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嫁给穿书同乡后by泽达
泽达  发于:2024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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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送到马车边了,如果不给出合适的缘由就想退回去,那就是抗旨不尊。
两名公子听到楚昭的笑声,忍不住抬头看上一眼,孰料这一看,却给自己惊出满身冷汗。
秦王殿下俊逸非凡,但眼底冰凉毫无笑意,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刀,剜上一眼,有种刺痛的错觉。
真刀真枪从沙场上活下来的人,穿得再君子,也是个杀星。
两人狠狠一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楚昭嘴角带着冷笑,磨刀霍霍正要开口,却感觉衣袖被人拽了拽。
楚昭扭头,就见沈子衿给自己递了个眼神。
沈子衿用眼睛说话:放着我来。
楚昭磨好的刀卡在鞘边,而后慢慢收了回去。
对着沈子衿,楚昭眼底的寒意散了,无声地问:没问题吗,处理这事儿我有经验。
沈子衿眼珠微动:让我来,更好收场。
虽然楚昭和承安帝只有表面父子情,但目前成婚后皇帝暂时没了非得按死楚昭的理由,所以眼下不宜撕破脸,给皇帝送上把柄。
沈子衿抬起袖子遮住下半张脸,开始酝酿情绪。
演一场也是演,两场也是演,演戏果然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一炷香后——
小福子两条腿转得飞快,步履匆匆,进了暖阁直接一个滑跪趴倒在地,姿势非常熟练。
“不好了陛下!秦王妃看到两位公子,立刻面色惨白心疾骤犯,人眼看着就要不行啦!”

第19章
小福子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嚎得又真情实感,“不行啦”三个字刺过皇帝耳膜,震耳欲聋。
不行了,什么叫人要不行了?
承安帝惊愕不已,殷南侯是提过他儿子病弱,但没想到能弱成这样啊。
要真因为自己给儿子送美人,导致儿媳气死在宫门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文人墨士的笔杆子会怎么戳他?
承安帝大事上不干人事,但某些小事上格外要脸。
别管他是不是自欺欺人,总之承安帝面色也变了:“宣太医了吗!”
小福子这才道:“啊,王爷立刻摸出枚随身带的药丸喂下,人又缓过来了。”
承安帝:“……”
他深呼吸,随手抄过身旁一本书砸过去:“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说话大喘气是想急死谁!
但好歹人没事,承安帝捏了捏眉心,塌下肩膀坐回去:“继续说。”
小福子挨了一下,但不痛不痒,绘声绘色开始描述起当时的场面。
场面当然是兵荒马乱。
沈子衿摇摇欲坠软倒,看着非常凶险,秦王府的人团团把他围住,楚昭往他嘴里塞了颗东西,才好歹是缓了过来。
两个美人没见过此等场面,尴尬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沈世子有副好皮囊,眼眶稍微红一红,简直脆弱得让人心头发颤,他苍白的手搭在身前,无助地张了张嘴。
世子快碎掉的模样让周围人骤然安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努力不让任何动静碰碎他的嗓音,凝神倾听。
就听沈子衿泫然欲泣:“王爷,我知我命苦,有身体康健的新人来伺候你也是好的,我即为旧人,今夜就从明月轩搬出去,让给两位公子住。”
“咳咳,还有我每日的药也停了吧,省下银钱,多给两位公子添些东西。”
最后,他颤颤巍巍抬手:“只求临了我能有一间破屋避雨,王爷垂怜,千万别让我去猪圈与牲畜为伴啊!”
两个美人公子大为震撼:什么!秦王府不受宠的下场是去住猪圈吗!?
皇帝也大为震撼:秦王府哪儿来的猪圈!?
沈子衿一番话语,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在场数人无不为之动容。
小福子:“秦王殿下哪能听得了这个,当场对天发誓,有他在的一天,就绝不可能让王妃住猪圈!”
小福子显然被感动坏了,情绪很饱满。
皇帝不耐烦:所以都说了王府没有猪圈,最多也就睡马厩!
……不,慢着,他的探子已经很久没能深入秦王府了,楚昭不能真修了个猪圈吧?
以楚昭的脾性,好像的确可能干得出这种事。
……皇家威严何在,成何体统!
