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走到楼下时江既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头看我,似乎低叹了一声,“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骗你。”
他似乎犹豫了几秒,抬起一只手按在我的头顶,轻揉了一下,我怔怔地抬头,脑中一瞬间闪过好几年前的画面。
江既其实不常住在江宅,我刚被接到江家时正好碰上他申请大学的时间,他本来想留在国内上大学,后来也不知为何,还是出了国,所以一年到头只有寒暑假能看见他。
我记得那是暑假的某一天,半轮落日挂在天边,我躲在灌木丛里,听见江都南坐着车出去玩的声音才敢从草丛里钻出来,顶着一头杂草回去,正好撞见在院子里的江既。
不远处的景观湖泛着粼粼波光,江既蹲在种满名贵花草的庭院,Deshik咧着嘴喘粗气,乖顺地趴在他身边,被精心照料的毛发柔顺光滑。
江既一手拿着飞盘,一手搭在Deshik毛茸茸的头顶,手指轻轻揉了下它的毛发,在我路过时Deshik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江既便用了力气按住它,低声说了句“乖”,对我倒是从头至尾没分出过半点眼神,眼里似乎从未有过我。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以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得的不刺耳。
现在我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抬眼看他,在他的眼中只看见了我自己。
“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担心你。”
江既的手并未在我头顶停留太久,“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我“嗯”了一声,然后小声抗议:“你刚才有点像摸狗。”
“是吗。”江既勾了下嘴角,笑意一闪而过,他又在我头顶按了下,“乖。”
厨房里的粥一直用最小火煨着,米饭煮得很烂,我坐在餐桌吃了半碗,看江既仍在忙碌。
“你会留在A市跨年吗?”
“今天晚上的航班去M国。”
我“啊”了一声,心里有点失落,不过没说什么。
江既看了我一眼,“A市未来几天会降雪,如果学校里的空调制暖不好你可以到这里住,离你们学校也不远。这个房子属于我的私人财产,基本上没人知道。”
嘴里还包着粥,我没法说话,只点了点头。
“楼上的客房已经改成书房了,你要睡觉只能到主卧。”
我将粥咽下去,疑惑道:“我记得楼上不是有一间书房吗?”
客厅桌上放了几份合同,江既拿起来翻了两下,面色不改,“之前那个看腻了,想试试新的装修风格。”
我半信半疑地点头。
吃过粥后我将手机充满电,收到了学姐让我再改改参赛论文的消息,借了江既的笔记本,坐在沙发安静地改着论文。
外面的天慢慢暗了下去,江既在我的旁边处理工作,天黑下去后外面接连亮起了灯,屋里也自动开了几盏小灯。
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我抱着笔记本趴在沙发上,之后又慢慢靠在了江既身上,枕着他的腿按照学姐的要求改完了论文,之后无聊地浏览学校图书馆上的期刊。
四周很安静,看着浏览器搜索框里的网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之前在我妈妈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串网址名,上面有关于江正龙的东西,不过都设置了密码。”我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凭着记忆输入那串网址,“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我将那个保存着视频和图片的网站展示给江既,江既将笔记本拿走,低头浏览了两遍,点开唯一一个没有密码的视频看了两秒就退出,沉声道,“我知道了。不要告诉别人你知道这件事。”
我说好,心里虽然知道已经不太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女孩……还可能活着吗?”
江既沉默片刻:“……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都是福利院的小孩,就算非正常死亡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他将笔记本还给我,“我妈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就有定期资助B市的福利院,后来她被限制了人生自由,资助项目就由江正龙负责了。我起初感到奇怪,毕竟这不符合江正龙的价值观,后来才知晓他接收项目,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福利院的孩子甚至还会成为他疏通官路的手段。”
我听得心里难受,低低地“嗯”了声,发了许久的呆后拿出手机无所事事地浏览消息。
张一凯问我今晚是不是仍然不回学校,顺带指责林丹把他的花浇死了,实验室的师兄在群里晒出了今日穿搭,并配文“今天可以找到对象吗”,学姐在下面回了句“今天睡这么早哈,这个点就开始做梦了”,群里还是刷屏,我也跟着发了个表情包。
“你们的比赛是在E国?”
