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一柏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身上人。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另一只手摘了喻禾耳朵上的体外机,放在枕头边后,又把人抱的更紧。
喻禾白嫩的小脸上还保留着刚刚的开心。
他不解地眨眨眼睛
下一刻。
喻禾只觉得自己腰间被用力箍住,眼前天旋地转。
整个人猛地摔进被子里。
他呆愣地抬眼,脸上全是惊愕,蔺一柏直接把他从床右边挪到了左边。
“怎么啦?”他够着身子,反手抱着蔺一柏。
“睡一会。”
灰绿色的被子包裹住喻禾,瘦小的人就这么被全部塞进男人的怀里。
喻禾摘了体外机,听不到蔺一柏刚刚说得话,但是他猜,应该是蔺一柏要抱着自己睡觉。
他低头看着埋脸在自己的胸前,并且蹭了蹭的蔺一柏,板着小脸安静了一会。
刚叫醒的人再次沉入睡中。
被裹着的喻禾动弹不得也没有睡意。
为了不打扰蔺一柏,他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会盯着墙壁看,一会盯着抱着他的人看。
大概是因为昨晚熬夜处理了伯蔺集团的事务,蔺一柏的眼眶下泛着青色,胡茬也冒头了一些。
喻禾看得心头悸动,毛毛虫折腾了一会,终于抽出了一只手。
他将身子又往上挪了挪,压在枕头上,一只手环着蔺一柏的脖子,半蜷着身体将人塞在自己怀里,“好好睡吧。”
随后,又朝上挪了挪。
灰绿色的毛毛虫在床上小幅度折腾了几分钟,在被子里涌入微凉的空气时,喻禾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又轻手轻脚将被子盖在了蔺一柏的身上。
戴好体外机离开卧室时,扫了一眼蔺一柏空落落的臂弯,喻禾又把枕头塞了进去。
蔺一柏太累了,所以喻禾决定——他要独自去钓鱼。
反正上次已经去过一次了。
出门时,喻禾吃饱喝足,遵从上次蔺一柏给他的穿搭,穿好长裤长袖,涂好防晒,又带了花露水和零嘴。
怕蔺一柏担心自己,还拿着笔和纸,嘀嘀咕咕中留言,
摄像组的工作人员有一个扛着设备跟着他,另外几个留在这里等蔺一柏。
之后的一切就和喻禾第一次来渔场一样。
租渔具、买饵料、打窝、架设鱼竿。
喻禾哼着小曲坐在折叠椅上,静静等待鱼儿上钩,中途还拜托跟随的摄像人员回小别墅取点东西。
鱼漂陡然抖动,喻禾从椅子上坐起,全然没注意身后来了人。
第11章 落水
晨风涨了风势,大力从二楼卧室敞开的窗吹进,尚在床上睡觉的蔺一柏被这股风吹醒。
起床后怀里没有温软的老婆,只有枕头。
床头柜上放着喻禾出门留下来的字条。
指尖挑起纸张,他大致看完内容,套着松松垮垮的圆领卫衣和休闲裤下床洗漱。
蔺一柏按照喻禾的字条,很享受地吃着鸡蛋和小米粥,忽觉眼皮一跳,心脏也骤然紧绷。
陶瓷勺磕到碗边,响起一声脆响。
他眼眉一压,抬眼看向外面,狂风已然停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出门的喻禾。
空荡的一楼响起密码锁输入的声音。
蔺一柏下意识起身,站在走廊里,满心欢喜以为是喻禾回来。
一声“欢迎回家”后,紧闭的门打开,进来的却是穿着短袖的工作人员。
蔺一柏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安不断放大,身体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喻禾呢?你没跟着他?”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蔺总的反应有点大,“他在池塘那边钓鱼,让我回来取个手提桶。”
半晌,他又续上,“不过,我把设备留在那里了,通过直播可以看到具体情况。”
片刻之后,几个人聚在一起看着黑掉的直播间,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去找喻禾。”
蔺一柏脸色一沉,心中的不安感越发紧迫,拿上外套急匆匆向外奔去。
跟着喻禾的工作人员紧跟其后。
他焦急解释:“蔺总,黑屏可能是设备线路没连接好,或者池塘的信号不好,康村这边民风淳朴,喻少爷怎么会出事呢。”
