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将士噗通趴上桌,到梦里见他心上人去了。
楚昭喝干碗里的酒,姿态悠悠:看,这题不就答完了?
月亮在空中挪,到了亥时,屋内醉倒一大片,楚昭差人把醉了的送回去,又吩咐想玩的可以继续。
他则起身,打道回府。
跟下属们亲近得差不多,等他走了,某些人才能放得更开,没有压力痛快喝一喝。
回到王府自己的院落,孟管事将屋内灯点好,端上准备好的醒酒汤,楚昭喝着,鼻尖闻到屋子里的香味。
楚昭:“点的什么香?”
孟管事:“沈世子和公主今儿出门带回来的,名叫清荷香,世子差人往您院里也送了些,老奴让大夫查过了,香没问题,闻着又好闻,就点上了。”
清雅的香味冲淡了楚昭身上的酒气,楚昭在香雾缭绕间愣了愣,王府……确实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怎么有种老婆孩子都齐了的错觉。
楚昭头皮一紧,心道今晚真是喝多了,赶紧把奇奇怪怪的句子从脑袋里清空。
沉默片刻后,他吩咐。
“锦绣阁的账明早送来,把别的账簿也理一理,明天带着,跟我去明月轩。”
连锦绣阁的账也?
孟管事讶然,但什么也没多问,躬身道:“是。”
锦绣阁在其他人眼中,与皇家没有半点干系,只有一小撮人才知道,锦绣阁背后的老板其实是楚昭和三皇子,这是个掩住的秘密。
楚昭想的是,如果要用沈子衿做谋士,有些情况就该让他知道。
不过在孟管事看来,又是另一番意味。
账簿等于内务,连锦绣阁的事也让沈子衿知道……这,是不是再过不久,他们就该改口,真正称明月轩那位为王妃了啊?
第24章
要说王府里每日谁起得最晚,非沈子衿莫属,这一点已经达成王府上下共识,包括才来没两天的东宁。
东宁早上不再过来请安,沈子衿舒舒服服睡醒,昨晚楚昭派人送回来的点心被他当做了夜宵,吃得心满意足。
沈子衿想着今天晚点时候等楚昭来了,必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务必把谋士的职位拿下。
面试求职,他很行。
至于为什么是晚点时候,很简单,因为楚昭还要上班,他说今天来见自己,也得等下班才能见嘛。
不过沈子衿没想到,今天自己还有别的客人。
沈子衿如瀑的长发披在脑后,小东替他束发:“殷南侯府的沈明鸿公子递帖求见王妃,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沈明鸿?
沈子衿略一思忖,沈明鸿来找,他暂时只想得到一种原因——
那就是催他回门。
他一成婚就病了,连进宫请安的时间都往后拖,殷南侯府没法在那时候催,他们可不敢排在皇帝前面,但现在宫中去了,沈子衿都能出门闹出大谈资了,能走能蹦,总该回娘家了吧?
东宁等着的时候,沈子衿飞速收拾了去见他,但沈明鸿等着,沈子衿半点不急:“让他等,吃了早饭慢慢去。”
小东眼神动了动:“是。”
小东虽然做事麻利,但先前只全听孟管事吩咐,做些府内的活,不了解王府机密,也对沈子衿和殷南侯府的关系知之甚少。
被派来伺候沈子衿时,只知道王妃陪嫁的仆从犯了错,具体错误知情者讳莫如深,因为王爷不让私下随意谈论。
但他机灵,从沈子衿的态度中立刻就能看出问题。
起码王妃跟他这位哥哥并不亲近。
至于别的,他还要再看看。
一个优秀职场人的素养:认真观察,仔细做事。
除了礼服这种一个人搞不定的繁琐衣装外,如今普通常服沈子衿都是自己穿,但头发难度太高,小东帮他束发,沈子衿还在悄悄偷师。
沈子衿尝试过自己束发,最后漂亮的头发变成了非常超前的艺术,他不得遗憾地继续学习。
沈子衿慢悠悠梳洗完,细嚼慢咽吃了早饭喝过药,这才让小东把沈明鸿请到他的院子里来。
沈明鸿踏入明月轩,首先看到的是院中风景。
花开正好,草长莺飞,草也不是什么杂草,碧绿枝叶舒展,苍翠又漂亮,假山搭得别致,院中回廊跨在小池上,池中锦鲤颜色各异,波光粼粼中自由自在。
沈子衿在殷南侯府住的院子死气沉沉,此地生机勃勃。
对比之下,一个天一个地。
沈明鸿到时,沈子衿在院落石桌边喝茶晒太阳,很是惬意。
沈明鸿带着非常复杂的神情僵硬地行礼:“下官见过秦王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新婚当天闹得那般难看,沈子衿没让他背着出门,但他此时也只能当做没发生。
沈明鸿万万没想到,皇帝真的重新启用楚昭,不仅如此,居然还给沈子衿赐了官!
