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by云从龙也
云从龙也  发于:2024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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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背后的小商量,并没有落入正在对峙的双方耳中。
又或者,即便听见了,他们也并不在意。
滚烫的锁链翻绞住脖颈,乌望的利爪紧紧贴在扶光颈侧的大动脉边。
对方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顺着肉垫传入神经。
乌望死死瞪着眼前这双瞳仁竖立,宛如蛇类的金瞳,看着对方渐渐靠近,压低声音:“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烫如炙铁的锁链骤然缩紧。
在窒息与骨头碎裂的疼痛传来的同时,乌望的爪刃毫无犹豫地割开了对方的颈侧。
温烫的血喷溅而出,乌望听到对方带着疑惑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它的脖颈从锁链间倏然滑脱。
那条垂落的锁链像攀援的藤蔓一样缩回扶光的袖中,将对方紧紧束缚住,金银交织的熹光瞬息间转为熔铁般的红。
它趁机直扑而下,将那只初号引擎叼住。米泽西戴的手几乎在同时搭上它的脊背,将它拽入一片剧烈的晕眩。
强退出本的感觉和摇篮跃迁差不多。
乌望最后抬头望了眼神座的方向,看见扶光被锁链困束在原地,唯有头微微歪了一下。
他脸上是纯粹的惑然,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像是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罚,但仍乖乖站在原地的孩童。
但当对方撩起眼皮,那双蜜金色的眼睛向它扫来时,那种脆弱纯真的幻影就被击得四分五裂。
他立在血泊中冲它微笑,淡色的薄唇无声做着口型:
*等我*

眼前骤然一黑。再恢复视野时,大片的明黄色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田,一条长而宽阔的柏油公路贯穿南北。
他们四个歪七扭八地凑在一起,正站在公路旁边。
乌望叼着引擎,敏捷地跃下地面,活动了一下脖颈,确认没啥毛病,便仰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
周围不知为何围聚着百来号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上或身上揣着怀表,显然也是玩家。
如果放在平时,不喜欢热闹的乌望肯定早就有多远闪多远了。
但眼下的情况比较少见,这么多的两脚兽聚在一起,居然没一个人说话?公路上安静得像是只能听见风声。
所有人都隐隐避开了某个方向。
局促或焦虑地调整站姿时,目光也总悄摸摸地往那个方向看。
乌望将吃饭的家伙珍惜地藏进怀表里,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眺望。瞧见田埂的某块高石上坐着一个人,披着深灰色的兜帽斗篷,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
那双手生得白净清瘦,筋骨分明。
一柄缀着红色璎珞的飞镖在修长的指尖打转,镖尖反射着翠绿的光。
周末又开始用气声批发卧槽:“这谁啊?逼格那么高,大家都避着他还不敢说话?”
本来刚出副本,周末还想跟小桃几个捋一捋扶光到底是什么情况。话刚到嘴边,就被眼前的场面震住,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夹细了。
“这个我知道。”米泽西戴推了下眼镜,“他是逐夜者工会的玩家,名叫佚名。据说有不少玩家都死在他手里,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被他杀死,是被他逼疯,自尽而死的。”
“……”周末一句“他看起来好酷”顿时卡在嗓子眼,僵了半响,干笑一声,“那他坐在这儿是……要干什么呢?等人?”
“应该是。”米泽西戴不愧为狗奴,看到这种能止小儿夜啼的传说级人物,也只是淡定地蹲下身,检查乌望的脖颈,“这些人都是来接队友的。不过……”
他们注定要空等一场了。
乌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两脚兽们露出混杂着低落和同情的神情,粗厚的尾巴犹豫了一下,轻轻圈了圈幼崽的小腿。
周末从毛绒绒中汲取到了一丝安慰,振作起来:“那这个佚名……也是来等队友的?是那个叫杰克的亡灵法师吗?就是咱们之前在地狱里遇到的那两具尸体的主人——那两个牛仔兄弟也提到过什么杰克——”
他看米泽西戴像是还没什么印象的样子,绞尽脑汁:“就是,小桃哥说他总喜欢把收服的亡灵随意大小丢的那个!”