浑身的血都快要倒流,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头冒出。
工作人员一边留意着蔺总的表情,一边在心里祈祷喻禾不要出事。
这份工作是自己好不容易托关系打点才找到的。
而喻禾背靠喻家和蔺家,还深得蔺一柏喜欢。
如果因个人工作疏忽导致喻家少爷出事。
那么,他想,他不仅会失去这份工作,更有可能会被限制行业内就业。
从别墅到康村私人池塘的路不近。
一路上蔺一柏都不发一言,脸色铁青,衣服因为剧烈奔跑而布满汗渍。
他俩前脚迈入私人池塘的大门,后脚就听到一道从不远处传来的微弱咳嗽声。
焦急的蔺一柏锁定位置。
三步并两步。
池塘边,喻禾浑身湿透趴坐在那里,白净的衣服上滚了一身泥,乱糟糟的头发缀着几株杂草。
单手捂着胸口正向外咳水。
“喻禾。”蔺一柏喘着气快速跑去,手臂刚触上喻禾的身子,身下人却猛地一颤。
“咳咳…”少年下意识向后倾着身子,仰首看人,全然是警惕的样子。
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警惕,像只受欺负的猫。
看到是蔺一柏,喻禾的身子松弛下来,却还在抖动,那瞧人的眼睛红彤彤,脸色也格外苍白。
“能听到吗?”蔺一柏捡起外套裹住少年湿透发凉的身上,指了指他的耳朵。
喻禾嘴唇颤了颤,耳边是嗡嗡嗡的鸣声,耳后疼的他想晕过去。
他忍受着痛苦,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摇摇头。
这副样子让蔺一柏心头弥漫一种说不上的心疼与懊悔。
要是今早他没有贪睡那么一会,喻禾就不会出事。
“蔺一柏,”呛水后的嗓子说话沙哑,失去了人工耳蜗体外机后,说话有些音不准,“有人…推我…没看到。”
“我知道了,”蔺一柏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起来,“先送你去医院。”
工作人员跟在身后,慌张到手足无措。
完蛋了,喻禾真的出事了。
他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蔺一柏抱着人,出门急,没带手机,不能及时联系导演。
转念想起一起来的工作人员。
他迅速侧眸,那人慌得手都在抖,明显不在反应状态里。
怀里人发起抖,蔺一柏越发焦急。
他冷声道:“麻烦你赶紧通知导演一声,挪出车来,我和喻禾去医院,至于其他事再说。”
“好好。”
他恍若大梦初醒。
立马致电联系。
蔺一柏见事情办的差不多,这才放心抱着人朝村口走。
节目组及时挪了一辆车出来。
初到这里他们也不识路,又联系了村委,带上了识路的村长,一路朝康村所在的区医院走。
路上的弯路多,车辆不停转弯。
喻禾侧躺在后车座,脸色更苍白,额头冷汗直掉。
他明显能感觉到,随着车辆的转向,眼前的眩晕感似乎更加严重,连同胃都在抽搐。
为了不让开车的蔺一柏分心,喻禾用牙齿死死咬着嘴唇,那些痛吟声才能被止住。
“突然落水导致了患者耳后的人工耳蜗体内器偏离,会有剧烈的痛感,并且伴有中耳炎的并发症,得快点进行手术。”
医生用笔点了点手中的X光片,有些抱歉,“先生,我们医院并没有进行过这种手术,毫无经验,所以建议你们转院。”
“然后,我这边会开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在转院的途中可以给患者服用。”
简单的医生办公室里,出现片刻宁静。
两张x光片贴在医用观片灯上,注视它们许久的蔺一柏感觉眼眶酸涩。
喉结滚了滚。
良久,蔺一柏起了身,“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们会立刻转院。”
人工耳蜗体内器偏离是对喻禾而言最坏的结果。
那个物件,原本固定在耳后的皮下组织里,有它,才能让体外机与神经系统的连接。
突然的推落入水,等待喻禾的将是疼痛、手术与满世界的宁静。
消毒水味散布的病房里,蔺一柏垂在腿面上的手握拳收紧,眉头紧蹙,眼前全是喻禾苍白的脸。
他将脸埋进手中,周遭全是颓丧的感觉。
这里的医疗环境简陋,医疗条件只能满足小病小痛,要说最好的医疗条件,还是得回到汴临市。
他短暂放空自己,又快速提起精神给助理打电话,申请航线、调派直升机,并通知了喻州。
得知喻禾被人推落池塘,并要转院回汴临,喻州没有对着蔺一柏的怒火。
他只担忧地问:“兜兜现在怎么样?”
