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想爸妈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如果不是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现在应该会在乡下入职,像在学校一样,休息的时候回到家里和妈妈撒撒娇,气一气自家老爸。
总感觉……忽然好没意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莫名的疲惫席卷而来,走在街道上却感觉自己毫无归处,不知道该去往什么地方的上野秋实心里满是低落和迷茫。
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像被挤满了棉花似的,肩膀和脚步都沉重的不像话。
上野秋实眨了下眼睛,总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他停下脚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算了,随便定个酒店吧。
上野秋实拖着行李来到附近最近的一个酒店,办理了入住,拿着房卡就上楼了。
“松田前辈?”
在附近例行巡查的搜查科新人看到自己身旁停下脚步的前辈,有些疑惑地发问。
“怎么了?”
松田阵平盯着酒店电梯看了一会儿,回了句没什么。
应该是错觉吧,消失了两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双手插兜迈开脚步。
新人跟上,然而走了没几步,前面不太好相处的前辈又再一次停下。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松田阵平说:“你先回所里吧。”
“啊?”
新人疑惑,就看到自家前辈朝他摆了下手,然后调转脚步大步跨向一旁的酒店。
松田阵平来到前台,直接了当的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刚才是不是有一个银发红眼睛的外国人办理入住。
工作人员愣了下,出于对客人隐私的保护,礼貌微笑表示抱歉。
松田阵平眉头皱了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警官证。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员和跟踪狂。”他嘴角扯出笑,道:“我目前在追踪一个逃犯,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工作。”
听到逃犯,工作人员都惊了,连忙正襟危坐的说。
“是,警官先生,刚才确实有一个银发红眼睛的外国人办理入住。”
“名字,房间号。”
因为才办理不久,工作人员甚至不用查登记表,只低头看了眼便道:“长岛秋,房间号是7331。”
“谢谢。”松田阵平笑的真切了不少,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叮嘱对方:“这次是秘密行动,我离开后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要是破坏了警方工作,说不定连你也会有麻烦。”
前台工作人员连连点头,甚至十分积极的主动配合,问他需不需要备用钥匙。
正准备离开的松田阵平脚步一顿,工作人员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是这样的,为了防止客人忘带钥匙或者遗失,酒店都会准备备用钥匙,不过一般都是在前台或者管理员那里统一管理,并不会在客人休息的时候随便动用。”
“我们是合法经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长岛秋的混蛋就是那只消失了两年还一点音讯没有的白痴树懒。
松田阵平毫无心理压力。
“那就麻烦你了。”
他笑眯眯的说。
要是找错了,大不了就被扣三个月的薪水。
但要是没找错人……哼。
松田阵平强压着怒火在心里挤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那个混蛋今天说什么都别想好过!
来到客房后的上野秋实啥也没干,把行李箱放到一边,房卡钥匙丢到一旁的桌子上,脱下身上的外套就直接扑倒床上,连衣服都没精神换。
疲惫.jpg
不知道躺了多久,脑子昏昏沉沉的上野秋实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而后下一秒,脑子里发出警告,在房门打开之前,他直接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墙角后面。
从管理员那里拿到备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这家酒店房间的入户区是一条过道,旁边是杂物区和卫生间。
松田阵平进去后关上房门,脚步不急不缓地往里面的休息区走过去。
脚步声踩在入户的地毯上几乎没什么声音,没有拉开窗帘和打开灯光的房间虽然算不上昏暗,但也没有特别明亮。
不确定来人是谁,贴身靠在墙壁上的上野秋实连呼吸都放的很轻,耳朵捕捉着慢慢传来的动静,他眼睛一厉,在对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一瞬间就直接动了手。
来人的反应也不慢,直接挡住了他的攻击,上野秋实又侧身用出肘击。
攻击中了,但上野秋实的胳膊也被人握住了。
他的力道不轻,那人痛苦的弯下身,握着他的拳头和胳膊的手也用力的吓人。
“白·痴·树·懒。”
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原本还打算抬腿继续攻击解困的上野秋实动作一顿,抬起的腿停在脚尖刚离开地面的距离。
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受了自己一击后慢慢抬起身的人。
松田阵平忍着腹部的疼痛,一点一点抬起头,有些滑下鼻梁的墨镜后方是一双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睛,额间青筋鼓动个不停,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了,涨红的脸像是一个狰狞的恶鬼一样。
有点眼熟。
上野秋实默默地放下腿,踩在平地上。他记得人其实不多,像这种一眼就能觉得眼熟的人更是在少数。
更别提那个称呼……
上野秋实视线游离了一瞬,然后。
“你是谁。”他面无表情的问:“为什么进来我的房间。”
“哼。”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我是你大爷。”
上野秋实:……
肩膀好痛,脑子也晕乎乎的,实在不想面对一只怒气冲冲的笨蛋卷毛,上野秋实眼睛一闭,直接往旁边倒去。
装死,jpg
“喂,笨蛋树懒??”
