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秘书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说:“有有有,秦董您说,我这就记下来。”
两人坐的长椅是大礼堂外侧的室内过道,人不是很多。
段江言低头翻找着他和秦朔川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发现狗都嫌先生自始至终态度都没变,时间线上也没有太多纰漏。
甚至他还在秦朔川家里和北山玩过游戏,当时秦朔川应该早都睡了。
但是直觉还是让他不安心。
他想了想,不死心又开始在网上查找更多有关秦朔川的财经新闻和各种资料甚至是花边绯闻。
大佬并不喜欢有人探究生意之外的私人生活,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庭背景,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段江言抱着北山刚刚奇迹般左手持枪赢回来的小熊,又想到方才周围同学们的喝彩,忽然想到:
这样一手好枪法,对于商界大佬来说或许只能供下面的人拍马屁用,但是在上学期间的大小射击比赛中,绝对是太酷太有用了,尤其是国外大学的活动往往更丰富。
外网的信息没被秦氏集团那么严格的删除。
段医生经常翻去外网看医学期刊,这对于他来说不难,轻松挂上外网,把秦朔川的名字和实弹射击比赛放在一起搜索。
不愧是十边形战士,秦朔川当年就专业成绩全部拔尖,是相当有名的华人校草,这样的风云人物,各种帖子各种帅照都是乱飞的。
万万没想到原来秦朔川居然还有这样桀骜不驯的一面,赛车飙车、高空跳伞、机车飘移……主打一个什么野就玩什么。
除了钢琴这种看起来就和他一样优雅的乐器之外,他居然还会弹吉他贝斯之类的。
就像是突然离开原本束缚的环境,疯了一样的用各种极限方式追寻刺激、释放堆积已久的压力。
照片上的秦朔川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但表情始终淡淡的,基本不笑,无论什么刺激项目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段江言依旧很震惊,实在是不敢想象狗都嫌会有这样叛逆的时期,还以为他一直都那样又沉稳矜贵又阴森森的,没想到居然曾经是这样的疯批。
等等,是不是跑题了?他好像不是来考古秦朔川的teenager黑历史的。
段江言继续往下翻——老天爷,秦朔川当年还真是神枪手。
最神并且最广为流传的点之一,就在于他左手右手的准头都特别好,甚至据说在炫技时真能双枪射击。
段江言点开图片,虽然标准的射击姿势大差不差,但或许是心理作用,这张比赛时的照片真的越看越像北山。
段江言登时毛骨悚然。本来他是迫切想证明两人之间毫无关系、恨不得秦朔川能是什么反枪械协会的成员都好,结果越搜反而让两人越相似。
这实在太荒诞了,就连人家欧亨利都知道“意料之外”的同时需要“情理之中”,这件事是不是太不符合情理了?
奇葩到让人无法想象,他也想不通这神经病一样的戏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冷静,冷静,明明八字没一撇,不能就这样轻易给北山定罪,北山不是这样的人。
正想着,就见刘秘书打了电话过来。
她联系肯定是和秦朔川有关,于是段江言立即接起电话,心想怎么又说曹操曹操到。
“段医生,您在哪里呢?”刘秘书的语气似乎有些担忧。
“怎么了,”段江言道,“我在我表妹学校参加活动呢。你们秦董找我?”
什么,所以秦朔川现在还在公司?
刘秘书道:“哦哦那您忙吧。秦董刚开完会,我们看他好像不太舒服,也没怎么吃饭,所以有点担心。想着您要是不忙的话,过来给他看看。”
正说着,北山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段江言喜欢的易拉罐装可乐和一瓶水。
大概是为了哄他开心,臂弯还抱着一束玫瑰花,是进场时学生们卖的。段江言看了好几眼但最后没买,没想到北山居然买来了,难怪这么久才回来。
听筒放在耳边,段江言看着北山越走越近,心里惊悚猜测的谜团顿时更不确定了:“他在公司?你们秦董今天在公司?现在——”
话没说完,就听到那边的开门声和秦朔川冷冷淡淡的声音:“你去和小林把新报表再打一份给人事部,在给谁打电话……段医生?”