“昏睡中。”
蔺一柏站在床侧,拨开喻禾额前的碎发,手掌贴在上面试了一下温度,似乎有些低烧。
“他没看到是谁推的,池塘附近也没有监控,查起来有些难。”
喻州摆弄着手中的钥匙扣,面色凝重,“我会派人过去和节目组联系慢慢查,你先带兜兜回来治疗。”
话落,对方停顿了半刻,宽慰道:“一柏,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都知道,风大才会有浪。
如今,蔺喻两家的地位如日中天。
对于有人会专门挑选喻禾下手这件事,他们就算能逃过初一,却也逃不过十五。
“爸妈那边,你帮我告知一下,喻禾的就诊医院还是之前那家。”
“嗯,就先这样,挂了。”
蔺一柏轻关上病房的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
高大的身躯略微弯曲,眼皮微敛,透过门上的玻璃盯着病房内沉睡的少年。
心脏难受的像是卷起了边边角角。
蔺一柏将喻禾转回汴临市的私人医院,按照医嘱先是住院。
手术要等到身体各方面的检查下来之后才能决定日期。
vip病房里一片静谧,风吹起窗边的纱,高大的树影在摇曳中拂过脸颊。
躺在病床上病弱的少年睫毛轻颤,眼皮缓缓掀起。
喻禾听不到声音,不知道病房里有没有人,他下意识摆头看看四周,眼前一黑,晕得要命。
“蔺、一、柏。”
微弱的唤人在病房里重复了两次,迟迟没有人应答。
知道病房里没人,他索性也不再叫,撇着嘴转了转眸子,静静躺在那里等着人。
当章文怡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就见自家娇养的小儿子躺在那里,眼睛直溜溜盯着纯白色的房顶,小脸看起来格外憔悴。
“兜兜,”章文怡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靠近病床,弯腰伸出手在喻禾的眼前晃了晃,算是打招呼。
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听不到声音的儿子。
“妈妈!”喻禾那满是表达无聊的眼睛骤然变亮,嘴角勾起弧度。
得体的妇人脸上全是对儿子的心疼与担心。
她伸手摸了摸喻禾温热的脸,一字一句做着嘴形道:“妈妈来了。”
母亲的到来让喻禾在病痛的折磨中快乐了一些,获得了来自母亲身上的安全感。
喻禾嘻嘻笑着,利用自己没退化的表达能力说着:“爸爸和哥哥呢?”
章文怡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爸爸正在从公司赶过来,哥哥今天出差,他明天会回来看你。】
末了,她又打字:【一柏在和你的主治医生沟通手术。他说你睡醒可能会饿,让我做了你爱喝的银耳粥带过来。】
关于手术的细节,章文怡没再提及。
喻禾胆子小又怕疼。
她明白,要是自己说得太多,喻禾早早就会担心上,还得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是手术。
来之前蔺一柏也交代过她,就算是喻禾主动问起来,也得闭口不谈。
他又担心喻禾因为今天受到惊吓没胃口,特意嘱托自己做了喻禾最爱喝的粥。
章文怡扶着喻禾的身子,按了病床的伸降按钮,缓缓让小病人坐起来。
“醒了?”
“是呀,我到的时候就醒了。”
蔺一柏推门进来,身上留有凌冽的冷气。
他先叫了章文怡一声“妈”。
随后阔步走到床边,接替了喻母的位置,让人坐在喻禾不用折腾就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
之后又贴心地掖好被子、拉开窗帘,让一窗葱绿春色增添生机。
喻禾靠着靠枕,眼前的蔺一柏忙来忙去,似乎进了病房,他的目光就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眉眼失落低垂,却还是执着叫了一声,“蔺一柏。”
蔺一柏站在床头柜旁,打开保温袋,取出热喷喷的银耳粥和餐具。
听到喻禾叫自己,他放好床上桌,把东西安置妥当,坐在另一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吹凉之后喂给喻禾,“怎么了?”