正想发火的松田阵平看着突然闭上眼睛软倒的人,连怒气都卡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放手将人扶住。
等会,他刚才没动手啊??
松田阵平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装晕,怒气更甚了,刚想将人摇醒,鼻间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眸色一凝,反手将身后的开关按下。
明亮的光线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和班长都在学校。
事情的经过还是逼问hagi知道的。
就连对方这个样子他其实都没见过,只是听说。
如今看到其实还是有些陌生的,只不过在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他的直觉就一直在叫嚣,那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事实上也没错,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松田阵平扫了一眼,血腥气是从对方肩膀上传来的,马甲下面的白衬衣都隐隐有些透着红。
受伤了。
松田阵平强行冷静下来,绷着脸将人抱到床上,思索再三,还是先打电话给了自己另外两个同期好友。
要不要叫救护车?
他的手指停在呼叫救护车的按键上,抿着唇不知道是否要按下。
就算那些家伙不说明白他也清楚。
他们现在进行的任务很危险,牵扯到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而且和笨蛋树懒有关系。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两年,连自己的家也不回,这次突然冒出来,身上还带着伤,还有刚才的戒备。
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放下手机,走到床边准备解开人的衣服,自己先检查一边情况有没有严重到必须送医院的程度。
只是他的手刚碰到马甲上的纽扣,一只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向上看去。
“不装了?”
上野秋实顶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你想干嘛?耍流氓?”
“耍你个大头鬼。”松田阵平没好气的啐他一口。
想吵架,又看对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还受了伤,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发不出来。
“我现在不问你。”他说:“但是你最好做好心里准备,白痴树懒。”
上野秋实眨眨眼,有些意外这家伙现在居然这么冷静,然后就看到对方露出一个在他记忆里十分眼熟的狞笑。
“等你伤好了,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你就死定了。”
松田阵平说话的时候还用拇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语气满满的恐吓,像什么黑帮老大一样。
还是熟悉的味道。
上野秋实撇了撇嘴。
“笨蛋卷毛。”上野秋实嘟囔了一声:“我好累啊。”
大概是看到了很久不见的人,而对方又和两年前没什么区别,连说话的语气,对他的态度似乎都没什么变化,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的上野秋实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还在学校的时候。
“肩膀好痛。”他闭着眼小声嘀咕:“头也好痛。”
“我好像感冒了。”
松田阵平顿了顿,看了眼他的脸色,抽回自己的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给人盖上。
“等着。”
这一等上野秋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学校里,每天吵吵闹闹,时不时和笨蛋卷毛斗斗嘴,然后躲到班长后面,幸灾乐祸的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
顶上的天花板有些陌生,上野秋实茫然了好一会儿,记忆才渐渐回笼,也渐渐清醒过来。
做了一个梦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人常说生病的时候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撑着床起身,视线快速地打量着周围,眼睛微微眯起。
这里好像是,那个女人给他的那个公寓。
在确认的周围的环境后,上野秋实眼底带着肉眼可见的茫然。
下了飞机之后他好像是定了酒店吧?然后好像还遇见了笨蛋卷毛……
上野秋实有些疑惑,还是说自己其实是回到了公寓,然后做了一个梦?
……莫名其妙的。
梦见谁不好梦见那个凶巴巴的笨蛋卷毛。
上野秋实撇撇嘴,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看见自己身上被更换的衣服时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僵硬地坐在床边。
门口传来声音,他像是触电似地回过神,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秋……?”
推开门走进来的诸伏景光看他醒了,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走进房间里,走到床边却看到坐在床沿上的人一直盯着自己,脚步不由慢慢停下。
“怎么了吗?”