现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的身份地位都远不如沈子衿了,连官职都比不上。
沈明鸿刚得到消息时,把自己关在房里无能狂怒一整天。
当时脑子里只有大大的三个字:凭什么!
占着世子之位多年,身份高自己一截,以为给他找了个辱人的亲事打发走了,等着看他笑话,结果一朝翻身,依然狠狠压在自己头顶。
沈明鸿越发担心:世子之位真的还能拿回来吗?
也愈发难受:凭什么沈子衿一出生就什么都比自己好?
他不服。
可沈明鸿似乎忘了,沈子衿空顶着个世子头衔,在侯府内被他们欺负多少年,如果这也能叫压在他头顶,那罪大恶极的囚犯都能喊声冤。
施暴者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他们做什么理所当然,可别人要是让他们难受了,那不行。
多大脸。
做婚服时,楚昭吩咐给沈子衿顺便多做些常服,沈子衿从殷南侯府带出来的衣服已经压箱底了,他今日穿着一身靛青长袍,腰戴双鱼环佩,腰线束出极为好看的线条。
最重要的是如今沈子衿气色养得非常好,若先前在侯府是朵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小白花,王府则让他慢慢绽成稠丽多姿的牡丹国色。
明艳动人,倾城无双。
美人在前,沈明鸿看得更难受了,心里酸坛子和苦水直冒。
沈子衿受了礼,居然没让他坐下,直接开口问:“你来所为何事?”
沈明鸿不可思议,他瞧了瞧石桌边的凳子,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沈子衿——
沈子衿选择性眼瞎,当看不见。
沈明鸿磨磨牙,只好站着回话:“父亲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门,府里也好备上。”
果然是为了回门的事。
老实说,要不是今天沈明鸿来,沈子衿都把这事儿忘了。
他只道:“总归会提前知会你们,在侯府等着消息就行了。”
沈明鸿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有个确切时间吗?”
沈子衿目光轻轻扫过沈明鸿,忽然哂笑一声。
“我把侯府带出来的贴身侍从赶走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沈明鸿心脏顿时一紧:他知道。
因为那人哭天抢地求侯府再度收留他,所以他们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子衿从前在侯府用的药,究竟是纸包不住火,被发现了。
他们可以一口咬定绝无此事,但王府大夫和殷南侯府,沈子衿会选择。
沈子衿看到沈明鸿藏不住的色变,心头有数:“看来知道,还能来催我回门,不知道该说你们心大,还是脸皮够厚。”
沈明鸿:“你!”
他刚重一个音,就注意到王府的仆从看向自己的眼神骤然犀利,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跟火气一起,憋得他哪儿哪儿都疼。
以为他想来吗?还不是没办法,嫁出去的人老不回门,时间长了京城会怎么议论他们家,殷南侯最近都急得上火,嘴上冒泡了!
沈子衿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小东,送客吧。”
沈明鸿倏地抬头,不可置信:“王妃,我无论如何算你家人,来了你府上,竟连茶水也没有一杯,就要赶人,这就是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简直欺人太甚!
他快炸了,沈子衿却镇定自若,好整以暇问小东:“他先前等我的时候,你们上茶了吗?”
小东:“有的。”
早知王妃不喜此人,还不如不上!
沈子衿顿时鄙夷看向沈明鸿:“喝都喝了,怎么还不认账呢?王府的都是好茶,便宜你了。”
沈明鸿:“……”
这一趟他就真的不该来!
小东非常有眼色上前,挡住沈明鸿视线,高声:“沈公子这边请。”
听起来很有礼貌,但实则生怕他赖着不走的调调把沈明鸿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沈子衿看得神清气爽。
侯府里对我作威作福,知道厉害了吧,该。
从前他把沈明鸿气过头了沈明鸿敢动手,现在动一个试试?