三个字的口型很好辨认。
喻禾吃着粥,盯着面前的人看,样貌依旧俊朗,眉头却有揉不开的愁绪。
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乌黑的发丛中掺杂着几根白发。
明明在他出事之前还没有。
少年的内心震动轰鸣,苦涩难安掺杂着哭腔,“蔺一柏,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没事。”
蔺一柏嘴角一勾,又很快扯平,盯着少年泛着泪光的眸子,低头打字给喻禾看,【头疼的厉害吗?”】
喻禾吸了吸鼻子,摆摆手。
蔺一柏又打字,【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很好,过几天就能做手术,再过不久,恢复得不错就可以戴体外机了。】
【还有,你的公公婆婆正从澳大利亚赶回来,他们明早会来看你。】
【所以,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大家都会陪着你。】
所有打出的文字都发送给了喻禾的聊天框。
发亮的屏幕被绿色占据了一小片。
细腻温暖的感情被揉碎在文字里,也揉碎喻禾的害怕。
“我不怕,”喻禾白着小脸,嘴唇一抿,嗷呜又吃了一口,精气神总算是不差。
没过一会,喻父便赶了过来。
他刚从公司会议上离开。
前两天喻州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要出差。
又碍于今天的会议不能推迟。
没办法,在家退居幕后的喻观森很突然又被儿子推了出来,拿着排位第二的股份主持会议。
不过,虽然喻观森许久未管理公司事务,但此时熨帖的西装套在身上,年过半百尚有威严在。
蔺一柏见人叫了一声“爸爸”。
喻父应了一声,却在问旁人,“喻州说得含糊,兜兜说没看清谁推他的?那节目组的那些人呢?”
蔺一柏扫了一眼喻禾,仗着他听不到,说实话,“没有,跟着的工作人员当时回来取东西,也没有看到是谁。”
那人是有预谋做事。
他不仅先一步切了直播设备的信号,还知晓他们在村子里的动向。
喻观森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喻禾,叹了口气,“喻州正好在那边出差,就让他派人去查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蔺一柏淡淡应下,又舀了一勺粥,怼到喻禾的嘴边。
“爸爸。”
喻观森来时匆匆,喻禾几勺温粥下肚,脸色好了很多,嘴唇也变得红润。
见他们的嘴唇不动,知道是说完话,立刻插上话。
他推开蔺一柏伸来的勺子,特意宽慰说:“医生说我动手术之后就会好了,你不要担心。”
“乖孩子。”喻观森摸了摸喻禾的头,算了默认了喻禾的话。
可这多出的疼痛,喻观森作为他的父亲,情愿自己的孩子从未遭遇。
平平安安太难求。
喻禾刚说完话,蔺一柏那头又来给他喂粥。
他只能看着爸爸朝着角落里沙发上的妈妈走去,随后牵起妈妈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喻禾咕叽咕叽咽粥,蔺一柏一勺一勺再续上。
少年偷瞄着看了一眼已经坐靠在一起的爸爸妈妈,眼神三人对视。
怔愣之间,妈妈先捂住嘴偷笑。
喻禾那小脸上立刻露出可疑的两坨红晕。
他又直接盯着蔺一柏看,乖乖吃,没扎针的手拍了拍小肚子,“蔺一柏,吃饱了。”
“好。”
男人抽出纸帮他擦干净嘴角,撤了床上桌,又给他喂了一些温水,拿过手机打字,【爸爸找我还有事,先让妈妈陪你。】
喻禾“嗯”了一声,乖乖坐着,目送爸爸和蔺一柏出了病房。
整整一天,喻禾和蔺一柏的直播间都没有再打开。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其他四个人的直播间也在同一时间关闭。
这让正上头的观众们一脸懵,纷纷去蹲官方。
平常骂习惯的网友苦守官方直播账号几小时,按在键盘上的手指有些痒。
多次刷新后,官方直播账号开启了直播。
大家一股脑涌了进去,弹幕上都在问怎么回事。
节目组导演正坐在康村村委会的院子里,僵着脸略表歉意地通报——因蔺一柏与喻禾有其他私人行程,需暂时缺席,为维持嘉宾整体性,综艺《与爱同行》休播两周。
【你说什么?两周?你让我这两周怎么过!】
【哪有私人行程?我记得白天蔺总还在找出门钓鱼的少爷,这会就有私人行程了?】