刘秘书“嗯”了一声:“秦董,您——”
“我没事。别自作主张。”
刘秘书只好道:“段医生打扰了,祝您今晚玩的开心,秦董叫我们去干活了,他今天要加班,再见。”
说罢挂断电话。
北山恰好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帮他拉开易拉罐拉环:“在和谁打电话?有工作吗?”
段江言张了张嘴。秦朔川现在在公司?什么?怎么会这样?
首先,一个正常的碳基生物是不能闪现位移、也不能一分为二同时出现的。
自己刚刚切切实实听到了秦朔川的声音,而北山就在自己面前,连手机都是放在口袋里的。
段江言懵逼了。疑惑看着北山,又看了看自己挂断的电话。
北山已经完全恢复了,这病就是这样,不发作的时候好好的,那一阵煎熬过去之后很快就会恢复。
此时他转头看向段江言,温和道:“在想什么?那个狗都嫌叫你回去工作?”
骂自己骂的久了,往往轻车熟路。
段江言:“呃……没有没有,那个,你好点了吗?还头晕吗?这病不是第一次发作吧,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需要去医院看么,”北山认真问,仿佛完全不了解,“只是偶尔头晕但不经常发作,这是什么病?”
“美尼尔氏综合征,其实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也没遇上过多少患者,还挺少见的。”
所以恰好短短时间内碰上两个患者,才忍不住多想,不过现在看来,北山甚至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病,和金尊玉贵不能有一点闪失的资本家大少爷完全不一样。
铁证如山,段江言只好放下心来。
想着这荒谬的虚惊一场,打趣道:“你不会有双胞胎兄弟吧?”
说完突然觉得不对,自己这是什么批话,北山的母亲因为生他而死、他又没有父亲,这阴间玩笑可不能开。
好在北山没介意,反而温和笑着把易拉罐环取下来:“给你戴上,虽然我现在还买不起,但等我之后给小江医生补一个更大的鸽子蛋,好不好?”
岔开话题,别再想他本体的事情了。
主动当恋爱脑的江小狗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顿时脸红。
这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是不是兄弟情,反正刘备不会给张飞送易拉罐环戒指还许诺以后买更大的。
气氛一活跃,方才下意识躲着北山坐的段江言靠近了一点,凑到他耳边说:“你知道吗?死渣男一般都这样给另一半画饼。”
北山:……
“不过我相信你是真心的,”段江言继续趴在他耳边道,“我要把它做成项链挂在这只驯鹿玩偶的脖子上,等着它爹买鸽子蛋兑现承诺。”
说罢,又故技重施吹了北山的耳垂一下,眼睁睁看着这边耳朵倏忽变红,像是个隐形的开关。
但既然还和他开暧昧玩笑,看样子自己是暂时被排除嫌疑了吧?