承安帝疑心病用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小福子还在继续表演。
“殿下朝王妃剖白心意,言辞恳切,扭头就对奴才道,陛下赏人原本是想替王妃分忧,可如今看来他们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可能跟王妃犯冲,人他不敢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今天在宫门口闹这一出,明日、不,待会儿保不准就有哪些耳朵尖的就知道了。
承安帝能说什么,沈子衿可能是装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万一真给气死了,承安帝总不能被扣上克死儿媳的帽子。
太后好不容易不来他跟前念经了,他还想多清静清静。
承安帝扶着额头,心烦地叹气,不耐摆摆手:“算了。”
全公公立刻道:“是,奴才这就把两人送回去。”
他比了个手势,让小福子退下,小福子躬身退出,离开暖阁后,悄悄舒了口气,拍了拍心口。
哎呀,伴君如伴虎,皇帝跟前说话可得掌握好分寸啊。
精心挑选的美人连王府大门长什么样都没能看见,就被原路退回,秦王府的马车骨碌碌转动,带着两个主子回家。
马车里,沈子衿嘴里满是甜味儿——方才楚昭塞他嘴里的不是什么特效药,而是楚昭揣着的糖丸。
本来这是第一场戏的预留方案,没想到在暖阁里没用上,用在了出乎预料的地方。
所以人不能高兴太早,他们只不过给皇帝演了场小戏剧,皇帝就给他们整了个大活。
沈子衿捧着茶杯,一连演两场夹杂泣音的戏码,实在费嗓子。
沈子衿润好了喉咙,舒服不少:“皇上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往王府后院送人了。”
送人就是克秦王妃,多吓人呐。
楚昭替他把茶水续上:“今天辛苦你了。”
沈子衿:“是王爷的功劳。”
他不是瞎吹捧,是真心的。
宫门口的戏没有事先商量,完全是临时发挥,沈子衿戏再足,也得楚昭接得住才能圆场,而楚昭不仅接住了,还配合得非常完美,没有让沈子衿任何表演白费。
不过闹这么一通,先前的喜悦被强行冷却了,没了庆祝的心思,沈子衿还在复盘有无错漏:“也不知道回去复命的那位公公,会不会添油加醋说些不利的话。”
楚昭放下茶壶:“这点不用担心,他叫小福子,是三哥的人。”
噢,原来这位就是小福子,日后的福大公公啊,那沈子衿放心了。
为了今天在皇帝面前求官的戏码,他们提前就开始准备,沈子衿的文章写出来先给楚昭看过,楚昭看到文章时就惊为天人。
他很佩服会写文章的,不像他,做实验搞研究可以,但写论文就头疼,死线之前每天都是折磨日,趴在电脑前对着半天敲不出一个字的屏幕吐魂。
“世子,”楚昭道,“你写得一手好文,人又聪慧,若真心想入仕,绝对比沈明鸿更有前途。”
今日沈子衿对承安帝说的一番话,或许也有他几分真心在里面呢?比如读了书想为天下做点事,的确是文人的追求。
“你如果想为官做些实事,我支持你,不过也是真的认为你不必着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等沈子衿养好身体,说不定朝廷已经大变样,也更适合一心为国为民的良臣。
沈子衿对做官真的没兴趣,但既然要救楚昭的命,扫平首辅党和次辅党,那就免不了要在官场上浸淫,因此他话没法说满,只得点点头:“嗯。”
养身体是要养的,但王爷您生命都开始倒计时了,我可不能只宅家里养病啊。
楚昭见沈子衿听进了自己的话,又想今天废了好多劲,世子肯定累了,回府后就会好好休息,但他不知道,沈子衿一入明月轩,就让人备好了纸笔,而后独自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路要一步步走,人要一个个扫。
楚昭马上要入巡防营,现任巡防营副统领崔倾山自然不满,而且这位背后关系拐了好几道弯后跟首辅搭上了,如今看着不算起眼,日后却在构陷楚昭的事情中出过力。
楚昭的罪名到最后没能坐实,加上他的死,首辅党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了不少人手,被次辅党压了一头,而崔倾山踩了狗屎运,躲过一劫,不但没被波及,还掌管了巡防营。
楚照玉登基后,重查秦王案,清算漏网之鱼,崔倾山的脑袋也落在了那场清洗之中。
沈子衿把他的名字圈出来,漆黑的笔墨将崔倾山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第一个目标就他了。
崔倾山的描写在全文篇幅不算太多,普通人看完可能根本想不起他,但好在沈子衿记性很好,不仅没忘,还能根据为数不多的描写提炼出有用的消息。
崔倾山骄狂轻纵,有点小聪明,崔家三房的次子,父亲是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
崔少爷顺风顺水惯了,心态脆,受不了挫折,只要把他撸了官踢出巡防营,人多半就废了,不足为惧。
若他真从此不再生事,还能保住自己项上人头。
得找个连皇帝都无法拒绝,让即使崔家求到首辅前也不管用的由头。
开题了,为稳妥起见,最好能答出两三个备选方案。
皇帝今日的作为给沈子衿敲了个醒儿,局势随时可能改变,他该动起来了。
沈子衿按了按桌面的镇纸,墨玉莲花台,楚昭已经提前付过超量的工资了,嗯,给秦王府的打工生涯正式开始。
把沈子衿送回王府后,楚昭换了衣裳,一个人轻装出行,去了二皇子所在的瑞王府。
“二哥,先前说的事如何?”