“哦,他啊。”米泽西戴一秒想起,并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显然对这种随意乱丢东西的不负责行为很不能接受,“有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左前方不远处忽然闪出一团淡光。
周围等待的人纷纷期待地望去,又在确认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后失望地回头。
唯有乌望等人,在看清那两道身影的瞬间绷紧了身体:“——汪!”
“……”扶光居然没有反应。
他安静地垂着头,淡色的睫毛因闭眼的动作显得更加浓长,静静伫立在拍卖张身后的样子,像是一具安眠的傀儡。
拍卖张循着犬吠声望过来,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冲他们笑了一下,随后反手打了个响指。
“……”扶光依旧闭着眼,无声跟上了拍卖张的步伐。
“……”乌望震惊到失去反应,尾巴都定在空中忘摆了,盯着这两人在玩家们逐渐震惊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佚名。
“逐夜者还真有契约精神,本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都会踩着点——甚至是迟到呢!”
拍卖张夸张地展开手臂,像是想给佚名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你居然提前来了。”
“起开。”坐在高石上的人转了转手里的飞镖,声音听不出性别年龄,倒是能听出毫不客气,“谁说我是来见你的。往边上稍稍,你跟我们逐夜者的交易,半盏茶后才开始呢。”
拍卖张居然也不生气,依旧笑得不见眼睛:“那你就是来接队友的?那还真是可惜。这个副本活着的玩家,如今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没有你们逐夜者的成员呢。”
“…………”
坐在高石上的人终于动了。
他抬手揭起小半兜帽,露出一双锋锐如刀的单凤眼,墨色的眸子裹挟着讥讽和寒意,扫向站在高石下的市侩商人:“你说梦话呢,拍卖张?知道我在等的队友是谁吗?”
“杰克啊,那位大名鼎鼎的亡灵法师。”拍卖张很自信,“我在本里发现了两具受杰克操纵,身体上烙印着金币纹路的亡尸,你在等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佚名眼底的讥嘲更浓了:“有没有可能,杰克是半个月前进的本?”
“……”
现场的氛围一时变得分外紧绷。
周末看得直咽唾沫,一直到乌望扫了他一尾巴,他才猛然回神。转过头就见小桃正跟米泽西戴发着邀请:“你确定不加入红丝绒,要继续一个人单着走?你舍的得哈哥吗?”
米泽西戴眼里写着不舍得,口中还是很坚定地拒绝:“我更习惯单独行动。”
他抬手看了下自己的怀表,语速匆匆:“这次没想到能提前出来,刚好能赶上另一个我看中的本的开放时间。我先告辞,有事随时联系。”
他是真的很赶,都没等小桃回话,就调着怀表唰的一下传走。
留下小桃把玩着手里的红色信封,一张揣进自己胸前的口袋,另一张递给乌望:“哈哥叼着。这是去我们小队的临时传送锚。”
乌望“呜呜”了两声,伸爪扒拉了下周末的裤腿。准备让周末继续做它的帝王坐骑,抱着它省点儿力。
小桃却把它拉开了。
“哈哥。小周不和我们一起走。”
“?”周末手都伸一半了,闻言愣住,“为什么不一起?……哥你不会是事到临头要毁诺吧!说好了让我加入红丝绒的呢!!”
他年纪不大,一急起来声音就变得尖细,引得周围的玩家纷纷侧目。
哪怕是高石上的佚名,都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眼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他在的场子上大声喧哗。
拍卖张倒是因为之前的嘲讽有些挂不住脸,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周末拉走,赶紧冲着身后的扶光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走。开车去,还指望老子给你做司机啊?”
“……”扶光毫无波澜地脚下一转,走向公路远方停着的红色超跑,很快便被拥挤的人群遮挡了身影。
乌望收回瞪视扶光的目光,仰起头,接着瞪视眼前这两个快吵起来的两脚兽。
——之所以是“快”吵起来,是因为在吵吵的人只有周末,小桃一直神色复杂地把玩着手中的信封,一直到周末哐哐说了一大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才淡淡开口:“之前答应你,是开玩笑的。你已经有组织了,小周。”
“不,是周末。”
“……?!”