“对,不过推迟了,可能要明年一月才会去。”
手机震了下,我拿起一看,没想到是翁奶奶发来的消息,问我明天有没有空,想带我回家一起跨年。
我盯着消息看了会儿,慢慢打字:有的。
我等着翁奶奶回我消息,只是她的消息还没等到,先收到了寝室群里的新消息,是张一凯发了张截图,像论坛里的帖子。
【揭秘:为何我校某乐姓学生大一就能进实验组?】
看见标题时我眼皮一跳,手指往下滑,快速浏览了这篇文章,先贴上了几张似是而非的图片,特意强调了照片上的各种名车,说该乐姓同学与“校外人士”接触密切,经常夜不归宿,再点出该乐姓学生的家庭背景,说他明面上是某官员的养子,实际周旋于各种富商身边,男女不忌、年龄不限,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
那几张图片的人脸都打了码,不过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图上的是我自己。
大部分图片是陈原来给我送药,有几张是翁奶奶接我去吃饭,只有其中一张拍到了江既。
我还想继续往下翻,还没看完就显示图片已撤回。
【张一凯:哈哈,哎呀,我那个,我不小心发错了,哈哈……】
我不由自主皱起了眉,问发生了什么。
【张一凯:乐与你别看了……有人搞事呢,我们已经举报到学校了,也联系论坛管理员删帖了。】
“怎么了?”江既问。
“没事,”我将手机收好,坐直了身,冲他笑了一声,往墙上的时钟看去,“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陈原一会送我到机场。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别乱跑。”
陈原发来消息说已经到楼下,江既带上文件下楼,我将他送到门口,扶着门问他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
“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会去找你,进屋待着,一会感冒了。”
我对他摇手说再见,等电梯门完全合上,楼层数跳至“1“”后才将门关上。
--------------------
以为这几天会闲下来,事实上更忙了哈哈...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未来一周尽量保持隔日更吧T.T
(今晚登长佩让我感到很陌生,页面大更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张一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和我透露那篇文章的相关信息。
“嗐,听我的,学校会解决好的,你再去看也是糟心。”他攀着我的脖子把我拽去图书馆复习,“这学校这么大,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哪有那么多闲心去关心到底说的谁,不会有人知道你的。”
他拿着校园卡刷了图书馆的门闸,继续说:“看了这篇文章又认识你的人呢,是不会轻信这种酸了吧唧的话的,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的。”
我的心情并未因张一凯的话而放松,“其实对我没什么影响,只是他拍到了我的家人们,还上传到网上了。”
我跟在张一凯身后,自己用手机搜出了论坛上的帖子,最早的那个帖子已经被删除了,但是挡不住大家看热闹的心情,点进最新的帖子,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几张照片被传得叠了好几层水印。
看见不少人用尽龌龊的思想去揣测照片上的故事,我的心情有些沮丧。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图片进一步扩散,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传到江正龙的眼前。
虽说江正龙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处理两国建交一事,还要全国演讲去拉票,不会有闲心关注这些事,但我还是放不下心。
我不知道江既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心里清楚他正在慢慢收线,我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分心,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让他的计划受到影响。
“哎,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今晚学校有跨年晚会,你要去吗?”
我摇摇头:“不去了,今天晚上要去陪奶奶。”
和张一凯在图书馆待到傍晚,我收拾好东西打算换身衣服,刚走出图书馆门口导员就发来了消息,让我到他办公室去找他。
“老师啊,我们家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是很真诚的孩子,高中的时候被选上好几次学生代表,这……他是绝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乱传同学谣言的,我相信我家孩子!你们不要随便给他扣一顶帽子!”