二皇子楚照玉坐在轮椅上,颔首:“殷南侯的事不难办,连着吏部的人一起算,为免沈世子背上罪囚之子的名头,贬官放出京城即可,你看如何?”
楚昭:“嗯,自然合适,我想着,等皇帝褫夺了殷南侯爵位,再找个由头给沈世子要过来,本来还在思考什么由头合适,现在却不用犯愁了。”
二皇子:“嗯?”
宫门口的闹剧还没传到他耳朵里,楚昭说给他听了,二皇子在跌宕起伏的剧情里神情变了好几轮,微微睁大眼,最后难得笑出了声。
他很久没真心实意被逗笑过了。
“沈世子真是个……嗯,妙人。”
楚昭也莞尔:“他确实很有趣。”
楚照玉:“如此一来,殷南侯的爵位就可以当做补偿,顺水推舟,平息宫门口的闹剧。”
安王府很是清静,同样是铁板一块,却和内里鲜活的秦王府不同,宁静中藏着微不可见的杀意,并非淡然,而是一潭死水。
自打沈子衿来了秦王府,自己心情愉悦的时间奇异得变多,再踏进安王府,忽然就有种隔世的萧索感。
“二哥,”楚昭知道他素来郁结很重,还不爱跟旁人聊心事,“事是一件件办的,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别把自己逼太紧,得闲多出去转转,散散心。”
楚照玉没说好或不好,他弯弯嘴角,搪塞过去:“还说我呢,倒是你,无论是不是真心成婚,都是已成家的人,要更稳重些。”
“朝堂局势有变动时,你能看得分明,但不擅提前谋局,你府上一直缺个好的谋士,官场之事你不能总跟着我,身边还得有人给你把关才行。”
楚照玉垂眸,否则万一哪天他撒手人寰,谁来给他两个弟弟出主意?
都说兵者诡道,克诡计谋略并不都是相通的,兵法实操和朝堂勾心斗角学问大有不同,反正对楚昭来说,前者他纯熟,后者有一定嗅觉,但确实不擅长。
他适合以更高的身份纵观全局,当棋盘铺展,就是他落子的时候。
还有三弟,有点小聪明,可不够跟吃人的朝堂掰手腕,二皇子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俩。
楚昭知道自己长处和短板,他不是自大的人:“良士可遇不可求,再说怎么就不能老跟着你了,你看着前朝,我看着四境,刚好。”
楚昭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二皇子想,他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在用他的方式,给自己一点温度。
不过很快,楚昭就换上了松快的语气:“马上要接管巡防营,游手好闲的好日子结束了,我想上任前再带着世子出去赏赏景,二哥跟我们一起来?”