围观的人群霎时停滞了动作,仿佛连呼吸也一并停滞了。下一秒,如同水入油锅般炸开:
“周末……安魂曲!是安魂曲!”
“你还喊个屁啊,快他妈走!”
“传送道具呢,你放哪——草,我直接进副本躲躲!”
三秒种。
足以让整条公路上的百余号玩家撤得干干净净。
也足以让周末从义愤填膺到惊惶茫然。
“什……什么安魂曲啊,”周末声音都哑了,看得乌望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瞅着幼崽有点心焦,“小桃哥,什么意思……啊?”
“……”小桃的目光落在周末脸上,指腹摩挲着嘴角的红痣,像是在凝视对方,又像是在走神。
片刻之后,他才向着周末伸手:“差点忘了。刚见面时给你做的伪装还没卸,难怪你的同伴没认出来。”
乌望又低低地吠了一声,看着周末身上的伪装渐渐褪去,看着周末慌乱迷茫之余,像是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
“……这才是你对我用易容卡的原因吗?”
周末低着头:“不是害怕铆钉皮衣割破皮囊,是怕有人认得我的脸。”
从乌望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周末眼底泛着一层孱弱的水光,脆弱单薄得令人心碎:“难怪。”
“难怪我最初求救的时候,小桃哥你一点都不想帮我。”
“难怪我们和米泽西戴初见,我想介绍自己的名字,你却故意打断,还开始喊我小周。”
周末猛然开头,梗着脖子,死死瞪着通红的眼睛:“我还以为,是你终于跟我亲近了,不像一开始那样,一点都不待见我了。”
乌望安抚性地圈了圈周末的足踝,不过实际意义并不大。
高石上的佚名终于一跃而下,缩地成寸,几步便迈到周末身边。跟着乌望一起左看右看,几秒后忍不住为小桃发声:“你也别瞪人家了。小桃对你还不够菩萨心肠吗?”
之前对着拍卖张,佚名态度冷硬。此时主动搭话,语气却活泛起来,乍一听竟像是普通人间随口闲聊:
“之前你跟小桃一起下本,合作得好好的杵人家一刀。杵完了还不够,还得一路跟着人家的担架开嘲讽……换成是我,你早死七八头十次了。你也就是幸运,惹到的是好心肠出了名的小桃。”
佚名抬手握住周末的肩膀:“别瞪了!你捅别人一刀,人家还在这个本里好心帮你做伪装。你这个欠人情的,怎么好意思把眼睛瞪得比恩人还圆的?走了走了,回去帮你补过生日。——对了,家主给你做的蛋糕,你吃到了吗?”
“……”一直硬得像块石头似的周末终于有了反应。
他迟钝地慢慢转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家主……做的蛋糕?”
“是啊?不认你以为摇篮上的蛋糕是怎么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系统好心帮你做的?”佚名像夹一只落汤小鸡崽儿似的夹住周末,“别搁这儿梗脖子了,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工会,后面还有生意要做呢。”
这语气听着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传奇人物,倒像是焦头烂额于工作、还得接送孩子上下班的家长。
乌望歪了下脑袋,对这种语调非常熟悉。毕竟在桑尼公司时,它就时常听这种对话发生在实验室里。
周末同样因此感到了几分熟悉,但仍旧警惕地想往后退:“你别当我傻!摇篮是系统给我的任务奖励,你们怎么可能把蛋糕塞进任务奖励里?”
“……这种解释,真的要每年都做一次吗?”佚名摇着头很小声地发了句牢骚,深吸一口气,“这跟你的技能有关,不是很方便在公共场合谈及。”
“唉,别磨蹭了小祖宗。虽然你不记得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事,但对于自己的身份,你应该也早有猜测,不是吗?线索太多了。比如,副本任务。”
佚名把玩着手里的飞镖:“这个破游戏是挺混账的,但还算公平。一个真正的新手,不会接到高难度的任务。”
“可你呢?你接到的任务是什么?你在发觉自己的任务和其他人的任务不同时,难道没考虑过自己可能有问题?”