白枭就在隔壁屋顶抓鸟呢,周围也还有别的护卫在。
不是你沈大公子肆无忌惮的地方啦。
沈明鸿屈辱地走出王府,他憋着口气闷头走到大街上,一只狗哒哒迈着步子,路过他身边时,顺脚抬起了后腿。
等沈明鸿闻到尿骚味儿惊觉抬头,狗早就不知窜到哪儿去了。
沈明鸿:“……”
怒气值已满,但没有可撒火的对象,他忍无可忍低吼一声,愤愤跺了跺被狗尿临幸的脚。
路人纷纷抬头,有人从他身边过被吓了一跳,简直莫名其妙,沈明鸿惊觉自己失态,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脸上臊红得慌,忙垂下脑袋快步走掉。
几乎是落荒而逃。
出门没看黄历,流年不利。
等他浑浑噩噩回了侯府,一头扎进自己院落,洗了澡把身上衣服都换过,风一吹,总算冷静了点。
先前药方的事败露时,他和殷南侯就担心过,秦王会不会报复他们,赶紧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捋了一遍。
小的先忽略,大一点的,收受贿赂,总额不多,查也不好查,应当没什么问题。
分析完后,殷南侯府松了口气,不过最近在朝堂上还是比较低调。
他今天休沐,不知道早朝可热闹了。
崔倾山在大牢里,跟沈明鸿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碰上了沈子衿呢?
沈明鸿还不知道,他跟他爹受贿的证据,早就呈在二皇子案头,准备妥当了。
他还在跟沈子衿玩宅斗,但沈子衿准备连锅都给端了。
思想超前,段位不在一个层面上。
今天去秦王府,一无所获,沈明鸿叹气,殷南侯还没下值,他待会儿还得安抚娘亲的情绪。
沈子衿回门,除了关乎殷南侯府颜面,还关乎财产,毕竟回门是要带回门礼的。
为了撑场面而给沈子衿添的嫁妆,罗夫人心疼死了,天天盼着金银珠宝回门呢。
沈明鸿怎么头疼是他的事,沈子衿可不管,小东给他添茶:“下次这位再来,小人给他上份大叶苦丁。”
“别可惜了苦丁。”沈子衿勤俭持家,“就说我不在,门都别让他进。”
小东立刻领命:“是!”
不速之客走了,可以边拟方案,边等楚昭回家了。
楚昭的工作是做五休一,每天申时下班,事儿要是办完得早呢,也能提前走,但作为巡防营的统领,若底下有什么突发事件,随时来找,他也随时得应,所以工作时间非常弹性。
沈子衿感慨,像极了现代社会下班后,万恶的聊天软件上,发来工作消息。
不过没办法,如果出了大事,下面的人不敢随便拿主意。
而想着想着,沈子衿脑中沉寂的一根弦骤然拨动,清醒了:对了,想救楚昭的性命这点外人不知道,而在表面上,自己应该拿出求职者的态度。
怎么能事事等着楚昭来呢,自己要主动点啊!
楚昭对他太好,麻痹了他部分神经,当真是闲散惯了,连卷都不会卷了!
楚昭说今天来见自己,自己就干巴巴等着吗?不,要让他先一步感受到谋士的温暖,让他看到自己想做事的决心。
沈子衿扼腕,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疏忽错漏。
于是他叫来小东,吩咐让厨房在下午时做些咸口的点心。
小东愣了愣,随即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试探着问:“世子,咸口点心是王爷爱吃的,您这是……?”
沈子衿笃定点头:“放马车里,下午我们去巡防营外,接王爷下值。”
小东内心一阵尖锐爆鸣。
王爷出门在外还不忘惦记家里,而王妃一日不见便思君心切,片刻也不想多等,要亲自去接人。
他们好爱!
王妃王爷是真的!
楚昭把操练模式改了改,发下去,让他们以后都按着新版本练。
强度乍一看变高了,实际总量差不多,还更科学。
将领中也有懒骨头,京城内的武官,多的是没上过战场的世家子,按部就班学学武术,走武举入仕,时间长点,有些人武功开始变得稀松平常,主要都钻研怎么做官去了。
但在楚昭认为在什么岗位就要有对应的知识,基础技能不能废。
楚昭抬眼扫过,对某些人想法心知肚明,对几个将官道:“这样,凡是能在黑鹰手底下撑过十招的,我允许你们训练减半。”
十招?几个将官们抖了抖毛:看不起谁呢!