楚照玉心头一动,虽说楚昭和沈子衿只是逢场作戏,不是真的恩爱眷侣,但楚昭在他面前提起沈子衿的次数越来越多,光是今天进门后,十句话就有八句离不开沈世子。
难不成楚昭和沈子衿之间……
“我就不去了。”楚照玉若有所指,出言试探,“你随时都记着沈世子啊,难得见你这么挂念谁。”
楚昭没听出他话里别有深意,只道:“人到了王府,我是该多照顾一二的。”
楚照玉轻声:“喔。”
看来两人之间是清清白白,还什么都没有。
但住在同个屋檐下,如今就这么上心,以后日子长了回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楚昭身边要真能有个心意相合的人,也不错。

楚昭和沈子衿这花却没能去赏成。
因为之后下了一天雨,东宁公主又在第二日带着侍从和行李住进了秦王府,楚昭和沈子衿给她接风,又过去一天。
外面赏花去不成,楚昭直接从三皇子那儿薅了几株金贵的花,给明月轩里搁两盆,再给东宁住的西苑放一盆,关起门来自赏。
假期真是眨眼就没了。
楚昭这位成年皇子,在外吃了多年的沙,又回京无所事事一年后,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上。
不管别人投来怎样的眼神,楚昭都泰然以对。
只早朝途中遇上殷南侯的时候,他特地上去问候。
问候得很有水平,专挑侯爷的心口戳:“子衿如今已是侍读学士,侯爷两个儿子都在朝为官,恭喜侯爷啊。”
殷南侯表情非常精彩,即便他面色铁青,但在旁边陆陆续续还有同僚道贺的情形下,他再艰难也得对楚昭挤出一个笑来。
楚昭神清气爽:精彩,回头就说给沈子衿听,让他也快乐一下。
早朝结束,楚昭就带着黑鹰直奔巡防营。
巡防营的大营驻在城郊北面,开了片大校场,平日集结、练兵跑马都在此处,楚昭到后,先召集了留在营地内的所有人。
副统领崔倾山不在,今日他休沐。
楚昭第一天上任,崔倾山就特意提前递了条子休沐,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本以为自己可以升职,但被楚昭这个空降的截了胡,心头不舒服,楚昭能理解,他先前已经调查过巡防营的情况,崔倾山可能只会是个小麻烦。
皇帝故意留着崔倾山,也有制衡楚昭的意思,所以为了让皇帝放心,楚昭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崔倾山。
营地里的人到齐后,楚昭抬眼一扫,就看到队伍里三个额外显眼的家伙。
三人衣冠不整,明显穿得匆忙,从脸到脖子根都红得快发紫了,楚昭手指一顿,点了三人出列。
三人脚步虚浮来到跟前,迎面而来就是发臭的酒气。
楚昭不动声色往后仰了仰,避开这股十分有味道的风,没什么架子,用闲聊的语气问:“你们今儿当值结束了?”
巡防营采取的是小队轮班制度,昼夜换巡,有些人为了方便,干脆就在营地里休息,所以在营地内睡觉或者放松都很正常。
三人面对问话,两个完全没酒醒,一个紧张得发抖,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
心虚就代表有故事。
黑鹰上前一步,厉声呵道:“问你们话呢!”
稍微清醒点的那个肩膀一抖,结巴道:“没、没有,我们还……”
话都吐不清楚,实在糟心,一名将官看不下去,出列拱了拱手:“王爷,他们的小队两刻钟后就要上值,按理说,应该准备起来了。”
楚昭和颜悦色的语调缓了下来:“噢。”
“两刻钟够把你们脑子里的酒晃出去吗,就这么去轮值,不怕摔在街上直接睡死?”
他嘴角甚至还带着点笑意,行伍间大家插科打诨是常事,但此刻无人敢把楚昭说的当笑话。
因为下一秒,楚昭就拉平了嘴角,冷冷道:“拖下去,一人二十鞭。”
三人中剩下的两人这下可算是酒醒了,立刻跪地求饶,因为醉得没力气,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让人牙酸。
“如果什么错都能免,还要规矩章程干什么,”楚昭冷酷无情,“巡防营的规章,我刚背的,渎职者,依所犯错误的大小,轻则二十鞭,罚奉一月,我没背错吧?”