“董建家长,你先不要着急,具体的事情是这样……”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站了四五个人,黄导坐在办公位,董建低头靠着墙,看起来像是他妈妈的女士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其余的人估计是其他院的导员。
我在门口顿了几秒,抬手敲门,交谈声短暂地中断,导员扬声说了句“进”,我才推开门进去。
“乐与来了啊,”黄导的脸色疲惫,朝我挥了挥手,“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最近学校有些谣言……”
“老师,我说过了,我们家孩子才不会传什么谣言,他一直是个真诚的乖孩子,从小没说过谎话,你可不能随口污蔑人!”
“是是,董建家长先别激动,我们把另一个学生也叫来了,这就是同学之间的误会,我们私下调解了就好,”黄导转向我,“最近的讨论你有看见吧?”
我注意到自我进来后董建一直盯着我,迟疑地点头,说:“看到了一些。”
话音刚落,董建妈妈就三两步上前,抓起我的手,大声说:“这位同学!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这一定都是误会,我家孩子的品性我是知道的。”
她没控制住力气,手拽得很紧,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手背,我不由得皱了下眉,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阿姨,你先等等,我想先问个问题。”
“你说,你有什么问题?”
我看向一直靠墙沉默的董建,“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董建冷笑一声,没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并且上传到网上的吗?”
“是,又怎么样?”董建双手插着兜,语气无所谓,“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抿了抿唇,“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上传了照片,并且发布了不实的言论,请你删除所有相关的内容。”
“你这是心虚了?承认自己的高考成绩是虚假的?承认自己进实验室是有人在帮你疏通关系了?”
“哎呀这孩子……”董建他妈妈赶紧拉住他的胳臂,用手拍了拍他的背,“我家孩子就是个直性子,是真诚的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从来没说过慌,绝不存在造谣言这种事哈。”
我几乎要被气笑,过去这么久了,我没想到董建竟然还对高考成绩斤斤计较。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前几个月你一直暗中给我使绊子,我也没有计较了,但是你这一次把我的家人们牵涉进来了。”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耐下性子,“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照片原件都删除。”
想了想我又补充:“并且向我道歉。”
“我又没错,为什么道歉?当时李教授的实验室招聘面向全校学生,凭什么你不用面试就能进去?”董建冷笑连连,“这个社会怎么了?还不允许我提出质疑了?难道这些资源只能给你们这种草包官二代吗?”
董建越说情绪越激动,几个导员赶忙开口调和,我轻叹了一声,内心疲惫,在一片混乱中解释道:“我并没有加入教授的实验室,我只是在跟进实验室里学姐的项目。”
说至一半,感觉和董建这种人没必要一直自证,我便止住了,只说:“如果你不删除原件照片,不进行道歉,我是有权利使用法律的。”
“诶,哎哟。”董建他妈一跺脚,“你们现在这些小孩,什么都要扯法律,啊哟,阿姨跟你说不到一块,你家长来了吗?怎么说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家长?我可是一接到老师的电话就赶凌晨的飞机过来的!”