有人摩拳擦掌,但也有人小心稳妥,不会当出头鸟,准备先让别人探探虚实。
出头鸟自告奋勇上了。
出头鸟三招就趴了。
其余人:“……”
黑鹰紧了紧绑着臂鞲的绳子,站在场地中间,一言不发,宛如一个战神。
其余人跃跃欲试的脚悄悄缩了回来。
我们打他,真的假的?
他们是斗鸡,对面是老鹰,这没法打啊没法打。
他们立刻纠正态度,义正言辞抱拳:“王爷有令,我等自当勤勉!”
给楚昭看乐了,但优秀的上司给属下留面子,并不拆穿,也没告诉他们,黑鹰是精挑细选培养出来,自己护卫里数一数二的。
楚昭又招招手,让另一个侍卫出列:“京城巡防,兵法不能完全不涉猎。他擅长兵法,不懂的你们可以问,我会定期考核。”
将官们愣住:考核?
不是,科举会试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要考试啊???
楚昭狡黠弯嘴:“我只考你们,放心,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他才不可能监考全部,那多累,上班是要懂得偷懒的,他管好几个人,几个人再去管好下面,一层接一层,带着整个巡防营都变好,大伙儿都省事。
将官们掬了一把辛酸泪,面带微笑接下命令。
楚昭起身,迈步在营地内巡视,神色满意,大营这边很快就能步上正轨,到时候他就有更多时间坐镇城内的卫所,别的不说,卫所离家近啊,下班到家花的时间更少。
楚昭自己也没把每日该有的训练落下,这不是卷,属于保命基本功,如果没这手功夫,他早就不知在外面死了多少回了。
所以跟吃饭喝水一样,成了必需品。
不过只做基础训练,维持着身手不钝就好,他不需要加强款——从前没日没夜地练,不就是为了现在能松快点么。
楚昭完成了武的部分,又回到屋里做文的部分,慢悠悠翻看巡防营册子,边等着下班。
今天总不能又碰上什么要加班的事吧?
临近申时,楚昭惬意端起茶杯,准备喝完这口就打道回府,抬眼,就看到个小兵步履匆匆朝他的屋子奔来。
多么眼熟的情景。
楚昭:“……”
不是吧,还来,人真能这么倒霉?
嗯?等等。
定睛看去,今天这位小兵的表情不一样,眼角眉梢带笑,是迫不及待,加上生风的步子,后面跟着的往往是好消息。
楚昭刚悬起的心落了回去。
不是倒霉加班就行。
但什么好消息笑成这样,表情似乎还掺杂着一点……八卦和好奇?
搞得他也好奇了。
小兵迅速跑到案前,眉飞色舞:“王爷,营地外来了马车,我们的人例行盘查,发现是秦王府的车架。”
楚昭愣了愣,秦王府的车架就他和沈子衿还有东宁能用,马车来巡防营外是要做什——
小兵脸蛋红扑扑:“王妃说,是来等您下值呢!”
——哦,原来是来接他下班。
……专门接他?
楚昭心头冷不丁冒出种古怪的滋味,不坏,但是搞得他浑身莫名僵硬了起来。
楚昭看似淡定合上册子,稳步朝外走,实际上王爷威风凛凛的表面下,正在努力协调突然不太听话的四肢。
等到了营地外,秦王府的马车果然停在路边。
沈子衿大约是下来活动活动,就站在马车边,看到楚昭,立刻扬起笑,朝他走来。
眼下是部分人换班和某些将官的下值时间,沈子衿这一笑,让本来就探头探脑看向马车的人们抽了口气。
娘诶,他好看得要命啊!
他们中不少人知道崔倾山好男色,沈子衿长这样,那崔倾山的确可能色胆包天,对他图谋不轨!
楚昭朝前走,昨晚高谈婚姻论的大嗓门将官“嚯”了一声:“瞧瞧,这才是爱侣啊,王妃看着就是个柔情似水的,多体贴啊!”