秦朔川默默松了一口气。
舞会散场,段江言抱着自己刚得到的驯鹿玩偶,拉着北山的手往校门口走。
舞会上不少情侣正拉着手,也有搂着告别的,大概是异校恋,现在要暂时分开了。
每当夜幕降临、约会结束,段江言都舍不得北山离开。
能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圣诞节不是每天都有,蒙面舞会更是可遇不可求,他低着头攥他的手的动作越来越紧,希望这条路可以更长一点。
别的情侣不仅可以每天见面,甚至大家都是工作了的成年人了,睡一张床每天趴在怀里滚来滚去都行……只有我,到现在甚至还没见过我“男友”的脸,大街上遇到都不认识,做梦也没有题材。
段江言有点委屈,眼看着已经要到校门口,就更委屈了。
段江言的手机又响了,是秦朔川的司机。
“段医生,您往回走了吗?天黑路不好走,您在舞会上喝酒了吗?秦董说让我来接您一趟。”
段江言想说自己没喝酒,这视野自己开车绰绰有余。
但是眼看着已经到校门口了,北山又不肯坐他的车被送回去,要是不等司机来,两人现在就得分开。
段江言于是报了学校地址。北山果然默默站着旁边,陪他一起等司机。
段江言清清嗓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易拉罐指环,终于还是决定再试探一次:“北山,我真的很喜——”
北山再次捂住他的嘴:“江江乖,留到下次再说。”
不许和“北山”表白,不然他会嫉妒疯了的。
北山温和笑了笑:“你还不了解我,我是坏人。”
是那种你知道真相之后会大骂我混蛋的坏人,希望小江医生到时候下手轻一点,别打脸免得没法见人就行。
段江言忽然缓缓转头,语气恐怖道:“北山,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北山立即道:“没有。”
段江言冷哼一声,拉着他的手重重捏了捏。
“刚刚看你不舒服的份上就没多问,但现在就当给你个坦白从宽自首的机会……真的没瞒我什么秘密?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没办法,谁让自己喜欢他呢,主动当了恋爱脑是这样的。
只要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次欺骗暂且不计较……要是太严重的,就开铲车铲飞了他,顺便把自己的恋爱脑抠出来。
在段医生严厉的审视目光中,秦朔川顿时汗流浃背。
江小狗这个态度他反而拿不准了。
人在心虚时往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谎的确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而且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别的秘密都是小事,要是段江言知道了他就是秦朔川,后果绝对惨烈到不可想象,甚至很可能从此完全失去段江言。
为什么笃定我还有事情瞒着他?
刚刚还有其他破绽么?唯一的破绽已经伙同刘秘书用录制的自己的声音给堵住了——不对,狡猾小狗这是在诈他。
不能上当。
于是秦朔川深吸一口气,试着摸了摸小江医生的脑袋,笃定道:“没有。我还能有什么秘密,江江你怎么会这么想。”
“真的没有?”
“没有。”
段江言阴森森道:“哦,既然这样,那我和你说个秘密哦——”
“你知道吗……我在孤儿院访客登记本上写的名字,一直都是段江江。”
“所以,亲爱的北山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叫段江言的?”
而且还是晕的七荤八素时,依旧能熟练喊出来。
秦朔川登时一震。
秦朔川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不是没想过继续找理由,诸如高承哲叫他“言言”而自己只是恰好听到了之类的——但仔细一想完全不合理。
就算有这个言字,正常逻辑下也无法推理出这个字和段江江这个假名如何排列出正确真名。
秦朔川:……
江小狗难糊弄的很,继续说谎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给自己添上两铲子埋的更深一点。
最终,哑口无言的某位先生直接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艰难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写段江江?”
段江言歪头:“傻不傻嘛,难道你到处留自己真名?凡是这种不重要的信息登记我都是乱写的,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信息泄露多了的话小心电信诈骗!”
秦朔川:“……”
我觉得我已经遭受江小狗的诈骗了。
刚刚他露出不那么友善的熟悉职业微笑时,所谓关心则乱,越是把小狗放在心里最重视的位置就乱越心虚。
以至于险些被他诈的全盘托出,自己掉了自己的马甲。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宛如一场沉默的严刑拷打,直到司机出现在段江言面前。
“段医生久等啦,我给您把车开回去,您上车吧。”
段江言转头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北山,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从他刚刚露出那样的微笑,秦朔川就知道即使伙同刘秘书演戏,这个过于雷同的巧合也没有完全在段江言心里翻篇,他还是对“秦朔川”和“北山”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
司机看向自己董事长。他送秦朔川来的,即使戴着面具他也当然知道这是谁。
秦朔川神色淡然萧瑟站在寒风中,垂落在身侧的手非常隐蔽的无声做了一个手势。
司机会意,立刻转头问段江言:“咱们走吧。这位是您的朋友吗?需要送您朋友回家吗?”
像是完全不认识似的。
秦朔川适时开口:“不用了。旁边就是地铁站,很方便,小江医生回家早点休息,下次见。”
段江言立即挽留:“别,这么冷的天,我送你回去!”