将官倒是会来事,亲自架着把三人拖下去,扒了上衣,就在旁边打,马鞭重重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和惨叫声同时响起,惊得营中其他士兵们大气也不敢出。
对他们中大部分人来说,楚昭只是个活在传说里的人,或说他安定四方保家卫国,或说他残忍暴戾不近人情,直到今天,楚昭才真正站到他们面前。
楚昭素来用的武器是一把刀,刀身细窄,长四尺,刀鞘漆黑,四爪金龙盘旋其上,楚昭将刀拿到身前,不轻不重往地上一杵,大马金刀坐着,就着惨烈的背景音,不紧不慢开口。
“初来乍到,给各位讲讲我的习惯,我这人最怕麻烦,所以只要诸位不给我找麻烦,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下值后爱怎么玩怎么玩,在营地里烂醉打滚都随你们喜欢,人无完人,日常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我也能当没看见。”
“但要是连基本的活儿做不好,旁边三位就是例子。我今天只想和大家好好说话,他们非要赶上来让我揍,真会找事啊。”
散漫成这样,崔倾山这段时间怎么代管的。
“巡防营护着京畿重地,我也不说什么远大抱负,就说各位家里老小都在京城,城内安危落在你们肩上,各位也不想提起巡防营时,他们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吧?”
楚昭视线扫过每张面孔:“好儿郎不该成为他们的骄傲吗?”
营地边刮过一阵风,卷过架子上泛着寒光的武器,散漫无序了大半年的巡防营,在秦王的话和刀下,风里再度裹挟了森森的铁器味。
有人双眼划过光亮,昂起头颅,也有人把头低了下去,被两三句话就压得心虚难耐。
楚昭十五开始就跟各类兵士打交道,风度翩翩的儒将、流氓出身的痞子,什么人他没见过,他治下有方不仅靠天赋,也是后天的磨砺。
三人的惨叫声停下,楚昭把刀佩回腰间:“今夜锦绣阁包场,我请各位听曲儿,美酒佳肴管够,尽情玩,都记我账上,夜里当值去不了的兄弟,每人都能得我送上的一壶好酒、一只烧鹅,下值后痛快地喝。”
锦绣阁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老板很会做生意,楼中搭了个大台子,开业时就花大价钱请了名角乐师来造势,吃喝玩乐齐全,比普通的酒楼花样多,又比秦楼楚馆更雅致,很快成为宴请贵客的好地方。
档次高了,进门需要花的银子自然不低,不是谁都舍得自掏腰包去锦绣阁吃饭。
先前主动出声的将官非常识趣,带头高声道:“多谢王爷!”
其余人也齐声开口:“多谢王爷!”
铿锵有力,整齐划一。
楚昭重新随意地勾了勾嘴角:“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跟我客气,我给各位兜着底,也仰仗诸位做事,日后大家齐心协力,共进退。”
不过刚照面,就足以让底下的人知道楚昭行事作风,以后做事,也好掂量自己分寸,有个度。
营里其他将领暗暗心惊,秦王不愧是兵马大元帅,手腕干脆,散漫的巡防营看样子要变天了。
楚昭恩威并施,也不管有些人心里犯什么嘀咕,将巡防营的册子要过来看,要不是方才三个醉汉,他在巡防营的第一天本该更加轻松简单。
基础打好后,剩下的都可以慢慢来,总不能刚上任就碰上什么要加班的麻烦事吧,他对自己运气还是有点自信的。
楚昭还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这句话就会跟回旋镖一样扎到他身上。
此时此刻,就让秦王殿下再悠哉一会儿。
楚昭都已经上班好一会儿了,秦王府明月轩中,却还弥漫着宁静的气息。
东宁公主站在院中,面上绷紧,心头有些慌。
他行事小心,觉得入了秦王府就该守规矩,决不能让皇兄皇嫂觉得他失礼,于是早早起来做好准备,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到明月轩给沈子衿请安。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来早了,沈子衿还没起。
东宁是辰时正来的,本还在担心会不会晚,等着他的却是满脸为难的小东:“世子身体不好,向来是睡到辰时末才起。”
可怜东宁小卷王,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根本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能睡到辰时末!