“……”周末不吭声了。
他的确考虑过。最初还因为担心受到小桃的怀疑,没敢直说自己的任务,就连提醒小桃这副本里可能有地狱的存在,也只敢旁敲侧击。
——结果人家一早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也不奇怪。
毕竟是捅肾之交,小桃隔着墙也不会认错他这个倒霉仇人。
他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悲郁情绪中。
佚名则像个孩子打架,被请到学校的家长,一边给小桃道歉一边给小桃道谢,身上最后那点儿神秘都被这种接地气的行为打破了:“……别的不提,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主动出手帮周末。日后红丝绒有什么需要,欢迎跟我们逐夜者工会联系。”
乌望:“汪!”
幻视了一些提着营养液看望老师的家长。
每年它都会在桑尼公司名下的精英学校里看到十来波。
佚名微微顿了一下,态度变得稍微认真了一些:“尤其是那个拍卖张。”
佚名短暂地蹙了下眉心:“他的技能有点难对付,我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如果知道今天会碰上他,家主肯定不会只派我一个人来接周末这个小拖油瓶儿。好在他没有纠缠的打算……你们在副本里没跟他对上吧?你的技能不适合战斗,日后如果真的被他针对,跟我联系。这是我们欠你的。”
“……”周末怔怔地听着,感觉很疑惑,头脑有点转不过弯。
毕竟在此之前他听到的有关逐夜者的评价,大多不是什么好话。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这是要入魔窟了呢,怎么现在听着……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乌望也舔着嘴坐了回去,感觉幼崽就算跟着这个灰斗篷离开,日子也不会难过。
倒是小桃,一边应着佚名的承诺,一边将视线在乌望和佚名之间打转。
又出现这种情况了。
哈哥这么大一条挂着怀表的狗,佚名这么个通缉榜上的顶尖杀手,居然跟完全没看到哈哥似的。
乌望被小桃一下一下看得很茫然,没仰头回视多久,就无聊地收回视线跟自己的尾巴打架。等再抬头时,佚名和周末已经被小桃打发走了。
乌望汪地一声站起来,马后炮地表演不舍。
小桃愣是给看笑了,伸手把自己兜里的红信封塞给乌望,又将那封乌望叼了一半就忘记,掉在地上灰扑扑的信封捡起来自己拿着:“走,哈哥。带你去看新窝。”
公路上微光一闪,彻底变得空无一人。
十数秒后,不远处的油菜花田里,一辆红色的超跑逐渐褪去隐形的伪装。
拍卖张木着脸从后座上滚下来,站到前门边敲了敲:“活爹,祖宗。人都走光了,您还坐这儿装司机呢?您会开吗?”
有些人就是天生当大爷的命,价格不菲的超跑买了也是他当司机。
他忍了又忍,还是倍觉丢脸地问:“老板,你亲自下的本,肯定认出周末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丢脸不就是你丢脸——”
扶光一道眼神扫过来,他顿时把后续的话生咽了回去,没敢再吱声。
扶光脾气好的时候,他还敢插科打诨,脾气一糟,他是连屁也不敢放一声。
毕竟他的命还捏在对方手里,而对于他这样的亡命徒来说,没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拍卖张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开始回想,扶光这混账交给他的任务他有没有漏做的。但想来想去,打从进本后,扶光也就联系他做了两件事。
一个是抓百余名通缉犯带进副本,还有一个,就是联系逐夜者的佚名做生意。
两者他都完成了。硬要说的话……可能……也就是他完成得慢了点?被扶光催了几次?
不……不至于因为这个弄他吧?
拍卖张不是很安心地胡思乱想,又等了片刻,花田中传来规律性的脚步声。
车后门被打开,才离开不久的佚名坐进来:“来吧,开始我们的交易。”
“你们买下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想要杀谁?”
“……”扶光掀起眼皮,从后视镜瞥了后座一眼。
拍卖张立马识趣地代为开口:“不是雇你杀人,是雇你检查一件事。”
“拍卖行里有关于你的资料,佚名。你的技能是[心魔],可以窥伺并利用人心的罅隙。那些被你逼疯的人都是死于自己的心魔手中。”
佚名漠然回视:“所以呢?”
拍卖张举起双手耸耸肩:“我可没有恶意,只是说一下前情提要。我这次想做的交易,和你的技能有关。”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有没有心魔,如果有,能不能拔除?”
