住了心神,他赶忙追问,“什么事?”
莫亚蒂正要开口,姜冻冬却打断了他,“你等等,我深吸口气缓缓,”他被吓到了,捂着胸口说,“我好紧张!”
“我还没说啊!”莫亚蒂不知道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不会是你有孩子,嫌烦给抛弃了吧?”姜冻冬呼吸急促,他撂下筷子,“你扔哪儿了?我去找找,你在牢里好好改造,抚养费和罚金我想想办法还是能凑上的!”
莫亚蒂匪夷所思,“不是。”
姜冻冬更慌了,他没想到莫亚蒂竟然干了票大的,“那是你杀人了?”他提高了嗓音,“你杀谁了?在哪儿杀的?你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干的?”
虽然从来不避讳自己是个人渣,但莫亚蒂有时候也会思考,在姜冻冬认识里的他是不是太人渣了点儿。“我要是杀人,不会这么蠢。”莫亚蒂面无表情地说。
姜冻冬长舒一口气,“好了,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莫亚蒂见姜冻冬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他决定不说了。气死姜冻冬。
“如果我没有死掉,如果我们下次还能见面,”莫亚蒂笑眯眯地说,“我就告诉你。”
果然,姜冻冬以为自己又被耍了。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往后缩了缩,他望着莫亚蒂,脸色漆黑,表情扭曲,眼神恐怖,满脸都是‘好想宰了你这个孽畜’。
莫亚蒂看着姜冻冬生气,笑得更开怀了。

第54章 谈论爱时我们究竟在谈什么(七)
将租赁了一个月的飞船还回去,我和莫亚蒂在中转站分别。
我原以为他会和我回去,至少吃点家里冻好的龟苓膏再走。今年的桂花特别香,我让小菜去集市买了好大一盆,准备到家就熬桂花蜜。
“你真的不吃龟苓膏?”我问他。
他拿着本地图,抬头瞥了我一眼,“不吃。”
“虽然它黑黑的,还有点儿苦,但真的很好吃!”
“不吃。”
我不死心,不相信有人能拒绝龟苓膏,“加点儿桂花蜜更好吃!还可以润肠通便!”
然而莫亚蒂依旧不为所动,“不吃。”
真是没品味,我恨恨地想,我要回去把给他冻的那份也吃了!一人吃两碗!
尽管挽留莫亚蒂失败,但我也不遗憾。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我说拜拜。以往无数次,他都会选择不辞而别,我印象里最离谱的一次是我和奚子缘结婚后,他说来看看我的新房。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水。我低头给他拿饼干,就这么几秒的功夫,我抬起头来时,他人已经走了。大门敞开,空空荡荡,像是有一阵风把他卷跑了。
“你准备去哪儿?”登上飞船前的十分钟,我问莫亚蒂。
他双手插兜,穿的依旧是我的旧体恤,这次是玫红色,上面印着芭比公主,外边套了件起球的旧毛衣,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去找找有没有金字塔更有趣的地方。”他说,“找到了,我就在那儿死掉。”
“要是找不到呢?”我问。
“找不到的话,我就来找你。”他回答。
标准的,属于莫亚蒂的答案,我笑着点头说好。
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他死。但作为朋友,我也不希望他夙愿未成。因此我给他留了很多钱,能让他去到三性星系的任何一个角落。我期待着他在某个午后敲响我的门。
广播响起,播出航班号。该登上飞船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和他告别,“等你来找我。”
我向登机口走去,闸门关闭的瞬间,我感知到他的视线,我回头看向他,恰逢一架飞船降落,掀起巨大的气流,莫亚蒂宽松的衣服里灌满了风,他灰色的长发在风中纷乱。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里,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望着我,深蓝的眼睛格外平静,不是往日散漫悠闲度日的平静,更接近于等待命运降临的平静。我朝他挥手,他挽起长发,低下头,露出一个笑容。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
梧桐树的叶子绿得更深了,我和莫亚蒂走的时候上面的花就落得七七八八,现在回来,我发现枝桠下都结出小果了。
晚饭是小菜做的,做了酸菜鱼和清炒土豆丝。和以往一样,我们在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倒是不担心他的功课,更关心他有没有好好放松,劳逸结合。
“出去玩了的,叔叔。”姚乐菜咬着筷子,无奈地看向我。他晒黑了些,更健康了,看来没有骗我。
“和谁一块儿去的?还是自己一个人?”我随口问。
谁知道,姚乐菜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柏莱。”
我被呛住了,猛地咳嗽了两声,等等!军校不是都不许外出吗!柏莱这小子咋出来的!