黄导终于插上话:“乐与,你家长换电话号码了?我这几天试着联系你家长,但是电话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开学时我填的是江既的手机号,他似乎换了手机号,之前的号码已经拨不通了。
“……”
我沉默稍许,董建妈妈在这个间隙跟董建聊着天,她扯了扯董建身上的卫衣,小声埋怨了一句“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一会儿妈妈带你再去买几件新衣服”,又说自己在附近租了个短期出租屋,给董建熬了汤。
不知为何,再开口时我撒了个小慌。
“嗯,换电话号码了,我爸爸妈妈都在忙,有什么和我说就好。”
黄导沉吟片刻,其他导员试着和稀泥,“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剩下的事还是等两位同学的家长都在场再聊吧,这大晚上的,大家先去吃点东西暖和暖和。”
一群人接连走出办公室,董建他们走在前面,我跟在末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被弃养的流浪狗,跟在人后用羡慕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幸福。
兜里震了一下,我点开翁奶奶发来的消息,得知她已经到校门了。
翁奶奶像往常一样将车停在学校附近的临时停车地,饭点的校门很是热闹,学生进进出出,我注意到有不少人在路过那辆车时会停下来低声交谈几句。
我快步走上前,拉开门坐上去,翁奶奶帮我捋了捋翻过去的衣领,问了句“冷吗”。
我冲她摇头:“不冷。”
她鼻梁架着眼镜,眼神温柔地打量了我一会儿,问:“不太开心吗?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没有遇见事情。”我拽紧手机,嘴上说着“最近过得挺好”却心神不宁。
“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说,就像聊天一样。”
我沉默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翁奶奶也没再强求,转了话题。
“今天晚上会有个家族聚餐,人可能会比较多,不用紧张,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翁奶奶嘴角带笑,语气温和,从后视镜看路况,轻踩油门融入车流。
翁奶奶口中的聚餐在海边的一栋中式庭院里,她将车开进停车坪,带着我走过庭院花园,路过恒温游泳池时我注意到有几个少年在里面游泳,看见我们后从泳池探出头冲我们挥了挥手。
“人是有点多,”绕过假山叠水,翁奶奶回头笑着说,“不过大家都很期待和你一起跨年。”
今夜无风无月,走过廊桥时还能听见传来的海浪起伏声。
翁玉琪站在屋檐下,等我们走近先唤了声“奶奶”,再微笑着对我道:“你来啦。”
“进去吧,外面凉着呢。”翁奶奶帮翁玉琪顺了下头发,带着我们进屋。
翁玉琪特意慢了几步,走到我的身边,放轻声音说:“你还记得我吧?”
“记得的。”
“诶,当时在宋远身边看见你的时候,我没想到……”她眉眼弯弯,不过语气无奈,停顿了一会儿来思索该怎么表达,“没想到你是我失散多年遗落在外的表哥。”
我跟着笑了下,说:“我也没想到。”
“那次生日宴还没结束,奶奶就拿走你用过的杯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大家都想见见你来着,但她怕吓着你,到现在才肯带着你过来。”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了嬉闹声,我和翁玉琪都停下脚步往后看,是之前那几个在泳池游泳的少年。
“姐!”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跑过来,头发甩着水,眼里带着好奇,新奇地盯着我。
“你看你这死样子,快点带弟弟们去换衣服,一会儿就开饭了。”
那人笑着应下来,走之前又对我喊了声“哥”,跟在他屁股后的几个小孩也跟着叫“哥”,然后嘻嘻闹闹光着膀子跑进宅子里。
“别搭理他们,都皮着呢。”翁玉琪说,“走吧,我们也进去。”
屋里已经飘着饭香,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翁奶奶先进了屋,等我进去后轻揽住我向我介绍屋里的人。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或温柔或和蔼的笑容,这让我一直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点。他们回应着我的问候,给我塞了一叠又一叠厚厚的红包。
拿着好几个红包,我不知所措地望向翁奶奶,她轻轻拍我的手,用温暖的掌心在我冰凉的手背上搓了搓,“新的一年图个吉利,明年红红火火,收下吧。”
“来,小与。”被我叫作姑姑的女人走上前,揽过我的肩膀将我带到餐桌那边,她身上穿着布料舒适的毛衣,还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她跟我在餐桌旁坐下,先吆喝着其他人快来吃饭,训斥了几句那几个刚游完泳的小男孩,然后握着我的手,细细地打量我的脸。
“长得真乖呀,可把你爸妈所有好看的点遗传了,嘴巴和鼻子像我哥哥,眼睛像清妍姐。”她拉着我的手,眼角笑出细纹,“成绩又好长得又乖巧,哎呀……小与能再叫一声姑姑吗?”