他疑惑地问道,一边有些不太自在地挠了挠脸颊,又想到一个可能,连忙紧张追问:“是伤口还疼吗?还是头还不舒服?”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额头,却被人沉默的避开,手一下僵在了半空。
“秋……?”
过了一会儿,坐在床边的青年才哑着声音问道:“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诸伏景光面色一僵,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伤口,沉默了一会儿。
“……嗯。”他轻轻应了声。
“你伤口裂开了,需要换药才行。”
“抱歉。”
他们一直在想,一直不敢问,这两年的时间秋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在组织里站稳脚跟的。
现在似乎不用问,也不用去想了。
那一身的伤痕说明了一切。
第78章
天色还早,房间里虽然没有开灯,但外面的光照从开了一半的窗帘外透了出来,房间内一半光照一半有些昏暗。
床放置在被窗帘抵挡光照的一端,背对着窗户坐在床上的上野秋实整个人都仿佛陷入阴影之中。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上野秋实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他并不介意被人看到。那是他活着的证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象征。
只不过这有一个前提,看到的人不是他存放在心里另一个角落的家人和好友。
这让他不知道用何种面目去面对这些熟识的人。
那些伤痕终究是丑陋的,不堪入目的。
他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始终让自己表现的和两年前别无二状,将诸多的不堪和疲惫藏起来,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感到愧疚和难过,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出来。
上野秋实僵硬的不敢动弹,大脑像是固化了一样,无法思考,无法运转。
对他来说,被这些人看到那些伤疤,实在是……过于难堪了。
“秋。”
一声饱含着叹息似的呼喊让他像是触电似的浑身颤抖了一下,放在床沿的手指猛然收紧,蜷缩在一起,紧紧的捏着床单。
诸伏景光张开手臂,将沉默不语的青年抱在怀里,低低的说了声:“抱歉。”
“是我们来的太晚了。”
要是能早点找到他就好了,要是能早点将他找回来就好了。
诸伏景光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心里的难过无法抑制。为了找到实验室的线索,为了接近组织,他和零付出了很多努力。不能接近亲人,不能和好友时常相聚,要时刻小心警惕,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被组织怀疑。
累吗?累的,不管是心理上的压力还是身体上的疲惫都让人不堪重负。
然而这些疲惫和面前这个人所受的那些伤比起来,似乎又有些不值一提。
两年后的现在,与其说是找到了秋,不如说是秋找到了他们。
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这个人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又经历了多少危险,落得浑身遍体鳞伤,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这人健康完整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和零都松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些许。
他们都有意无意的逃避着那两年的时间,不敢去问,不敢去想,下意识的去忽略那些需要注意的矛盾和问题,谁也没有去提,就好像它不存在一样,努力维持着和两年前一样的表象。
就好像只要他们不去想,那两年的时间就不存在一样,秋受到的那些苦楚就不存在一样。
诸伏景光心里苦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无用和胆小,连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伤痕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每每想起就心痛的难以呼吸,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一道道伤疤这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又经历了什么。
“……抱歉。”他有心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都变成了一句句苍白又无用的抱歉。
“……和你们没关系。”上野秋实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带着沙哑的说了这句话。
被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也痛苦过,挣扎过,甚至委屈过,不停抱怨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怨恨为什么自己会经历这些事。
他的人生在二十二岁之前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太多波折,有疼爱自己的父母长辈,优异的学习成绩,出色的天赋,良好的生活环境。
父亲的工作虽然有点神秘,家里也有一些奇怪的收藏,但在进入警校之前,他甚至连枪都没怎么摸过。
如果不是突然得知了自己的路人甲身份,他未来的人生规划几乎一眼就望到头,毫无波澜起伏的平顺和悠闲。