“……?”佚名似乎是头一回遇上这种委托,“可以,让他不要抵抗。”
灰色斗篷下,一道影子从阴影中无声分离出来,攀上扶光的肩膀。
扶光的手搭着方向盘没动。还没过几秒,那抹影子触电般的猛然缩了回去。
拍卖张差点看成眼前掠过一只大耗子:“不是,你这技能怎么一惊一乍的?他——怎么样?”
佚名没吭声。
拍卖张:“???”
拍卖张:“你说话啊,知不知道你的两个小时很贵!”
佚名依旧没吭声。
倒是扶光慢慢回过了头,看向后座几不可查战栗着的逐夜者:“你探了我的心魔,应当知道我没有随意杀人的癖好。我找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拍卖张给干懵了。心想什么意思?难道是佚名探扶光心魔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吓得不敢说话?
他顿时也不敢说话了,安静如鸡地等待佚名整理好思绪,重新开口:“你想问……哪段时期的心魔?”
拍卖张:“?”
怎么,还要给他老板的心魔划分个青春期成年期吗?
“进最近这一个本时的心魔。”
扶光回答得出奇的认真,不带丝毫威胁之意,简直像个正儿八经问诊的病人:“在此之前,我都能凭借自己拔除或者压制心魔。但这一次……我在副本里做出了过格之事,任凭冲动压倒理智,差点铸下不可挽回的大错。而这错误的后果,是我完全无法负担的。所以,我才想找你帮忙拔除。”
“但是……”佚名斟酌着说,“你没有感觉到吗?你的心魔已经被拔除了大半,而且这一次拔除,就发生在副本里。你……仔细想想?大概是从哪个节点开始,你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越过理智思考了?”
佚名想了想,更换了一个思考的角度:“或者想想,副本里有什么东西,是具有吸收心魔——或者吸取负面情绪这种功能的?”
“……”扶光默然垂下眼,手指搭在袖间的锁链上轻轻摩挲。
肯定不会是天堂自带的净化buff。
毕竟他就是在天堂第一次失控,差点将小桃那几个和狗同行的玩家冲动杀死的。
也不可能和地狱有关。他在那里居然做出了“用即将孵化的小恶魔卵设计一条狗”这种事。
那还能……
扶光忽地一顿,想起某个此前未曾在意过的细节。
第一次从地狱折返天堂时,乌望的饥饿值曾经毫无缘故的暴降。
小桃要它吐出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乌望却什么都没吐出来,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细想,在乌望的饥饿值暴降前,的确曾用爪子划破过他的皮肤,沾过他的血……
虽然在那之前,乌望也曾攻击过他数次,但最开始的几次都是幻术,实际上并未伤及他。
只有在地狱的那一次,他没用幻术,想着乌望的爪子不可能破开他皮肤的防御,所以直接赤手去拦,却没想到真被狗爪划开了皮肤。引得他还自我怀疑良久……
而在那次之后,他的确没再做出纵容冲动覆盖理性判断的行为。
他放弃了立即杀死乌望的傻逼选择,转而借着投喂,给乌望埋入可以随时定位、监视的无害型道具,后续又多次出手救狗救人。如果不是最后乌望自送上门,又当着他的面抢夺引擎,他不可能再对乌望出手。
扶光慢慢在心里复着盘,越想越确定就是那会儿被拔除的心魔。尤其是乌望是有点特殊在身上的,别的不提,它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咳,咳!”拍卖张实在憋不住猛咳了两下。
扶光可能不心疼,但请佚名,可都是从他拍卖张的兜里掏的钱啊!
哪能像这俩人这样,你沉默一会我闭麦一会,宝贵的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了?
扶光回过神,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如拍卖张所愿的尽可能压榨佚名的价值,让拍卖张花的每一分钱,每一个道具都物有所值,而是抬手轻叩了一下虚空。
一团朦胧的薄雾浮动而出,可这次却没有映出任何画面。
“嗯?”本来在干着急的拍卖张也愣了一下,“老板,你结束监视了?这道具,怎么不放画面呢?”