我冲她腼腆地笑了笑,总觉得她笑起来的眼角很像英姨,不自觉地对她放下警惕,听话地再叫了声“姑姑”。
她摘下手里的银镯子,要往我手腕套,我下了一跳,连忙往回抽手,说:“不,不用。”
“这是你爸爸当年送我的成年礼物,不算贵重,平日里戴着它就是一个寄托。”她把我的手拉回来,银镯子套在我的手腕,自己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帮我把鬓边的碎发夹在耳后,眼神落在我的脖子。
脖子上的刀伤快要痊愈了,结的疤已经掉完了,只剩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
其实那次绑架后翁奶奶到学校找过我,但我找借口避开了,怕她看见我身上的伤。今日是见伤好得差不多了才过来的。
当我意识到她的目光正落在脖子上的那道疤时,我低头避开了,再抬头时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泪花。
我愣了一下,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偏了头,对一直候在一旁的佣人挥手,示意他们摆筷。
“来来,快吃饭,都来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口感不好。”
屋里的人陆续落座,没过多久从楼上走来以为老人,拄着拐杖,但精气神可以,一身久居高位的威严,身后还跟着身着西装的中年人,或许是他的助理。
老人走到餐桌的主位,杵着拐杖扫视了一圈,翁玉琪和她的弟弟齐声叫了声“爷爷”。
翁玉琪坐在我身边,用胳膊轻轻碰了下还愣神的我,低声说:“快叫人。”
我收了心神,在赶忙跟着叫了声“爷爷”。
老人目光锐利,盯了我许久,我吞了吞口水,紧张地回望,就在我快要以为他是对我不满时,他忽然收回了视线,对身后的助理扬手,那位中年男子立马向我走来,递上了一把钥匙。
“成年了,开车是必备技能,给你准备了一辆车。”他在主位落座,众人才开始动筷,“会开车吗?”
我握着那把钥匙,愣愣摇头,“……还没学过。”
“放假就留在这边,让小琪带着你练车。”
翁玉琪应下来,扭头与我说:“爷爷每次吃饭都会送我们礼物的。”
翁奶奶先前在厨房里,她端着一碗汤放在我面前,说:“小与,快尝尝”然后朝主座轻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小与放假想做什么应该由着他,你先安排上了。”
“没,没事,我放假会留在学校。”我连忙说。
“先吃饭,今天降温了,喝点鸡汤暖暖身子。”翁奶奶揉了揉我的头。
--------------------
来晚了QAQ,可能七月初会完结,完结后统一修修文QAQ
第67章 新年快乐
一顿饭吃过,大家坐在客厅聊天,海边有人放起了烟花,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能看见烟花在夜空中一朵一朵绽开。
吃饭的时候我不想扫兴,喝了好几杯红酒,现在坐在沙发最靠近窗户的一边,听着其他人的交谈声,酒劲就慢慢上来了。
“当时奶奶和我妈妈去了次B市,想打听你之前的生活,我给他们看了你之前所有的采访,我也像宋远打听了许多,看起来你过得还算不错,”翁玉琪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边,她停顿两秒,语气犹豫,“可是在B市上学时,我曾经看见你被围在巷子里。
“我把这件事和奶奶说了,她就自己去B市了,然后发现……你这几年在江家过得并不好。”
“她们从B市回来后难受了许久,想着如果能早点把你接回来就好了。”她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酒劲上来后我的思考变慢,听见翁玉琪的话慢慢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什么刚才姑姑看见我脖子上的伤疤时会有泪花。
她们可能都以为这是我之前在江家过得不好的“证据”,可能是怕我难受,便没提出来。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头有些晕,我头支着沙发冲她笑,轻声说,“我还是长到这么大了嘛。”
在客厅坐到了十点多,翁奶奶领着我们上楼休息。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平时有时间也可以来住住。”她扶着门把,向我展示二楼的卧室,“厨房有热牛奶,喝一杯就好好休息。”
她下楼端了一杯热牛奶给我,我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今天晚上喝了酒,就不要熬夜了,早点睡觉。”她看了眼屋里暖气的空调,看着她关上门后就拿着那杯热牛奶到沙发坐下。
头顶的暖气嗡嗡作响,外面还放着烟花,屋里没有只开了一盏小灯,烟花绽放时的五颜六色落在脸上。