老天像是在和他作对一样,他越是想摆脱那样的境地,越是被牵扯进了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黑暗,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丑陋不堪狼狈无比的模样。
事实上,他杀过人了。
那个地方严格说起来,就是组织为了培养杀手存在的战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别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被带到那个地方的,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不介意用别人的生命作为自己活下去的踏板,手段层出不穷,身边的人除了自己都是敌人,连吃饭喝水都要提防着死亡,神经一刻也不能放松。
在那样的环境下,他差点疯了。
如果不是他有那个可以预知自己死亡的能力,他可能早就疯了或者死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坚持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同类下手,身上那些伤也是这么来的。
最严重的一次,他差点死了,胸口中了一刀,离心脏只差几厘米。
最后他还是破了自己的底线,把那个人杀了。
那之后他就被带出了那个地方,做了精神治疗,被组织洗脑,然后以组织成员的身份活动,获得代号,得到上面的信任。
谁能想到,短短两年的时间,他的人生就变得面目全非。
那些是他不愿去提及和回想的噩梦,他的手脏了,人也脏了。
只有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和过去一样,他才会觉得那些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被染黑的心境才有了片刻的安宁。
只不过现在,那块被他用来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被轻而易举的掀开了。
他不想听这些人的抱歉,也不想看到这些人的愧疚。
那好像在提醒他,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用。
上野秋实自己也不知道当年的选择是否做错了,或许成为一个实验体就不用承受这么多心理上的折磨,又或许死在实验台上会轻松很多。
可他始终……还是想活着,即使面目全非狼狈不堪,他还是想活着,苟且偷生也好,不折手段也罢,他始终想要回到以前存在过的地方,待在父母身边,看着他们老去。
他爸妈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真的死了,等他们老了以后谁来照顾他们。
或许之前的重逢就是错的,他不应该和这些人接触的。
人有了软肋就举步不前,他应该直接动用手段把他们赶出组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狼狈的像是没有一点铠甲,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说到底,他还是太软弱了。
一直游走在组织内,和各个危险的人物交锋,克制着本性伪装成别的人,身体和心灵都没有一丝放松的余地,在见到过去熟悉的人,那点软弱作祟,让他放任自己,主动选择重逢,然后贪恋的,想找回过去的时间。
是他们自己靠近的,是他们自己主动出现在组织内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声音在心里这么说着,于是他便主动靠过去了。
没有考虑一点后果,被本能趋势,像扑火的飞蛾主动扑向了带着过去余温的光亮。
上野秋实轻轻闭了下眼睛,他被好友紧紧圈在怀里,揽在身边的手臂却小心的没有碰到他的伤口,耳边传来的是对方沉稳的心跳,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呼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闭着眼睛,在带着温热的怀里听着胸膛内传来的心跳声,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疲惫像是山崩海啸,潮水奔涌而来,一下就将他整个淹没。
“我好累啊。”他埋在好友结实的胸膛上,近乎呢喃的叹息出声。
他不想说的。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推开这人的手,将人赶出去,想办法将他们弄到安全的位置上,找机会弄出组织,找回自己的那身铠甲,继续无坚不摧的应对着组织的招数,游走在黑暗间,找出他们的弱点,彻底埋葬这偌大的犯罪集团。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这么做,但身体和嘴巴像是被感冒的病毒侵蚀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他不仅没能将人推开,手还圈上了对方的腰,将自己埋的更深。
“我真的好累。”他嘴上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疲惫似乎将他完全冲垮,连脑子都坏掉了一样,身上不知蔓延着从何而来的痛意,让他情不自禁的收紧了手,低声呢喃。
“身上也好痛。”
“你抱抱我好不好。”
只一句话,让诸伏景光差点落下泪来。
“好。”他收拢了自己的手臂,将人完全圈在怀里,哽咽着轻声应道。
再次箍紧的怀抱带来丝丝痛意,却让人莫名感到安心。
上野秋实闭着眼睛,轻轻叹了一声,像放下了所有的重担一样,任由自己沉浸着温暖的怀抱里。
房门外无声的站着两个人。
降谷零,松田阵平,他们沉默的看着屋内,谁也没有说话,像两尊安静的人像,静静伫立在门口。
在联系了好友之后松田阵平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而是在第二天下班之后做了一点掩饰和伪装,按照好友给的地址来到了这个地方。
上野秋实昏睡了整整一天。
时隔两年的再次重逢,记忆中那个懒懒散散又怕痛的笨蛋树懒带着满身伤痕和病如山倒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有太多的疑问和愤怒让他想知道这两年的真相。