“他说是他攒的月假,凑够了一周,就申请了外出。”姚乐菜解释说。
我惊疑不定,一时分辨不清柏莱来我这儿是干嘛。他也没有在终端上和我说过他要来,但依据这小子的风格,他估摸是想给我个惊喜,“他是特地来找你的?”
“怎么可能,叔叔,”姚乐菜说,“柏莱是想找叔叔你的,你不在家,我和他就出去实战训练了。”
我默了片刻,询问姚乐菜关键问题,“他知道了你有红包,他没有这件事吗?”
“他知道了。”姚乐菜如实点头,他愧疚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叔叔,我没舍得扔红包的封皮,夹在钱包里,被他看见了。”
我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毕竟这也不能怪姚乐菜,确实是我给忘了。我长叹一口气,正想着一会儿给柏莱通讯,肯定少不了麻烦事时,姚乐菜又说,“柏莱还知道了叔叔你带我去表彰会。”
完蛋!!!
晴天霹雳,表彰会开始前,柏莱还问过我会不会去,我那时尚未接到柏砚的邀约,理所应当地说去那玩意儿干嘛。结果,我不仅去了,还带上了小菜。以柏砚这个小心眼的程度,他肯定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就像以前,他小时候,我半夜三更起床尿尿,不小心踩了他一下,我连连道歉,抱他哄了老半天。他都还是觉得我是故意调好闹钟,特地来踩他的。为此第二天晚上,他虎视眈眈,假装睡着,只为了趁我熟睡时给我来一脚。
我心如死灰,嘴唇颤抖,小菜关心地问我还好吗?
我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什么。
“想到又要被一个小气鬼记仇了,感到胃痛罢了。”我无奈地说。
事态紧急,我知道我得尽快联系柏莱这个小气鬼。他之所以从来找我,到回去都一言不发,为的就是我知道后会去找他。
想到这儿,我开始止不住地焦虑。于是,我焦虑地喝完了酸菜鱼的汤,焦虑地剪了剪指甲,焦虑地泡了个澡,焦虑地从冰箱里拿出西瓜,一分为二,和小菜抱着一起挖着吃,焦虑地吃了一包饼干当点心,顺便掰了一小块儿给落到我手边的鸟。
临睡前,姚乐菜提醒我,“叔叔,你不是说要和柏莱通讯的吗?”
“诶!对哦!”我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少了点儿啥,“差点儿忘了。”
呜呜呜,好想逃避。
我就是这么没用无能、毫无威严的家长,还会在长大的养子面前滑跪的那种。
最终,我还是沮丧地连通了柏莱,“喂……小莱……”
“真是意外,”柏莱说,他的语气平淡,“冬居然会这么晚联系我。”
“我以为你要拖延到下周呢。”他说。
“……哈哈,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我刚刚才回来——回来立马就找你了!”
柏莱直奔主题,“你第一次去参加表彰会,你带的是姚乐菜。”“
他问我,“为什么不带我?”
我解释,“我本来没想着要参加,我过去纯粹是去救场的。这临时起意,小菜在我旁边,我也没多想啊!”
“你更喜欢姚乐菜。”柏莱说,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带了点儿委屈和不高兴。
“我哪儿有!”我严正声明,“我都喜欢的好不好?”
“他有红包。”柏莱一针见血。
“……我是真的不小心忘了!”我尝试弥补,“我给你个更大的——更大的行不?”
“我不要。”柏莱冷冷拒绝。
我冥思苦想,想到他和我提过通行证的事儿,“你上个月不是说想要基地的通行证吗?我给你我的。”
“不要。”柏莱说,说完他补充道,“我有通行证了。”
那意思是要别的没有的——我灵光乍现,“那你要啥?你和我说,只要我能给你搞来都可以。”
柏莱哼了一声,对我的上道很满意,“你下次表彰会带谁?”他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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