楚昭差点被他嚎了个急刹车。
而对婚姻求而不得的那位年轻将官嘤嘤呜呜,满眼都写着好生羡慕。
楚昭:……兄弟别这样,看得人害怕。
楚昭轻轻咳了一声,不太明显地拂过自己衣摆,理顺了衣服,走到沈子衿面前。
“是有什么急事要跟我说吗?”楚昭问。
他问出来的时候,自己其实知道答案:如果真有急事,派侍卫快马加鞭来报就行,不至于坐着马车过来后,还悠闲在外等着。
但这是最适合他的开场白,毕竟他俩又不是真的恩爱,不用演戏的时候,他们自然要保持边界。
沈子衿摇摇头,实话实说:“王爷,就是专程来接你。”
年轻将官:呜呜呜!
楚昭早已习惯被人围观,但头回被大老爷们簇拥着在私事上起哄,不太自然摸了摸鼻尖,让黑鹰去牵马,自己则跟沈子衿上车。
上车时,当然又扶了把沈子衿。
楚昭养成习惯了,沈子衿也快跟着习惯了。
上了车,沈子衿不急着提谋士的事,先刷刷自己的求职分数,给楚昭一点温暖,他拉开平日里装点心的匣子:“我让厨房做了些点心,王爷先……”
沈子衿的话在拉开匣子的瞬间骤然停住。
他是让小东吩咐厨房做些点心,但是不知道小东怎么传话的,点心做了亿点点。
咸口点心在盘子里玩堆高高,一块又一块,层层叠叠花式摆盘,螺旋上升,成了一座塔。
怪好看的。
量也怪吓人的。
若不是匣子限制了发挥,沈子衿怀疑他们高低得垒出一座巨无霸来。
他想起小东对自己固宠的执着,沉默了。
楚昭一看点心的量,也沉默了。
光用眼睛看,感觉已经饱了。
但点心全是他爱吃的口味,又让楚昭心口莫名漏了半拍。
酥酥麻麻,好怪。
向来是他体贴别人,很少有人这么惦着他。
沈子衿硬着头皮把点心塔小心翼翼推过去,生怕它倒下:“王爷,请。”
楚昭按捺住内心莫名其妙的悸动,从最顶上拿了一块,尝了一口,点点头:“昨晚送去的点心怎么样?”
沈子衿:“很美味,多谢王爷。”
“锦绣阁厨子做的,如果你喜欢,可以随时差人去吩咐,暂时没法把厨子直接要到王府来,因为锦绣阁其实是三哥的产业,好厨子不能少。”
读过原著沈子衿当然知道,但楚昭把这事儿说出来,是不是意味着……
沈子衿坐直了,屏息等着楚昭下文。
楚昭又咽了口点心:“锦绣阁也有我的一半。”
沈子衿讶然睁大眼。
这回是真惊讶,因为原著里根本没提过此事!
锦绣阁作为达官贵人喜欢宴请宾客的地方,自然也是个良好的情报收集点,三皇子暗中重要产业之一,后期帮过大忙,没想到居然还有楚昭的手笔!
沈子衿短暂的失神后,连忙调整面部表情,恢复如常:“没想到王爷还有经商的天分。”
“我没有,就帮了点小忙。”
比如开业初什么请人唱曲儿,打广告做宣传,抬身价之类的,都是照搬现代基本营销知识,再多的楚昭也不会。
经商方面还是得看三皇子,会玩,也会赚银子。
“锦绣阁帮着收集了不少消息,从官场到民间风声,都有。”
沈子衿蜷了蜷手指,久违找回了面试的紧张感:“王爷把这些告诉我,是想……”
“本来是想等回府,给你看账本的时候,一起说的。”结果没想到你先来了。
楚昭弯起嘴角,宣布录用:“沈先生,秦王府以后做事,要仰仗你了。”
入职成功!
沈子衿长舒一口气,抬手行礼:“定不负王爷所托!”