就算隐瞒了什么且拒绝解释,但毕竟他刚刚才犯了病,到现在看起来也病恹恹的不太舒服,知道个全名而已也不算大事,该心疼还是心疼。
“不。”北山看起来很坚定。
段江言只好道:“好吧。回去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尽量忌烟酒,不舒服和我说,胃药吃完了也和我说,我再给你买。”
秦朔川温和笑了笑,摸了摸段江言的脑袋把他送到车里:“晚安,到家之后给我发消息。”
段江言恋恋不舍关上车门,就算是个不太诚实的家伙,也到底还是舍不得他。
没有注意正在“看导航”的司机实际上在悄悄看微信消息界面,董事长言简意赅发来指示——
【拖住他,等我先到家。】
秦朔川自然不只有一个司机,给段江言关上门,转身就上了方才其实一直在旁边保持安静不要动的车。
这司机等候多时,秦朔川一上车他立马发动起来。
“看到小倪的车了么,超过他。”
段江言坐在车里,仍旧琢磨着脑海里的一个个违和点和疑问,又想起北山左手拿枪的姿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是秦朔川,那么他习惯性脱口而出“段江言”三个字就很正常了——段江言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医院的同事都叫他段医生,父母长辈都叫他言言,而所有客户也是统一叫“段医生”。
只有秦朔川,经常会“段江言”和“段医生”混着叫。
段江言想了想,突然和司机无聊随便聊天:“您在秦董身边多久啦?”
一提这个,司机可就忍不住要骄傲了,他是资历最老、跟着秦朔川最久也最心腹的下属之一:
“我啊,当年还不叫秦董、还叫大少爷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司机呢。”
“噢,那还真是元老级别了。”段江言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那当然!”司机得意道。
作为一个有眼力见的聪明人,小倪一上岗就很快意识到爷孙之间隐隐约约的矛盾。司机是个很微妙的位置,嘴巴得严实,知道的事情往往最多。
是成为秦老爷子监视大少爷的眼睛,还是成为大少爷的得力助手,幸亏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段江言随口聊天:“他一直这么忙吗?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司机正在得意情绪之中有点上头,而段医生可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未来夫人。
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道:
“就这段时间忙,等老爷子那边彻底失去对集团的控制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最近老人家忙着收拾二少爷去了,上次商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一次了。”
段江言趴在车玻璃上,撑着腮帮子随口道:
“还好今天公司不太忙。秦董去约会回来了么?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也好,连轴转的话精神上也撑不住。”
司机下意识想说“对啊”,但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秦董披着马甲和段医生约会的时候,为了防止穿帮,托词的确也是过节去约会没错……
但是非必要不说谎,今天两人本来就不在一处、不需要专门找理由离开。
秦董会特意告诉段医生自己今天去约会了吗?
完了完了,时间仓促,自己根本没和老板串供。
万一这次托词不是约会、自己不就直接说漏嘴被套话了吗?
段江言眯起眼睛,看似随便聊天,实际上却狡猾又认真的等着司机回答。
——耳听为虚,方才和刘秘书的电话真假存疑,秦朔川刚刚真的在公司吗?
诈一诈专门负责他行动路线的他的司机试试吧。
司机不知情况,不敢回答。
不愧是秦朔川的心腹,只顿了一下就反应很快反问道:“嗯?秦董去约会了吗?我今天白天请假去给儿子开家长会了,还真是不清楚。”
没串供且不知道“答案”就别瞎回答,模糊过去只说自己不知道。
段江言没得到答案,只好“哦”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也可能在公司吧?”