【我猜测,应该是少爷总给蔺总惹麻烦,蔺总不愿意带着他了,节目组在调解。】
【蔺总就不应该来参加这档节目,那么忙的人,还得陪少爷玩这种夫妻综艺,又连累其他嘉宾。】
【我有种大胆的猜测,少爷的直播间是最早关闭的,会不会是少爷出事了?】
【你这么一说,突然合理化。因为少爷出事了,所以节目组只能暂时休播。】
【你们这些黑子们承认人家夫夫很难吗?因为少爷受伤,所以蔺总带人去治疗,然后又因为蔺总是这档综艺的投资商,所以他们只能休播。】
【略略略,因为少爷是花瓶呀,蔺总喜欢又怎么样呢,现在是喜欢得很,迟早会腻的。】
【网上的黑粉攻击都不要搭理。】
医院的大床上,蔺一柏坐在喻禾身侧,用手机给他打字,【我们兜兜很厉害,等手术做完回到综艺,肯定会狠狠秀一把。】
明亮的灯光下,喻禾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他双手握住蔺一柏的手机,憨憨地露了一个笑,“蔺一柏,你对我太自信啦。”
他哪有那么厉害。
“对了,”喻禾眨了眨眼睛,切了手机界面,玩手机里的消消乐,“你刚没在的时候,主治医生来查房,说是明天下午动手术。”
蔺一柏掀起被子,把床往下放了放,侧躺在床上看喻禾玩得开心,却还得宣布个噩耗,【兜兜,明天早晨得剃头发了。】
蔺一柏用平板打好字,放在喻禾的手边。
喻禾得空看了一眼,随后滑动小狐狸的手一停。
他微微侧头,满脸伤心,“我都忘了要剃头发。”
秀气的眉眼微微下吊,手里的游戏顿时不香了,“呜呜,蔺一柏,我要削发出家了。”
【哪会出家呢。】
蔺一柏被逗得发笑,伸手拉住喻禾,另一只手啪嗒啪嗒打字,【你的红尘不就在这呢。】
喻禾吸了吸鼻子,“可剃头发好丑。”
【不丑,】蔺一柏起身扶着人躺在自己的怀里,拍拍他的后背,将平板放在前面,【妈把你生得那么好看,就算是个小光头也好看。】
“那我可以只剃那一块吗?”
他等到手术做完,恢复一周后还要再去参加综艺,形象管理很重要。
蔺一柏揉揉他的头发,亲他的额头和脸颊,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章文怡和喻观森在病房里陪着喻禾,蔺一柏赶去伯蔺集团开会。
等到喻州急匆匆落地汴临市赶到医院时,喻禾正顶着一半剃得锃光瓦亮一半黑发的脑袋和两家父母聊天。
蔺家父母也是今早落地的汴临市。
老两口一直都很喜欢乖乖巧巧的喻禾,听到人落了水,还得动手术,更加怜爱,急匆匆就断了旅游行程。
病房的门推开,风尘仆仆的喻州归来,眉间染了些许疲惫。
“爸妈,伯母伯父好。”喻州先问候了长辈。
蔺父蔺母应下,“喻州来啦。”
喻州将手中的果篮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对上喻禾亮晶晶的眸子。
“哥哥给你带了礼物。”
精致的礼物盒放在床脚,包装有些浮夸,礼物包装袋上还缀了不少细钻。
这看起来并不是喻禾喜欢的礼物包装类型。
喻禾张了张嘴,他听不到喻州说的话,更看不懂哥哥的操作,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章文怡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家大儿子今天不对劲的地方,“州州啊,兜兜是听不到你说话的,你要打字。”
喻州神情一怔,连忙道歉,“抱歉妈妈,我忘记了。”
话落,他亲昵地揉了揉喻禾的脑袋,用手机打字,【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有些怪。
喻禾顶着奇怪的脑袋,盘腿坐在床上,脑袋里不停思索。
现下病房里只有他和从公司回来的蔺一柏。
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蔺一柏,我觉得哥哥有些怪怪的。”
蔺一柏没觉得他无理取闹,放下手中的文件,给他打字,【为什么这么觉得?】
喻禾双手抱臂,吸了一口气,“他忘记我听不到声音,而且送得礼物包装非常华丽,我明明是很讨厌这种的。”
“他就像是把关于我的事忘记了。”
少爷越说,语气越颓丧。
顶着那颗脑袋就更可怜。
【可能是被你出事吓到了,而且他在工作的时间之外还在查你的事,应该是忙昏头了。】
蔺一柏从身后半抱住喻禾,看着低埋的那颗小脑袋,将打好字的手机往喻禾手里塞。