降谷零不想让他被牵扯进来,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些。
然而只是这大概提到的一些信息含量,就晦暗沉重的叫人难以承受。
实验室,研究体,犯罪组织的干部成员。
每一个单独的词汇拎出来都叫人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可怕和寒冷。
松田阵平不合时宜的想到他们第一次做野外训练时,那个替他挡枪后痛得眼眶通红的白痴。
他绷紧了下颌,几乎将牙龈咬出血来,才勉强压住心底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愤恨。
两人无声的退回客厅,压抑沉重的氛围环绕在两人心上,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伏景光轻声离开房间,回到了客厅。
脚步声传来的动静将两人从沉默中唤回神,缓缓抬头看去。
眼眶有些发红的诸伏景光对两人勉强笑了笑,轻声道:“秋又睡着了。”
大概是身体还没恢复,又或者宣泄了自己的疲惫和委屈,才醒来没多久的人又一次沉沉的睡了过去,面容安详的像是……
诸伏景光咬了下舌尖,压下心里不吉利的话和艰涩无比的情绪。
听到那人又睡下去的话,另外两人都没有开口,沉默再次笼罩着房间。
过了许久,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
“我先回去了。”他说。这个地方始终不适合他一个警察呆着,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会连累到屋子里的这些人。
尽管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彻底的排查和准备,但还是不得不小心。
离开之前,他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看着诸伏景光:“那个笨蛋……”
松田阵平顿了顿,嗓音莫名的哑了些:“笨蛋树懒就交给你们了。”
“我下次再找机会过来。”
“好。”
降谷零低声应了下,诸伏景光也轻轻点了点头,送他到门口。
等人离开后,他并没有返回客厅,他靠在门口的鞋柜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的降谷零也是如此,他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下起了大雪,寒风呼啸而过,冷的人透彻心扉。
这次的假期在上野秋实之前的据理力争下,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可能是知道他在养伤,连那个女人都没给他打电话,这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和状态。
上次的感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等病好了彻底清醒过来之后,上野秋实沉默了许久,然后趁着那两人没在的时候马不停蹄的跑了。并单方面的和人彻底绝交,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出现了。
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立马滚出日本,跑到太平洋的彼端一辈子不回来。
然而正月初来自美国的一通电话把他拉回现实。
不是来自组织的,也不是来自那几个麻烦家伙的,而是他的经理人。
是的,经理人。
组织的成员大多以代号行动,而明面上都有一个能够见人的身份,在行动之外总不能以一个无业游民的身份到处晃荡,一段时间还好,没有一个固定的职业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很容易被警察找上门来进行人口普查。
而长岛秋这个身份,是一个新出茅庐就受到国际影后莎朗温亚德青睐的小提琴家,经常带着一起参加宴会,在国外算是小有名气,在日本就没什么水花了。
国外的一些网站上甚至有不少在说他完全是靠脸吃饭的小白脸,上野秋实完全不在意,全当没看到。
“我亲爱的秋,你的演出准备得怎么样了?”打电话来的是长岛秋的经理人,也可以说是经纪人,MR.本,是一个浪漫主义至上的意大利人。
回国之后完全忘了这么一回事儿的上野秋实陷入久久的沉默。
别说准备了,他甚至好几个月都没碰小提琴了。
“……亲爱的,别告诉我你又忘了。”
MR.本在电话那边一脸不出所料,心累地叹了口气,按着抽痛的额头无力道:“演出在二月十四号,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剧团那边已经联系过我了,我大概下个月五号到日本,在这之前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亲爱的。”
电话挂断了,上野秋实趴在重新找的公寓出租屋的床上看着手机上结束的通话界面,又是良久的沉默。
MR.本并不是组织的人,是那个女人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找到一个全能经理人,毕竟要做掩饰,周边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引起怀疑。
本来一开始那个女人甚至想让自己和她一样进演艺圈的,被上野秋实义正严词的拒绝了。
他在半年之前一直是和贝尔摩德一起行动的,而贝尔摩德在外的身份是国际影后莎朗温亚德,后来又变成了克丽丝温亚德,而他就成了克丽丝温亚德的青梅竹马,帮对方巩固了一下伪装身份,自己也成了某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以小提琴手的身份正式出道。
顺带一提,小提琴他是会的,水平也还行,小时候在外祖家外祖母手把手教的,大学也参加过社团什么的,但毕竟也有好多年没碰了,在没有出道之前是被那个女人用自己的人脉请来的国际知名小提琴演奏家狠狠操练了一番,才勉强够上对方的标准。
上野秋实叹息一声,低下头,将脸埋在枕头上。
又是不想干了的一天。
但想归想,真要是撒手不干,等MR.本到日本的时候发现他完全没练曲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