司机擦擦汗,心想果然是套话。
夫人这八百个心眼子也太恐怖了,差点就进了圈套。
照这个顺藤摸瓜的敏捷力,秦董您自己多保重吧。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开了一下远光灯,然后无声从他们后方超了过去。
很低调一辆车,车牌号相当逆天。
小倪司机自然认识,他故意降低车速不动声色让秦董先走,按照指示尽量被落得远远的。
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段江言这边一无所获,只得暂时作罢,低头给北山发消息:
【江江江:坐上地铁了吗?】
【北山:坐上了,末班车人少,有座位,不用担心。】
【北山:图片.jpg】
地铁上的人很少,段江言放大了仔细看,不知是不经意还是有意为之,左上角恰好拍到了电子屏上显示的年月日时,正是现在。
一切都没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自己总和刁钻病人家属们斗志斗勇,所以习惯性太多疑了、脑洞开太大了?
【江江江:有座位就好,你回去之后也早点休息,一会我给你发一份美尼尔氏综合征患者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减少压力保证睡眠!】
【北山:好。】
秦朔川垂眸,给真正坐在地铁上的小林秘书发了个赞许的表情,照片拍的很好,这个月奖金翻倍。
晚上京城不算太堵车,高速一路畅通回到秦朔川的豪宅。
段医生放任病人回家几天、看秦朔川的身体恢复了心脏好些了,就完全忘了还没办出院这茬事。
此时一翻手机去看消息,发现自己已经被严格刚正的院长老爹骂的狗血喷头了。
【爸爸:臭小子!你又带病人随便离开医院!别墅二人世界是吧!算了算了,既然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来办一下出院手续,回家静养吧。】
段江言发了个卖萌可爱的疯狂点头表情包,表示明天一定回去办出院。
车最终在别墅门口停下,段江言抱着驯鹿玩偶下了车。
换鞋、脱外套、上楼,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迅速——
然后段江言迅速把头沿着门缝,伸进秦朔川的房间。
秦朔川显然刚洗了澡,头发湿的没吹干,刘海随意垂落在额前,倚靠在床上正在看电脑。
他抬起头,看着门缝伸进来的、瞪大眼睛的小狗脑袋。
秦朔川:…………
一定要这么恐怖么,就这样江小狗还怕鬼,这可别给鬼吓跑了。
秦朔川语气漠然:“段医生,需要我投资个鬼片给你演么。”
段江言上下打量着他。
澡都洗完了上床休息了,看样子是早就回家,这都准备睡了。
北山不仅出发晚、是目送自己离开的,而且刚刚还在地铁上发照片。
而秦朔川是在他回家之前已经到家的。
还是那句话,碳基生物是不能折叠时空、横穿整个京城瞬移的——这次眼见为实,真的是我想多了。
说的也是,这天马行空的荒诞念头全靠“直觉”两个字撑着,细细推敲完全没有证据。
秦朔川冷冷道:“段医生,你有事么?”
段江言眨眨眼睛,缩回脑袋,改为整个人挤进房间:“刘秘书说您今天不太舒服,我关心一下我客户……哦对,我感觉您的床很空。”
排除嫌疑之后就只剩下甜蜜快乐了,段江言喜滋滋抱着玩偶。
这是北山给他赢的哦,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百发百中帅呆了,这玩偶真是越看越让人稀罕。
秦朔川面无表情:“所以?”
床很空所以呢,江小狗这话是要把玩偶放我床上给我补一下空位?
段江言礼貌微笑道:“所以跟您说一下,我的床就不空,因为我有它可以抱着睡。”
没别人可炫耀,姑且和狗都嫌炫耀一下。秀恩爱是这样的。
秦朔川:……
“晚安哦秦董。”段江言挥挥手,又扛着他的宝贝驯鹿玩偶走了。
秦朔川抿唇,小江医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差点在他面前就失去表情管理笑出来了。
他的嘴角刚上扬起来,段江言的脑袋忽然又伸了进来。
秦朔川一秒收起表情。
“还有事么?”