手中的热牛奶喝了一半,酒劲还没过,外面的烟花在我眼里模糊成一片。我自己欣赏了一会,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点开列表又不知道该发给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了片刻,最终只点开聊天框,向每个人发了新年祝福。
德叔和李老师都还没睡,回得很快,宋远大概是有时差,一直没收到他的回复。
德叔决定自己出国去看看那座雪山。
【你英姨一直想去看也没看成,我替她去看看,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烧给她。】
我垂眸看着德叔发来的这句话,心脏突然刺痛一下,这个痛意再慢慢散开。
我闷着声回德叔,让他在外面注意安全,又和李老师闲聊了一会儿,手里的热牛奶也喝完了,我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快要睡着时怀里的手机突然猛烈震动,我迷迷糊糊拿起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你好?”我试着开口问。
“睡觉了?”听筒传出又低又轻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是江既的声音。
“没有。”我将杯子放下,用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朝床头的闹钟看去,快要零点了。
手机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嗯”,我坐直了身,问:“你为什么换号码了?”
“之前的不安全。”江既言简意赅地解释,“现在在哪?学校吗?”
一下坐直后头晕,我又靠回沙发,歪头看海面上升起的烟花,轻声说:“我在……在奶奶家,他们叫我来吃饭。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还有挺多亲人的,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一个人呢。”
我半眯着眼睛,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挑挑拣拣,选出开心的事与江既絮叨。他那边很安静,偶尔有交谈声,还有隐隐风声。
“今天晚上放烟花了,放了好久,很好看。我拍了一张照片,本来想发给你的。”我侧身躺下,屏幕的荧光照在脸上,“我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
江既顿了顿,说:“现在也可以发,这个号码是安全的。”
我退出通话页面,把刚才拍的烟花照片发了过去,听筒处传来的风声更大了。
“你现在在哪?”
“在船上。”
“哦,在船上干嘛?”我听见了短促的“咔哒声”,像打火机滑动的声音,“你在抽烟吗?”
“没有,烟已经戒掉了,周围有人在抽。”江既的声音在风声里有些模糊,“在船上谈点事,这样比较安全。”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我说刚才给你烟你为什么不抽,家里管得严?”
江既简短地回了一句,我没太听清,只知道之后风声变小了,他那边更安静了。
“之前在忙,现在才有空闲时间,”江既说,“刚才那个人是我在M国的合作伙伴。”
我抱着手机应了声,外面的烟花一瞬间铺满了天空,屋里突然亮堂,墙上的闹钟“叮”了一声,我抬眼看去,零点到了。
我靠在沙发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低低地跟了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乐与。”江既声音压低,尾音像海面上的薄雾,不知不觉将我包围。
说完话觉得只有一句“新年快乐”有点干,尽力在脑中搜刮美好的祝福词,但是现在只能想到烂大街的群发祝福词。
大概是今天晚上的酒喝得有些多,我半眯着眼,直接把脑中的那些祝福词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新的一年播下新的种子,祝你在新的一年所有希望都能如愿所有梦想都能实现所有期待……”
“好了,我收到了。”
“那你的祝福呢?”
“我的祝福。”江既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声音在我耳边逐渐变远,我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听完他剩下的话。
“祝你之后都快乐。”
我闭着眼睛说了句“谢谢”,之后撑不住在沙发睡了过去,半夜手机滑落在地的响声让我惊醒,从地上捞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而电话已经挂断,上面显示通话时长三个多小时。