刚在楼下见到喻州的时候,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区别。
不过好像是眉间的那道疤明显了一些。
宽大的手掌缓缓拍着喻禾的后背,似乎要把他心中的郁结拍出来。
喻禾低头看着屏幕里的字,觉得应该是自己要做手术心烦意乱,瞎想。
小手揪起大床上得被套,又松开,泄了气。
下午喻禾要进手术室之前,一大圈人围着他,又是安慰又是打气。
喻州是带着喻家父母来的,蔺家父母则是自家司机送来的。
喻禾瘪着嘴躺在那里,水汪汪的眸子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左手握着蔺一柏,右手握着喻州。
“哥哥,对不起。”
他躺在那里看着一脸担忧的喻州,今早还在猜想哥哥的不对劲。
可哥哥就是哥哥,他一直很爱自己。
喻州听不懂这突如其来的话,只笑了笑,当他害怕手术,“在说什么傻话呢。”
又为了安慰他打字道【兜兜,你睡一觉,手术就结束了,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嗯。”喻禾扛着头晕轻轻点头,眼泪从眼尾滑落。
他侧眸,蔺一柏知道少年在等他。
蔺一柏紧握少年柔软的小手,单手撑在床上,弯腰亲在喻禾的额头和眼皮上。
随后手掌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胸口。
他做着口型,慢慢说:“我”“爱”“你”。
被爱者,无畏,无敌。
喻禾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我也好爱好爱你。”
差不多到了安排的时间,护士推着喻禾进了手术室,红色的灯光亮起。
喻禾的爱人与所有的家人都等在门口。
手术室里,被注射麻醉后,喻禾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好似又回到了发生车祸的那天。
嘈杂的车祸现场,似乎有人在他的耳侧哼唱梵经。
声音空灵悠长,像是从漫长的岁月中历经千帆而来。
里面有些沉重感,更有一种无法承载的痛苦。
“岁岁平安。”有人轻声说。
明亮的病房,浅淡的花香。
喻禾睁开眼,耳边一片宁静,耳后也没有剧烈的刺痛感,而他的右手被人规规矩矩握住。
他有些好奇,随即低头望去。
蔺一柏正牵着他的手,专注地翻看着手机,丝毫没发现病患苏醒。
其他人也守了喻禾挺久。
但人那会没醒,蔺一柏就让全部人回去了。
喻禾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小声说,“蔺一柏,我渴了。”
坐在椅子上得男人放下手机,起身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之后轻手轻脚把喻禾扶起来,看他一只手捧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
喝完水,喻禾又说想要坐起来。
蔺一柏帮他调整好床位,按了床角的医生呼叫铃。
套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将喻禾层层围住,他全程像个乖宝宝,坐在床上傻傻盯着医生和蔺一柏沟通。
医生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前脚他们离开,后脚喻禾坐在床上,全然没有手术前的害怕,“怎么样,医生说我多久能出院?”
他时时刻刻惦记着《与爱同行》的综艺直播录制。
因为西北很好玩,也有熟人识琅哥和竹月姐参加,还有很好相处的易书。
蔺一柏深奥喻禾贪玩的性格,他在手机上打字:【一周就能恢复好。】
【可是,如果你想要继续录制综艺,爸妈是不会同意的。】
“可我真的很想去。”喻禾扯了扯蔺一柏的衣袖,软乎乎的身子黏上人。
“蔺一柏,你也知道这种事,像我们这种家庭是躲不过去的。”
一年前的车祸是人为,这次的落水还是人为。
一年前,有人想要喻家两个继承人的命,而现在,有人想要喻禾的命。
可偏偏,都查不到是谁做的。
蔺一柏压住胸口的郁气,放下平板,在喻禾不解的目光中,抄手从少年的腋下伸过,然后将人面对面抱在怀里。
脑子里却回想起喻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