东宁有点慌,但机灵没有下线,立刻道:“我无意打扰皇嫂休息,就在这里等他起身便可。”
意思是千万别去把沈子衿吵醒了,避免小东为难。
可小东不敢让他就在院里干等啊:“公主千金之躯,晨起露水重,怎能留在院中,小的这就让人备上茶水点心,您快请。”
东宁觉得没事先了解好情况是自己的问题,脚下生了根,硬是要扎在院子里:“不了,我就在此处等。”
当朝皇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群倔骨头。
等沈子衿终于起身,听了东宁的消息,本来还有点迷糊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这孩子……快把他请去屋里,就说是我的吩咐,问问宫中丫鬟东宁的口味,把早点给他端一份。”
沈子衿抓紧时间收拾自己。
他其实想着上班了,自己也该晚睡早起,但奈何身体不争气,每天晚上到了点,比闹钟还准时,眼皮立刻打架,脑里浆糊翻滚,干不了一点正事。
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卷得起飞的打工人,真是堕落了。
沈子衿很快拾掇完毕,去到隔壁屋中,就发现桌上的点心饭食半点没动,东宁只喝了些茶水。
非常拘谨。
看到沈子衿出现,东宁立刻要起身,被路过的沈子衿顺手按下:“坐着,不用给我行礼。”
沈子衿到他对面落座:“用过早饭了吗?”
东宁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王府没有日日请安的规矩,你可以随意些,今日让你久等,抱歉。”
其实究竟有没有规矩沈子衿也不知道,但楚昭不拿来要求他,那就当没有,非常合理。
东宁赶紧摇头:“与皇嫂无关,是我自己擅做主张,才该道歉。”
方才的话东宁显然就没听进去,沈子衿无奈:“你没错,对着我不用这么……唔,拘束。”
东宁从小遵从太后旨意,谨言慎行,生怕一步踏错万丈深渊,在陌生的环境,习惯性先将自己姿态放得很低。
小孩儿这样怪让人心疼的。
沈子衿叹了口气。
他自小没过过几天有爱的日子,对上这种乖巧又可怜的小孩儿,容易心软。
沈子衿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他在屋里闷头做了两天方案,今天白君行会来访,是先前答应沈子衿的字写好了,特来送上。
本来沈子衿准备就在王府里招待白君行,但不如改个碰面地点,趁机带东宁散散心。
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能做的有限,能让小孩儿绷紧的弦松快点也好。
“白枭说新悦茶楼最近来了对兄妹,曲子唱得很好,东宁,我带你去听听,好不好?”
对着小孩儿,沈子衿不自觉带上了哄人的语气,东宁没想到沈子衿还肯抽时间陪自己,受宠若惊。
东宁连欢喜都表现得很谨慎:“东宁自然愿意。”
沈子衿:“好。小东,去给白大人带个口信,今日改在新悦茶楼见面。”
小东:“是。”
东宁发现自己这个皇嫂和和气气,目前对他也十分友善,踟蹰一下,鼓起勇气,试着搭话:“皇嫂,是哪位白大人?”
“白君行白大人。”
东宁乖乖巧巧:“原来是白君行大人,我读过他的赋,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也不懂意思,但读起来很好听。”
沈子衿没有戳穿他的谦虚,东宁嘴上说着不懂,实则应该很懂。
别人家六岁的孩子还在玩泥巴,他已经是太后教出来的宫斗初段选手了。
承安帝自己不行,但生的孩子却是个顶个的优秀,这玩意儿十分玄学,没法解释。
用完早饭和药,又坐了会儿,沈子衿带着东宁出门,不用轿子马车,就寻常走走路。
东宁落后沈子衿半步,恪守规矩,沈子衿抿抿唇,试着把手伸过去:“要牵手吗,东宁?”
东宁先是一愣,沈子衿看到他眼中分明划过一丝惊喜,但又努力压了下去。
而后小心翼翼把手放了过来。
孩童的手很小,又轻,东宁被沈子衿牵到身边,他偷偷观察沈子衿的神情,发现他没有半点不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不少。
牵着沈子衿的手指动了动。
沈子衿感受到小孩主动回握的力道,弯弯嘴角,心道小孩儿可算是放松了点。
气氛好多了,沈子衿牵着东宁出门:“对了,出门在外,我们低调些,东宁就别称呼我皇嫂了。”
东宁聪明伶俐,当即改口:“好的,嫂嫂。”
沈子衿:“……”
他本来要说,你可以叫我“哥哥”。
“我会乖乖的,嫂嫂。”
……行叭。
唉,小孩早慧心思又敏/感,万一让他别叫自己嫂嫂反而惹得他心惊胆战胡思乱想,得不偿失。
反正跟哥哥一个辈分,差不了多少,嗯。
沈世子为了自我安慰,也真能四舍五入啊。

沈子衿牵着东宁的手,他俩要出门,身边自然有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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