“……”扶光紧紧盯着雪白一片的薄雾,“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拍卖张也恨不能把自己扇成个哑巴。听听刚刚他问得那叫什么话!
扶光既然会召出道具看,就说明肯定没主动结束监视。那这道具白花花的一片,说明什么?说明对面的人设法切断了监视啊!
只希望这活爹不要迁怒于他……
前座传来哐当哐当两声硬物撞击声,拍卖张打了个颤抬头望去,瞅见两个眼熟的方形匣子:“这是……那个失窃的三号引擎?原来是被你拿走的!”
他一贯能屈能伸,心里骂活爹,嘴上说好话:“不愧是老板,这个副本里,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这四个引擎了。您一个人就拿了一半——”
“剩下两个在一条狗的手里。”
扶光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意,笑得让拍卖张直发毛,“你觉得我和一条狗平分秋色,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吗?”
“……”拍卖张决定从今天开始修闭口禅。
佚名倒是又找回了刚上车时的冷静姿态:“你的心魔,我拔除不动。不过你们花了钱,也不能让你们无功而返。还有别的工作需要我做吗?或者点名公会里的其他人也行。”
扶光轻轻叩散那团薄雾:“你们公会里,有人的技能是鉴定宝物吗?”
“你想鉴定什么?”佚名显然是不想重蹈这一次翻船的覆辙,细问了一句。
扶光微顿了一下,摸着腕间的锁链:“我有一个法宝,最近好像不太灵光。杀其他人时没有任何问题,唯独在杀卡西时,它时灵时不灵。一会让杀,一会又不让杀。”
佚名:“……”
他其实挺想问卡西是谁的,不过这涉及到客户的隐私。而他今天窥探到的隐私,已经足够让他走不出这辆车了,完全不需要再添砖加瓦:“我们工会的鉴宝师只能鉴定宝物的功能,鉴定不了故障。”
扶光陷入沉默。
佚名看似随意地转了转手里的飞镖:“拍卖张的拍卖行里本来就有鉴宝师,你可以让他们看看。我这边……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佚名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暗器,心近乎提到嗓子眼。
然而坐在前排的银发男子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就懒散地靠回座位,似乎并没打算对他动手。
佚名绷紧着神经,推门下车。
反身关上车门时,眼前倏然掠过一道光凝作的长弦。
时间在这一瞬被拉得很长。
他因此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记忆、甚至是指腹处因为用力而被暗器压出的白痕,都在随着时间的回溯而被一点点抹消。
他在这种恍惚且身不由己的状态中依稀听到几道不同的声音,呼唤着相同的名字:
“扶光!”
“扶光君……”
“扶光?好名字。是取自谢庄的《月赋》吗?‘日以阳德,月以阴灵。擅扶光於东沼,嗣若英於西冥。’”
那些声音有的苍老持重,有的年轻豪爽。有的承载着殷切的期盼,有的带着纯粹的敬重。
他在回溯的时光中一边听,一边忘。
直到时间退回到相遇的起点。
清风吹拂过油菜花田,荡出层层金浪。
佚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他要见的客户,顺便思考如果拍卖张要借机发难,他得怎么应付对方那个麻烦的技能。
脚前忽然掠过一只贼眉鼠眼的猹,佚名顿了一下,避开这只没长眼的小动物。正欲继续前行,胸口忽然一悸。
一种古怪的既视感令他顿住脚步,又在几秒后骤然加快步伐。
田埂边,原本按照约定应该停着一辆红跑的田地空荡无物,只留下油菜花被停留在此的跑车压折的痕迹。
“……”佚名茫然地在这长方形的压痕边停驻,不明白自己刚刚在激动什么,难道是预感到了自己会被客户放鸽子?
——不对,压痕边放了东西。
佚名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谨慎靠近,看见那里躺着一张字条,被一粒石块压着:
【交易已经完成,报酬会原价奉上】
清风再度拂面。
这一次,佚名感受到的不再是田野的清香,而是被风吹透的冷汗。
——什么时候完成的交易?他为什么不记得?刚刚那种古怪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的记忆被动过。”佚名自言自语。片刻后困惑地一歪脑袋:“但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件事?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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