“您记得吹一下头发,这样容易感冒。”
实际上秦朔川是根本没来得及,短短片刻,在段江言上楼之前能造出这样的现场效果已经很惊险了。
“……哦对,您明天去公司之前把证件放桌上吧,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您现在还是越狱在逃人员呢。”
秦朔川没说话,面无表情示意他关上门、赶紧带着他的驯鹿滚回去睡觉。
……免得自己的嘴角又脱离地心引力。
这几天秦氏集团的体检员工一波接着一波,否则古板严格的段院长也不会足足迟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去管消失私奔的儿子儿婿。
段江言大清早就被闹钟给叫了起来,打着哈欠穿衣服出了房间。
桌上摆着秦朔川的身份证,依旧有丰盛早餐以及完美的两个煎蛋。
综合味道辨别,这应该是出自秦朔川之手。
管家已经重新回来到位了,很慈祥说可以叫他吴管家。段江言吃着煎蛋问:“吴叔,秦董平时也这么爱做饭?看不出来啊他还有这雅兴。”
吴管家笑眯眯擦着花瓶,转头道:“好久没看见少爷做饭了,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呢。”
段江言:…………
不是,你、你怎么突然拿我剧本台词?这句话应该管家对家庭医生说吗,搞得我怪尴尬的……
段江言只好默默吃饭,心想秦朔川是没告诉吴管家他俩是假情侣吗?他对自己人也保守秘密就罢了,难道管家没看到他俩是分房睡的吗?
段江言心虚的东张西望,把另一个鸡蛋也放进嘴里。
管家继续笑眯眯暴击:“以后您的早饭应该都是少爷亲自做。”
段江言:……
隆重地和真的似的,收钱办事的打工人又不敢随便透露,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到,吃完饭火速换衣服、拿起桌上的身份证:
“吴叔您忙哈,我出去办点事。”
吴叔眯眼笑着目送段江言离开,然后继续专心擦瓶子,心想虽然自己表达方式夸张,但是一句假话都没有,也不知道段医生能不能醍醐灌顶意识到他的意思。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估计是狗都嫌先生安排的送他去医院办事。
段江言一手拿着身份证,风风火火上了车,一屁股坐在后座:“久等啦,咱是秦董安排去——”
“秦董”本人正坐在车里看书,段江言这猛然拉门一坐的动作差点直接坐他怀里。
段江言:……?
段江言摸不到头脑的眨了眨眼睛,维持上车的姿势,缓缓拉开门把手退下去,“秦董早上好啊,我以为这是等我的车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忙。”
秦朔川合上书,温和道:“是等你的,今天不是要去医院办出院手续么,走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坏脾气又傲慢没耐心的狗都嫌居然在车里安静等着我?
更荒谬的是,这莫名十分友善的语气——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对我笑了一下?
段江言呆如木鸡,片刻后又连忙去拉车门把手:我靠,这绝对是上错车了!要不然就是他今天吃错药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朔川这是突然精神异常了吗,和他一辆车真的没问题?
秦朔川的语气依旧温和“友善”,转头对司机道:“锁车。”
段江言:……
“那个,秦董,其实我们院的出院手续不用本人到场办,您去忙就行,不用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和我一起去。”
段江言尽量保持微笑。
秦朔川没说话,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袋零食,默默放在了他面前。
粗略一看竟然全都是段江言爱吃的。
秦朔川作为逼事最多、最不容许有人在车上吃任何食物的人,现在竟然投喂他零食、向他表示路上无聊可以吃——
段江言的微笑快要绷不住了:“秦董您别这样,我哪里做错了可以改,我还不想吃最后的晚餐。”
秦朔川:……
他的表情变幻几次,似乎想说话,又似乎有一丝尴尬,但最终只是戴上眼罩,自暴自弃般靠着车座椅背不动了。
其实无论是早上和他一起去医院办手续还是在门口等他吃早饭,他只是想试着讨好一下江小狗而已。
镜花水月的马甲毕竟是假的,“秦朔川”这个身份才是真的。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反复琢磨这件事,秦朔川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弄错了——
为什么我要用本体锲而不舍的惹他、然后再用马甲哄他……最后再吃马甲的醋?
商界天才、情场白痴的某人终于意识到分裂感来自于哪里了。
但是知易行难,当他顶着“北山”马甲的时候,一切好像很容易就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