行完礼,沈子衿正式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积极发言,试图给自己——减少工作量。
对,刚上班就要讨价还价,实在是非常合理。
“王爷,账本和内务先前是孟伯在管吧?我觉得由他继续管着,挺好的。”
他是为了救楚昭的命才下场,真不是打算做全能打工高手。
楚昭也觉得不能让沈子衿太劳累,脑力劳动也是劳动,既然他不愿自然不会强求:“好,不过账本你定期查看一下,心里也有个数。”
办事时好知道有多少银子能用,就比如昨晚楚昭设宴,虽然因为他是股东,不用给现钱,但从分红里扣的钱也是钱,不能当大额花销不存在。
沈子衿给楚昭添茶:“好。”
楚昭吃了不知道第几块点心:“我给你讲讲早朝上发生的事吧。”
崔家这么多年经营,自然树过敌,二皇子安排的人都还没上,就有人忙不迭主动提起了崔倾山。
还给他们省了事。
皇帝最后判,念在崔家多年功劳份上,崔倾山削官,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
据楚昭所说,过程相当精彩。
楚昭说故事很有天赋,那画面仿佛在自己眼前铺开,吵嚷的朝堂、激动的大臣,每个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听得人仿佛置身其中。
沈子衿听入了神,不断给楚昭添茶。
直到某个时刻,楚昭忽的把茶盖扣上:“等等,不用了。”
沈子衿疑惑放下茶壶,说这么多话不口渴吗?
楚昭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撑了。”
一滴水都喝不下了。
沈子衿呆住。
他讷讷看了看不知不觉消失大半的“点心塔”,又感受了下几乎快空的茶壶。
沈子衿轻轻咽了咽嗓子。
……楚昭可能不用吃晚饭了。
他默默放下茶壶,欲言又止两秒后,小心抬了抬眼:“王爷喜欢,我下次再让人做些?”
楚昭郑重叮嘱:“务必适量。”
沈子衿郑重点头:“明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楚昭会把自己撑到,毕竟吃不完的点心可以带回去让其他人帮忙解决,看楚昭手不停,还以为是他饭量增大了。
原来不是啊?
楚昭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不知不觉就塞了这么多,搞得好像他要把整盘都吃完一样。
尴尬,丢人。
但好在沈子衿翻了篇,没拆他的台。
看来沈子衿是属于体贴款谋士,他可真是赚大了。
回府后,沈子衿把剩下的点心赏给了小东。
小东欢欢喜喜接了。
沈子衿神色复杂叮嘱:“下次让厨房做得适量,切记。”
你知道你差点就把你家王爷撑死了吗?
侍从单杀王爷,恐怖如斯。
好在小东虽然爱夹带个人私货,但也绝对听吩咐:“是。”
“东啊,”沈子衿悠悠叹息,“你改名的事拖了些天了,今儿就定下吧。”
东宁来了秦王府,同在一处,小东该避讳公主封号,只不过沈子衿在好些个名字里纠结,一直没定下。
每每给小东起名,他脑子里总忍不住冒出现代电视剧中一堆宫斗好手的名字,相当洗脑。
沈子衿语重心长,提笔在纸上写下俩字:“以后你就叫小甄吧。”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钮祜禄小甄,杜绝恋爱脑,专注事业,人人有责。
小东,哦不,宫斗高手但秦王府版小甄接过纸张,很喜欢这个新名字:“多谢世子赐名。”
这个名字好啊,谐音“真”,王爷王妃是真爱,寓意太棒了,一本满足!
沈子衿没想到楚昭消化得如此迅速,竟然能在晚饭时间,出现在明月轩的饭桌上。
呃,可是他都吃上了。
楚昭也没想到撞上了饭点,愣了愣:“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沈子衿:“厨房试做新点心,我尝了两口,不太饿,就吃得晚了点。”
明月轩的厨子听说沈世子对锦绣阁的点心赞不绝口,立刻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有他在,怎么能让外面的小妖精勾了主子的魂!
他奋发图强,短短一天,就研究出了三种独特口味的新点心,必定能把世子的心牢牢栓在王府!
沈子衿每种尝了一个,给出高度评价。
厨子紧张地问出灵魂问题:“跟锦绣阁的梨花酥酪相比,世子觉得如何?”
沈子衿刚要回答,厨子就大义凛然拍拍胸口:“我知世子心软,但不用因为在乎我的感受而说些客气话,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指出缺点,小的们才能为您做出更美味的东西。”
沈子衿把到了嘴边的客气话咽了回去,对厨师的敬业态度肃然起敬。
真心换真心,沈子衿认认真真指出了优缺点,但结论显然是:锦绣阁的梨花酥酪综合评分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